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晨末已时,温煦的阳光穿过洛州城上空的厚厚云彩,投照到了凝香楼的一处
幽静庭院之中,院内假山亭阁流水淙淙,绿荫深处传来阵阵鸟鸣。
院中一间雅舍之内,一位穿着素白衫子的年轻少女,指间捏着一枝细细的银
针缓缓插入榻上一位灰袍壮汉的手腕之中,榻上的壮汉光头髯须,双目紧闭,在
他那敞开布满疤痕的胸膛和两臂上已经密密插满了细如须般的银针。而在暖榻一
旁还有一位穿着淡红衫子的美貌少女,她瞧着白衫女子在灰袍汉子身上施针,面
上尽是关切的神色。
白衫少女手上的银针轻轻转动,榻上的灰袍壮汉仍是双目紧闭,像是毫无知
觉一般,一旁的红衫女郎瞧着甚是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轻唤道:" 小蝶姑娘,
盛大哥他……" 那白衫少女却头也不抬,片刻之后,待躺在榻上的盛天扬额顶上
缓缓渗出了一层青雾逐渐散开,那白衫少女才轻缓了口气,将他身上的银针一根
根慢慢抽出。少女抬起头来,只见她年纪约十八九岁模样,肌肤雪白,额上长长
的刘海齐眉,细长的睫毛掩着一双明亮的美目,一头乌黑的青丝绾起一个发鬟,
束起燕尾斜斜垂在肩旁,容貌甚是美丽清雅,只是她面上神色总隐隐带着冷漠,
令人似乎难以接近一般。
红衫少女温菁轻吁了口气道:" 楚家妹子,幸好你医术与毒理很是高明,依
你今日所瞧,盛大哥经脉之中所中的毒究竟如何了?"
白衫少女将银针慢慢收入针囊,这才站起身来。这位为盛天扬诊治的少女名
叫楚小蝶,她的父亲原是朝廷中的礼部尚书,楚家与温家更是世代至交,然而五
年前楚尚书却被奸臣所诬,被朝廷以魔咒当今天子,图谋不轨的大逆不道罪名处
以凌迟极刑,楚家更是惨遭诛灭九族的灭门惨祸。当时温家虽然全力相救,但也
只有丁朋快马飞驰了三日三夜,才勉强救出了楚尚书的独生女儿楚小蝶这唯一的
楚家遗孤,在此之后,楚小蝶便在温家堡的庇护之下辗转躲避于朝廷官府与江湖
阴暗势力的各种追踪搜捕,悄然隐居在这洛州城外。她虽不会丝毫武功,然而楚
家历代为皇室收藏图书典籍,她自小得以博览群书,各种天文星象,医术毒理,
乃至西洋海外的古籍文字,她均是过目不忘,并无一不为之精通。只因这次长乐
宫的刺客在几日前夜袭凝香楼,盛天扬为保护温菁而身中毒箭,温菁才特地将楚
小蝶请来凝香楼为盛天扬医治。
楚小蝶起身对温菁道:" 温姑娘,盛大侠体内的毒大部分已被我用银针逼出,
身体已无大碍,过段时间便会醒来。但他经脉之中还残留部分毒性无法拔除,亦
需要好生静养几日,不可再运功催动经脉,真气方能康复如初。"
温菁喜道:" 既是这样便好了,这臭贼,老是要劳姑娘和我为他挂心!那我
便先替他谢过姑娘你啦!"
楚小蝶道:" 谢倒不必,既然盛大侠已经无碍,那我便回去了。"
温菁上前拉住楚小蝶的手儿轻轻笑道:" 天色还早,小蝶儿何必急着回去?
咱们许久不见了,我那儿新得了几瓶海外法琅西国的香水,我带你去挑挑可
有你中意的,晚间再让苏姐姐做几个菜,咱们姐妹一起坐坐说说话儿可好?"
楚小蝶瞧着笑意盈盈的温菁,口中正要说话,暖舍的隔门推开,从外面进来
一位相貌俊美的年轻白衣男子,对温菁道:" 娘子!" 他看到楚小蝶又笑道:"
原来楚姑娘也在这里,是来替盛大哥治伤的么?"
楚小蝶点点头道:" 丁公子你好!方才替盛大侠瞧过,他的伤现已不碍事了。
" 温菁对丁朋笑着道:" 相公怎么去了这几日才回来?温老大如何?现在温
家堡中上下一切都还好吧?"
丁朋拱手道:" 遵从娘子的吩咐,我已经回到堡中将书信交给了温大哥,并
告知了他这几日的事情。如今温老大已经命堡中上下严加戒备,以防长乐宫的敌
人来袭。他还让我带话给小姐,说是如今形势凶险,小姐在外的安危让人担心,
他还是希望小姐早些回堡中为好。"
温菁头一扭,嗔道:" 我回到堡里便闷也闷死啦,天天瞧着他们一群人练功
很有意思么?温老大遇上了我这个小魔头便活该他头疼,他叫我回去,我便偏不
回去。"
丁朋笑道:" 温大哥也是一片好意,担心娘子你的安危,不过既然大小姐说
不回去,咱们便不回去。"
温菁笑道:" 瞧相公你这模样,是很怕我先把你赶回去么?"
丁朋一笑道:" 怎敢!" 他又道:" 不过这几日,情形很有些不对劲。方才
我来之时,路上有几位锦衣卫打扮的人也前往凝香楼而来,为首的一位刀疤脸的
瘦高个子,穿的是千户的飞鱼补服,面相很是不善,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楼里,
与苏姐姐见上面了吧?"
在一旁的楚小蝶闻言突然" 啊" 了一声,她道:" 丁公子,你说的那几位锦
衣卫,此刻已经来到这里了?"
温菁连忙柔声安慰道:" 楚家妹子你不必担心!他们只来这几人,想必定然
不是为你而来,你在这儿只管放心好了!"
楚小蝶却摇摇头道:" 不是!" 她对丁朋道:" 丁公子,你说的锦衣卫中为
首那位,可是三十来岁年纪,身形高大瘦削,眼神阴沉得很,额头之上还有一道
长长的刀疤?"
