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节 那个讨厌的人
杜安心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讨厌过一个人。
世界上哪有这么别扭这么可恶的家伙?他自己不合群,就不许别人在研究室里聊天。他讨厌杜安心,就不许别人同安心太亲密。
杜安心忍了又忍,他却越来越过份。
今天加班计算雷轮的转轴率,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八点过大家都没有进食,他作为老板,出钱请大家加餐也属正常。
本来好好的,师兄李清见安心忙着收拾被大家丢的乱七八糟的零件,便给她留了一份餐。这也没什么,当她抹着手走过来,李清将饭盒递到她手里时,安心出于感激便冲着李清嫣然一笑。
李清一向照顾这个青春可爱的小师妹,刚伸手有些宠溺揉了揉她乱糟糟的短发,王立讯高大的身子便晃了过来,冷冷地道:“杜安心,去把明天要的资料准备好。”
安心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清道:“立讯,那个不是明天要吗?安心还没吃饭呢。”
“什么时候不可以吃饭?资料我要带回去看。所以不能等。”王立讯板着脸道。
杜安心在心里面咒了他几百次。腹中在唱空城计,她偷眼瞄着饭盒里颜色鲜艳诱人的菜肴,恋恋不舍,很不想动弹。
小卫从边上跳过来,笑嘻嘻地道:“安心,我吃过了,我帮你啊。”
杜安心还没有说话,王立讯又道:“不如叫她把奖金也分你一份。”
小卫看看他的脸色,伸伸舌头,自觉溜到了一边。
杜安心恨得牙痒痒。
人人都知道她缺钱,所以一有额外的活,只要她忙得过来,都会交给她去做。王立讯一直抓住她这点死死不放,有机会就冷嘲热讽。
人家说有别扭的异性想吸引心上人注意,便会做些欺负她的事情。
小卫他们私底下也分析过,说王立讯是不是喜欢上了安心。分析结果是不可能。
原因有二。
一是王立讯有个漂亮得象演员的女朋友,一到周末就会亲自到研究室来接他。平日里偶尔也会带据说是自煲的靓汤前来慰问。王立讯那张千年寒冰脸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稍稍柔和。
二是王立讯看安心的眼神傻子也看得出绝对不是迷恋。虽然也尽量掩饰过,但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屑与厌恶,还是偶尔会为旁人所捕获。
小卫曾悄悄问过安心:“你是不是得罪过老大?”
安心只觉莫名其妙。没有到王氏研究室上班前,她根本连这个人都没有听说过,怎么会得罪他?况且她自认也不是个讨人厌的人。
研究室里只有两名女性,除了安心,另一个就是端茶倒水跑腿的高中妹妹小玲珑。
安心是师兄李清介绍进来的,而室里十几位男士全都是李清的师兄师弟,安心嘴甜手巧,大家都很喜欢她。当然老板王立讯除外。
其实刚上班都还好,王立讯并没有特别注意她,也没有特别针对她。从什么时候起,她成了他的眼中钉呢?安心想不起来,也懒得去想了。反正这次研究结束,她只怕也留不下来了,何必多费心思。抓紧时间赚钱才是正道。
胃里空空的,很难受。杜安心一只手撑住肚子,一只手在键盘上敲打。
桌上突然放过来一盒已开封的牛奶。杜安心抬头一看,李清一根指头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杜安心悄悄看了看身后的办公室,那个暴燥的狮子头正埋在文件堆里。
两人会心一笑。李清身材削瘦,不过足够替她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安心打仗一样,极快地把牛奶灌下肚,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一点。她以表情和手指做了个夸张的敬礼,李清笑了起来。
办公室时噼哩啪啦重重的摔文件声音传出来。李清回头看了看,有些无奈:“我先回家了。”慢慢地往外走。杜安心背对着办公室比了个不雅的手势,道:“明天见。”李清笑着摇了摇头。
时针逐渐指向十点。大大的研究室里只余几个位置还亮着桔黄的灯光。窗外在滴滴答答,下雨了。窗内则静悄悄,偶有几下轻击键盘的声音。
“杜安心!”炸雷似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是!”杜安心被吓得一激灵。
“我花钱请你来玩的吗?还有多久才弄得好?”
杜安心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一串数字:“好了!”
她跳起来把U盘抽出来,跑到王立讯办公桌前,脑袋下垂,双手前递:“老板,我做完了。”
没有回应。
安心悄悄抬头,正好对上那若有所思的深遂眼眸。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安心呐呐地道:“老板,我可以走了吗?”
王立讯脸色一沉,不假思索地道:“等我看过再说。”
这个时候加班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安心站在王立讯那张过大的红木办公桌面前,看着他把盘打开,点读。
王立讯专心地审着资料,宽大魁梧的身材将办公桌占据了一半。他浓黑修长的眉毛微微皱起,眉尖额前有淡淡的细纹。大大的双眼皮眼睛在专注某件事时显得很漂亮。他的嘴唇很薄,通常都是紧紧地抿着。下巴中间有道浅浅的凹痕,看起来显得有点倔强。这个可是影星林青霞和张柏芝都有的那种美人下巴呢。
杜安心忽然觉得,如果不瞪人,不发脾气,其实王立讯还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她抬起腕表看了看,十点了。咬了咬下唇,有些焦急。魅色那边的场子一直是她压轴,这么晚了要找人替也不可能了。
王立讯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莫名的怒气:“着什么急?”
