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过往碎忆
片刻前还俨然要塞模样的地下空间，现在已经满是瓦砾碎块，钢铁制的杀人
武器残骸落得到处都是，仿佛是飓风肆虐之后的废墟一样。
年轻的神父站在废墟之上，虽然空气里满是未散的硝烟味，但他依然急促的
喘息着，汗水就像才淋过水那样在他的身上流淌着，从张开的嘴巴里甚至还因为
太过劳累的关系流出了唾液，如果不是因为经过了最艰难的锻炼，此时全身都在
颤抖的神父早就已经躺倒在脚下的这片瓦砾上再上站不起来了。
「呼……呼……这个家伙……」喘息着，神父发出了呻吟一样的声音。身体
会疲倦到这种程度并不是单纯因为持续的战斗而已，更多原因是在于他所驾御的
圣装武器，以古代海怪的力量为原型所具现的圣装武器虽然足够强大，但是对于
身体的负担也同样沉重，如果只是对付普通的敌人还好，可是一旦陷入持久战的
话就太过艰难了。
而这一次神父要面对的敌人，那个同样站在废墟之上，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
疲倦模样的女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敌人。作为术者的这个女人，她的力量恐怕和恶
魔之中的上位者比较起来也丝毫不会逊色，过去被年轻神父讨伐掉的那些恶魔信
徒跟这个女人比较起来，简直就像是小虫子一样渺小。
「当你下一次发动圣装武器的时候，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了。」女人带着游刃
有余的态度说道，和连呼吸都变得痛苦的神父比较起来，她的脸上甚至连汗水都
没有出现，端正的制服依然保持着战斗开始时的模样，不见丝毫多余的褶皱，而
梳理得格外整齐的黑色短发也没有丝毫的凌乱，惟独脚上的军靴沾上了一些灰尘
而已。
对于女人说的话，神父无法反驳，全身上下的神经就像在燃烧一样的痛苦。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发动圣装武器进行攻击的话，就像那个女人所说的，会死。
但是对于神父而言，他有战斗的理由，以及支持自己战斗到现在的信仰，正是因
为这样的理由，所以他才没有倒下去。
就在女人的身后，矗立着四具棺材一样的金属箱子。虽然在神父的攻击之下
原本存在于此的建筑物都已经变成了废墟瓦砾，但是那四具黑色的金属箱子却依
然完好无损。这并非因为那个女人刻意保护着箱子，而是因为箱子本身就被制作
出了可以承受这种攻击程度的坚固外壳，就算是战车的装甲也无法与之媲美。
箱子之中培育的东西，可能会对异端审判厅的存在造成相当的冲击，甚至会
带给整个世界难以承受的破坏。所以在无意之中获得关于这四具箱子的情报以后，
年轻的神父甚至来不及向上级汇报，就已经投身到了对这四具箱子的破坏活动之
中。
无论是为了保护箱子而修建的咒术要塞，还是驻守要塞之中的作战部队，全
部都已经被年轻神父的圣装武器所剿灭。在面对这个女人之前，他甚至以为自己
已经成功了。但是，就是这个女人，阻止了年轻神父的破坏。她根本不是凭借一
人之力就能战胜的对手。
但就算最后面对了如此强大的对手，神父也依然没有退缩，而是顽强的战斗
到身体几乎崩溃的程度。肌肉已经痛到快要麻木，呼吸也变得尤其困难，连视线
都不时陷入完全的黑暗，年轻的神父仅仅是依靠着信仰的意识在战斗。
所以即使是知道再发动圣装武器就会死，神父的手指依然缓慢而坚定地合拢
起来。
「果然啊，会让肉体无法承担力量。在那以后，就舍弃完整的构造了啊。」
看到斗志依然没有涣散的神父，女人的嘴角满是嘲讽的翘了起来，「就算你的信
仰再坚定，也无法突破这种无聊的限制。」
废墟振动起来，神父的圣装武器？钢兽触牙再次发出了低沉的鸣响。
但是这一次的低鸣却不足以形成真正的威胁，因为光是再次握紧圣装武器，
就已经让神父身体上涌出了鲜红的血液，这并非圣痕或者血汗，而身体的肌肉和
皮肤都被撕裂而出现的伤痕，而不仅仅是身体，就连神父的眼睛，耳朵，鼻孔和
嘴巴里都涌出了粘稠的血液。
「被你用这种程度的力量挑战，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嘛。」对于简直像血人一
样的神父，女人看下去似的转开了视线，挂着轻蔑的笑意扬起了手臂，「不如，
让我将你的限制全部解除掉好了。」
圣装武器的低鸣戛然而止——不，应该说是突然变得沉闷然后就消失掉了。
就像声音陷入真空时会突然消失是一样的情形。
「人类基准肉体强制修复程式，第一段强制修复程式，环蛇终曲零一，启动。」