丁朋点点头道:" 不错!楚姑娘你认识他?"
楚小蝶愤声道:" 我……我怎会不认识这恶贼?他名叫沈千秋,原本便是西
厂的理刑千户,为人心狠手辣之极,那日奉命来我家里捉人杀人的,便是这该死
的恶贼,我饶不了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她转首对温菁道:" 温姑娘,这姓
沈的恶贼平时绝少离开京城,如今却是难逢的好机会,你们助我想个法子,今日
将这恶贼杀了好么?"
温菁与丁朋二人闻言,对觑了一眼都没有做声,楚小蝶面有失望之色,瞧着
二人道:" 原来两位都不肯帮我么?"
温菁无奈,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楚家妹子,不是咱们不肯帮你报仇,只是
此事事关重大,咱们还要从长计议才成…………"
楚小蝶未等她说完,甩开她的手冷冷道:" 从长计议什么?你们温家已经计
议了这么多年,是想等这些恶贼病死老死,还是老天开眼将他们打雷劈死么?你
们既然不肯帮我,我便自己想法子,反正我一介弱女子,总连累不到你们温家。
"
她说完便跨出暖舍往园外行去,温菁连忙追上几步道:" 楚姑娘,楚姑娘!
" 楚小蝶却头也不回,丁朋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对温菁无奈地一笑
道:" 娘子,楚姑娘她家逢惨变,性子一向总是这般孤僻,你别怪她才好。"
温菁摇摇头道:" 我不怪她,但她这会儿出去着实让人担心,相公你跟着她
去瞧瞧罢,最好便送她回去,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
丁朋笑道:" 有我在,娘子只管你放心好了。" 说罢身形一闪,也跟出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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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朋转出园子的拱门,在廊下看到了楚小蝶的身影,丁朋唤道:" 楚姑娘,
楚姑娘!" 他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楚小蝶的身前,丁朋道:" 小蝶儿,你这会儿
却要去哪里?"
楚小蝶看也不看他冷冷地道:" 要去哪里也不关你们温家的事,你跟着来找
我,是怕我杀不成那狗贼,反而给你们姓温的添麻烦吧?"
丁朋笑笑道:" 小蝶儿你这话就错了,我姓丁又不姓温,温姑娘自有她的难
处,但你怎知道我又不能帮你呢?"
楚小蝶闻言,看了丁朋一会才道:" 丁公子,这么说你肯帮我?"
丁朋上前抚着楚小蝶的青丝秀发,轻声道:" 你莫忘了,当年是谁快马飞驰
了三日三夜,把你从锦衣卫的囚车里救出来,又一路顶着敌人的追杀护你到温家
堡的?" 他看着低头不语的楚小蝶,又道:" 不过你若要现在报仇,须得有个好
法子,想靠咱们两人就这样去将那姓沈的千户杀了,那是不成!"
楚小蝶低头道:" 丁公子,我也知道这样是不成,只是我心里着急气恼……
" 她又踌躇了良久,才道:" 其实我心里有件事,但是不知该向谁说,找谁
帮我才好。"
丁朋道:" 你既然心里有事,为何刚才不早些当着我和温姑娘的面说出来,
也好替你想想法子呢?"
楚小蝶摇头道:" 不行!因为唯独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对她说的。"
丁朋诧道:" 这是为何?" 他看着楚小蝶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 小蝶儿,
我救过你的命,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楚小蝶默然不语了好一会,这才说道:" 丁公子你莫怪,因为这关系到一个
极大的秘密,连我也不知道该信谁好了………其实温家堡里的人,与魔教有极大
的关联!…………"
丁朋闻言面色一变,突然伸手捂住了楚小蝶的嘴,低声道:" 禁声!" 他抱
起楚小蝶掠出廊下,几个起落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假山背后,看了看四周无人,
丁朋才将她放下沉声道:" 小蝶儿,你怎知道温家堡的人与魔教有极大的关联?
"
楚小蝶道:" 丁公子,这说来话长。你可知道我爹爹当年可是因为何事才遭
贼人所害吗?"
丁朋道:" 你爹爹是因为弹劾永意伯郑长风勾结魔教祸害朝廷。但他不知那
郑长风是长乐宫组织的首脑,才因此惨遭反诬杀害的,难道不是么?"
楚小蝶道:" 不错,当初我也以为爹爹是因此而死,但我近年来才偶然发现
事情另有蹊跷。我爹爹惨遭毒手,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其实魔教在朝廷
中除了郑长风之外,还另有其人!"
丁朋目光一烁道:" 难道除了永意伯这样的权势熏天的大人物之外,还另有
其人?那这人究竟是谁?"
楚小蝶道:" 这人的权势财富说起来比永意伯更大,因为他便是当今圣上的
皇叔,封为镇国锦衣侯的王爷朱锦!"
丁朋道:" 原来如此。若是照这样说来,你爹爹其实是为锦衣侯所害,但你
爹爹究竟发现了什么?此事和温家又有何关联?"
楚小蝶犹豫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幽幽道:" 丁公子,你曾救过我,我便和你
说了罢!当日沈千秋那恶贼带着锦衣卫来我府上抄家之时,我爹爹曾经悄悄交给
了我一块残旧的玉佩,并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玉佩好好收藏起来。可当时我不
明白,我楚家有许多珍藏的玉器古玩,这块玉佩普通之极,根本就不是什么值钱
之物,为何我爹爹还要叮嘱我一定要留在身边呢?"
丁朋道:" 难道锦衣侯与魔教的秘密,便藏在这块玉佩之中?"
楚小蝶道:" 不错,自从逃出追捕之后,我便常常将玉佩拿出来看,但那块
玉佩质地老旧,玉质平庸毫不起眼,上面又全无花纹雕刻,让我摸不清头绪,直
到我有一日,那玉被我无意中掉到地上碰掉了一角,才让我发现其中的秘密!"
丁朋道:" 原来这块玉佩,里面是中空的么?"
