一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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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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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松竹觉得这周倒霉至极。
  主管让复印十份文件,他晕头晕脑地把原始文件横放,却忘了复印纸是竖排,按下了“开始”十秒后想抢救都来不及,哗啦啦出来厚厚一打全是有头没尾,被斩腰的文件。
  不巧这半成品的制造过程被主管直击,气得这中年女人直跳脚,跟拿了她家酱油似的。半个小时后楚松竹从她的办公室出来,耳朵还是嗡嗡作响,眼睛全是晃花了的中年女人的血盆大口,脑门周围萦绕的全是那些个“猪都比你聪明”、“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之类。
  探着脑袋巴望着他归来的大胖一见着他,很哥儿们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啥大不了,左耳进右耳出,哥请你晚上喝酒。”
  楚松竹自然摇摇头。他现在是有正经屋子住的人。
  不近烟酒也没让好运回归。下班急匆匆去赶车,那辆空荡荡的220就迎过来,汽车刚启动他就远远朝司机挥手,结果司机和他是四眼对上了,可脚上没闲,一踩油门拜拜了。
  楚松竹在昏暗的路灯下等了快半小时,才饥肠辘辘地上了一辆人塞到爆的220。
  楚松竹一直有胃病,受不得饿。到了住所,也不顾及什么,操起一把意大利面就下水,看着面差不多了,肉酱和番茄酱下锅热抄两下就直接铺在滤好水的面上,煮面的水就烧着把西兰花烫三分。
  自制的简单意粉下了肚,七魂八窍也归了位。
  凉凉的矿泉水抚过被热面烫到的口腔,顿时感觉清晰。
  之前习惯了也没什么,才这么些日子,竟然已经受不了一个人了。
  楚松竹起身把一个盘子、一双筷子放入池里,一滴洗洁精就够了。刻意把水放到最小,紧张兮兮地竖起耳朵,生怕错漏了半声电话铃声。
  收拾完,再回到客厅,依旧安安静静,再三检查电话的来电显示,还是没有。
  叹了口气,把一层的壁灯打开,关上大灯,走上2楼。
  旋开属于自己的那间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向旁边那扇门飘。
  早知道就让他报个平安。
  鹿倬出差到美国已经一周。临走时,楚松竹也没要求他来个电话,两个男人嘛,如果有这样的要求,反而很是奇怪。
  本也没期待他会日日来煲电话粥,可到达目的地总要报个平安吧?可等了一周,那个电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楚松竹一度还以为它坏了,亲自拿着手机对着它拨。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恋情是该这样谈的吗?
  楚松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和女人之间的差异。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人教过他。
  对方没有来电,那意味着他该打过去吗?打过去该说什么呢?你好,安全到美国了吗?不对,这都一周了,还不安全到,那该报警了。你好,那边天气好吗?
  楚松竹为自己的幽默轻笑出声。
  或许是该他主动打过去,作为同住人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就算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也有资格的吧?
  等等,他的美国号码是多少?
  楚松竹懊恼地将额头抵在浴缸边上。
  罢了。
  
  不用喊某人起床的日子总觉得不真实,楚松竹站在穿衣镜前拉上裤链,某人临行前一夜咬得到处都是印已经慢慢变淡,脖子上那三个基本看不出来,明天可以不用再穿那么高领的薄毛衣了。
  “你其实喜欢我吻你这里吧?”边低低地笑,边用牙齿啃的人长得一张帅气无比的脸。
  嘴上不好意思说,其实楚松竹心里赞同。那家伙每次亲吻的地方,都是能使他神志飘忽的地方。
  人们都说冬天是适合谈恋爱的季节。
  他觉得,凉凉的温度是适合做那种事的氛围。它能让人越拥越紧,人体的那种柔柔的温度一碰就能上瘾。年轻的肌肤的贴合,一擦过就能点燃心里那团火。
  楚松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地□熏心。面对着镜子,他脑子里回放的全是那夜的迷乱与窒息。也不知道弄到多晚,记忆里觉得床都要塌了,身上的汗似乎已经流光,被子直到下午他醒时还是湿湿的。即使是恒温的别墅,趴睡在被子上的他还是被冻醒,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空落落的。手指迟钝地摸过去,那边比身下的被子还冰凉。
  他走的时候可以把自己喊起来道个别的。
  不过,那不是鹿倬。
  鹿倬是楚松竹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个人。这个年纪该有的事情落到他身上,反而让人觉得不协调。
  楚松竹经常能想象到他十年以后的样子,依旧还是那么英俊潇洒,依旧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事业肯定比现在厉害得多,笑容一定比现在少一些,微眯着看人的样子会让人感到害怕而不是温暖。
  楚松竹潜意识里抗拒这样一个鹿倬。因为那样的一个鹿倬,眼里必定早已没有了他。那样的一个鹿倬,身边站着的该是一个家族显赫的富家千金,贤良淑德,关键时刻还能运用家族势力助他一臂之力。
  那楚松竹该站在哪里呢?