伴随着女人冷静的声音，空气被异样的感觉吞没掉了，紧接全身都已经在涌出鲜
血的神父身上出现了异常的变化，皮肤蠕动起来，而皮肤下的血管也剧烈的勃动
着。
而伴随着这样身体异常的活动，生命力好像也涌进了神父的身体，因为他原
本因为流出血泪而模糊的眼睛中又渐渐浮现出了神采——但是却并非清澈的目光，
而是失去了某种感情之后会出现的，彻底失去节制的神情。
「圣装武器自我封印强制解除程式，圣女诗篇，启动。」
而当女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父突然发出了一声咆哮，就像是野兽一样的
喊叫声。并不是痛苦的声音，而是极端兴奋如同已经达到了天堂一样的呼喊。年
轻的神父感觉到了从自己双手紧握住的圣装武器中有力量正在涌进自己的身体里，
而在他原本因为鲜血而模糊的视线中浮现出了清澈的圣光，耳畔似乎也回响起了
圣歌美妙的旋律。没有谁可以战胜自己了——这个念头不期然地出现在了神父的
脑海里，过分分泌的脑内激素带来的亢奋感就像是被称为血醉的狂热情绪一样。
「感觉怎么样？」看到脸上自然而然浮现出陶醉神情的年轻神父，女人以明
快的语调问道。
「感觉好极了。」而神父在回答时，露出了笑容，「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做
了什么，不过现在的我好像和刚才有些不同了。」
「的确是不同了，如果是完整的圣装武器，那还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你对我，对异端审判厅真的存在敌意吗？」神父感觉到了女人那轻松的语
气，刚才的战斗这个女人的确有手下留情，而且还刻意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再加
上此时这副轻松的状态。虽然经常和恶魔信徒战斗，但是和那些单纯忠实于自己
欲望的家伙比较起来，眼前这个身为术者的女人要难以理解得多。
年轻的神父感觉得到虽然这个女人在和自己战斗，但是她战斗的理由并非普
通的敌意，甚至也不像是绝对要守护好她身后那四个箱子那么简单。其中似乎有
一些让神父感觉到不安的因子存在着，但是此时亢奋到极限的身体和精神让神父
热血沸腾——就算其中真有什么深远的谋算，他也不想去考虑了。
「现在就让我来测试一下，原始的咒式形态是否依然保存着吧。」就在此时，
那个女人突然翘了一下嘴角，然后吐出了完全没有包含任何魔力的句子，「来吧，
我承认了，我是女巫，我乃是你所信仰的天主的敌人！」
在女人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神父的身体动了。在神父的意识命令身体运动之
前，身体就已经动了，似乎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头脑完全变成了空白，等到神
父觉察到的时候他已经挥舞着圣装武器冲向了那个女人。
要宰了这个狗娘养的下贱婊子！
紧接着强烈的杀意就占据了神父的脑袋。理智断线了一样，肉体完全被本能
和杀意所支配住。
「人类基准肉体……」就像猜到了神父的反应一样，女人立刻轻声念出蕴涵
着特殊意义的语句，在之前的战斗里面，就是依靠着比动作更快的语言构筑起了
咒术的防御和攻击，这个女人才可以轻松的让神父陷入濒死的绝境，但是这一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神父就已经从她的视野之中消失掉了。
超越在人类程度的视力极限之内，不只是敏捷而已，而且还灵巧的刺入盲点
范围。当女人转头的瞬间，鞭子一样凶悍的圣装武器已经被神父挥舞着向她的脸
砸了下来，凶猛的攻击将发动咒术的语言堵在了女人的嘴巴里，变成了沉闷的呻
吟。
总算及时扬起了手臂挡在面前，但是这股冲击力依然让她的呼吸为之一滞。
「呜，果然……完整状态的圣装武器，就算是我，也要有被杀一两次的心理
准备啊。」就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女人的手臂已经明确无疑的从没有关节的地方
扭曲到了其他方向。刚才的攻击已经让她的手臂断掉了，但如果不是用手臂格挡
了一下的话，断掉的就不是手臂而是头骨了。
神父没有说话，意识依然陷入杀意之中无法脱离。
要把这个婊子给碎尸万段。
不过眼前这个女人毕竟不是普通人，虽然一条手臂已经断掉了，但是她就像
完全没有痛觉一样，轻盈的退向身后避开了神父第二记追加攻击，然后快速的念
出了发动咒术的语句。刹那间，从女人和神父脚下的瓦砾废墟里冲出了几道藤蔓，
