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君庙顽童得异宝
北京城外不远处,有个叫十里铺的小镇子,镇子不大,却因正处进京要道,
因而十分繁华,方圆五里的地方,尽是酒店、客栈、珠宝行之类的店铺,加上此
处进京,步行尚需一天的脚程,来往客人更多伫脚于此,使得此镇更是富庶。镇
上居民不多,但尽是殷实之家,即令有三五家穷人,倒也能解决温饱。
镇东不远,有一座老君庙,不知是何缘故,香火不盛,四时八节,绝少人进
香,连庙祝也没有一个,残垣断瓦,倒成了镇中小孩子家的天地。这天正午,老
君庙门口,那棵大柏树的秃枝上,一个小童正躺在那里看书。那棵干枝只有手臂
大小,那小童正翘脚躺在上面,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
忽然,小路上走来了三个十来岁的小童,二男一女,都是十来岁的样子,他
们来到柏树下,其中一个叫道:“老大,快下来,不好了,老四给人打得起不来
了。”
“什么?”那树上的小童,突地腾起几尺高,然后飘然而下,“给什么人打
了?”
“还不是那小胖子?他要跟老四玩过家家,老四不肯,他就动手了。”那女
童道。
“好个小胖子,这么大胆,连五邪神也敢惹?让我看看他骨头有多硬。”树
上那小童气愤道,说了一声“走”,领头往镇里去。
五邪神是十里铺穷人家的五个小童,老二金豹子,十三岁,老三毕虎也是十
三岁,比老二小两个月,老四老五是女孩,分别叫邹凤来、邹凤仪,是亲姐妹,
一个十一,一个十岁,四人的老大叫尚天龙,却只有十二岁,因为素有智谋,且
勇武异常,被尊为老大。
那老大尚天龙听到老四被人欺负,当下便甩开步子,直向小胖子家走去。只
见他行走如风,不多时,便把其余的三个甩下了一大截,等他到了小胖子家那高
大的门楼下,才想起鲁莽不得,便停下来等伴。好一会儿,金豹子等三人才气喘
吁吁地赶到。“老大,你好快的脚程。”那毕虎嚷道。
“老大,怎么还不冲进去砸他个稀巴烂?”金豹子吼了一声就要往里冲。
“冲不得。”尚天龙一把拉住他。
“怎么,老四的仇不报了?”
“谁说不报了。”尚天龙把他们招过来,低头耳语了几句,三个男的便闪开
躲了起来,老么邹凤仪却不紧不慢地进了门楼,不多时,便见她带着趾高气扬的
小胖子出来了。
二人往野外走去,走了不久,小胖子见凤仪老往外走,忙问道:“咱们到哪
儿去玩?”
“快了,老君庙。”凤仪头也不回地走着,尚天龙三个偷偷地跟在后面。
很快到了老君庙那棵老柏树下,“到了,我们玩吧。”凤仪突然转身道。
“好,好。”小胖子伸出胖爪,想抓凤仪的小手,却见凤仪一闪,便到了他
身后,待他转身过来,却吓了一跳:尚天龙、金豹子、毕虎站成一排,抢在了凤
仪的前面。
“好个胖猪,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欺负我们老四?”毕虎对着小胖子吼道。
小胖子本来也曾闻五邪神的名气,但仗着自己年纪大一点,个子也大得多,
毫不在乎地交手站着:“什么五邪神五死神?本少爷怕过谁?你们来吧!”
