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踏莎行(全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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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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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第十二章】江湖行路难

「第十二章」江湖行路难


十二月初八,当地俗称腊八日,京中大家小户均充满着过年气氛,但大雪纷飞,寒风如割,街巷中依然行人熙来攘往,满街叫卖声,随风飘扬。大街尽头胡同内忽转出一辆马车,车把式戴着一件厚厚的披风,羊皮袄裤,约莫三十上下年岁,浓眉大眼,黄净脸膛,透出英悍神态,挺捧着长长马鞭,不时拍地抽动,高踞在车辕上,吆喝出声。
马车华丽异常,一望而知系富绅富豪家御,两匹关外乌云踏雪良驹,驰骋如风。车後随行奔驰着四骑,骑上人一色仆随模样,锦衣鲜明,神态倨傲。马蹄得得,车行辎辘,片刻间已穿行了五条巷街。忽闻车内传出娇滴莺声道:「李二,天後官快到了吗?」
车把式高声道:「小姐,别急,这就到了。」
须臾,车把式呵唷一声,马车停住,已在一座金碧辉煌庙宇前停下。车後同骑霍地跃了下来,先行入庙。李二缓缓下得车辕,揭开缝帘,高声道:「少爷,小姐,天後官到了,请下车吧。」
车中首先走下一个俊美如玉少年,头戴毡帽,星目胆鼻,唇红齿白,身着一袭天青团花皮袄,霜白色毛裘隐现袖角襟底,口角含笑,愈显得俊俏迷人。接着两个老妈子携着一身紫缎袄裤明艳照人少女,嫣然娇笑道:「弟弟,这就是天後官麽?」
那少年点点头道:「不错,这麽寒冷的天,娘怎麽想起叫咱们姐弟来敬香的。」
少女嗤的一笑道:「如不是娘发怒,你还赖着不来,这是娘的心愿,你我不顺着点,爹回来有你罪受的啦。」
少年双肩微微一皱,仰首一望,只见门楣上紧立着一块「天後宫」金匾。门侧分书一联:「皇恩浩荡常流海,自神禹後一人善德在水。後德巍峨独配天,由大宋来千古宗祀配天」。字体刚毅雄浑,笔力千钧。
四个仆随领着庙祝走出,道:「小姐,少爷,可以进香了。」
少年道:「老太太严命不可草率进香,致亵渎神只。」取出一锭白银,接道:「呀咐庙祝,准备一席斋银香供,我等在静室中敬息。」庙祝接过银两,连声称是,眉目间现出重忧。
那少年负手走入,一双仆妇搀着少女莲步姗姗後随着,穿过侧院,走入一间静室中。这间静室倒也窗明几净,案头热着一炉檀香,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香。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庙祝入房点着了一盏油灯,张罗茶水素食点心,眉目间忧虑之色仍未消除。
少女忽向庙祝嫣然一笑道:「你老人家似有什麽心事般,可否说出,咱们多少可出点主意。」
庙祝年岁约莫六十开外,背部微驼,显然老迈龙钟,闻言摇首苦笑道:「小姐少爷不要多问,不要为了小的招来一步危难。」
俊美少年剑眉一剔,道:「这是什麽话,你有什麽危难赶紧说出。」
庙祝颤巍巍嗫嚅道:「今晚有江湖凶邪在此天後官内聚会,只求小姐少爷尽快的回府,小的就感激不尽。」
少年冷笑道:「京城内哪容得什麽江湖盗匪图谋不轧,李二,速将老爷的名片拜帖请徐海总捕头。」
庙祝神色大变道:「梅少爷最好听小的之言,否则祸将莫测。」
少女秀眉一皱,低声道:「弟弟,最好别生是非。」