  在报摊前拿起一份印有鹿倬专题报道的杂志,看到的那刻有丝窃喜:这个人我认识。于报摊老板的蔑视里怯生生又放下了,拎着两颗小白菜向租屋走去。
  他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
  上帝晃了神,让他碰上了他。等上帝回过神来,尘归尘,土归土。
  他们之间的结局,他早早就知道。估计鹿倬也清楚。
  所以他们都不说破,也没去研究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什么。
  就算此时定下来了他们是谁的谁,又能怎么样呢?终归一个天下,一个地上。你有见过天鹅和蛤蟆一个窝吗?
  他年轻,鹿倬更年轻。年轻人总是会做些出格的事,这只是他们生命里一段有些难忘的出格的事罢了。
  不,或许对鹿倬来说,还不算得上是难忘的。
  乱糟糟的心情,乱糟糟的领带。
  楚松竹抬头看了下闹钟,惊讶于自己一大早竟然一溜神就溜了那么久。
  抓起公文包,西装挂在手里,从冰箱摸出一包三明治,飞奔着出了门。
  习惯性检查门锁,正向前小跑,却见到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直飙过来。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明媚的笑容:“HI。”
  他瘦了些许,眼睛下边有浅浅的黑眼圈,头发也没那么帖服,身上的衬衫因为长时间的飞行有些皱,可这些都无法遮掩他的灿烂。
  楚松竹还在傻愣愣地盯着他看,鹿倬一把扯着他的领带,将他压低靠近自己,“一周没见,连招呼也不会打了?”
  楚松竹正欲说什么,却被他飞快地压低脑袋,吻上了。
  熟悉的清晰甜腻的气息顷刻侵入身体,唇舌被贪婪吞噬,楚松竹没想到自己竟然腿软了。抓着公文包的手慌乱地顶住车门,稳定身体。
  鹿倬依依不舍地扫了一圈,有些得意得看着他的失态。被人看破的羞愧感让脸马上烧了起来,楚松竹有些愤懑地直起身,没想到却被鹿倬依旧抓在手里的领带一扯,卡得眉头都皱了。
  “怎么连个领带都打不好。”鹿倬笑得象只得了便宜的狼,乖巧地伸出双手帮着整理领结。
  明明是你扯坏的好不好。
  楚松竹手撑在车门上,尽量压低身体,配合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上翻下折。
  清晨的别墅区,路上静得能听到鸟鸣。外面是瑟瑟寒风,两个人围起来的小空间里却温暖如春。
  一直没出声的楚松竹别过眼,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回来了?”
  “工作完了就回来了。”鹿倬最后理了理,再认真审视了下,满意地笑了笑,“想我么?”