就像是神父所挥舞的鞭子一样，绿色的武器交错袭向了年轻的神职者。
但是绿色的鞭子却不敌钢铁的鞭子，对于这样的妨碍神父仅仅是一挥手就彻
底扫清掉了，完全看不出刚才他曾经陷入过苦战的样子。而在突破障碍的下一秒，
神父就已经站在了女人的身边。脸上带着仿佛圣人一样的笑容——已经不像是人
类表情一样的笑容，将自己的圣装武器缠绕在了女人的脖子上，更准确的说，应
该是那条鞭子样的圣装武器就像是有生命的蛇一样自己勒住了女人纤细的脖子，
深深陷入了她柔软的肌肤之中。发起这样的攻击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体可以做得到
的了，虽然大脑可以构想出这样快速的进攻，但是肉体却追不上这种速度，如果
一定要强迫自己做到的话，甚至可能会让肌肉撕裂，神经受到损伤也不是不可能
的事情。但此时的神父却像是在花园散步一样，轻易地就突破了名为「人类极限」
的这一条界线。
语言，是女人发动咒术的条件，虽然她也有不需要语言就能发动的术，但是
那些咒术并不适合于这样的情况。在被扼住喉咙以后，人类就会陷入窒息的状态，
最后脸色变成青紫，眼球像要跳出眼眶一样的突出来，吐出舌头和满嘴的白沫，
失去意识直到死亡——不过这一次，女人没有陷入那么难看的境地，因为她窒息
的时间还不到一秒钟，神父手中的圣装武器就已经扼断了她的颈椎。
身体机能随即停止掉了。
当明确地感觉到女人的身体已经和死人无异的时候，神父炽热的头脑才冷却
下来。
就算意识已经冷却，但是身体还是像被烈火烧过一般的热，不过这种热并非
痛苦，而应该被称为痛苦才对，痛快的连呼吸都顺畅许多的热，美妙的血醉，持
续杀戮的战士因为杀戮的行为本身而获得的痛快感觉，宛如陶醉在美酒之中。
可是现在可以感觉到这种畅快的，仅仅是神父的身体而已，状态好到异常的
身体。相反的，他的精神却陷入了莫名的厌恶之中，好像生吞下了虫子一样，因
为就在神父的眼前，那个几乎就和真正恶魔一样强大的女人，死掉了。
而在神父的记忆里，却完全没有留下如何杀死这个女人的情景。
我乃是你所信仰的天主的敌人。
在这一句话之后，意识就中断了。而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只看到那个女
人被钢兽触牙扼杀的情景……不，中间倒并不是完全不存在的空白，就像劣化的
电影胶片，斑驳混乱，颜色模糊，影像凌乱，但是却依然可以拼凑出一点片断。
「这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无法理解，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是烦躁的情
绪却让神父依然无法仔细地思考复杂的问题，他撇了撇嘴决定暂时不再考虑这事，
反正那个女人也已经死掉了，所以他的注意力转向了那四具属箱子上面。
那才是神父来到这个地方的目的。
只在刚才的战斗里就已经了解到了那四具金属箱子的坚固程度，年轻的神父
握紧了手里的圣装武器，不过现在的神父却有信心将那四具箱子彻底破坏掉，那
种坚定的信心就像有天使正站在自己的身边一样，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如有万军
之力的庇护一般。
如同利维坦的别名「缠绕之蛇」的意义一样，圣装武器？钢兽触牙的力量正
是精炼于此。当神父再次挥动圣装武器的时候，冰冷的鞭子立刻就像拥有捕捉猎
物的蛇一样缠绕住了那四具棺材一样的金属箱子，随着鞭身摩擦着箱子甚至还溅
出了刺眼的火星。
钻进耳孔折磨鼓膜的金属声突然中断，然后就是一声脆响，其中一具金属箱
子就像玻璃一样碎开了。
棺材一样的外壳碎开以后，终于露出了玻璃制成容器本身。
晶莹得仿佛用手指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玻璃容器里满满的都是黄金一样闪耀
透亮的液体，就像融化的阳光被装了起来似的。
炼金药。
这个名词立刻就在神父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那也被称为「万灵药」或者是
「金丹」，是炼金术和炼丹术中相当高级的制作物，有着起死回生般的强大效果，
即便是在术者的世界中，其价值也比同等重量的钻石还要昂贵。
看到容器玻璃外壁上铭刻上的负责咒式，还有容器里液体散发出的美妙光芒，
神父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昂贵的炼金药。仅仅是这一个容器里装盛的炼金药，应