“不是,那个老板,我十点半还有事情。能不能……”她话还没有说完,王立讯已将滑鼠一扔:“什么事比工作还要重要?啊?我开你工资是白开的吗?”
杜安心苦着脸道:“老板,我真的有事。这个资料是一早就搜好了的,应该没什么错了,我可不可以先走了。”
“谁说没错?这里错,这里也错……你就是这样对待工作的吗?”王立讯点着屏幕,火气腾腾。
杜安心探过头去一看,不禁有些烦燥:“老板!错别字谁没有啊?意思能懂不就行了!”
这个又不是商业合同,非得每个字清清楚楚。再说从网上下的资料本来就有错字,她已经改了大部分了。
王立讯大掌在桌上一拍,指着安心道:“不行!你不知道我刚从英国回来吗?我就是看不懂!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纠正过来再走!”
杜安心忍无可忍,他确实是从英国回来的,不过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记得昨天他还亲自为小卫纠正了文件中的错漏文字,他这纯属找茬。
“你别太过分了啊!”杜安心也学着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音不大,但手好疼。好像没什么气势啊。
王立讯挑起半边眉看她,大有你能奈我何之意。
杜安心强捺愤怒,降低声调,尽量平和地道:“老板,我知道你看不顺眼我,OK!你要整我没问题,明天继续好吗?现在我不奉陪了!再见!”丢下话,杜安心转身踏着重重的步子,离开。身后气急败坏一连串鬼叫怒吼,还伴着稀里哗啦砸碎东西的声音。杜安心更加不敢回头了。
明天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吧。杜安心很无奈。
火速打车赶到位于城市另一侧的魅色,林哥和小青焦急地在门口探望,见了她如获救星。小青拉着她便往场子后台跑,边跑边帮着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甩了一地。
化妆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小青告诉她林哥去求治平上台救场了。杜安心脑子里顿时闷响,完了,这下子林哥只怕会杀了自己。
坐在化妆镜面前,安心已经全身赤祼,任小青在自己脸上涂抹,她技巧地稳住脑袋,身子娴熟地轻轻扭动着,把一件金色的舞衣套了上来。
碰的一声巨响,林哥抱着一堆衣服踢门进来,大力连人带衣往沙发上一扔:“安安!你想死吗?”
安心讨好地媚笑:“对不起林哥,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
林哥跳起来,凑到安心脸上指着鼻子开骂:“你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我没告诉你今天大老板要来吗?你的节目放空档,怎么办?这里头熟客多,大家又都只买治平那杂种的帐,为了你我还要去求他!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你都没见他那拽样!气死我了!”
安心伸手挡着流星雨:“是,是,我错了,林哥,别生气了,我这就上场,加演十分钟!好不好?”
“三十分钟!”
“林哥你吸血啊?我会累死的!”
“二十分钟,不要再还价了!快滚!”林哥拎起安心,把她往外推。小青跟着跑,叫道:“假发!假发戴上!”
匆匆忙忙冲到台前,正好上一节音乐歇工,治平艳丽的脸庞闪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哟!大牌来了!”
安心冲他吐了吐舌头,挤开他用脚尖点地等待音乐。不妨屁股被狠摸了一把,她扭头狠狠地瞪着治平,那家伙精致到妖气的面容象盛开的玫瑰。昂着下巴,冲着她现出挑畔的微笑:“怎么?我帮了你还不许拿报酬?”