  楚松竹低头看着那能打满分的领结,回了句:“精虫上脑。”
  鹿倬笑了两声,透着疲倦,“不承认就算了,我要回去睡会。”
  楚松竹这才退出来,站直,等他重新发动,又上前一步叮嘱道:“今天我会晚回。”
  “哦。”鹿倬打了个哈欠,冲他挥挥手。
  楚松竹看着那辆价值不菲的轿车驶向车库,早前还阴霾的心情偷偷拨开了一丝乌云,露出一米阳光来。
  


  上班前小插曲导致楚松竹差2秒就迟到,这么冷的天急急打完卡,奔到位置上,把西装一脱,里面全是汗。
  公司最近来了个新人,是个乖巧伶俐的应届毕业生,楚松竹自然提了辈,那些杂活也不用他来做。刚开始那几天,还真不习惯,总还是按时按点到,把人家小姑娘惊讶得,还以为他是来监督指导的。
  “难得啊,你也会迟到?”还站着整理衣物的楚松竹一下子就被大胖逮到。
  “啊……今天有点塞车……”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遇到塞车哈……”大胖一脸不相信的眼神,瞥瞥四周都在忙着吃早餐倒水的熙攘人群,大胖的放心大胆地调侃起来,“最近走桃花运了吧?”
  “啊?”
  “得了,哥是什么人啊?这点功力还没?你小子前几日落魄得跟丢了魂一样,脸都黑了。今天面色红润,跟人家和好了?”
  “没那回事……”
  “哪天请出来吃个饭,哥在这公司也就跟你最熟,都不带出来见见,忒见外了。”
  “都说了没这回事了……”
  “不仗义。看你藏着掖着的……”
  楚松竹有些招架不住,恰好有人喊着大胖去收快递,这才让楚松竹的冷汗止住。
  “改天再找你小子,记得今晚的项目……”大胖边走边撂下话来。
  楚松竹忙不迭地笑脸送佛。
  大胖平日里总嘻嘻哈哈,看着散漫,但真碰上事,他却又是精明利落。
  楚松竹打开电脑电源,一大早的那点喜悦被大胖这么一突袭马上钻进了土壤了。所谓旁观者清。原来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陷落得如此明显。
  唉!
  
  楚松竹晚上要和一个客户谈一笔生意,这也是他进公司以来谈的第一笔生意。中国人谈生意,当然是在饭桌上。带他的是一个公司的老员工,事先该注意的事情也都在公司早早温习好,今天主要做的是陪那位客户吃好喝好。没有意外的话,第二天就能把项目签下。
  早早赶到定好的饭店包厢,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位发福的中年男人就带着他的秘书到来。有了前辈在,很多流程也变得简单许多。楚松竹只是对着那一打一打的啤酒心惊胆战。
  他的胃一向不好,所以从不随便喝酒。
  “喝!”那位叫王总的已经斗志昂扬地举起酒杯,前辈也笑眯眯地迎合。楚松竹把杯子掐得死紧,把心一横。
  “干!”一杯下了肚。
  “爽快!”“为了我们之间合作愉快……”这些什么说辞,到了要让你把那杯酒下肚,就连你一会要去趟厕所都能扯得上来。
  已经是第三次让服务员开酒,楚松竹也已经跑了2趟厕所,四瓶啤酒下了肚,脑子开始有点迷糊。
  “小楚酒量不错啊。”王总揽着年轻美貌的秘书,脸涨得跟涂了猪血似的。
  “我只是不上脸……”楚松竹说的是实话,可还没等他说完,马上被人拿着当灌酒的理由。
  又解决了2瓶。
  楚松竹摇摇晃晃有些站不住,耷拉着脑袋一边走一边看着脚下的瓷装地板,当发现已经走不了直线时,他知道自己醉了。
  思维很清晰,可手脚不受控制。
  踉踉跄跄地到了男洗手间,抓到水龙头,一股脑吐了出来。
  其实一晚上他根本没吃进什么饭菜,全是酒。
  这一吐,倒是清醒了一分。迟钝地往脸色泼水,嗓子隐隐地痛。一想到要再回去那个酒窖和烟窟,腿就有些软。
  抹了把脸,带着水珠的镜子里见到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头发没了型,湿嗒嗒,眼神呆滞,领带歪歪斜斜,衬衫没扣2颗,前襟被水打得透明。
  洗手间的冷气吹着周身,就是脑袋闷热异常。
  深吸口气,脚步漂浮着回了那个酒精熏天的地方。
  等把王总的啤酒肚装满,楚松竹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瓶。前辈和晃悠悠的他将王总送上车后,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干得不错。”前辈拍了他的肩膀,楚松竹还记得回了个迟钝的笑容。
  “你住哪?”将他扔进的士,前辈吸了口烟。
  “卓越花园。”瘫倒在驾驶位旁的楚松竹迟了2秒才想起目的地。
  “明天见。”前辈潇洒地把门一甩,他的任务到此为止。
  的士里的空气也不清新。
  楚松竹歪在窗边,眯着眼,窗外是寂静的午夜,路灯昏黄迷离。
  “麻烦开点窗……”
  清冷的寒风顿时入脑,窜进脖子里,前襟都起了鸡皮。
  “喝多了?”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松竹眯着眼,车里没开灯,只能看个大概,司机是个有些秃的中年大叔。这会边开车边打量他。
  “嗯……”楚松竹有些想睡,应付性地回了他。
  谁知对方却如开了闸,热情地聊起来。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在哪上班?”“做什么的?”
