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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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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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夜色中皎洁的银光泻下,坎坷不平的道路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从一名青衣男子
  颈部滴下,呼出的热气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矮小的身体愈见佝偻。
   逃,逃出来。
   此时正在树林中急剧穿梭的我,仿佛听到了后面的追杀声,混混沌沌的头脑
  里随着颈部大动脉鲜血的大量流失而逐渐模糊不清,但惟有自己的心,还记得这
  几个绝不能忘掉的字。
   晴儿死了。似乎闻到最爱婢女在拦截敌人时被拦腰斩断最后留下一声女子绝
  望的嘶吼,嘴角的那一丝血腥又开始痛苦地蠕动,我宁愿早死在那冷寂如月的女
  子剑下。
   可是……
   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无力的呻吟似乎也成了我的奢望般,颤抖地捏住拳头,
  翩翩公子的模样此时竟变成了凶恶厉鬼。
   " 郭潇你这个臭男人,竟然敢玷污我教圣女,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纳
  命来!" 数个女子持剑包围着苍老的老父和乡亲们,看到少女衣角点缀着的银凤
  图案,在母亲严厉而无奈的瞪视中,我心头痛苦的一颤,仿佛不敢相信在数个小
  时前还在和我颠凰倒凤,软玉温香的佳人,那个被我破了处子风华绝代的佳人,
  被我救下丧失记忆的温柔少女,竟然,竟然是,竟然是武林中心狠手辣、杀人如
  麻的凤凰教圣女殷莲儿。
   难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她不记得从山崖下发现伤痕累累的她时,郭家人是怎么样热心的照顾于
  她?
   难道她忘掉了在村前井边银月的倾泻下,男女热情的相拥?
   难道她不记得洞房花烛交杯时鸳鸯绣锦的欢乐?
   她怎么能忘记?
   她怎么能这样?
   " 恩将仇报的禽兽。" 老父愤愤然地朝那个更加清冷无华的绝代美人齐轻眉
  啐道。美人美眸寒光一闪,杀机大起,随着冷光划过,在母亲哀怨仇恨的痛苦声
  中,父亲慢慢倒下。
   " 贱婢我跟你拼了!" 从小出生书香世家的母亲悲愤之下拿起父亲的刀向齐
  轻眉砍去,还未到半途便缓缓倒下,眼睛睁得大大的,鲜血透过绸缎衣裳透背而
  出。我头脑中像是万雷轰顶般,温文尔雅的脸庞顿时狰狞无比,拔出佩剑朝向略
  有愧疚转头而过的殷莲儿,那几日的夫妻之情骤然而散。
   " 为什么!" 我悲愤地向莲儿望去,只见玉人脸上苍白如纸,显然是丝毫没
  有预料到这种情景,口中喃喃道:" 谁让你破了我处子之身,让我一身已经胜过
  师父良多的" 塑玉功" 全毁,师父必会受到三大长老的诘责,我虽然不记得你我
  夫妻之情,可我也不想的。" " 就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男人也配做你的丈
  夫?" 齐轻眉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蝼蚁般的人,死便死了,莲儿何必为了他伤
  神?" " 师父!" " 既然做下了,便要做的干净。" 齐轻眉美丽的睫毛一眨,一
  字一句地吐出这伤天害理的言语," 梅兰竹菊,把这郭家庄的人都杀了,放火烧
  庄。" " 你!" 我怨恨地大喊,看见乡亲们畏畏缩缩的眼中露出恐惧,那即将出
  现的满天血腥仿佛遮住了清洁如水的眸子。
   我好恨,好恨自己没有力量。
   有力量就了不起吗?总有一天,我……
   " 师父!" " 送圣女回教去。" 齐轻眉严厉地扫了扫剩余的教众,我嘴角冷
  冷一笑,知道她是在立威,由于圣女的力量大减,她在教中的影响力定然大大不
  如以前。
   " 贱人,今日你恩将仇报,不顾夫妻之情,我郭潇发誓来日必百般凌辱于你!!