该就可以买下大半个世界了，而同样的容器还有其他三个，虽然没有被破坏外壳，
但是能够猜测得到，那三个容器里应该也有同样的炼金药存在。
而就是这样昂贵的炼金药，此时也只是被当成普通的培养液而已。
因为就在金色的液体中，还漂浮着一个赤裸身体的——那才是容器真正
的内容物。看上去就像凝固在琥珀中的标本一样，静静地漂浮在容器的中央，柔
软的短发像蒲公英那样飘散开，就像睡梦中的小天使，闭着双眼，嘴角却又带着
微微的笑意。
看着这样的天使，神父的脸上有一瞬间露出了虔诚的陶醉神情来，就像是被
催眠了似的，但随即他就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的精神重新清醒了过来。虽然还很
年轻，就算被称为少年也并不会太勉强的模样，但是这个神父却已经是罗马教廷
异端审判厅的正式骑士了，在这种战争年代，他已经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所
以就算年轻，却也依然算得上是出色的老手。
他很清楚，自己此时应该做的是什么事情。
破坏这四个容器，并且把容器里的东西彻底毁灭。
神父的手握紧，如同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双手手臂上的圣装武器？钢兽触牙就
像是有生命一样缓慢的蠕动起来。眼前看似脆弱的玻璃容器应该也有被施加物理
和咒术的防御，不过就算如此，考虑到刚才自己顺利破坏掉金属箱子的情况，神
父判断只要使用自己的圣装武器强行攻击的话，还是可以轻松击破的。
只要挥动一下手臂就可以了，此时连装甲战车都可以轻易变成废铁，甚至能
够把铁道炮都轻易绞得粉碎的圣装武器，就可以把容器连同容器里的那个女孩子
一起毁掉了。神父用力地扬起了手，但是就在他要挥落的瞬间，一个突兀的声音
却从他的身后传来。
「这样做真的好吗？神父。」有人带着游刃有余的语调说道。
神父猛地转回身去，明明已经被自己杀死的那个女人正带着深邃的笑容注视
着自己，因为颈椎断掉的关系，她的脑袋依然歪向了奇怪的方向，连说话的声音
也变得有些奇怪，但是这个本应该像普通尸体一样躺在地上的女人，现在却毫无
疑问的已经站了起来。完全不假思索地，神父手中原本是要挥向玻璃容器的圣装
武器就像闪电一样刺向了那个女人。但是就在鞭子样的圣装武器就要碰到女人身
体的瞬间，女人脚下的水泥地板就碎裂开了，几株像藤蔓一样的植物从地下弹了
出来缠绕在了神父的钢兽触牙之上，这一次，绿色的鞭子阻止住了金属鞭子，坚
韧的植物纤维硬生生地拉扯住了圣装武器，虽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但是依然让
钢兽触牙无法再次击中那个女人。
不过神父并不是只寄希望于一击，就在挥出圣装武器的瞬间，他自己也已经
冲向了那个女人，就好像刚才压制住那个女人时一样迅速到几乎超过视力极限。
就算由咒术制造出的藤蔓也比不上神父这一次攻击的速度，当女人眼球转动的时
候，神父就已经绕到了她的身侧，手轻抬起一条冷酷的鞭子就像利箭一样从神父
的手中贯出，准确的刺穿了女人的额头。
「啊，普通人类的话，就又被你杀死了呢！」
歪曲的颈椎完全没有康复，而额头上又多出了一个流出鲜血的窟窿，但女人
却依然以一副从容的态度说着话，甚至还抬手稍微拉开了一些衣襟，就像是玩笑
一般的说道：「心脏要不要也来一下呢？就像对待血族那样。」
听到这话的时候，年轻的神父犹豫了。
战斗经验丰富并不代表知识丰富，况且神父本身并不是术者，对于咒术的知
识相当有限。此时他也的确是在猜测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人类，而是披这人类外
皮的血族，也就是所谓的吸血鬼，那些生命力顽强到异常的夜之种族。
不过，连额头被刺穿还依然可以活着，这种顽强程度可能比大多数的血族还
要强悍呢！
这是某种秘仪的作用吗？年轻的神父并不具备这样的知识，不过他也没有因
此而失去气势，虽然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是这样的犹豫立刻就被他抛在了意识之
外，炽热的身体再次东起来，只是这一回的攻击神父不再依靠自己身体的作战能
力，而是完全放任了圣装武器的力量。
过去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过去也从来没有学过这种事情。
但是这样使用圣装武器的方法就好像本能一样，自然而然的从脑海里涌现出
来。
「如果把你搅成碎片，你还可以这样轻松吗？」
不是贯穿心脏，神父说道，双手握住的钢兽触牙已经深深刺进了地下，紧接