楚小蝶道:" 是的,这玉佩当中被镂空,藏着一张极薄的人皮,那人皮之上
用鲜血写满了古怪的文字与图案,我花了许多日子费了许多心机才慢慢辨识得知,
那人皮上的血书文字是西洋海外一种失传已久,名叫古希伯莱语的古老语言。上
面所书的,是魔教中的七人向一位名叫巴尔魔君的神灵立下的血誓仪式,七人立
誓要将魔教的势力统一中土,建立名叫天堂净土的魔教之国,这立下血誓的七人
之中若是有谁敢叛誓出教,便要甘愿承受各种残忍至极的酷刑,直至死后跌入地
狱,永世不得超生!"
丁朋身子轻轻一震,忙道:" 那人皮之上立下血誓的共有七人?那想必其中
一人便是锦衣候朱锦了,那其余的六人,又分别是谁?"
楚小蝶缓缓道:" 其余的六人的名字,我并完全不识得,但其中有一人我却
是知道的,那人便是温姑娘的母亲,温家堡的温夫人温琳!"
丁朋" 啊" 了一声,吃惊道:" 温夫人?这如何可能!" 他沉吟着又道:"
我听说温夫人早在二十年前,还在菁儿襁褓之时便已经离开温家堡不知所踪了,
这十多年来温姑娘一直在寻找她母亲的下落。我想温姑娘如此善良可爱,她的母
亲又怎会和那锦衣候与郑爵爷一般,是凶恶狠毒的魔教首脑?"
楚小蝶道:" 我也不知,但那血书上既然有她母亲名字,谁又知道温家里还
有没有其他潜伏的魔教中人?知人知面不知心,魔教的人个个狡诈狠毒无比,咱
们多接近这温家一天,性命便总是多一分危险。"
丁朋沉吟了片刻,才道:" 小蝶姑娘,此事实在非同小可,若是真的,那温
姑娘与温家恐怕今后都会为江湖武林和朝廷官府所不容,所以在下未亲眼看到那
封人皮血书之前不敢轻信,不知姑娘可曾将它带在身边,能否让在下亲眼瞧瞧?
"
楚小蝶道:" 那封血书关系如此重大,我又怎么能轻易带在身边?丁公子,
你前面说过愿意助我昭雪冤情,可是不是真的?"
丁朋正色道:" 那是当然,我和姑娘你是一道共过患难生死的朋友,我丁朋
方才说过的话,又怎能不算?"
楚小蝶点点头道:" 那好,早在一个月前,我便已经用飞鸽传书联系上了我
爹爹的好友董远山董大人,他是朝廷都察院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董大人素来为
官清正,刚直不阿,很得皇上信任,他如今正奉旨在江南一带访查民情,我已和
他约好,这几日与他在洛州城西的悦来驿馆见面,到时你与我一道去见董大人,
我将那封人皮血书交于他上呈朝廷,有他代我向皇上申冤,我爹爹和楚家满门昭
雪便指日可待了!
丁朋点头道:" 这样甚好!可是那血书之上的证据同样对温家不利,这样一
来,温姑娘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楚小蝶道:" 事到如今,为了我爹爹的冤情昭雪也没法子,至于她母亲是不
是魔教中人,将来总会水落石出的吧?" 她又瞪了一眼丁朋,说道:" 温姑娘她
真对你很好么?照我瞧来,似乎那位盛大哥在她心里的份量,比丁公子你这位相
公更重些吧?"
丁朋闻言皱眉笑了笑,对她道:" 温姑娘自然对我是很好的,但如今事关小
蝶姑娘你满门的血海冤情,就算得罪了温姑娘,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啦!那如今先
让朋儿送姑娘你回去,咱们再慢慢从长计议如何?"
楚小蝶这才微微笑道:" 是!丁公子咱们走吧,这样的地方,我便一刻也不
想多呆。" 当下她与丁朋二人,连袂往园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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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丁楚二人说话之际,在凝香楼的别处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一处幽静庭院之中,成荫的绿树掩盖着院中那装饰华丽的花厅,厅上几位
身穿锦衣卫飞鱼服色的人正手按腰间长刀,环侍在当中首座的一人身旁。首座那
人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他面容瘦削,鹰钩鼻梁,眉骨高耸,额上一条长长的
刀疤更给他添了几分阴郁凶狠之气。他坐在椅子上捧起案上精致的茶碗,用精致
而修长的手指一面揭开碗盖轻轻撇着茶汤上的浮沫,一面似乎很随便般地缓缓环
顾花厅四周,但从他那深陷的眼眶之中射出的目光,却是有如鹰隼一般的阴鸷光
芒。
过了片刻,几名美丽的少女端着食盘步态轻盈地走入花厅之中,片刻间便在
厅中布置好了一桌精致的席面,少女们整齐施了一礼,便悄然退了下去。过了一
会,随着珠帘响动之声,从花厅一侧婷婷走出了一位身穿浅绿色华丽衫裙的美丽
女子。那女子珠围翠绕,身形婀娜,肤若凝脂,眼含秋波,她微笑着来到厅上对
那为首的瘦削男子敛衽一礼笑道:" 苏眉见过沈大人!诸位千户大人远道而来,
妾身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沈千秋在椅中慢慢放下茶碗,面上阴测测地向苏眉一笑道:" 苏姑娘不必客
气!你我许久不见,你凝香楼这座温柔乡里,可是越发地似锦繁华了!"
苏眉微笑说道:" 那还不是多承各位大人照应苏眉?妾身这儿为大人们备了
些洗尘薄酒,千户大人如不嫌弃,就请入席如何?"