安心气往头顶上冲,今天是怎么了?她的倒霉日吗?音乐前奏已经响起,她强自镇定,对着治平妩媚地一笑:“我没问题啊!可是,你行吗?”她很故意地扫了治平下腹一眼,扭头踩着点子上了场。
治平难看至极的脸色被随后赶来的林哥看到,他心里大爽。悄悄冲着台上的安心竖起大拇指。安心送他一个飞媚,身体摆了个难度极高的波浪,全场尖叫声迭起。
杜安心的身材好得没线的个头,躯体修长柔软,丰胸翘臀,胸部以下是惊心动魄的收缩,男人一手就能掌握的细腰。用小青的话说,就是一个妖精。还是千年道行的那种蛇妖。
平日在研究室里她都有意把自己藏在千篇一律的大T恤牛仔裤下,一起上班的师兄弟们都把她当成男人婆。大大咧咧推来搡去的,所以她也不是那么排斥异性肢体相触。在魅色这种复杂的环境里,这种情况也是避免不了的。只不过,那个人是治平的话,就会让她很恶心。
治平是同性恋,据说以前和林哥还是一对,也不知怎么会变成冤家。安心并不歧视同性恋,相反的她在看YY小说时还会为剧中的男男主角们无限制的唯美而感动。她只是有一次无意中看到治平躺在大老板肥厚的,黑油油的屁股下面,回去后就吐了,之后再看到治平难免就会想到那个场景。她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尚未完全踏入社会,还需要人帮持的大学生。
第二章节 舞娘安安
是的,二十二岁的杜安心,即将大学毕业,在A市一家规模颇巨的机械研究室里打工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A市高档夜总会魅色的头牌舞娘。
因为她白天和夜晚形象落差太大,至今为止,没有人发现魅色妖娆诱惑的舞娘安安与王氏研究室里的清纯大学生助理杜安心是同一个人。
越趋激烈的音乐声中,魅色大门外悄悄走进来一个戴着时尚的无檐帽,穿着相当休闲的高大男子。卖酒的小妹好像认识他,笑眯眯地把他迎到了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
男子自进来起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台上那剧烈摆动,诱人至极的魔鬼身影。他目光如炬,简直可以说是贪婪。男子的气息几乎是随着台上妖娆人儿的每个动作一起起伏的。每当那人有较大辐度的诱惑动作出现时,他就会觉得身上有某个部位隐隐作痛。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看他,定然会被他眼中的饥渴给吓到。只不过,随着时间的加长,男子灼热的眼中似乎还多了一种情绪,那就是强烈的独占欲。
口哨声尖叫声不断,有花花绿绿的纸票往台上丢。
这些人也真是蠢,钱多了没有销处吗?杜安心鄙视地想着,为何不等她下了台亲手交给她呢。说不定她心情一好,还会附赠香吻一个。眼看着清台的小子沿着台沿拾捡钞票,杜安心不禁有些哀怨。
咦,是谁这么勇猛这么大力?轻飘飘的薄钞也能扔得这么远,竟然飞到台中的钢管面前来了。
杜安心两眼放着狼光,纤细柔软的小腰一扭,整个人跃上钢管顶部,靠近钞票。她企图以一种不为人察的动作私吞下票票。
不好,清台小子也看到了那张粉红票票!杜安心一急,单腿勾住管子,以一种让人炫目的姿态飞快地倒滑下来,直扑向目标。一时间红发飞扬,短短的流苏裙边顿时失去了它本就可怜的屏蔽作用,把小巧高翘的屁股紧紧包裹住的金色小裤清晰地显现在众人眼前。高难度啊!流鼻血啊!场中人屏息抽气的声音一时竟然超越了乐声。
杜安心以脚尖压住票票,整个人伏在台上,过于丰满美好的碗状胸部差点挨到清台小子伸过来的长手之上。清台小子瞬间放大的瞳孔,奔流而泄的鼻血让杜安心终于安心了。
收场之后,杜安心在后台化妆间换衣服。小青推门进来,以极不屑的语气对安心道:“安安,真是服了你了。那么危险的动作也敢做。”
杜安心嘿嘿笑着,自顾自拉着牛仔裤链,没有回话。
小青抱着双手,眼光复杂地看住她,又道:“你就那么缺钱吗?跳一晚上五百块,怎么说也不算穷了。居然为了一百块小费,连服务生都勾引。”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小青!”安心毫不介意,她知道小青就是这样,嘴恶心软。
“我真觉得奇怪,你既然这么想要钱,干嘛要拒绝客人?如果你愿意,自然有人捧着大把钞票等你拿。”
杜安心慢腾腾地叠好舞衣,然后以温婉如水的眼睛淡淡看着小青。小青暗咒了一句,真受不了,明明是个火辣妖精,却有这样纯情的眼神。
她举起双手:“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唉,安安,我是替你担心,现在林哥罩你,那是因为你赚钱,以后呢?客人永远喜新厌旧,你不可能一直红的。”
安心呆了半响,突然笑着捏了捏小青的脸蛋。“少替古人操心!看把你小脸瘦的!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告诉林哥,明天我会早点到。”
小雨还在绵绵地下。秋天就是个多雨的季节。
走在大街上,杜安心心情很不好。工作不顺利,跳舞这边也不安生。这几日总觉得好象有人在暗中窥视她,可每次回头却不见有异常,她严重怀疑自己得了神经病。
前边拐角处有拉客的摩托黑车,到安心住的地方只要四块钱。为了省钱,安心很少坐出租车。小青警告过她多次,说黑车不安全,她总是一笑置之。
今天遇到的师傅是熟人,这让安心稍为好过了一点。
摩托车师傅熟练地将车停在枫园小区门岗外,遥遥看到自己那套别墅门口透着淡淡的灯光,一个毛茸茸的黑脑袋正在灯光下大门前往这边探。安心心情雀跃起来。她付了钱,蹦蹦跳跳朝着那边跑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小区路灯之下。
不知何时停靠在门岗外面的一辆彪悍陆虎里钻出一个男子。他靠在车身上,掏出火机,点燃了一枝烟,忽明忽暗间,看得到他幽深的眼眸闪烁着奇特的光泽。
烟雾缭绕,秋日的夜晚也会让人燥热,这季节是不是有些反常。男子忽然有些烦燥,他扯开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顿了一下,又将指间的烟捻灭,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踩,转身上车飞速离去。
又做梦了。他挺身从床上弹起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下的床单又是濡湿粘稠。
“他妈的!”他狠狠的咒骂着,掀开床单走到浴室里,扭开冷水冲刷着自己的身子。那股子难耐的燥热却冲刷不去。望着浴镜里的自己,迷蒙的明显沉浸在情欲之中的眼睛,身下小弟的再次勃起,他再次低咒。
“他妈的!”他狠命搓揉着自己,动作越来越快,直到强烈的快感袭卷全身。快意的呻吟着,他一泄千里。
那个妖精早晚会把他害死!