着在一声仿佛野兽怒嚎的轰鸣声中，无数的金属鞭——不，这个时候简直就像是
具有自我意识的某种生物的触手一样，又再从地面贯穿了出来。
蠕动，缠绕，穿刺，摩擦，撕扯。
传说中会在大海之上攻击海船的巨大海怪，有着「缠绕之蛇」这个别名的怪
物，记载于《圣经》与《次经》中的利维坦，应该就是这样将恐惧根植在船员们
的迷信中的吧？而这个力量正是圣装武器？钢兽触牙的本质。
女人没有躲避，理由不明，不过她没有躲避。
两条金属的触手穿透了她的双脚，厚实的长靴在这种怪物般的力量前根本就
和一张薄纸没有区别，而被鲜血染红的金属触手立刻就缠绕住了女人的双腿，然
后是腰身，接着是手臂，最后扼在了女人的喉咙上。
然后缠绕住女人的鞭子动了起来，就想是马达全开的链锯那样，发出低沉的
摩擦声，一瞬间就扯碎了女人身上的制服，然后深深地咬进女人的身体里，刹那
间混在一起的血肉就随着圣装武器的肆虐而四散飞溅开，但片刻后血肉和金属摩
擦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是人类的骨头被切割时才有的声响。
当锐利的声音停止时，女人的双手和双腿就已经完全变成了碎屑。
只剩下了从四肢的伤口喷涌鲜血的身体，还有脖子已经被勒得发青的头颅而
已。
女人的呼吸和心跳都确切无疑的停止了，可是笑意却依然挂在她的脸上，似
乎心满意足一般。
神父没有放松下来，只是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的不是血腥味，而是莫名地芬芳。
这是真实的味道吗？又或者只是因为血醉而产生的错觉？
神父无暇判断这种事情，他只是警惕地看着女人那具残缺的尸体而已。
匀称修长的双腿已经混着流淌一地的鲜血变成了肉酱和骨渣，黑色的短发被
血液粘起来，低垂着遮住了女人大半个面孔，轮廓鲜明的俊俏脸庞也因为被染上
了鲜血的关系而变的模糊不轻，唯独嘴角的笑容依然依稀可辨，原本整齐威严的
制服像是用过头的抹布一样挂在身上，从破损的制服从露出了依然耸立的乳房，
可是沾染其上的血污却让白皙的肌肤变得愈发凄惨，被金属触手紧勒住的纤细腰
身上已经浮现出了一圈青色的淤污，修剪整齐的黑色密林也失去了遮掩。
美丽与丑陋，在女人的身体上似乎混在了一起。
如果是极端狂热的艺术家大概可以从中获得相当的灵感，不过神父却没有这
份从容。在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几乎无法觉察到的厌恶神情，他只是稍微
抬起了手臂，从女人身体的正下方，钢铁的触手就像是喷泉一样喷涌了出来，就
从女人身体最柔弱的蜜穴和后庭之中刺进了女人残存的身体。
然后爆发开。
小腹，胸口，乳房，喉咙，嘴巴，脑袋，伤口。
那些刺进了女人身体的金属触手再次从女人的身体里绽放开，就想是将女人
变成了海胆一样，彻底而完全的，从内到外，都完全破坏掉了。
而溅起的血沫也落在了神父的脸上。
年轻的神父抬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巴比伦完了，它倾覆了。阿门。」如此低语的神父这个时候才稍微露出了
一丝放松的神情，「这一次应该就真的结束了吧？」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重新
将视线转向了那个盛满了炼金药的玻璃容器，而他的目光所落处，就是那个漂浮
在炼金药中的。
手臂轻轻抖动，圣装武器就已经灵敏的展开了攻击。
粉碎的声音响起。
但是却没有四溅起玻璃的碎片，因为容器的碎片已经随着金色的液体一起沸
腾起来，变成了耀眼的蒸汽散开在了空气里，一股酒精发酵的气味也随之充满了
整个空间。
这股甜蜜的气味混着血的芬芳，让神父不自觉地深呼吸，几乎都要陶醉地闭
起双眼来了，金色的蒸汽就像是阳光一样闪耀着，而沐浴在这片光芒下，神父感
觉到身体在刚才战斗里受到的伤似乎也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
这就是炼金药的力量了。
哪怕没有直接接触到也可以对身体产生治疗的作用，被誉为万灵药的秘仪结
晶。
不过神父毕竟不是那些对于咒术秘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虽然也有一瞬间的
失神，但是神父立刻就恢复了理智，记起了自己的目的。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
走向了已经破坏掉的玻璃容器，那个失去了容器和炼金药保护的就安静地躺
在残留的金属外壳里面。