俊美少年鼻中轻哼一声,右掌一挥,道:「你走吧!咱们与他们河水不犯井水,你去通知他们另择时地。」庙祝喏喏连声退了出去。
须臾——
案头灯火一暗,室内忽多出一黑衣老者,面目森冷如冰,慑人凶芒注视着貌美少女,嘴角忽咧着一丝拧笑道:「想不到兵部右侍郎有这麽一个美貌的女儿,可惜老夫生平不喜美色。」
少年大喝道:「你是何人,怎敢闯入我等静室。」
老者冷冷一笑道:「别说这小小的天後官,就是紫禁大内老夫亦如入无人之境。」少年右腕一抬,迅如雷光石火般抓出。
老者面色一变,道:「想不到你也是会……」右掌平封抓去。
言尚未了,少年手法迅快奇奥,五指一把扣住了老者腕脉要穴。少女发出银铃般娇笑,纤手微扬,数线银芒电闪射了出去。老者只觉胸腹间数处要穴一麻,不禁面色大变。少年冷冷一笑道:「燕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处,凭你这点微末技艺,也敢横行无忌,你是何来历,速速据实道出。」
老者只觉体内虫行蚁走,真气逆窜,便知必无幸理,但又不敢倔强,道:「老朽是无极帮中人。」
少年诧道:「无极帮!少爷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无极帮之名。今晚聚会尚有多少人?」
老老答道:「尚有十七人。」
少年道:「他们都来了麽?」
老者道:「五鼓时分俱至,此刻仅老朽一人。」
少年微微一笑道:「无极帮在此聚会何故?」老者默然不答。少年五指一紧,只见老者额角冒出豆大汗珠,顺颊淌下来,面色惨白如纸,目露悸容。少女忽纤手再度一扬,数缕银芒穿窗射出。只听窗外传来一声闷哼,轰然倒地。窗外重物堕地声响,惊动了站在廊下四个长随,纷纷扑前将贼人反绑推入室内。
窗纸内映,人影幢幢,只听双面佛沙嵩道:「南天三位护法离去匆勿,并未言说获得钱百涵怀中的神木尊者遗嘱及三支六棱乾坤雷火钉。」
突闻一声刺耳冷笑道:「此等重大之事,南天三位护法怎能让我等预闻。」
沙嵩长叹一声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有劳诸位贤弟费神提防强敌来袭。」强敌未必独指钱百涵,今日无极帮处境已成众矢之的,双面佛沙嵩之言并非气馁,而是事实,匪党不禁默然。
沙嵩又道:「夜深更重,诸位贤弟请回吧。」匪徒鱼贯告辞。只见双面佛沙嵩虎眉深锁,缓缓向内宅走去,孙雁暗暗蹑随。
沙妻年在五旬开外,迎着双面佛沙嵩道:「庄主,如此夜深尚未就寝,想必有什麽为难之事?」
沙嵩微微一笑道:「武林之事,云诡波谲,身在江湖,何惧危难。」
沙妻道:「话虽如此,庄主近来神思不属,长吁短叹,此乃妾身所罕见,想是心头烦闷,郁结难解。」
双面佛叹息一声道:「夫人委实细心如发,老朽上月得讯有强敌前来寻仇。」
沙妻愕然诧道:「庄主仇家是谁?」
沙嵩面色凝肃,黯然一笑道:「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後裔。」
沙妻不禁一呆,道,「当年之事,庄主乃为人胁迫,身不由己,何况并非庄主一人,常言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严天梁不向主谋者索偿血海大仇,竟向庄主为敌,岂非舍本逐末。」
沙嵩道:「夫人有所不知,直至如今老朽尚不知主谋者究竟是何人,何况严天梁後裔。」
沙妻目露困惑之色,诧道:「这话令妾身难解,但不知传讯者是何人?」
沙嵩强笑一声道:「但愿老朽能知,倘老朽猜测不错,那钱百涵定系严天梁後裔……」语声突然一顿,又道:「你我早点安歇吧。」
※※※※※※※※※※※※※※※※※※※※※※※※※※※※※※※※※※※※※※※※