“啊哈,死螃蟹还要横行?弟兄们,给我揍。”尚天龙一叫,三个人呼啦地
冲上去,把小胖子围起来。小胖子尽管人大,却打不过尚天龙,三拳两脚,便被
放倒在地上,金豹子、毕虎、凤仪便你一拳我一脚,直弄得小胖子杀猪般嚎叫。
不久,叫声渐微,尚天龙一摆手,说道:“行了,别出了人命。”三人才停
下来。
尚天龙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凤仪,说道:“拿回去给老四吃,明天就好
了。”
“真有那么灵吗?”凤仪不相信。
“你不是吃过,力气长大了吗?怎么,连老大的话都不相信了?”尚天龙吼
道。
说起这药丸,还有一番来历呢!尚天龙本是一个书塾先生的儿子,其母难产
而死,十岁那年,父亲又病故,只剩下祖父母和他相依为命,好在父亲死时还有
一点积蓄,加上周围人家经常接济,还没有挨饥受寒。为了让尚天龙学点东西,
祖父便把他送到镇外一个大夫家当药童。
尚天龙人本聪明,加上好学进取,父亲在时,四书五经已是通晓,到了大夫
家,更得大夫的喜爱。谁晓得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前那大夫却在采药时摔死在深
山里,天龙便又回到家里。那天走到半路,遇上了大雨,他躲进了破烂不堪的老
君庙。
这雨好大,一连下了一个时辰,才云开日出,庙里已经四处是屋顶流下来的
积水了。天龙刚要出庙,却听得“哗啦”一声大响,回头一看,那神台上的老君
像因被浸渍太久,已经塌了下来,在那老君的肚子里,露出一个漆黑的盒子。天
龙不知何物,深感奇怪,便过去拿了起来。
此盒长约一尺,宽五寸有余,约五寸高,是上好的檀香木加漆而成。开盒一
看,盒中有数瓶丹丸,一本薄绢,封面写着“阴阳真经”四个篆字。天龙不知阴
阳真经是什么东西,翻开看时,才知是一本武林秘籍,共有内功、轻功、剑掌、
智取、易容、阵法六篇,从绢中得知,这些丹丸乃练功治伤圣药。
天龙当时并不在意,便把它裹进了自己的包袱里,带回了房中。有一天闲着
没事,他便拿出真经,依法练起内功来。他本来就博学,又在大夫那里懂得了经
脉的位置,加上真经图文并茂,明白畅晓,因而初时虽无反应,十天之后,便觉
有一个小老鼠在自己丹田中冲撞,而且可以指挥它走到身体的各处,身体也更强
壮,更有力了。
他不知是练了内功的缘故,却把它归功于每日一粒丹丸,因此给了祖父母和
四个小兄妹每人一颗,果然收到了一点功效,爷爷和奶奶身体健壮了,而四个小
兄妹力气也长了不少,因而他才敢说邹凤来服了丹丸马上会好。
半年过去了,尚天龙无事可做,每天便来这老君庙看书练功,亏得他用功刻
苦,体内那小老鼠越长越大,自觉力气也更大,身却轻了不少,一纵可成丈高,
丈把远。今天,他就在此看书,却遇上老四被打之事,因而狠狠地教训了小胖子
一顿。
凤仪拿着药丸走了,尚天龙又吩咐了金豹子毕虎一些事情,才让他们走开,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小胖子,“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便打道回府了。
二、忠义堂贤士识英才
尚天龙回到家里,并没有把当天的事放在心上,晚上照旧打坐练功,天还没
亮,他便到野外练轻功去了,待得回来,已近巳牌时分。还没到家,便听见家里
吵吵嚷嚷的,仔细一听,却是小胖子的父亲——珠宝商人黄士贵向爷爷逼问自己
的下落,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了家门。
“好小子,我还以为你躲起来了呢?”黄士贵一见到尚天龙,便气势汹汹地
说。
尚天龙没有理睬他,走到爷爷跟前,问道:“爷爷,什么事?”
老人家气得拧过头去没有说话,一旁的奶奶问道:“龙儿,黄大任是不是你
打的?”
黄大任便是小胖子的大名,尚天龙听了点点头,奶奶颤抖地说:“好好好,
你把人家打得快要死了,亏得忠义堂堂主李俊邦费尽了脑汁这才救活,可是,却
要一千两的诊金,你叫你爷爷去哪里弄一千两?”
尚天龙哪里知道自己练了内功,有多大的力量?还以为是黄士贵搞的鬼,却
听一旁忠义堂堂主的大徒弟陈良说道:“一千两还是少的呢,我师傅费了五年的
功力,才把他那一条小命捡回来,而且至少要五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几个人说来说去,总算说好了让尚天龙到忠义堂做五年工抵债。尚天龙本想
不答应,但又怕气着了爷爷,就只好让步了。第二天,便跟着陈良进了忠义堂,
两老是千叮咛万叮咛,才放他出门。
忠义堂是镇上有名的武馆,堂主李俊邦,在北京城里也是鼎鼎有名的,他为
人随和善良,馆中所收,大多是良家子弟,想习一点防身健体之技,因而门徒虽
众,有成就的并无多少,大徒弟陈良可算是较为高明的一个。尚天龙见过堂主之
后,便被派到花王忠伯的手下去当一名花童。自此,每天跟着忠伯挑水浇花,培
土除草。
种花本是一种学问,尚天龙人既聪明,又敢于创新,不到半年,便把忠伯的
一套技术全都学到了手,而且修剪花型还有独到之处,忠伯便放下了心,全让尚
天龙去干。尚天龙也不辞劳苦,把花种得繁茂异常,且异于别家,李俊邦见了,
也不由得竖起了拇指称赞。
这天早上,天龙正给花儿浇水,忽然,后面有人问道:“这花是你种的?”