沈千秋盯着苏眉面上那迷人的微笑许久,才缓缓向手下几人摆了摆手道:"
你们暂且退下!" 那几人拱手道:" 是!" 低头退了出去,在门廊外仍是手按腰
刀侍立,沈千秋这才在席边缓身落坐了下来。苏眉面上仍是带着甜甜的微笑,她
轻舒皓腕为两人杯中斟满了酒,在沈千秋身边坐下举杯柔声笑道:" 小女子在此
虽孤陋寡闻,可仍是听说锦衣侯爷对长乐宫的各位甚是倚重。这一杯苏眉便谨为
郑爵爷与大人贺,小女子先干为敬!" 说罢她一饮而尽,向他笑盈盈地亮出杯底。
沈千秋却并不碰那酒杯,他盯着苏眉将酒一饮而尽,这才带着阴鸷的笑容缓
缓开口说道:" 苏姑娘何必如此见外?咱们二十年前便在教***事,也算是老相
识了,姑娘本是才貌双全,天下无双之人,如今何必流连这烟花世俗之地?不如
与本座一同为郑爵爷效力,携手将本教势力重新发扬光大,岂不更好?"
苏眉嫣然一笑放下杯来,纤手轻摇团扇,口中施施然地含笑道:" 千户大人
过誉了!才貌双全,天下无双这几个字苏眉怎当得起?想当年咱们圣教在老教主
的率领下众人同心协力,那是何等兴旺,后来教主飞升天国,大家便立刻翻脸你
杀过来我杀过去的,实在让人心寒得紧!我一介弱质女流,不过是有幸靠着锦衣
侯爷的荫庇,借着这烟花繁华苟延保命罢了,如今长乐宫里人才济济,高手如云,
在江湖上的势力名号早已不下于当年的本教,我苏眉又何必自不量力,做那东施
效颦之事呢?"
沈千秋盯着苏眉,许久才缓缓说道:" 人各有志!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勉强,
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本座前来,便是有件重要之事想来请教,望苏姑娘你
如实相告才好。"
苏眉在座中微一欠身,带着笑道:" 小女子在此侍候,千户大人有何吩咐,
尽管请说便是!"
沈千秋点点头,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布卷慢慢打开,只见布卷之上画着一
个方面阔额,浓眉大眼,下巴带着短须的粗陋男子相貌。沈千秋瞧着苏眉,口中
说道:" 姑娘一向有过目不忘之能,本座想请苏姑娘瞧瞧,近来可曾见过此人?
"
苏眉接过布卷铺在桌上,细细地瞧了良久,对沈千秋摇了摇头含笑说道:"
此人相貌粗俗平凡得很,凝香楼每日这许多人来人往的,像这样的男人不知凡几,
妾身是一向从未留意的。不知此人是谁,竟要劳烦千户大人如此下问?"
沈千秋盯着苏眉,面上划过一丝阴鸷的笑容说道:" 苏姑娘先莫如此肯定,
再好好想想,姑娘果真没见过此人?"
苏眉瞧着沈千秋,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大人见谅,苏眉确是想不起来了,
还请千户大人赐教!"
沈千秋不言声地盯着苏眉看了良久,才冷笑了一下道:" 苏姑娘你好健忘!
此人姓马,行六,是陇西做珠宝生意的一个富户,人称马六爷。这人几日前
曾来到洛州,当晚便宿在了你这凝香楼里,而且听闻还花重金包下了贵处的一位
花魁,请问姑娘,是否确有其事?"
苏眉纤手推开了桌上的布卷,站起身来笑道:" 千户大人既然自己什么都清
楚知道,又何必特地前来相问?大人这么一说苏眉倒想起来了,确有此事。"
沈千秋冷笑道:" 苏姑娘想起来了便好,那可否告知本座,此人如今的下落?
"
苏眉手中轻摇小扇,悠闲地道:" 千户大人,您是在和妾身开玩笑么?"
沈千秋冷冷地道:" 怎么姑娘觉得本座像是爱开玩笑之人?"
苏眉面上仍带着笑道:" 那千户大人不会不知道,这人明明当晚便已经被人
所杀,大人怎么还要明知故问?"
沈千秋阴沉沉地道:" 苏姑娘,此人当真已经被杀了么?那么是被谁所杀?
还是另有隐情姑娘却故意隐瞒?"
苏眉忽然转身瞧着沈千秋,她面上仍带着笑,但话语却已变得冷若冰霜地道:
" 那自然是被你们长乐宫的刺客所杀!这人还欠了凝香楼一百两金子,尸首便埋
在城外山上,千户大人是否要去瞧瞧,再顺便替他还了小女子的账?"
她不待沈千秋说话,又悠悠然地说道:" 不过既然如此,苏眉也想问千户大
人一句,凝香楼不知得罪了你们长乐宫什么,为何杀了我的客人,还要接二连三
地派来刺客将我这儿打得一塌糊涂?本来小女子瞧在锦衣侯爷的面上也忍了不想
再提,可如今千户大人竟又前来一番咄咄逼人的模样,莫非你们长乐宫如今仗着
势力大了,便连侯爷也不放在眼里,瞧着我苏眉一介女流觉得好欺负么?"
沈千秋冷冷道:" 苏姑娘,你少安毋躁!你说得如此委屈,只怕事实上却未
必吧?你暗中相助温家堡的势力与我们长乐宫作对之事,若是到侯爷面前让他知
道了,恐怕他老人家再宠爱于你,也未必会高兴吧?"
苏眉听着冷冰冰的话语,面上却浮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她轻摇团扇在厅中踱
着步子,口中施施然地说道:" 哼,你们长乐宫一向便是自以为做事精明,可惜
都把别人瞧得太笨了些!千户大人你今日来我这儿追问此人下落的目的,以为我
苏眉心中不知么?这姓马的曾给你们长乐宫捎去一个檀香木盒,木盒里面便是我
们圣教二十年前因教中变乱所丢失的教主圣物魔君玉玺。这玉玺本来应该是锦衣
侯爷的,不过有人却想暗中独吞,于是便一面谎称马六给的是个假木盒,一面派
人来我这儿杀了他来个死无对证,还能顺便栽赃我苏眉勾结温家,背叛侯爷!"
她转身过来对着沈千秋,目光直向他射去:" 千户大人,你们这一石二鸟的绝妙
主意,也未必想得太好些了吧?"