风吼雪狂,沙嵩庄内如临大敌,枕戈待旦。蓦地庄内腾起三声惨嗥。这嗥声凄厉,惨不忍闻。一霎那间,火烛齐明,只见外院中巨松旁倒着三具屍体,死者俱是断除右臂,血流殷红,映在如银白雪上,怵心眩目。
双面佛沙嵩闻讯赶至,察视死者伤处,发现均是同一人以肉掌作刃斩下,凌厉的掌力震断心脉毙命,不禁暗暗凛骇。他曾闻听南天三魔之言钱百涵以肉掌为刃,武功极高,已辏化境,显系钱百涵所为,不禁忧心如焚,脸色如罩阴霾。忽闻风送入耳森冷笑声道:「在下此来系替好朋友带信与沙庄主。」
双面佛沙嵩不由睑色大变,高声道:「钱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来人朗笑道:「汝等有眼如盲,自瞧不见在下立身之处。」语声中,一条身影疾如鹰隼由巨松之上飞泻落下,现出一蒙面灰衣少年。场中气氛立时为之冻凝,心头均泛起无名的死亡恐怖。
沙嵩抱拳一拱道:「钱朋友夤夜来访敝庄,掌毙敝庄三名手下必有缘故。」
蒙面人朗笑道:「沙庄主错了,在下并非钱百涵。」
沙嵩不禁一怔,道:「那麽尊驾是何来历?」
蒙面人答道:「在下方才说过与朋友带信与庄主。」
「是哪位请尊驾传讯?」
「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後人。」
沙嵩不禁脸色大变,道:「沙某与严大侠之死无干,他的後人寻仇沙某未免不智。」
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沙庄主何必作此违心之论,事无佐证,严少侠岂能盲目寻仇。」
双面佛面色异常难看,嘿嘿冷笑道:「朋友既为严少侠带信,就该以礼求见,为何心辣黑手杀死沙某手下。」
蒙面少年冷笑道:「杀之以立威。」
沙嵩胸中怒火沸腾,张嘴狂笑道:「朋友,沙某庄上并非无人,朋友恐来得去不得。」
蒙面少年冷笑道:「这倒未必,严少侠托在下带话说半月之内必造访贵庄,倘在下无所凭恃,也不敢单人只身深夜闯贵庄。」
沙嵩心头骇然,道:「朋友倚恃何物?」
蒙面少年沉声道:「就凭在下一身武功。」
此际一名黑袍老道忽由蒙面少年身後袭至,身形微提,右掌发出一蓬黑砂,凌空疾如电掣罩袭而下。蒙面少侠生似背後长了眼睛一般,旋身如电,左手五指一式「飞花摘叶」疾如闪电扣住道人右腕。只听克察一声,道人惨嗥出口,腕骨被蒙面少年生生拧折。那少年出手凌疠迅快,右掌已自按在黑衣老道前胸上,嗥声未出,已自仰面陈屍在地。双面佛沙嵩心神猛凛,面色大变。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少年人恁般心黑手辣,老身如不教训你,岂不更容你恃武凌人,胆大妄为。」
火光外暗中缓缓走出一白发如银,手持鸠杖,面目森冷奇丑老妪,身後紧随着五个捧剑垂髻面目清秀童子,年岁约在十二三龄,分着绿红蓝白紫锦衣。双面佛瞥见老妪现身,不禁面现喜容,忧心倏失。老妪慑人神光注视在蒙面少年脸上,冷笑道:「取下你的睑巾来。」
蒙面少年朗笑道:「就凭你也敢叫喝在下取去蒙面乌巾。」
沙嵩道:「尊驾知否这位武林高人是何来历?」
蒙面少年道:「他是谁?」
沙嵩道:「与神木尊者齐名的天外三仙紫竹林清风庵主,尊驾无异以卵敌石,还不束手就缚,白白送命似为不智。」
蒙面少年冷冷说道:「原来是天外三凶。」
天外三凶无异触怒了清风庵主大忌,目中迸泛森厉杀机,大喝道:「拿下。」
身後五童倏地跃出,出剑奇快,五道寒芒挥展开来,织出一片光网,夹着腾身破空锐啸,剑势凌厉玄奥绝伦。蓦地——只听铮铮金铁交击声,蒙面少年竟突破光网,穿空腾起,身化流星冲入沉沉夜色中杳失。五童剑势收住退在一旁。清风庵主目露惊异之色,道:「此人是何来历,竟能突破老身诛仙剑法。」