  楚松竹有些纳闷,怎么越聊越私人了。转念一想,或许遇上的是个爱说话的司机。没什么兴致搭理,又不好表现得太冷淡,只好在单音节地应付。
  眼见着“卓越花园”在眼前了,司机慢慢停了车。
  楚松竹向他索取小票以作报销,等待的工夫,那位大叔却依旧兴致高昂。
  “这么快就到了啊,我对你一见如故,你好象我的一位梦中情人。”
  楚松竹顿时清醒三分。
  整个车厢里就听到打票机“喀喀”声,大叔撕下小票,并不递了过去,而且是改向楚松竹伸出手来。
  楚松竹鬼使神差按握手礼伸出右手,却被猛地抓了过去。
  “亲一下。”
  对方以自认为的绅士方式将嘴印了上去,楚松竹只觉得一阵耳鸣,心里炸开了锅。
  靠!
  楚松竹以最清晰的速度抽回手,恶狠狠地起身,摔上门。
  对方甚至还在车里猥琐地对他笑道:“希望我们能再次有缘相见。”
  
  楚松竹越想越来气,脑子无比清晰,可手脚因为愤懑而颤抖,脚上越来越站不住,深深浅浅地走。
  小区的保安远远望见他了,迈出门来:“楚先生,你还好吧?”
  楚松竹脑袋里在叫嚣,可到了嘴边就跟麻了似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只微微摇了头。
  “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楚松竹以前也没和这保安有多亲近,他认出自己来,倒还让自己愣了下,忽然这么一问,再加上刚刚心有余悸,嘴巴拼死都咬出几个字来:“不……没事……”
  “真的不用?”
  楚松竹狠狠摇了头,心里着急地想把手都拽到那双迈不快的腿上,拉它一把。
  小区里很安静,路灯很多,但都不太亮,楚松竹摇摇摆摆地靠着花坛边走,抓住一切东西撑住身体。
  以前鹿倬开着车也没觉得有多远啊,怎么这一晚上走得跟去取经似的,一眼望不到头。
  一想到鹿倬,楚松竹就觉得喉咙酸酸的,用力咽了下。
  自己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才能。要想养活自己,努力工作受点累,也是理所当然。陪客户灌酒,因为不是女人,也不觉得有失什么尊严。只是一想到自己以后每天都得这样醉熏熏地半夜摸黑回来,再遇到刚才那样的变态大叔,那股酸楚马上窜到脚底。
  刚才真应该狠狠揍那个死秃子一顿。
  转念一想,自己这副样子,怕是自己以为很不客气的摔门,没准其实只是轻轻推了下吧。再一想到那个死秃子志得意满的笑脸,脑门又充满了业火,连脸上都烧了起来。
  也不知道几点了,鹿倬也该睡了吧?