沈千秋闻言脸色一变,眼中勃然大怒一般地射出凌厉的光芒,面上肌肉不住
抖动,苏眉毫不在意般地轻拂团扇,面上带着仍是带着微笑,迎着他的凌厉目光
施施然地向他瞧去。
沉默中过了良久,沈千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阴测测地说道:" 好,
好!本座佩服!苏姑娘果然还是当年那番足智多谋,能言善道!不过我看你这一
面之词却未必容易让人相信,姑娘既然口口声声说那马六是长乐宫所杀,可有什
么证据?
苏眉冷冷一笑,转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放到桌上打开,里面竟是两粒如血
般通红的人眼珠子,苏眉笑道:" 这对傀儡死士的红眼珠子,千户大人总该认得
罢?你们长乐宫用傀儡术替侯爷暗中培养死士的事情,我苏眉是不知道的,可千
户大人你总该不会不知道了吧?"
她坐了下来,又重新斟上了两杯酒,递到沈千秋面前笑道:" 千户大人你千
万不要误会,你我这么多年的老相识了,这次大家误会一场说过便算!不管温家
也好,长乐宫也罢,小女子如今在这烟花风月之地不过是想求个安然享乐,不再
理会那教中纷争与江湖之事而已,绝无和郑爵爷作对之意,苏眉的这点心思,还
请大人代为转告,想来爵爷他定会明白成全的吧?"
沈千秋瞧了苏眉半响,才接过酒杯缓缓说道:" 好!苏姑娘这番话,本座自
会帮你带到,不过本座也想提醒姑娘,郑爵爷最恨人耍小聪明欺骗于他,姑娘冰
雪聪明,想必不用本座再多说了吧!"
苏眉微笑道:" 千户大人的一番好意,让妾身感激不尽!" 二人举杯饮了,
苏眉放下酒杯笑道:" 说来也有许久不和大人见面了,此次招待不周,真让妾身
好生过意不去。不如今晚重新为大人开席接风,苏眉再挑选几位姑娘为大人歌舞
助兴好好乐上一番,然后一醉方休如何?"
沈千秋手一扬,站起身来说道:" 罢了!苏姑娘的好意本座心领了,不过本
座还有事在身不能久留,这便告辞罢!"
苏眉起身道:" 既然如此,苏眉便不敢强留大人了,妾身送诸位千户大人出
去!"
沈千秋冷哼一声,带上从人往外而去,苏眉一路随他们送出了凝香楼外,沈
千秋在大门前翻身上马,转头对苏眉阴测测地冷笑道:" 苏姑娘请留步!这次姑
娘的盛情招待本座记下了,若是姑娘芳驾下次幸临敝处,本座定会好好招待姑娘
一番!" 苏眉笑着裣衽一礼道:" 苏眉记下了,请大人慢行!
沈千秋不住冷笑,笑声中与随人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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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苏眉瞧着沈千秋带着锦衣卫众人离开了凝香楼,这才转身回去。她行过方才
的庭院外,由远而近便听到从院内传来琵琶转弦拨轴,轻挑慢拢的婉转曼越之音。
她在院门外停下脚步,微微扬手,跟随在她身后的侍女便躬身悄然退了下去。
苏眉进到院中,只见在池畔的花间亭子里倚栏坐着一位年轻女郎,瞧着那湖
面的一池碧水低眉信手,似有所感,她玉指捻动怀中琵琶丝弦,弦弦切切间奏出
的丝竹乐声一时清脆亢扬如银瓶乍裂,一时缠绵温婉如莺声浅语,苏眉倾听许久,
缓缓来到亭边对她笑道:" 小菁儿,你的琵琶曲子弹得真好,我若是哪位经过的
少年公子,也定会被你的模样和音律痴缠得连魂儿都找不到了呢!"
温菁回过身来,对苏眉轻轻一晗首道:" 妹妹方才心情有些气闷,瞧着这儿
景色好看来解解闷儿,不想无意间扰了姐姐,有污清听," 她目光流转,又转颜
笑道:" 好久不和姐姐踏青赏花了,我瞧旁边这些花儿开得真美,配上姐姐发上
这支钗子定然好看,不如妹子为姐姐选一朵戴上可好?"
她话音刚落,亭畔花丛之上的一朵花儿已从枝上坠了下来,琵琶声中她丝弦
一抹,那朵花儿便如长了眼睛一般,嗖的一声向苏眉发鬟之上射去。苏眉道:"
多谢妹子!" 微笑间一转身,已将花儿夹在了指间,温菁笑道:" 不中姐姐的意
么?这儿许多花儿,不知哪朵适合姐姐心意?" 她口中说着,指间却不停连挑连
抹,琵琶音色顷刻急切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苏眉身边的花丛都被音律的气浪所笼
罩,枝叶不停震动,所有花朵几乎同时从四周向苏眉射来。
苏眉口中微笑道:" 你这小菁儿!" 身形却一闪,瞬间在地面不住转动竟回
旋成一道绿影,所有射向她的花朵顿时都被卷入影中,只听她笑道:" 还是你这
小美人儿戴起花来更美,姐姐都还你罢!" 话音未落嗖嗖连声,刚才的花儿都从
绿影中同时向亭中的温菁射去。
那些花儿射到温菁身前,琵琶弦声一拢一挑,花朵顿时纷纷碎成花瓣,在弦
声中绕着她在空中四散飘落,琵琶声如山涧冷泉流水嘈嘈切切,花瓣仿佛也随着
弦声翩翩起舞。只听曲终收拨,四弦一划声如裂帛,温菁抱着琵琶从亭中掠起,
唇边还轻咬着一朵花儿,轻飘飘地从花瓣中回旋着落到亭外。
苏眉拍手道:" 好!" 她接过温菁手上的花儿,替她簪在发鬟之上又笑道:
" 妹子不但模样美貌,曲儿弹得更好,不过你下次要送姐姐花儿直说便是,就不
必让我陪你练这十面埋伏凝音阵了吧?"
温菁笑道:" 我方才听说来了些麻烦讨厌的家伙,正担心姐姐一个人应付不
来,如今怎样了?"
苏眉笑道:" 早让我打发走啦!要说麻烦,你这小菁儿这几天给我惹的麻烦
还不够么?" 她又道:" 楚姑娘来替盛大爷瞧伤了么?他们如今怎样?"