从魅色里见到她的第一晚,他就开始做春梦。梦里绮丽缠绵,主角全是她。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时春上床了。记得最后一次,他压在时春身上,脑子里竟然闪出她暴露着身体的娇媚模样。那一夜他野性十足,马力全开,过后却意兴阑姗,再也提不起兴致。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每天晚上都要跟踪她,看着她在台上骚姿弄首,看着台下的人以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撕扯她,他心里象有把火在烧。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病态,可是他没有办法,象飞蛾扑火般,他已控制不了自己向她靠近的脚步。
他痛恨自己对她过深的迷恋,却毫不怀疑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今天晚上她从钢管上翻飞而下时,那诱人的小屁股没了其他遮挡,薄薄的金色小裤把她美艳的形状,动人的风姿照像般深深映刻在他眼中,他顿时觉得那条美腿勾住的不是钢管,而是他的腰杆,腹下猛地一热,当场就崩溃了。事后他暗骂自己丢脸,活了三十年,这种情形的失控还是第一次。
他很害怕,他怕自己最终完全失控的那天会到来,他怕自己会跪在她面前,低下地亲吻着她白皙的玉足,求她爱自己。这个并不是胡乱的猜测,在梦中,他这样做的次数奇多,而且那时候心里会异常满足,好像是在追求他渴望了一辈子,最美好的东西。
“是我爱死了昨天……”卧室里他的手机在唱,是时春给他设的专用铃声。
他捞过浴巾,擦着身体走进卧室,接电线点。无事的话时春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搅自己,她要回来了吗?皱了皱眉,他接起电话。
杜安心一大早就躲在她的别墅小楼后面,头有点晕。可能是昨晚淋了点雨吧。
大门铁栏栅前她的宝贝獒犬刚果正狂吠着,暴跳着想要冲出去撕咬门外那两个中年男女。
杜安心暗暗挥拳,好样的!刚果!就这样咬,吓跑他们!
那中年男女隔着铁栏,还是有些害怕,朝里面望了又望,女的说:“还没有回来吗?这个死妮子怎么这样难找?”
男的提起声音叫:“安心!安心!你给我出来!”
刚果叫唤得更加厉害,窜起来老高。中年男女忙后退几步,女的道:“她总要拿毕业证书的吧,咱们到时候在学校候着她,我就不信她躲得了一辈子!”
“也好,让她再逍遥两天。”男的恨恨的丢下一句,然后附身捡了块石子,掷向刚果。刚果暴跳如雷,大头撞得铁栏栅咣咣响。中年男女飞快地跑掉了。
杜安心等了一会,才从楼后跑出来,抱住刚果的大头,心疼地道:“宝贝,委屈你了。他们有没有打到你啊?”刚果大头朝安心怀里直拱,低低地呜叫。
杜安心站起来,从身上掏出一本存折,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才二十万呢,还差得远。到毕业的时候也只有大半年了,如果到时还凑不到两百万,这幢房子就保不住了。
眼睛一热,安心赶紧把头昂起来,望着天空。天空是湛蓝的,云朵是柔软而洁白的。A市就这点好,它是个旅游城市,没有工业城市的污染问题。她好喜欢这座城市,她舍不得脚下这块她住了十多年,无一处不留着父母的痕迹的土地。
刚果似乎知道主人的难受,它挨着安心,静静地在她脚边轻蹭。
杜安心低下头,抚着刚果,展颜一笑:“我只有你了,刚果,我们都要加油!好不好!加油加油!”
头仍然昏沉,她胡乱抓了一把感冒药服下,振作精神,出发。今天是新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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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节 错乱
杜安心蹑手蹑脚地走进研究室,伸长脖子向最里面那间办公室张望,不防被人猛敲了头一下。“哎哟!”她抱着脑袋回头看,小卫笑嘻嘻的娃娃脸出现在面前。
“坏蛋!吓我一跳。”
“吓什么吓?你又惹他了?”
安心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他无事都会找我茬,不用惹吧?”
