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贪欢楼并不位于洪州城城墙之内，而是在城外七里，远近十分知名的木兰湖
之左近，建起的一大片建筑群。主体建筑是一幢三层半的砖木混合结构，大门小
窗，红色为主，它色为辅，面积很是不小的楼，所以这里被统称为贪欢楼。
楼侧各有两座两层高的配楼，是分别是妓女老鸨跟乐师龟公的住所。楼后还
有几处小院子，是供喜欢清净，又愿意长期包养女人的贵客使用的独立居所。等
再往深处，还有一处面积很大的园林。在这片后园之内，有一处小小的水湾，是
从木兰湖里引入的活水，巧妙地利用原有的一处天然下陷的地势，形成了一个浅
水湾。被湾头包住的地方，便是一栋掩映在桃、李、杏树林中间的一座二层木楼
了。
楼前一条石板路蜿蜒伸入林中深处，引出一条栈桥。除了可以停泊只能搭载
不超过五人的超小型画舫跟双人小舟以外，还可以供人端坐垂钓。另有一条九曲
十八弯的长长横跨水陆的回廊，从水湾的一头陆地越过水湾，直连入了不远处木
兰湖内那座极小的小岛的湖心亭为止。
这座小楼高度很低，其一层直接落地，门口没有台阶。甚至有些长得高些的
果树，尖端已经可以伸到二楼的窗口处了。二楼一间房的窗口，那个曾在凉轿里
身着绿裙轻纱，被人抬往洪州而来的少女，如今换了一身蓝色轻纱的衣服，内里
的抹胸也换了一件浅蓝色的丝质肚兜，现在正坐在圆凳上，望着天边晚霞之下的
果树林中，夕阳落在正往这里走过来的两个人身上，给两人都披上了一层金色。
“柳公子，前头走进林子深处，就可以看到自木兰湖引入的活水，水湾边上
的一座小楼，那就是如卿姑娘的宿处了。如卿姑娘是我们主子从小养大的孤女，
跟了主子姓苏。主子可以说是拿着姑娘当亲生女儿似的看待，原是绝不肯让姑娘
沾上这烟花之地俗媚之气的。”易容成年近四十熟妇的世界米巧巧此时还带着那
位穿着白衣，腰悬玉佩，气质文雅的英俊青年在果树林里沿着石板路弯弯绕绕的
走着，可是距离虽远，以楼内如卿的功力说话声音清晰得就如同处一室一般。
“可是呢，姑娘被主子收养时，已是五六岁大，有了记忆人也懂了事。这十
三岁一到，就不肯再跟在主子身边被养着了，闹着要为主子分忧解难。本来呢主
子是千不肯万不肯的，可是姑娘却也有耐性，日日价磨来磨去的。恰好前一阵子
那城里头的‘清霄阁’收留了一位全家被山贼所灭的诗书人家小姐，容她卖艺不
卖身，这清倌人‘惜惜’的招牌一打，对我们可是影响颇大呢。再算上她们自那
西域人的杂耍班子里解救的那个天生长不大，永远身子，却全身柔若无骨的
‘柔柔’。咱们楼的生意一下子落了三成还多。”米巧巧一边拿着本门内的另外
一处生意”清霄阁“给自己的瞎话增加可信度，一边伸手替身材达到过了五尺七
的柳公子挡开花枝，防止他的头巾被刮住。柳公子今年才届十八，还不能加冠，
否则脑袋上还要更高一块。他的身高在许多人高马大的军中武人里不算什么，可
是在同龄文士里，那便是跟他的才华问文采一般，鹤立鸡群的高度。
“姑娘她也不知怎地得了这消息，更是苦苦求着主子说愿意来贪欢楼里为客
人弹琴唱曲儿，与文士吟诗作对，弈棋饮茶，为贪欢楼也立起个卖艺不卖身的清
倌人招牌来。主子说什么也不肯让姑娘她堕入这烟花之地来，姑娘她跪倒在地，
拉着主子的衣服苦求说‘干娘收养女儿近十载，衣食用度全无亏待，对如卿视如
己出。如卿只觉干娘恩深情重，恐今生难以报还一二，如今恰有此事，便请干娘
容女儿略尽绵薄，以报答几分您之养育深恩。’，当时我就在旁边，眼看着主子
她沉默半晌，眼角里流下泪来，弯下身把姑娘搀起，一把抱在怀里，哭声说‘娘
的儿啊，娘怎么忍心让你去。你以后可如何嫁人啊。’姑娘当时便也哭了说‘干
娘，我不嫁人，我一辈子不嫁人就守着您！’”米巧巧一边给柳公子引路，一边
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她跟苏如卿两个人共同商讨研究了三次的谎言对着柳公
子是娓娓道来。
“主子当时就火了，把姑娘推开说：‘怎么能不嫁人，娘养你这么大，是为
了我楼里再添一个女人吗？’说完有抱着姑娘哭了一气，最后还是答应了姑娘，
让她来这里做清倌人，只献艺，不卖身。可是那天才第一次见客，那些个有几个
糟钱的粗人，见惯了我这里的欲女艳色，只觉得咱们这清倌人也是打得卖初夜的
主意，只是要抬高价钱而已。于是大喊着要买走如卿姑娘的处女身子，一个比一