温菁道:" 她方才替盛大哥瞧过,盛大哥人还没醒,但伤势已经无碍,不过
楚姑娘她就有些………" 苏眉道:" 她怎么了?" 温菁摇摇头笑道:" 没什么!
我已经让相公送她回去了,这会儿正有些无聊气闷,姐姐可有什么好法子让
妹妹散散心么?"
苏眉笑着道:" 妹妹生得这么美貌,还怕找不到乐子么?妹子若是愿意,姐
姐便为你挑几个相貌英俊的公子客人,让你散心玩玩如何?
温菁被她说得红霞满面,轻轻啐道:" 姐姐又来取笑了!……什么相貌英俊
的公子?我早就看腻啦!………不过姐姐若是同意让妹妹去接客,我悉听姐姐吩
咐安排便是,只是现在…………"
苏眉笑道:" 妹妹既然答应了,姐姐晚上自会替你安排,现在姐姐有些有趣
的玩意得先去瞧瞧,妹子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温菁闻言,羞红着脸笑道:" 姐姐说如何便如何,小菁儿一切听从吩咐便是!
"
苏眉一笑,带着温菁沿着林荫小道往庭院深处走去,二人左转右转,不多时
来到了一处极是僻静的小院前。院门之外站立着两名家奴打扮的汉子,他们见到
苏眉连忙半跪行礼道:" 给姑娘请安!"
苏眉淡淡道:" 起来吧!让我下去瞧瞧。"
汉子道:" 是!" 其中一位掏出腰间钥匙打开了院门,带着她们来到院中假
山之前。那汉子按动假山之上的一处机簧,一阵隆隆声响后,假山的洞中现出一
个向下带着光亮的密道,汉子一揖便躬身退下了。
二人来到洞中,温菁瞧着那脚下的地道,对苏眉奇道:" 苏姐姐,没想到你
这儿还有这么有趣的地方,这下面可通到哪里?" 苏眉瞧着她道:" 这下面是通
往凝香楼的地牢,以往我手下若有不听话的姑娘,我便让人将她带到下面牢里受
罚,小菁儿你若是往后接客不守规矩,我便也将你这般交给他们带下去脱光了衣
衫严刑拷打,你说好么?"
温菁闻言,紧张与吃惊中又有些说不出的兴奋,她咬牙瞧着苏眉,片刻才怔
怔地道:" 是!……菁儿若有做错了,甘受姐姐责罚便是!"
苏眉一笑,带着温菁下了密道。那甬道有一人多宽,两壁用石块砌成,墙上
燃着松脂照明,台阶延伸向下,冰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温菁心中
想道,凝香楼外面如此繁华似锦,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去处。
不多时苏眉带着温菁行到了一扇铁门之前,从里隐隐传出皮鞭抽打的啪啪声
和低沉的闷哼声响。二女走进室中,温菁只见这间石室如外面雅舍一般地宽敞,
四周壁上燃着松油火把,墙上挂着的各种皮鞭镣铐刑具却是如同官府牢房般一应
俱全,四周角落还摆放着各种自己不知名目的刑台刑具。而在地牢的一侧的刑架
之上,一个蓬头乱发赤身裸体,浑身鲜血的男子被镣铐大字型地铐住刑架的木板
之上。在他面前,一个赤着黝黑上身铁塔一般高大的光头巨汉,正拿着一根粗实
的皮鞭向那男子一鞭一鞭狠狠地抽打着。那受刑的男子垂着头身子也一动不动,
只有皮鞭落下之时才发出低低的闷哼之声。
那巨汉见到苏眉进来,连忙停下皮鞭躬身瓮声瓮气地道:" 我的主人,您好!
" 他口音颇为特别,温菁这才注意到这巨汉的样子既奇特又丑陋凶恶,他光
头厚唇,鼻翼之上还挂着一个硕大铜环,看相貌是海外波斯族人,然而对苏眉的
神态却是极为恭敬。
苏眉的眼光缓缓落在刑架那人身上,她道:" 昆仑奴,这几日他可曾说过些
什么?"
那名叫昆仑奴的波斯巨汉口中恭敬地道:" 主人请原谅我,这人什么都没有
说!"
苏眉淡淡地道:" 行了,起来罢!" 昆仑奴垂首侍立到了一边,苏眉转身对
温菁笑道:" 妹子,你可认得出这人是谁么?" 温菁借着刑房墙上的火光,细细
打量着刑架上那垂着头满身鲜血的赤裸男子,忽然吃惊地道:" 难到是他?……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又怎会在这里?………"
苏眉一笑,从一旁的铁桶中盛了一勺水,随手泼在了那人伤痕累累的身上,
那人的身子弓地弹起,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苏眉笑道:" 马六爷,这加了盐碱的
水给你洗洗身子可还提神受用?你睁开眼睛瞧瞧,哪位美人儿来看你了?"
那刑架上的人费力地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向前瞧去,温菁恰好与他怨毒的目
光相对,顿时又惊得" 啊!" 了一声,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夜里与温菁
欢好之后,被傀儡死士射杀的陇西富商马六爷。
温菁又是意外又是吃惊,对苏眉道:" 苏姐姐,马六爷他……那晚不是已经
被长乐宫的傀儡死士杀了么?他的尸身我还命赵大哥他们去埋了,为何他又在这
里?……"
苏眉嫣然一笑道:" 事情其实简单得很,那傀儡人是我控制的,射杀他的铁
针之上也涂了让人暂时假死的药物,连尸身我也换了一具易容之后和他一模一样
的尸体,若不是这样,如何能瞒过长乐宫的那帮人?" 她转身对马六爷道:" 六
爷,这几日招待不周真是委屈你了,我让你好好想想你把那檀香木盒藏在哪里了,
总该想起些什么来了吧?"