小卫挤眉弄眼,揽着安心的肩膀作友好状:“安心妹妹不用怕,小卫哥哥保护你。狮子头不在,打了电话回来,说去机场接女朋友了。”
“恶!”安心做个呕吐状,这才大大方方地站直,推开小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李清拿着个信封走进来,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走到安心面前,把信封交给她。
安心抬头,李清温和的眼睛在镜片后微微弯曲。“你家教的酬金。”
“师兄,这个月拿得好早啊。”安心开心地打开信封,对了对数字,又道:“怎么多了这么多?”
李清习惯性地揉她的头,笑道:“见过嫌钱少的,没见过嫌钱多的。拿着吧!多余的是奖励,那家男主人说你干得不错。小丫头,再接再厉啊。”
“也!我是杜无敌!”安心作了个丑女无敌的自我激励动作,笑逐颜开。
“安心,这月赚这么多,请客吧!”师兄弟们起哄。
安心赶紧把钱收入口袋:“你们就是一群狼!这可是小师妹我的血汗钱啊!你们忍心下手吗?”
“忍心忍心!”叫得最大声的就是小卫。
李清拍拍手,道:“闹什么闹?不要以为老板不在就可以翻天啊,各回各位,各做各事!快点!”
小卫犹在缠着安心,杜安心警告地冲他挥挥拳头,小卫缩着脑袋叫:“师兄,这丫头没良心的,不要再护着她了!”
李清返回来拎着他的衣领走,边走边道:“好了!晚上我请客,上三源行吧?”
研究室里顿时欢腾起来。“师兄大方,师兄英明”一通乱叫。
安心感激地看着李清清瘦的背影。这个温和斯文的师兄自认识她以来,一直不计回报默默照顾保护着她。
安心知道周围的人都对自己的吝啬颇有看法,关系再好有时也会发发牢骚。只有李清,从来不问她为什么视钱如命。她需要钱,他便帮她四处联系活计,尽力为她争取最好的待遇。
如每周五下午的小学生家教,两个小时的薪资能当人家拼死拼活挣上两天。听小卫说李清的表妹也在找家教,他还大呼李清偏心。
又如这个王氏研究室的活计,高薪又对口。本来是轮不到她的,研究室来学校招人的时候就说明了只招男子,李清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为她争取到手的。虽然事实证明她确实胜任有余,但从老板王立讯的脸色看来,他还是不很满意她。
说到王立讯,安心便想起昨晚的事,忙打开电脑,调出存档的资料又重新核对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放了心。
中午间休,安心因是自带饭菜,并没有和师兄弟们出去吃。她慢腾腾吃完饭,洗好饭盒,觉得有些疲倦,便跑到茶水间,取下外套盖在身上,蜷缩着躺进沙发休息,不一会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有细细的语声吵到安心,安心揉着眼睛正想爬起来,忽听呯咚一声,好像是物体撞击木门。她的瞌睡虫立刻被撞飞了,刚扶着沙发坐起来,一眼瞥到茶水间门口纠缠着的那对男女,又吓得伏了下去。装睡!快点装睡!
眼睛闭上,耳朵却闭不上。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拉扯发出的碰撞声好像就在眼前。安心暗叹倒霉,合手祈求老天保佑自己不要被发现。
突然有女声呜咽着哭出声来。安心疑惑了,不纯洁地想难道是太激烈她承受不了吗?
“王立讯,你混蛋!”娇斥,清脆的耳光声,还有急促跑开的高跟鞋声。
默。
杜安心心想,强上人家被拒绝了吧,活该!她幸灾乐祸地捂住嘴偷笑。
笑着笑着脸就僵了,因为那个高大的具有超强压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自我催眠,我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起来!”低沉地可以想见努力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不起来,死也不起来。安心假装梦中翻身,将脸和半边身子转到沙发里边。
杜安心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没有了大外套的遮盖,她的丝织T恤因睡姿牢牢地贴合在身上,勾勒出来的曲线迷人至极。而她无意识保持的这种半侧卧的姿势,让她从腰间到胸部的线条呈突兀的抛高状,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加上浑圆的被牛仔裤包裹的恰到好处的美臀,她的整个身子充满无法形容的魔魅与诱惑。
安心只顾着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听着王立讯的动静。所以她自然也看不到王立讯辛苦压抑的酷脸瞬间崩溃,眼里迅速升腾起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
王立讯仅余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靠近她,可那双不争气的手不听他使唤,象有自我意识般颤抖着伸向那具美丽的身体。
“杜安心!”声音异常嘶哑。
糟了,他很生气吧。安心咬住下唇,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动,千万不要动,继续装睡,他是诈你的!
“……还不起来?你,会后悔的!”