金色的光辉温柔的笼罩着这个睡梦中的小天使。
蛇样的金属触手已经蜿蜒在了那个的身边，慢慢的靠近了这个可爱天使
的身体。
只要神父稍微动一下手指，冰冷的圣装武器就会将这个的身体搅成碎屑，
就好像那个女人一样。没有了炼金药的保护，做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了。
可是低头望着那个小女孩的身体时，神父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炼金药的甘甜和鲜血的芬芳混在一起，渗进了神父的意识，炼金药蒸发出的
金子光芒不仅仅是照耀着那个而已，也同样包裹住了年轻的神父，仿佛是圣
洁的神光从天国降临一般。
明明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结束一切了。
明明刚才还可以坚定住自己的决心的。
但是现在，原本激涌在神父内心的杀意冷却了下来，重新浮现出的，却是一
种虔诚的陶醉感，对于美的赞叹，对于力的赞叹，对于自然的赞叹，对于工艺的
赞叹，对于世界的赞叹，那是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可以体会到的，内心安宁的满
足感。
这个原本被封闭在炼金药的，似乎已经变成了世界上最神圣的存在。
无论如何，对于内心坚定的遵信着神的年轻人而言，他都无法再次产生杀意
了。
神父无论如何都杀不了这个了，相反，他的眼中甚至涌出了清澈的泪水。
「我的主……」声音颤抖的呢喃，神父摇着头，眼泪和鼻涕都流淌了出来，
到底是痛苦还是感动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来。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这样的事情神父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但是内心的更深处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
诉他，他要做的事情是绝对做不到的，他应该做的事情是绝对不可以做的。
就像要把灵魂撕扯成两半一样。
身体也一并颤抖起来，甚至比刚才战斗时还要剧烈的颤抖。
可就算颤抖已经如此剧烈，神父依然无法稍微动一下自己的手指，做出最后
要做的事情。
他跪倒在了破裂的容器前，终于，神父颤抖着的双腿一软，他跪在了那个沉
睡着的前面。
「真美啊，请你……稍微停留一下吧。」
宛如哀求一般的声音从神父的嘴里说出，他的手指松脱，圣装武器，凶猛的
钢兽触牙失去了驾驭，就这样像普通的金属鞭子一样落到了地上，不再狰狞的蠕
动蜿蜒。而神父原本用来支配武器的手臂却伸向了依然安静沉睡的的身体。
映射着金色光辉的银色发丝温柔地贴着女孩的脸颊，牛奶般细腻的肌肤好像
宝石一样闪耀，吹弹可破的错觉让神父几乎触到女孩身体的手指无法更进一步，
刚刚开始发育的胸口只是微微的隆起，两朵粉红色的花蕾点缀在少女的胸前，让
她的肌肤更显白皙，柔软的四肢像子宫中的婴儿那样自然地曲起，并不娇艳妩媚，
却依然让神父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从交叠的双腿间隐约可见的柔嫩花瓣更是娇艳
欲滴。
凝视着这样美丽的小天使，神父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的呼吸了。
「你不是要毁掉她吗？」仿佛恶魔一样的呓语在神父的耳边响起。
「要毁掉……」
这个女孩的存在，会动摇支撑教廷的信仰！
「但是你却在膜拜她呢。」
但是那个甜蜜的耳语声却再次响起，带着露骨的讽刺声调。
「那是神圣的……我不可以……我的主……」
神父的嘴巴开始发干，只能一次次的吞咽唾沫。
「神圣吗？神圣吗？」耳语的声音似乎轻笑起来，「那么你尽情亵渎吧，尽
情玷污吧，然后你就可以肆意毁坏她了。」伴随着耳语的声音，神父的心脏仿佛
猛地被无形的手指给攥紧了似的，呼吸也为之一滞。
「仿佛犹大的玷污，才是最虔诚的信仰。」
「此时此刻此地，去做吧，尽情亵渎吧，尽情玷污吧，尽情毁坏吧！」
「只要伸出手去！」
在耳语声的鼓动下，神父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的肌肤上，就像温润的玉
石在他的指尖融开一样。然后，内心的某种禁忌终于被打碎了，神父再也没有任
何迟疑，身体仿佛被其他人所操纵一样扑倒在了女孩的身体上。
亲吻，抚摸，柔弄，摩挲，舔舐。