沙嵩道:「在下不知,庵主及时赶来解救在下危难,不胜感激。」说着躬身肃客入内。大厅中又光辉如昼,沙嵩命人献上香茗後,详道此蒙面少年来此事前後经过。
清风庵主目露诧客道:「如此说来,这蒙面少年来历似谜,其中疑端纷歧复杂,除了沙庄主知其端倪外,恕老身无法详解,不过老身敢断言此一蒙面少年关系贵帮生死绝续。」
沙嵩愕然道:「沙某愚昧,可否请庵主指点。」
清风庵主微微一笑道:「迩来武林风波迭起,无一不是震荡江湖,惊心动魄,神木令再出创其始端,其後铁掌追魂屠三山於赣江樟树旅途中失去骊龙谷藏珍图,又是七位武林名宿於古庙中无故被制……」
说此继又轻喟一声道:「此三事足使武林人物忙於跋涉,寻求解答,不料又横生枝节,钱百涵竟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而今晚这蒙面少年又称是奉了严天梁後人之命来此传讯,半月内必来寻仇,凡此种种迹象,无一不与贵帮攸关至钜……」
沙嵩忙道:「帮主传谕此乃恶意中伤,借刀杀人,命本帮弟子不可为谣言所惑。」
清风庵主面色一整,道:「此中情由,老身虽是局外人,但敢断言绝非捕风捉影,贵帮主与老身曾有数面之缘,晤谈甚欢,然贵帮主稳秘本来面目,谈及武林公案,语多闪烁,其中必有难言之隐,莫非贵帮主当年亦曾参与杀害严天梁之举麽?」
沙嵩不禁面色大变,道:「不敢欺瞒庵主,沙某当年实参与其事,但为人胁迫无可奈何,迄至如今尚不知主谋者是谁,至於敝帮主,沙某敢断言未曾参与,因沙某投效本帮在後,莫须有之罪岂可加於敝帮主?」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老身不过闲谈,望庄主不必耿耿於怀,日前突奉贵帮主急柬相邀,柬中意诚言挚,为此老身再出江湖路经宝庄。」
天外三凶乃江湖凶邪巨擘,一身武学已臻化境,但心胸狭隘,垂老犹难改好名贪胜结习,尤其清风庵主阴险毒辣,对他不敬之人,必死无疑,双面佛沙嵩怎能不知,不禁毛骨悚然,忙陪笑道:「敝庄初遭剧变,沙某方寸已乱,语无伦次,言不及义,望庵主宽谅海涵。」
清风庵主冷漠如冰的脸色上始泛露一丝笑容,道:「老身不敢。」
沙嵩正欲启齿,忽闻厅外传来一声破空刺耳箭啸,不禁双眉浓皱,诧道:「这麽深夜,不知又有武林什麽朋友来访。」
只见厅外奔入一个黑衣彪形大汉,躬身抱拳高声道:「禀庄主,冷面秀士庞雨生老师来访。」
沙嵩闻言不禁一愕,道:「庞老师是一人来访,还是率领多人前来?」
黑衣大汉尚未答言,突闻厅外传来一声朗笑道:「在下单人只身前来晋谒,不知庄主可否欢迎我这不速之客。」
沙嵩脸色猛然一变,自己庄上戒备森严,冷面秀土竟如入无人之境,不禁暗暗一惊,抢步奔出厅外,只见冷面秀士身着单薄白衫,负手巍立,衣袂飘飘站在阶石之上,目中神光逼射。庞雨生道:「在下来此,庄主必大出意料之外。」
沙嵩道:「不错,庞老师深夜驾临敝庄,必非无故,但不知有何赐教?」
冷面秀士见沙嵩似有意不延请自己入厅,心中深为不悦,面色一冷,道:「在下远来不易,饥渴交加,庄主似吝惜一盅香茗,有失待客之道。」
沙嵩闻言一怔,不禁呵呵笑道:「非是沙某怠慢嘉宾不知肃客,就恐庞老师有点不方便。」
庞雨生朗笑道:「在下方便之极,难道这间大厅内有虎豹不成。」
沙嵩淡淡一笑道:「厅内现有一位武林朋友在,只恐庞老师见他不得,此乃沙某好意,望请见谅。」
冷面秀士鼻中冷哼一声,身形疾晃,疾如电射掠入大厅内,目光抬去,不禁一呆,冷冷笑道:「原来是清风庵主,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料在此又与庵主晤面。」
清风庵主面色如罩严霜,端坐原处不动,冷笑道:「庞施主来此何故?」
冷面秀士道:「在下一向行事,谋定後动,今夜只人独身,胆敢闯入无极帮五台分堂必有所为。」