   " 我怨毒的目光指向齐轻眉这真实年龄已过三十的女子,暗暗打算怎么脱出
  包围圈逃走。今日形势比人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不报此父母血亲之仇,誓
  不为人!我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吼道,心中顿时燃起了对以齐轻眉为首的凤凰教众
  人滔天的恨意。
   " 哈哈"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声,齐轻眉那紧蹙的娥眉舒展开来,在那火光
  滔天的房屋外,几个素雅的少女漠然地持剑击刺,将手无寸铁的乡亲杀死,或者
  和这悲惨的情景相溶似的,美人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笑,仿佛幽深黑夜中的一丝幽
  灵。
   我脑中一清,哆嗦着暗暗接近一个冷漠地望着屠杀场面的清秀少女,那漠不
  关心的脸使一种酥麻的战栗感从脚心升到头顶。
   " 死,你们都要死。" 我咬牙忍住那鲜血淋漓的心疼,佩剑架在少女惊愕害
  怕的神情下,心中顿时泛起嗜血的感情。
   " 都给我让开。" 我狠心用剑一横,少女天鹅般的脖颈被割开一线嫣红,在
  齐轻眉冷漠而不屑的眼神中,我似乎从挟持人质的行为中获得了莫名的勇气似的,
  脑中浮光掠影地闪过父母这在近县也闻名的大善人从小对我呵护、教育的情景,
  心头更恨。
   " 把鸾鸾姐放开。" 旁边几个少女对我怒斥。怀中的少女僵硬的身躯似乎恢
  复过来一样,口中如我刚才一样哆嗦,显然是被吓坏了:" …不要…不要…杀我
  …。" 我恶狠狠地盯住齐轻眉,只见她眉宇中传动着戏谑的冷笑:" 让他走,我
  看他能走多远。"
   我挟着少女冲进庄后一片低矮的树林,因为庄前是一块平地,曾听人说过凤
  凰教的人轻功卓越,往那边定是死路一条。穿过树林再走段路就是崖州府了,凤
  凰教的人再大胆谅她们也不敢在城中公然行凶。仅有几个穷亲戚的我扳不下面皮
  去投奔他们,看来只能先躲藏再寻报仇之机了。
   她们竟然没有追过来?我疑惑地想着,手中的动作却也不慢,剑柄重重地击
  打在少女头上,咬咬牙用剑急转,却是反手刺入女子胸膛,一股鲜血飚射而出,
  粘在我的青衣上。" 我,我杀人了。" 第一次杀人的我,正痴怔中突然感到肩头
  一阵钻心的疼痛,我骇然低头躲过,却觉得脖颈边一痛,黏稠的鲜血立即流下,
  突闻一声愤怒的焦急叫声,一位少女快速赶来,我半分也不敢拖延,向着树林深
  处慌不择路地跑去。
   逃,逃出来。
   亲人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直穿而过,于生与死的罅隙中苦苦挣扎的我,在逃
  亡中身子突然向下一沉,那灰色的晦暗便开始充盈脑海,什么时候追兵那独特而
  又娇弱的声音逐渐变淡,也不得而知了。慰藉而温暖的引导包围了我,不知何时
  我已泪满盈眶,入手所触的冰凉仿佛侵袭着生与死的矛盾纠结,我听到了溪水的
  潺潺声,用尽全身的气力睁开了眼。
   记起了齐轻眉的恶毒笑声。
   想起了殷莲儿的愧疚神情。
   回想着刺入鸾鸾心口少女的惊恐与绝望。
   老父与娘在婚前的嘱咐告诫。红颜祸水带给自己的死亡和冰冷。
   差点坠下去了,不是吗?
   活着,是多么美好。
   是夜,繁星满天。
   (二)
   小溪边我扯了扯逃亡破碎的小袄,注视着映出的面容,却发现已是不认得自
  己了。发髻已经掉落,披头散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或者能够恢复以前的敦厚,
  但被树枝在左脸划开的三厘米小缝却破坏了英俊的容貌,颧骨低凹,眼睛布满血
  丝却炯炯有神。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摸着脸蛋默默说道,心中升起对齐轻眉恨意。一想
  到那美若天仙的女子竟是如此心如蛇蝎,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方能解我恨意。郭
  家庄本是寻常村庄,我父亲辛辛苦苦攒下庞大的基业却慎言慎行,在近县富有善
  名。父亲好武,打熬筋骨却不涉江湖,对很多江湖人士也有留住恩惠,那凤凰教
  我也听过往的江湖人士说过,是武林中的几大势力之一,本部坐落于杭州宝石山
  附近,教中皆为女子不与外通婚,教主殷菲与皇宫的大人物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
   没想到老天瞎了眼,让善人惨死,恶人横行!