只听得他呼吸声逐渐粗重,离她越来越近,最后连安心小巧的耳垂都感觉到了他浓浊的热气。
安心这时终于有了警觉,她猛然睁开眼睛,本想做出大梦初醒的样子,却被眼前这张放大的,已完全被情欲控制的,涨红的脸庞吓住。
因害怕而剧烈起伏的胸部首先遭到袭击,那狼爪完全没有轻重地狠狠捏住她。疼痛使安心清醒过来,她曲起双腿狠命一蹬,想要隔开与他之间过近的距离。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只一只手,便将她的两只脚踝捏住,怎样也挣脱不开。
“王立讯!你干什么?快点放开我!”男人与女人力气上巨大的悬殊让安心害怕了。
王立讯双眼赤红,喃喃地道:“妖精!是你勾引我的!是你勾引我的!”他把安心的脚往上一提,脱下她的袜子,将她小巧圆润的脚趾含入口中,轻轻吮吸。
”好香!”这是他每夜梦里的场景啊!他迷醉万分。
安心只觉又麻又痒,不由惊怒交加,骂道:“你神经病!我的脚很臭的!快放开!疯子!疯子!”
“我是疯子!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妖精!放开?不!我不放!我要你!你是我的!”王立讯低吼着。
面前这具新鲜女体他已肖想太久,久到他的心都变了色,他不想放手了。明明很想把她揉入骨血中,却不得不忍痛一次次推开她。眼见着她越来越远离自己,越来越陌生,这种感觉真要命!他再也受不了!
安心小兽般撕打反抗着,可她奋力的挣扎在那样高大,那样强势的他面前显得黯淡且无力。
王立讯根本已神智不清,他按住不停弹动的女人,三两下就把她所有的衣物统统扯开,接着又飞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障碍物,把整个身子都压倒女人身上。
他常年健身,一身硬邦邦的肌肉硌得安心生痛。安心手脚被控,便一口咬在他硬硬的肩膀上,王立讯吃痛,一巴掌拍开她,安心嘴角立刻流下了血丝。
安心也算是个另类的女人,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放弃挣扎,叫骂声一直不绝于耳,而且花样百出,滔滔不绝,越来越市井,越来越彪悍:“……王立讯!你他妈的疯子!?#¥%!你女朋友不让你上你就报复在别人身上!……你他妈小娘养的!#¥*!你这是强暴!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操你妈!救命!救命啊!……”
午间的研究室除了热辣的茶水间,空落无人。
王立讯此时眼中只有安心雪白如玉的身子,她的激烈语言在他耳中就是挑情的词汇,飘飘然的仙乐。他只是嫌那张诱人的小嘴翻得太快,太急,累得这小女人气都喘不太匀,便蛮横地以唇相堵。直到那声音变成了他能接受的呻吟。他大力地在这具自己渴望了不知多久的身子上吮吻,手下身下的柔软让他销魂,他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凭着本能将身子朝前一挺,他张大了眼睛,这甜美的感觉跟梦中一模一样!太快乐了!他兴奋地猛力耸动着。
安心身下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那人在她身上猛力冲撞着,毫不怜惜,如同初尝云雨的愣头小子。
畜生!你乐吧,我不会放过你的!安心强忍不适,只求这折磨快些过去。
这种深入灵魂的疼痛有多长时间没有尝试过了?不知怎的,在这种时候,她竟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满头大汗笨拙地趴在她身上的清秀少年。
古时候失身是女人事关生死的大事,现代女却将这种事当作享受,有些甚至大呼只求过程不求结果。杜安心没有那么豪放,却也不会为这种事寻死觅活。
令她痛苦的另有其事,杜安心发现自己失声了。
那男人在她身上发泄了一轮仍不知足,竟然把她抱到他的办公室套间里,锁上门再次纵欲。整整一个下午,安心耳听着外面师兄弟们走动做事,偶尔还夹着几句关心她的话语。心神恍惚到对那人激烈的动作完全没了反应。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算开口呼救又有什么用?
安心发现自己能够动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不知几点了。那男人似是累极,翻身倒在她身畔,一只大腿还压在她又酸又痛的腰间。
安心推开男人,跌跌撞撞站起来,赤祼着身子,光着脚扑到外间抓起电话,象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却不知该打给谁。好容易想起今天是周二,她晚上应该要到魅色跳舞的,便拨通了小青的电话。小青的声音在线那头响起时,她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她惊恐地抓着自己的喉咙,拼命对着电话张嘴巴,小青喂了几下没听见声音,骂了娘便挂断了电话。
安心气急败坏,抓起话机就往地上摔。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脚背,她吃痛向后一退,正好靠入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王立讯在安心刚下床时就醒过来了,他慢慢明白了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不敢声张,只悄悄跟着她出来,看着她拨打电话却说不出话,本来也有点不好受,可是再仔细看看她,本来光洁嫩白的娇美身子上布满他肆虐逞欢后的痕迹,心里那头野兽就蠢蠢欲动,强烈的占有欲又开始复苏,忍不住上前搂住她。
杜安心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伸手抓起桌上的笔筒狠狠地砸在他头上。笔筒破了,王立讯满面阴霾,没有呼痛,也没有放开她。
“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吗?”他问。
杜安心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便朝他竖起了中指。
王立讯头一低,一口咬住那个嚣张的指头。轻轻舔吻,然后自觉深情地凝视女人,说:“安心,我喜欢你,做我的女人吧。”