沙嵩已自随在冷面秀士之後掠入,闻言面色一变道:「庞老师何不明言来意。」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道:「来此索放两人。」
沙嵩道:「两人是谁?」
冷面秀士道:「罗刹门下二女。」
沙嵩面色一整,道:「罗刹二女确实落在敝庄,但沙某系应好友之要求所为,这位好友乃二女至亲长辈,现二女甚受礼遇,此与庞老师何干?」
冷面秀士道:「沙庄主可否见告这位好友是何来历?」
沙嵩摇首笑道:「恕难奉告。」
冷面秀士突放声大笑道:「沙庄主如不释放二女,数日之内贵庄必难逃血腥浩劫,鸡犬不留。」
大厅灯烛忽一暗後明,冷面秀士身形已失。沙嵩双眉紧蹙,油然泛起大祸临头感觉。清风庵主默默无言,垂肩作沉思状,有顷抬面目注沙嵩道:「老身只觉庞雨生可疑。」
沙嵩道:「有何可疑之处?」
清风庵主道:「庞雨生与前迥异,判若两人,往昔甚难见他说上这麽多话。」
沙嵩道:「时与境迁,他习性虽面冷言寡,但至今日情势迫人,不说话也是不行了。」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庞雨生所说罗刹二女,想必身怀重大隐秘,不然以庞雨生只知利害,罔顾道义决不敢登门索放,惹火焚身,莫非屠三山失去了藏图在二女身上麽?」
一言点醒,沙嵩忙道:「庵主委实才智无双,怎麽沙某虑不及此。」双掌重击三声。
只见厅外奔入两个精悍短装抱刀汉子,躬身道:「庄主有何呀咐?」
沙嵩道:「冷面秀士去了麽?」
两人同声应道:「冷面秀士从前门而出,从容离去,属下未闻庄主之命,是以不敢拦阻。」
沙嵩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去至後院秘室,将罗刹二女带来见我,不可失礼。」
二人躬身应命,身形疾转宛如离弦之弩般窜出大厅而去。夜空如墨,狂风挟着雪粒,扑面如割。暗中闪出一条黑影,如附骨之蛆般紧随两人身後。两抱刀汉子浑如无觉,迳向後院快步行去,沿途暗处询问口令暗语,戒备森严。但夜黑如墨中有谁能察觉两匪徒身後一条灰暗迅快身影。
一双匪徒走在一座月洞门前,低声道:「朱老四。」
院中传来森冷回声道:「是谁呼唤我朱老四?」
一人答道:「周青,潘大虎,奉了庄主之命,相请二位姑娘去前厅叙话。」
暗中掠出一条矫捷矮小人影,目中射出两道冷电精芒,望了两人一眼後,眉头微皱道:「此刻已夜深更沉,两位姑娘俱已就寝,她们脾气原就甚难伺候,如今好梦正浓,惊醒她们恐有得两位罪受咧,明儿个不成麽?」
潘大虎道:「我等身为走卒,奉命差遣,概不由己,庄主频遭拂逆,他也是无可奈何,清风庵主与庄主现在大厅立候这两位姑娘咧。」
朱老四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两位往里请吧,但要顺着点,不要触怒她们。」
周青笑道:「这个我俩知道。」
院中雪拥寒梅,弥漫清香,沁人肺腑。一双匪徒簇近二女居室门外,频频轻敲,低声呼唤。良久,只听一个清脆语声道:「谁?这麽晚了还扰人清梦则甚?」
潘大虎道:「姑娘见谅,庄主现有急事在大厅立候,小的奉命相请。」
但闻陶珊珊语声道:「候着。」二女房中一亮,燃着一盏油灯,想是整理衣裙,梳结云鬓发髻,一双匪徒只得耐心等候。
半晌,木门呀的开启,陶珊珊唤道:「进来,姑娘们还要问话。」
一双匪徒迈步进入,身形未定,只觉一缕浓香扑入鼻中,不由天晕地转倒下。二女不禁一怔,忽见眼前一花,一条身影在二匪之後冒起,低声道:「二位姑娘还识得在下麽?」
陶珊珊只觉语言稔熟,猛然省悟,绽开如花笑靥,道:「你是星弟麽?」
来人正是严晓星,忙掩好房门,道:「正是小弟。」陶小燕凝眸望着严晓星,恍若梦中相逢,难信此乃真实。