   在近处的农庄换了件衣物,拿了些可以吃的,我害怕凤凰教的人会在这片地
  盘彻底,便自己寻了个山洞,呆了几天,把颈部的剑伤慢慢养好,结了疤脱
  落去了一层死皮。自后小心翼翼地出去查探,竟然发现没有一个凤凰教弟子在找
  我。怎么回事?难道齐轻眉那恶毒女人已经放弃了对我的搜寻?随即我又否定了
  这个可能,不,不会的,她不是说要斩草除根的吗?
   想起我逃走时那女人莫名的诡笑和我逃进树林后的情形,一股疑惑和恐惧在
  我心底升起。
   这个女人……她到底在想什么?
   踏进崖州城,望向那久违的客栈和房屋,一种心酸之情油然而生。我怀着茫
  然自顾举目无亲的痛苦,捻了捻系在腰间的银囊,走入了以前从未光顾的湖间客
  栈。
   " 小二,来壶好酒,一盘切肉。" " 好嘞,客官请稍等。" 小二看了我从农
  家盗来的粗浅衣物,谄媚的笑意顿时不见,这时一对面相凶恶的镖师走进,良善
  胆小的平民即刻作鸟兽散,小二不敢怠慢,丢下一句话便去招呼那些大爷去了,
  只留下我自嘲的一笑。
   " 你听说没有,凤凰教洗劫了附近的郭家庄,郭家的人被灭门了啦!" " 真
  的假的,不是说郭家小少爷逃了吗?" " 哈哈,你们都被骗了,郭家小少爷估计
  早死了,是好事之人造谣吧!"
   "你怎么知道……"
   " 当然了,近年来得罪凤凰教的人有活口吗?更何况……" " 更何况什么?
   " 一个猥琐的镖师接口道。
   " 凤凰教的人竟然没有大肆搜寻,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们会就这么放过郭家。
   " " 听说郭家小少爷拐带了别人教里的一个女弟子…嘿嘿,那教里尽是美女
  啊,郭家小少爷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 得了吧,美女也得有命
  去享受才对。"
   " 那郭家呀,我也听过," 老掌柜从里间出来,边招呼边说," 郭家的老爷
  是个大好人,不少人都受过恩惠,郭家的来福也时常到我这里那些纯黄的桂花酒,
  我也认识他,是个憨厚的人,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 唉,抡起凤凰教的凶
  霸,杭州府那边的人哪个不知道,一众女子竟然聚首而居,朝廷也不派人管管,
  成何体统,伤风败俗啊。" " 嘘,小声点,昨日就有一个像凤凰教的女子落脚,
  别触怒她们,她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掌柜拉过议论纷纷的几个书生,轻声道。
   " " 这世道,唉……" 书生还想说什么,瘪了瘪嘴,却是突然住了口。
   谈论间,酒量本就不大的我面前已经倒了数个酒瓶,酒意上涌,听到掌柜胆
  小怕事的话,横眉一竖,却是摇摇晃晃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有什
  么不敢说的,那凤凰教为非作歹,难道竟是没有王法了?" 客栈突然鸦雀无声,
  那刚刚说话的书生仿佛看见了什么极端可怕地物事似的,牙齿打颤竟是一句话也
  说不出来。
   我见我铿锵的发言竟是没人认同,暗道这世道如此昏暗,怒极反笑,骂道:
  " 亏你们一众书生秀才还口口声声说为国为名,连这肮脏的凤凰教都不敢评论,
  嘿嘿,我呸!还不如我这个还未参加乡试的读书人!" 我从未想过,在客栈里我
  所说的几句最符合我心理写照的话却是改变了我的一生。在此时此地,我开始陷
  入一个自己到最后也摸不清,理不顺的疑团中,最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我自
  己也想不到也不愿发生的答案。在说这句话时,我已经开始为齐轻眉这个杀死我
  全家,却独独放过我的女人皱眉猜疑,若我想的不错,这个故事,应该是从殷莲
  儿这个受伤失忆的少女入住郭家开始的。
   " 有你这样脸上带疤的凶恶书生么。" 一个书生委屈小声道。
   我一惊,醉酒中意识到我还是在危险中举步维艰而不能高调行事的" 逃犯" ,
  正欲迈开步子离开,那伤刚好的脖子竟然感觉到一丝凉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突然反映过来的我骤然色变,却听一个清冷女声在耳边说道:"
   " 这位客人,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是不懂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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