马六爷圆睁着双目,盯着温菁与苏眉二女,眼中射出止不住的愤恨与怨毒的
光芒,他良久才声音低沉地道:" 苏姑娘,在下是个正当的生意人,并未得罪过
姑娘,那木头盒子是陇西魔教逼着老子带来洛州的,在下一家人的性命还在人家
手上,怎么去贪图私藏魔教的东西?那盒子确实早就交给长乐宫的人了,在下除
此之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眉轻轻一笑道:" 马爷,你当苏眉是三岁小女孩般地来哄么?你给长乐宫
是个什么盒子你心里清楚,再说了,你自己其实是什么人,当我苏眉真不知道么?
"
马六爷狠狠对苏眉道:" 姑娘说的话,怎么老子一点也听不明白?"
苏眉冷笑一声,手中一扬已多了一样黄橙橙的物件,她道:" 马爷,这件物
事是从你客栈的行李中找到的,小女子见识浅陋,马爷能否赐教这是什么东西?
"
温菁上前瞧去,只见苏眉手上之物是一块纯金的小牌,牌子还雕刻着花纹和
小字,苏眉冷笑念道:" 文字陆百玖拾叁号,锦衣卫北镇抚司中千户马,啊哈,
原来马爷是位千户大人,小女子真是失敬得很!"
马六爷脸上肌肉一阵阵地扭曲抖动,狠狠瞪着苏眉,好一会才开口道:" 不
错!老子明面上行商,其实一直是锦衣卫的人,你们既然早就知道了还将老子关
在这里,可知已经犯了死罪吗?要就一刀杀了老子给个痛快,要就爽爽快快放老
子走路,你究竟选哪样?"
苏眉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到刑案之前慢慢检点把玩着桌上的各种刑具,片刻
之后才转身到马六爷的身前,她伸出纤手忽然一把握住了马六爷胯下那垂吊的阳
具,马六爷紧张得浑身一颤,但苏眉却是握住了他的肉茎为他慢慢套动,同时在
他身边轻声细语道:" 看模样马爷还没明白么?现在这儿是由小女子说了算,我
也给马爷你两个法儿选,一是马爷你现在便将盒子的下落说出来,自然今晚便是
我凝香楼里的贵客;二是等会儿用刑以后你求着要说,苏眉却还不一定想停下来
听,马爷你究竟选那样?"
她口中一面如调情一般地软声细语,一面纤手细细为马六揉搓着胯下的阳具,
才一会儿,那黝黑粗垂的肉棒便已被她套弄得如铁棍一般地坚挺勃起。她转身对
温菁笑道:" 妹子若是接下来不忍心瞧,便先到外面去歇息片刻罢?" 在一旁的
温菁正看得心中扑扑乱跳,她身子一颤,忙道:" 啊,……是……是!" 她走出
刑室门外,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将身子贴在门上,透过小窗的栅栏向
里瞧去。
只见苏眉瞧着脸色苍白颤抖却紧咬牙关的马六,俏脸一寒,突然手掌一翻哐
啷一声,一个黝黑的铁铐已经紧紧地箍在了马六爷勃起的鸡巴根部,苏眉一边轻
抚着他勃挺粗大的阳具,一面冷笑说道:" 马爷,有些没用臭男人的阳具在被拷
打之时虽然已经被铐子铐住,但还是仍会忍不住射出阳精。这可煞风景得很,马
爷这肉棒不知会不会,不如先将你堵上如何?" 她说完捻起那阳具铐上用细链连
着的一根粗长闪亮的银针,握住马六爷那根粗壮的阳具,对着马眼缝中缓缓刺了
下去。
" 呜?………啊啊啊啊!!——" 刑架之上的马六爷发出一声响亮的惨叫,
" 你这贱婊子,给老子住手!!………!!" 苏眉却是缓缓将银针顺着他的马眼
尿道一直刺穿了他的阳具底部,这才放开手,只见在马六爷挺翘的阳具上,马眼
中间露出一截长长的银针被链子连在阳具根部的铁铐之上,阳具悬着无法垂下,
鲜血从马眼中顺着银针不住往外渗着。
苏眉悠然地踱到刑案边上,片刻又回到了刑架之前,她看着面色煞白不住喘
息的马六爷轻轻笑道:" 等会还有更加受用的,马爷留些气力享受,好么?" 她
纤手一翻,这次却是多了一个连着铁链的细长闪亮钩子,她捏住马六爷那黝黑涨
大的卵袋的一边睾丸,将钩子慢慢钩了进去。
" 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刑具上的马六爷顿时发出一种如
野兽般的惨嚎,连门外的温菁也听得心中一紧,他的身子猛然绷紧,又弹起,却
无奈已经被腰间的铁箍紧紧箍在了刑架木板之上。他的卵袋睾丸被钩子勾过穿出,
苏眉又扳起他的腿,将钩子上铁链的另一端扣在了他的脚趾之上。
马六爷不住地惨嚎,苏眉却对他的嚎叫声充耳不闻,又如法钩穿了他的另一
边睾丸卵袋,此时温菁只见马六爷脸色一下青绿一下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喉咙
中不住发出粗重的喘息和惨嚎,他粗壮的阳具被刺穿悬吊着,卵袋的两侧也被钩
子勾穿拉到脚尖,他只能踮起脚趾,鲜血顺着大腿不断滴下的同时身子也不住颤
抖。
苏眉从墙上取下一根皮鞭,对他冷冷道," 马爷你放心,我已经点了你的几
个穴道,你的神智会一直清楚得很,你好生想想那东西放在哪里了,等会小女子
乏了,再听你说也不迟。"
她话音未落,狠狠的一鞭已经抽在了马六爷的裆部那笔挺的阳具之上,伴着
马六爷的一声骇人惨嚎,苏眉冷冷地一鞭接一鞭地接连抽去,她几鞭下去,马六
爷那惨嚎之声已经变了音调不似人声,倒像幽冥鬼哭一般,听得实在渗人之极。
门外的温菁听得干脆转过身来靠墙捂住了耳朵,她心中突然想道:" 若是我
也落在别人手里,被这般脱光了逼问拷打,他们却会如何对我?"