杜安心冷笑着抽回手指,弄了个一根变两根的初级魔术,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去你妈的!”两根手指对准那双深情大眼直直就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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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离开水的鱼
那天下午的事并没有多余的人知道。
杜安心没有好到可以肆意谈论这种事的朋友。……也许曾经有过,那都是很遥远的事了。
她一向是个现实的人,认为“事实”两字的真正注解其实就是没法改变。当遭遇到不良“事实”时,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好好安排一个适合自己的结局,将损失降到最低。
事发后她的冷静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她觉得自己应该拿点时间来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办。
她关掉所有的通讯工具,把自己独自关在家里三天。然后照常上下班。
事后找的借口是她喉炎犯了,请假去看病。
事实上她也真的是生病了,那日小小的伤风不知怎的就发展成严重的感冒。她在家的三天基本上都是在床上昏昏沉沉渡过的。很凄凉的感觉,好久都没有试过了。
一切当作从未发生过——这就是经过慎重思考后杜安心安排好的结局。
王立讯当然不会戳穿她。
那次被他认为是此生最大耻辱的表白,换来杜安心一通胖揍后,他在人前基本上对安心是视若无睹的。
高傲的王立讯其实就是一只雄性孔雀。他骨子里极端自负,平生最好面子,大男子意识强烈到恐怖。
他瞧不起除了自己母亲和妹妹以外的所有女人,包括他现任女朋友路时春。
路时春是空姐,家境良好,聪明大方,很能讨王家人的欢心。知进退,懂得什么时候该撒点小娇,什么时候该给王立讯留足大男人的脸面。两个人在各方面都比较契合。王立讯全家都认为路时春是最适合作他老婆的女人,可他始终都没有那种想安定下来的冲动。
王立讯从小优越的家境和出色的外表让他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目光的聚焦点。在他顺风顺水的过去三十年,何曾遭遇过这种挫折——他拒绝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小小的打工妹所唾弃。他认为女人都是做作的动物,她的反抗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可恶手段。
他很不甘心。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决定再给杜安心一个机会。
他趁着四下无人时腆着脸凑过去,故意提出多个任她选择,颇具侮辱色彩的补偿方案。
他幻想中的结果无非是两个:一是她痛哭流涕,闹生闹死要他负起责任来,而且还强烈要求改善补偿方案。二是她终于看清无情的现实,体会到他王立讯能屈尊相就是多大的恩宠。继而含羞,欲拒还迎,心甘情愿做他西装裤下第一百零八条香魂。
不管怎样,结局都会指向同一个方向——她最终从了他。这不是非常的理所当然吗?
他万万没想到的结果是这样的:每提一次就被她痛殴一次。
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假装矜持扮清高,便勇往直前地尝试了好几次。
这个女人的心相当的狠,通常都是抓到什么就掷什么。有一次甚至想把电脑机箱抱起来砸到他头上。他自知理亏,所以统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即使这样,他还是沮丧地认识到,这个表相柔媚似水,内心却象犀牛角一样坚硬的倔强小女人,真的不是他能掌控的。
王氏研究室诸人在这个终日淫雨霏霏的秋天里,突然了解到自家老板原来酷爱自由搏击,哪怕鼻青脸肿,衣带渐宽也执迷不悔。
安心终于觉得这个工作做不下去了。她没想到王立讯脸皮这样厚,居然还敢三番五次地纠缠她。几次思量着辞职,临了都张不开嘴。
一方面她觉得无法对关心她的师兄李清交待,另一方面她太需要钱了,离开研究室,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工作可以轻松得到如此高薪。
想不到万全的办法,安心只好暂时留了下来。每日里准时上下班,绝不在研究室多作一分钟停留,更不会单独一个人留在有那人的空间。
日子貌似平静向前流淌,麻烦事却一件接一件陆续钻了出来,
她的声音一直没有恢复,跟人交流全靠手机和纸笔。短短几日她便把本来不很熟练的短信弄得倍儿滑溜。
到医院诊断的结果是暂时性失声,什么时候恢复说不准。医生给她开了些护嗓子的药,交待要好好调养。
连续几天无故缺席魅色的表演,林哥大发雷霆,几乎要开了安心。
安心目前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跳舞,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掉它。只好厚着脸皮去找林哥,再三苦求,并且承诺加长跳舞时间,加大开放尺度,才勉强保住了这份工。
这事的后遗症很快就显现出来了。林哥大概对她灰了心,已经托人找了几个舞蹈专业的学生,嫩芽似的几个小姑娘,每天分组上台表演。明白说了是培养后备力量。
这些个嫩芽姑娘漂亮年轻,又是专业学舞的,迟早都能撑起场子。看来她杜安心失业的时间要提前来到了。安心郁闷地想仰天长啸,这都他妈什么事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早出晚归的安心这一晚从魅色回来,终于被人堵在了枫园小区大门口。
横眉竖眼挡在安心面前这对中年夫妇正是她目前最害怕见到的人。
杜安心在这个世界上快快乐乐生活了十八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不惯她太过幸福,便安排了爱她如珍如玉的父母双双车祸身亡。她尚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又一个打击迎面扑过来。