声如莺啼。
天龙回头一看,一个容貌十分漂亮的十三、四岁女孩正站在自己身旁,忙应
道:“是的。”
那女孩正是李俊邦的千金李碧纺,她见天龙那惊慌的样子,便安慰道:“你
种得真好,我还不知道种花有这么大的学问呢?尤其是剪花。”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平日画画,照画中的样子去剪罢了,做多
了,自会有中意的。”见李碧纺并无责怪之意,尚天龙便心安了,滔滔不绝地讲
起自己所画的图样。
李碧纺听得又惊又喜,说道:“原来你会画画,你教我好吗?”当下也不等
天龙答应,拉起他就走。
两人穿过重重房屋,来到后面堂主的书房。尚天龙一看,全是有关武功的书
籍,心想,要是我能在这儿看书多好啊!李碧纺却拉住他,指着桌上的一幅画问
道:“你看,我画得怎么样?”尚天龙一看,天哪!哪里是画?简直是小孩子的
随笔乱涂,但他却不敢作声,装着细细欣赏的样子。“说啊,怎么样?”李碧纺
追问道。
尚天龙没有办法,只好说道:“还不错,很有些功底。”
“太好了,谢谢你,我爹老说我画得不象样。”李碧纺高兴异常,拉着天龙
的手,摇个不停。一会儿,才停住说:“对了,你画一张给我看看。”
“这……画什么好呢?”
“画什么都行。”
尚天龙想了想,忽然拍手道:“对了,来,你坐好,我把你画下来。”
李碧纺一听,也拍手称赞,当下找地方坐好,摆好了姿势。尚天龙铺开纸,
看着一身翠衣的李碧纺,尚天龙年纪虽小,却也不由心动。
“好了没有?”很快,李碧纺坐得不耐烦了,叫道。
“行了,你再坐好,让我看看。”尚天龙说着,上下端详起李碧纺来。片刻
才说道:“好了,给你。”尚天龙把画递了过去。
李碧纺看了看,赞美道:“画得太棒了。”转而又问道:“你说,我真的有
那么美吗?”
“当然有了,我画出来的,还不及你自己美呢!”尚天龙由衷地说。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人家赞美?李碧纺听了,心里甜滋滋的,不由对面前这个
英俊的花童产生了好感,羞红着脸说道:“你瞎说,我哪有这么美?”
“我女儿当然有那么美了。”忽然有人接话说,便见李俊邦出现在书房里。
“堂主。”尚天龙恭恭敬敬站着。
李俊邦一摆手,说道:“不用多礼。”他看了那幅画,又说道:“画得很不
错,天龙,你读了多少年书?”
“禀堂主,小人懂事起就跟先父念书。”尚天龙答道,不知李俊邦此问是何
用意。
“你不用多礼。”李俊邦道,“我正想找个人给纺儿作伴,明天,你不用再
去侍弄花草了,就来陪纺儿念书好了。”
“爹,你真好。”李碧纺一听此言,高兴万分,跳过去搂着父亲的脖子笑。
尚天龙自然也很高兴,因为自己可以看书房里的书了。
第二天,李碧纺帮着尚天龙把睡铺搬到书房侧的一间房里,见到天龙的睡铺
如此简单,生气地说:“真是,怎么用这种东西?明天我叫人帮你换一套。”
“不用了,小姐。”
“看你,又小姐小姐地叫了,你叫我的名字不就行了?”李碧纺嗔怪道。
“是,小姐。”尚天龙笑道,李碧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天,尚天龙就教李碧纺画画。李碧纺很有这方面的天资,只是以前没人指
点而已,现在有尚天龙点拨,什么渲染勾勒,什么工笔写意,都是一点就通,尚
天龙说了一次,便自己看起书来。书房里藏书甚丰,多是武功书籍,原本是李俊
邦准备给门人看的,里面注释很详,所以很容易懂,再跟阴阳真经一对照,便能
融会贯通。
又过去了半年,尚天龙体内的小老鼠更大了,而且意念到那里,它就跑到那
里,他从书中知道,这是功夫练到了很高的境界,当然高兴,更加发奋读书。
一天,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亲人,不由对李碧纺说:“碧纺,我想回去看看爷
爷、奶奶。”
此时,李碧纺已完全改变了以前那种野丫头的性格,在尚天龙面前,显得端
庄娴静。闻言说道:“去吧,代我向老人家问好。”
“谢谢你!”尚天龙说道。
“谢我干什么?对了,要不要带点钱回去?”
“不用了。”尚天龙走出书房,出了大门,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