不是爱怜，不是信仰，而是完全的情欲之心支配了神父的身体。他两腿间的
分身已经变得无比坚硬，对于从小生活在教廷之中的虔诚神父来说，甚至不曾自
渎过的他仅仅是被本能支配着，不停地将欲望倾泻在女孩的肉体上。
柔软的胸脯前，那两颗小小的蓓蕾被神父的手指揉捏玩弄，渐渐也可以挺立
起来。从依然沉睡的女孩小巧的唇瓣间也漏出了梦呓一样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
撩拨着神父的心弦，让神父的呼吸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尽情亵渎吧，尽情玷污吧，尽情毁坏吧。
耳语声依然萦绕。
然后神父吻出了发出了梦呓声音的小巧嘴唇，柔软的触觉感好像有蜂蜜在嘴
唇上流淌。第一次接吻的滋味实在是太过甜蜜了，并非生理上的感觉而是心里上
的感觉，对于从小生活在修道院中接受神学教育和骑士修行的年轻神父来说，这
种电流流过身体然后汇集在两腿间的体验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所以大脑里分泌出
的刺激素甚至比第一次亲手讨伐恶魔信徒时的还要强烈，强烈到让神父的嘴唇无
法停止亲吻的动作，一次次啄着女孩小巧的唇瓣，一直到将舌头也刺进的嘴
巴里面。
柔软，但又柔韧，细腻湿滑的，属于的香舌被神父的舌头缠绕住。
唾液混在了一起，在舌与舌间缠绵。
尽情亵渎吧，尽情玷污吧，尽情毁坏吧。
耳语声持续萦绕。
神父的手指伸探到了的腋下，而手掌却紧紧压住了女孩还依然稚嫩的胸
侧，感觉得到肋骨的触觉，这样青涩的感觉让神父爱不释手。年轻的神父直接抱
起了的身体，将她揽在自己的怀抱里，不只是为了亲吻，倒更像是为了占有。
彻底的占有这个女孩，采摘下还没有盛开的花蕾将其据为己有的心情。
这并不是神职者应该有的心情。
但是神父却已经无法分辨这种事情了，因为他已经完全沉醉在了比炼金药的
甜蜜，血液的芬芳还要浓郁得多的气味之中，那就是怀中的体香。如同纯洁
圣歌般的气息在神父的脑中回响着，驱散了其他的意识。
尽情亵渎吧，尽情玷污吧，尽情毁坏吧。
耳语声悠然萦绕。
神父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以他这个年纪而言算得上是相当精悍的身体裸
露出来，而他胯下从来没有昂扬过的长枪此时早已是蓄势待发。并不是很凶悍，
但是对于娇嫩的身体来说依然显得过分粗壮的利器。
神父抚摸着女孩的大腿，圆润的香臀，手指从女孩紧密的菊穴一直摩挲到娇
嫩的花瓣之上。似乎用手一捏都会淌出水来的粉嫩花瓣安静的闭合着，被神父的
手指轻轻拨弄。然后，真的有蜜液滴落了下来——虽然只是小巧的女孩，可是身
体的敏感程度却相当高呢。当然这种事情对于神父而言是难以理解的。
口干舌燥的神父只是吞着唾沫，头脑无法正常的思考了。仅余下本能的生物
冲动，将自己的长枪抵到了花瓣的中央，摩擦着，摩擦着，摩擦到好像有火在两
腿之间炽烈的燃烧。只稍微股起勇气，用这柄长枪刺进花心的话，这团难以压抑
的火焰也会随之熄灭了吧？
尽情亵渎吧，尽情玷污吧，尽情毁坏吧。
「住口。」
尽情亵渎吧，尽情玷污吧，尽情毁坏吧。
「住口啊！！！！！！！！」
但是就在神父那柄长枪的顶端已经撬开花瓣的缝隙时，这个年轻的骑士却停
住了继续的动作，身体如同在抗拒什么一样颤动，肌肉绷到了极限，甚至浮现出
了清晰的血管。然后他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狠狠地压过了耳语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神父的身体猛地从的身体上弹开了。本已被他从手中弃
落的圣装武器又重新被神父握在了手中，没有任何目的，单纯像是摆脱什么一样
神父用力将钢兽触牙劈落在自己的眼前，空气里发出了猛烈的声响——依靠着这
个声音，神父才总算是从完全的爱欲中回过了神来。
一颗残缺的头颅就漂浮在沉睡的少女身后。
说是漂浮并不准确，因为有鲜血编织出的网络从那颗头颅上蔓延出来，紧紧
连接着地面还有依然矗立的其他三具金属箱子。至于那颗头颅，只剩半张脸还看
得清模样的头颅，根本就是刚才被碎尸的那个女人，最后留在她脸上的笑容根本
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对于这个还有一整颗眼球与大半的脑浆都曝露在空气里的女人来说，无
论多么美丽的笑容都显得太过诡异了。
「我在天竺学到的秘仪，特利悉那法。到底还是比不上我自己的术啊。」