  可又希望他开着灯,微笑着等着自己。
  这个晚上好漫长,好想抱住他,感受让人安心的体温和镇静的味道。
  到了熟悉的那栋别墅前,黑洞洞一片,刚刚才升起的希望跌到了井底。
  摸了半天才摸出钥匙,体温感应小灯虽然适时亮起,可手抖得太厉害,半天也没把钥匙□去。楚松竹急得全身是汗,加上未干的酒水,一阵寒风吹来,马上起了鸡皮。等进了门,才恍惚地想起自己就穿了个半湿的衬衫。
  屋子里还是那么温暖,壁灯全开着,楚松竹还是觉得好黑好黑。支持着自己回到这的那股力气猛地被抽干,一步也迈不动了。
  近在眼前的楼梯现在变得跟通天梯一样,爬也爬不到顶端。
  好累好累,好想泡进热热的水里,然后再不醒来。
  这么想着,眼前慢慢就看不见了那些象星火一样的光源,晃着晃着,变成了黑幕。
  
  楚松竹有点意识的时候,是被喉咙里的火烧醒的,他努力咽了口水,但无济于事。只想着动一动,可整个宇宙都颠倒旋转起来。呼吸很凝重,耳朵也不灵光。
  他知道自己闭着眼睛,旁边似乎有人在走动。
  空气有些不太一样,不是熟悉的味道。
  “……应该快醒了。”是个尖细的女人声音。
  “我看看。”浑厚的声音里夹着轻浮的笑。
  那男人慢慢走近了,楚松竹用尽全身力气一丝一丝打开眼睛。
  没有预期的刺眼光芒,眼睛所及全是白色。
  “醒了?”一个架着银边眼镜的男人露出笑容。
  他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医院。”男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你发了烧,鹿少爷将你带过来时你快烧到四十度了。”男人依旧笑眯眯地解答,转过脸对着那边的护士说道,“给他喂点水。”
  楚松竹又将眼睛闭起来,他的眩晕还是很严重。
  2个护士过了来,将他扶起一靠在厚厚的枕头上,舀了勺水准备喂他。楚松竹挣扎着伸出手,把杯子拿过来,他不习惯被女人照顾。
  温度刚刚好的水虽然不能解决他干烧的喉咙,但至少让它有片刻的清润。
  “等他吃点东西后喂些药。”男人推了推眼镜,准备着走了。
  “等……”楚松竹皱了皱眉,这声音真不象自己的,干干的,象枯木,“等……一下……鹿倬呢?”
  “少爷的事你可要自己问他。”依旧是恶质的笑容。
  “……哦……”
  “你手边有电话,可以随意使用。”最后这句,说得很是真诚。
  等吃了点粥,量了体温喝过药,楚松竹记起该给公司去个电话。
  上司一接到他的电话,不由分说先训斥了一顿,等到他气若悬丝地打断时,对方才没有诚意地降低音量:“哦?病了啊?那你关机干什么?没电?那好好休息吧,明天回来上班,如果没有医院证明不能算病假。年纪轻轻,喝顿酒都能发烧……”
  楚松竹觉得脑袋越来越重,没等那个女人把话唠叨完,赶紧道别挂下电话。
  闭上眼,滑进充满酒精味的被子里,却怎么也没了困意。他期许着鹿倬会不会给他个电话,问候一声。可等到外面黑了,耳边的电话也没响起。或许他该主动给他一个电话表示感谢,一摸,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医院的衣服,别说手机,连自己的衣物都不知道在哪。
  迷迷糊糊睡了大半夜,乱七八糟地做了好多梦。梦里有爸爸,妈妈,弟弟。画面象雪花一样,一片片飘着,却总是看不清。
  然后他梦到了鹿倬,那张帅气的脸露出温和的微笑,说的什么也记不住,应该是很温暖人心的话。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人离开了他,仅剩下他挂心的弟弟。身边也没什么好友,拥有身体上关系的鹿倬应该是最亲密的人了吧。可他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屑于打来呢。与其送来这个单独病房的医院,还不如就让他在家里捂一天的汗,只要他在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坐在他旁边,就很好。
  可就连这仅仅的温暖,他也够不到,他也不能拥有。
  是他要求太多,太过奢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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