她父亲生前倾全力买下的别墅,一家人用心经营的温馨家园,一夜之间变成安心大伯的财产。
杜安心懵了。
后来才知道父亲当初贷款买房时用的是大伯的名义,房子的户主落名是大伯。
大伯的儿子想出国念书。他夫妻俩只是普通的银行职员,要负担一个留学生很有些吃力,于是便把脑筋动到了亡弟的房子上来。
他跟安心说父亲做生意欠了他不少钱,只有卖掉别墅才能还得清。安心当然舍不得,他便逼安心拿出两百万抵债。
当时的安心还太年轻,应该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的那人也在这个时候弃她而去,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混乱不堪的。她根本没有想过,依大伯一家的收入,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借给父亲。
小孤女一心想保住父母的心血,老老实实地打了欠条。她把家里所有值钱的物品都卖掉也没有几个钱,只好把还钱时间一拖再拖。
大伯可能也是有些不安的,安心大学在读期间,他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步步紧逼。这两年也许被儿子挖空了老底吧,他最终还是下了最后通谍,言明若安心半年内再拿不出钱来,无论如何都要卖掉别墅。
安心没日没夜敛财,把自己当成陀螺使用,可是存折上的数字变化还是不大。她算了算,依自己现在的经济情况,要还清这笔债务,大概还要苦干8年左右,还得不吃不喝。她只好尽量躲着大伯他们,心想能拖一天算一天。不过现在看起来是躲不了了。
杜安心强笑着,掏出手机迅速按出一行字:“咦?大伯,大伯母,这么巧啊?出来散步吗?”
大伯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怎么了?喉咙痛吗?”
伯母暗掐大伯,眼睛一瞪:“半夜三更散个鬼步。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还钱?”
“伯母,是不是哥哥那里又要钱了?我这里还有二十万,先拿去用着,不要客气。嘿嘿。”
安心暗暗叫苦,这可是她目前的全部财产,拿出来后她这几天吃用都成问题。
伯母咻地一下抽掉安心手中的折子,翻了翻便毫不客气地纳入怀中:“少跟我来这套!跟你说我已经问过法院了,象这种情况我们是可以申请强制执行的。不是怕大家亲戚一场弄得难看,我会容你到现在?今天你非得把话跟我说清楚了,你到底哪天还钱?”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哼,你的办法就是躲着我们。……一个女孩子家半夜不落屋,不晓得搞什么名堂。还有啊,你那条该死的狗,每次见了我们就乱咬乱叫,小心惹恼了我斩了它……”
伯父看着安心煞白的脸儿,悄悄拉了拉伯母的衣服,伯母啪地一声打开他,不管不顾地道:“杜安心,你有难处,我们就没有?安邦留学的学费是贷款来的,回来开公司要钱,结婚要钱,养孩子也要钱……这几年我们再难也没有逼你,现在你已经工作了,还有什么理由拖欠下去?做人不要老躲躲闪闪,你躲得了一辈子么?……我说你到底有没有钱还啊?说清楚大家好早点作准备,免得到时候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伯母刻薄的嘴脸在眼前晃动,安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定神想了想,又以哀求的目光注视大伯。大伯嘴巴嚅动了一会,把眼睛转到另一边,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这是她亲伯父啊,安心只觉悲凉。难道你们看不到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吗?难道你们看不出我尽了全力吗?为什么还是要苦苦相逼?
安心觉得自己就像鱼缸里被抽干了水的金鱼,再也游动不起来。
路时春凭着女人的直觉感到男友有不妥。
以往每次出国回来的第一件事,几乎都是被男友性急地拉着大滚床单。可是现在……到底有多久没做过了——不好意思搬着指头算,想不到她路时春居然也有如此饥渴的这天。
此前时春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她青春亮丽,气质出众,家境良好。自己是航空公司的空姐,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认识王立讯以前,她也是被人追逐的对象。
这个男人软硬件兼备,各方面都异常优秀。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股不容人忽视,极其张扬跋扈,属于大男人的阳刚之气。第一次在飞机上见面,时春就惊叹,这个人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在这个脂粉气越来越浓重,男人向女人靠拢的年代,他的这种纯粹的阳刚气息无疑是非常难得的。她心甘情愿为他沦陷。
王立讯这段时间真的很不对劲。他本是个欲望特别强烈的男人,这方面一向极能满足时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提不起兴致,办事时很敷衍,就象在完成某种不得不执行的任务。
以前他从来都不会拒绝时春的主动求欢,那天却屡作推拒,令时春自尊心严重受损,羞愤之下赏了他一巴掌跑掉。细细想来,她自己大概也有不对。研究室最近接了重要活计她是知道的,他可能是压力太大吧。男人大多都以事业为重,王立讯又是个特别好强的。这种时候跟他赌气是不明智的。
路时春思前想后,决定主动去找王立讯,女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用不着矜持。
不管怎样,这事算是在时春心里烙了个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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