这个荒唐念头一经突然升起,便如同小鹿般在她心中扑扑乱撞,不知不觉间
双颊火热通红,身子也开始有些燥热起来,她在堡中生来便是大小姐,平时身边
丛人也是对她恭敬无比,从未敢有丝毫拂逆,这次来凝香楼中扮成青楼女子接客,
一半是觉得好玩,另一半也是心中隐隐希望自己能像那下贱的妓女一般被人对待,
温菁心下忍不住想道:" 若是盛大哥,他必然有许多折磨我的法子罢?不过我练
了那" 长生欢喜诀" 身子却也不怕受伤,哎……要是盛大哥早些醒转便好了……
…" 她一边胡乱想着一边瞧着牢中的各种刑具,一股情欲竟从小腹升起,还
好左右无人注意,她忍不住解开腰上细带,悄悄将手伸到胯下,轻轻剥开已经湿
漉漉的内里小亵裤,指尖轻柔搓捏蜜唇顶端那粒饱满突起的阴核,不知怎地,瞬
间强烈如潮的快感从阴部立刻涌起,让她险些便要大声呻吟出来,幸好连忙紧紧
咬住朱唇,才没有发出声响,温菁也不敢再用力,只是自己隐在暗处墙边,伴着
牢中传来的惨叫,自己慢慢自慰手淫了起来。
苏眉几十鞭下去,马六爷的阳具已经被抽得血肉模糊,他自己也头发根根竖
起,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只能像野兽一般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哀嚎尖叫之声,
他的脚趾连着被勾穿的卵袋,被铁链紧紧拉着勉强踮起,大腿止不住地颤抖。
苏眉却毫不留情,她手上皮鞭一鞭接一鞭,虽然缓慢却总是狠狠抽去。终于
在狠狠一鞭之后,马六爷一边的脚趾终于支撑不住用力一伸,只听" 啪" 的一声
脆响,他的卵袋被铁钩撕开一边,一粒血淋淋的睾丸被甩到了刑房的地上,溅起
一滩鲜血。
" 嗷——!!!!" 刑架上马六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头便软软地垂
了下去一动不动,苏眉停下手中的皮鞭,上前抓住他的头发一把将他脑袋提了起
来,面上仍是带笑但却声音冰冷地道:" 马爷你别给本姑娘装死,你还剩一边卵
蛋呢,不过再下去恐怕马爷你就真成太监了,这会儿如何?想起什么来了么?
马六爷不住地喘息着,变了形的脸怨毒地瞪着苏眉那始终带着迷人微笑的脸
蛋,好久才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来:" ………你这妖女……没想到你如此
……心狠手辣!………"
苏眉冷冷道:" 要比心狠手辣,又怎么比得过你们锦衣卫的东西二厂?很好!
等会本姑娘将你的另一颗卵蛋也抽出来,然后等慢慢凌迟完了你的阳具和四
肢再来问你,我瞧你说是不说?"
马六爷瞧着她又拿起了皮鞭,终于惊恐绝望地嚎道:" 说!说!我说!……
求姑娘不要再用刑了!………" 他瞧着苏眉一副冷冷不为所动地模样,连忙
喘着粗气道:" ……那盒子……其实是我们奉锦衣侯爷之命,从陇西魔教手中所
夺,……但那沈千秋告诉我说,那盒子中藏有魔教的一个大秘密,让我暗中将盒
子留下…………"
苏眉冷冷道:" 那真盒子如今在哪里?"
马六爷呻吟道:" 沈……沈千秋他绝想不到……我把它藏在洛州府衙的狱神
庙中………求姑娘你放了我……在下愿意带你去取…………"
苏眉冷笑道:" 你带我去?难道本姑娘不认识路么?" 她瞧着马六爷软软地
垂下了头没了反应,伸指探了探他的鼻息,转身对在仍在一旁的昆仑奴吩咐道:
" 把这里收拾一下,将这人扔到洞里!"
昆仑奴躬身道:" 是!" 苏眉转身走出了刑房,瞧见仍隐在角落黑暗中低着
头,将双腿夹着手身子不住颤动的温菁,她悄悄行过去,突然从后面抓住了温菁
还在贴身小裤中的手指低声笑道:" 你这小菁儿,独自在这儿悄悄做什么好事?
"
温菁一直在门外一边自慰一边胡思乱想着,几次几乎要高潮都强忍了下来,
双腿早已酸软乏力,她又惊又窘地道:" ……我……我……那人招了么?……姐
姐怎么这么快…………" 竟有些话也说不全了。
苏眉笑着掀开她的衫裙,挑开她裆部的贴身小裤揉动她的阴核,一阵强烈的
快感顿时冲温菁的全身,虽然已经是强忍住但仍然不禁微微呻吟了出来。苏眉把
手指放回嘴边轻轻舔去她的淫液,在她耳边微笑道:" 你这不要脸的小淫娃,竟
然在这牢里手淫,你给我说出来,方才一直在想些什么?"
温菁红着脸,声音低低道:" 我……我……我方才在牢里,瞧见那人被拷打
……便想到下来时姐姐对我说的那些…………"
苏眉轻轻笑道:" 便想着自己如果也是这般模样被贱男人拷打,会如何被他
们折磨奸淫,是么?"
温菁羞不可抑,低声道:" ………是………姐姐你别说了……咱们这便回去
罢?……"
苏眉笑道:" 好!" 她突然运指,点了温菁后颈和背上几个穴道,温菁" 呀
" 的一声软在苏眉怀里,苏眉对她轻轻笑道:" 妹子你真是个天生淫贱的小骚货!
你既然想,姐姐便遂了你的心愿,今晚恰好有重要的客人前来,我便让妹子
便在这牢里服侍他们如何?"
温菁又惊又羞,忙道:" 这……这怎么可以?姐姐,我………" 苏眉一笑,
又故意板起脸来冷冷道:" 有什么不可以?从现在起我便不当你是温家小姐,你
不过只是楼里一个淫荡下贱的青楼婊子,明白么?"
温菁道:" 我……我……" 终于垂下首来低声道:" 是!苏大姐姐!"
苏眉微笑着将她抱起,在她唇上一吻道:" 这样还好些,否则我便要你脱光
了爬出去啦!" 说着便抱着她往地牢甬道之外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