个叫得响，把如卿姑娘给气得当时就哭着跑掉了，我当时忙着把那些乱喊乱叫的
家伙哄住，再安排别的姑娘把她们拉走。于是只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去追如卿，结
果没料到如卿竟然是跑出了园子。这也是柳公子您跟如卿姑娘的缘分，要不然，
您也不会在湖边碰到如卿姑娘了。”米巧巧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头暗自嘀咕：这
次还真是碰巧，昨天那么多的武人里，竟一个合用的都没有。如卿自然是不愿意
把处女身子交给不堪使用的人，可巧却偶遇了这个纯阳之体的男人，却还是个英
俊潇洒，风流才子，这简直就是话本绣像里头讲的故事了。可真谓是无巧不成书
啊。
“要说咱们这如卿姑娘啊，也不是没见过男人的，在主子身边儿的时候，打
小主子就安排了不少的青年才俊、富商公子跟她见过，可是没一个能让我们如卿
姑娘芳心动上那么一下的。可是那次跟柳公子见过之后，是茶不思饭不想，人也
瘦了，话也少了，时不时的那么呆上一会儿。我打趣她说姑娘这是春心动了，有
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了，结果她一句反驳的话还没说出来呢，就连脖子都红了。柳
公子啊，您这是住进咱们姑娘的心里头了。”米巧巧已带着柳随风柳公子走出了
果树林子，正领着他沿着石板路沿着水湾，绕向小楼的正面门脸去。
“您呢，又是个从不踏足秦楼楚馆的人，连带着您身边的人也看不起我们这
些经营卖笑生意的人，奴家把您找来，可不是费得一点儿半点儿的劲呢。”米巧
巧在快到了楼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眼睛看着同样停步的柳随风说道：
“奴家说这些呢，不是想要跟您卖好，也不是为了得些什么。我告诉您多些
如卿姑娘的事，让您了解她多一些，是为了您不要把她跟我们这些女人当成一样
的人。她对您的心意，那可是入了心动了情的。我说前头的那些难处，是为了告
诉您，您若是不乐意呢，那还请您说得清楚些，断了如卿姑娘的念想；您若是乐
意呢，就请您别辜负了如卿的一片真心。我呢也不求您这就定下来说要娶她什么
的，只求您能多来看看，多陪陪她，多些相处多些了解，您或许就真正能接受她
了，而不是因为姑娘的一片深情而不好拒绝了呢？”
“好了，奴家就呱噪这些了。这楼内呢，没有下人婢女，您跟如卿独处于此
间，若是称心如意，姑娘自然会服侍于您，若是无心于此，您也可自行离去。您
来这里没有人看见，离去自然也不会被人知晓。柳公子，奴家这就告退了。”说
着，米巧巧福了一福算是告辞，就转身向果树林内行去了。
看了几眼她的背影，柳随风转身走了几步，来到小楼的门前，抬手推开了两
扇有雕花窗格，通风透气的木门，走入了这座木楼之内。刚踏进门口，就听到木
楼梯微微有响动，他不由得抬头往上看去，正瞧到一只穿着满帮丝绣小花，用绒
绳盘成一个球的软底鞋的脚丫自上头伸出来。跟着后边就是一条在纱织裙子下全
没遮住，白皙肌肤全露出来了的雪白玉腿，全透出来的小腿、膝盖。直到快大腿
根处，裙子才厚了起来，跟上身的肚兜连起来，把下体跟小腹都遮挡住。
上身的浅蓝色衣服虽然比裙子更厚些，可是仍然把肩头臂膀全都给透露在了
外边，颈下跟锁骨处干脆是没有包住，白皙细腻如脂的肌肤即使是在黄昏时分昏
暗的光线里，也有种夺人眼目的感觉。被衣衫跟肚兜遮挡的胸脯看起来比成年的
女子小了许多，可是却有一种别样的青涩幼稚的吸引力，看起来比大的更有一种
不同的风味。虽然柳随风还是个处男，但是家里的兄弟都有了不只一个女人，认
识的朋友们也都非处了，平日里头也听过见过女子，但是今天看到了跟那日湖边
穿着完全不同的苏如卿，却觉得自己此前仿佛从来没见过女人一样。
那张稚嫩的白嫩小脸配上身上轻薄透露，充满诱惑的衣裳，那种小女孩的清
纯面容搭配满是情色意味的轻纱薄裙，别扭又古怪中别有一种诱人的味道，柳随
风自己毫无所觉的滚动着喉头，咽下了一口唾沫。几乎是第一眼，他就被这个样
子的苏如卿给勾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在湖边委屈地低声哭泣，那么惹人
怜爱的娇小少女也有这样勾人魂魄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