当头颅发出声音的时候，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到了头颅的下面，渐渐地汇成了
人类躯体的形状，丰满的乳房，平坦的小腹，匀称的双腿，这并不是神父刚才已
经见到过的，那个女人愈合自己头上伤口的情景，而是更加匪夷所思的，直接由
鲜血构成了人体。
那个女人说完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带着一开始那般从容的
模样，赤裸着身体站在了神父的眼前，可惜这份性感的美丽，神父根本无心欣赏。
「你想要操纵我……」
「如果不是完整的圣装武器，你刚才应该已经做了那种事情了吧？对人类来
说最为欢愉的事情，为了延续人类的种族而存在的性交行为。」女人得意地看低
下了头，看着自己脚下沉睡的，「亵渎，玷污，毁坏。」
「这个家伙！」神父咬紧了牙齿，虽然并没有最后的一步，可是他已经意识
到了刚才自己已经做出了相当恶劣的事情，那绝对是需要忏悔数百日才可以解脱
的罪恶，而让自己背负这份罪恶的，绝对就是自己眼前这个女人。
思考到了这一步，神父的意识再次陷入了空白。
强烈的杀意，一如刚才听到女人坦诚自己是神之敌时的情况，如同猛烈的海
啸席卷了神父的脑海。他的身体再一次自然而然的动了起来。
「强制，诗篇，终止。」
可这一次神父的速度没有追上从女人嘴里说出的三个词。而当她说出最后一
个音节的时候，神父就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全部被抽空了，连骨头都感觉到了那种
空虚的寒意，然后整个人就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呜……」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只是剧烈的疼痛而已，眼前的
东西都已经变成了红色，耳朵嗡鸣让听到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喉咙有种恶心
的感觉，可是当神父张开嘴巴的时候，吐出来的却是鲜血。
「我要的资料已经收集齐全了。老实说，继续放任完整的圣装武器也不是什
么好事，这种人类不可以掌握的力量，还是继续被人类所遗忘的好。」女人的声
音模糊，但还是听得见，「后遗症还真是严重啊。不过，你呼吸了炼金药的蒸汽，
应该可以保住性命才对。」
但是渐渐的，本来就模糊的声音似乎更难听清楚了，神父的耳朵能捕捉的仅
仅剩下一些片断。
「……人子计划……国家炼金机关……失败产物……封印……」
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
如果自己可以活下去的话，这些情报哪怕一点也好，也要传达给异端审判厅
的其他骑士才可以！但是，为什么听不见，声音好乱，看不见了，也听不清了，
身体好难过。
趴在地上的神父几次勉力想要抬起头来，但是都失败了，他已经连这一点力
气都没有了。
「……奖励……遗忘……」
奖励无法理解，但是遗忘，遗忘是什么？要遗忘什么？这些重要的情报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自己要战斗下去，不可以就这样遗忘！
对于断断续续被大脑理解到的词汇，神父努力的挣扎起来。可是对于已经连
半点力气都没有的他来说，这种事情根本就做不到。过分的使用了圣装武器，所
以才会落到这种地步，但是那个女人却是就算已经如此过分的发动圣装武器都无
法对抗的敌人！
对于教廷而言，这个女人或许没有敌意。但却是绝对要消灭的绝对死敌啊！
「……人类基准……」
然后完全不被神父的意识所左右，他感觉到了有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拼尽最后的一点毅力，却连完整的声音都无法发出，神父的意识
就完全陷入了漆黑的世界中。
根据异端审判厅的资料记载。
独力讨伐了第三帝国支配下的非人兵器制造机关，罗马教廷异端审判厅第八
审判庭？纠罪训庭所属骑士，年轻的尼安神父在两天后顺利从隐藏要塞的密林中
回到城市，并且汇报了作战情况。
六个月后，第三帝国首都被攻破。首都近郊发生了不知名部队间的战斗，一
整列列车失踪。但是关于失踪列车上的运输物却不存在于任何文件之中。
这个时候，距离尼安神父舍弃信仰还有五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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