严晓星道:「时刻紧迫,要逃从速。」忙嘱二女如何行事。二女被软禁多日,玉容清减,此刻精神大振,不禁相视一笑,多日忧苦闷烦为之一扫而尽。
陶小燕柔声道:「星弟,我俩穴道被制,武功暂失,何能逃出虎口。」
严晓星闻言不由呆得一呆,双掌倏地按在二女後胸。二女同感一股如焚纯阳真气循着命门穴攻入。约莫盏茶时分,二人阻滞穴道通畅如常。严晓星忽向两匪鼻孔一抹,身形疾向床後隐去。一双匪徒如同睡梦初醒,翻身起立,相顾愕然,道:「二位姑娘为何如此?」
陶小燕冷笑道:「别认为姑娘武功已失是好欺侮的麽?庄主怎会在此深夜命汝等相请,分明不怀好意,不然休怨我姑娘手黑辣心。」
周青苦笑道:「小的怎敢欺骗二位姑娘,若有一句不实,必遭横死。」
陶珊珊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带路吧。」周青潘大虎闻言趋出门去,领着二女而去。
※※※※※※※※※※※※※※※※※※※※※※※※※※※※※※※※※※※※※※※※
清风庵主与双面佛沙嵩倾谈了一阵,忽皱眉一笑道:「他们怎还未到来?」沙嵩猛一击掌。
只见厅外飕的掠入一个瘦小汉子,道:「庄主有何吩咐?」
沙嵩沉声道:「你去瞧瞧周青潘大虎两人怎还未将二位姑娘请来。」
汉子转身奔出厅外,清风庵主道:「二女,庄主尚未查明来历麽?」
沙嵩摇首苦笑道:「沙某受好友陶胜三之托,他言说他那两位嫡亲侄女无故失踪,谅尚仍在人世,托沙某查寻其侄女行踪……」
清风庵主忽轻喟道:「是那迷魂谷主陶泰麟一双掌珠麽?想迷魂谷主夫妇先後失去踪迹,此乃武林一宗不解之谜,怎料二女亦重步其後尘……」语声突然一顿,目中神光电射,接道:「庄主所说二女是否就是她们。」
沙嵩摇首苦笑道:「敝庄一名手下路经良乡,於客栈中偶闻邻室二女对话,语里言间竟与迷魂谷大有渊源,是以施展妙计,将二女擒来舍下,不想二女坚不承认与迷魂谷主有何渊源……」
清风庵主冷笑道:「三木之下,何愁不吐真言。」
沙嵩道:「二女对沙某言说,倘或不信其言不实,尽可传讯陶胜三老师赶来,即可证实其言非虚。」
「所以沙庄主立即传讯陶胜三老师了。」
「正是。」沙嵩道:「陶老师不久即可赶至舍下。」
正说之间,忽见那瘦小汉子形色勿惶奔入大厅,道:「禀庄主,二女失踪了。」
沙嵩如闻雷击,猛地立起,面色铁青,大喝道:「二人已制住穴道,武功全失,怎会无故失踪。」
那汉子嗫嚅道:「属下闻听朱老四之言,周青潘大虎已领着二女在片刻之前已来此大厅,属下感觉必有蹊跷,为何途中未曾相遇。」
沙嵩闻言面色大变,道:「庵主我们走。」
屋外天黑如墨,寒风怒吼,大雪仍是漫空飞舞,庄中一片混乱,内外暗桩均言未曾见二女逃出形迹。这是一不可解之谜。沙嵩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急掠至孙雁住处,房门虚掩着并未落栓,他轻轻推开,但见孙雁拥被熟睡,鼻息甚浓,不禁一怔,目光四巡,只觉并无丝毫可疑处,又悄悄退了出去,暗道:「这两个丫头难道插了翅膀飞了出去。」天色微现曙光,二女失踪尚难寻出蛛丝马迹。
清风庵主道:「据庄主所言,贵庄防守严密,不论来人武功旷绝,来去自如,也无法将失去武功二女携之离去而一无所觉,分明是内贼所为。」
沙嵩赧然答道:「其中必有蹊跷,庵主说的极是,此必内贼所为……」
蓦地,只见一黄袍老人奔来,禀道:「夫人现在内堂有事与庄主商量。」
沙嵩颔首答道:「你速准备一桌素席款待庵主及五位少侠。」继向清风庵主笑道:「沙某去去就来,庵主见谅。」身如离弦之弩般穿出厅外,迅即掠往内宅。只见其妻两眼红肿,瞥见自己,珠泪似断线般淌下,哭不成声。
沙嵩大惊道:「夫人为何如此?」
沙妻哽咽道:「福儿被贼人抢去,倘福儿有个三长两短,贱妾也不想活了。」
双面佛沙嵩闻言似为雷霆重击,目瞪口呆,面色大变,道:「福儿如何为贼人抢去的?」他垂暮之年,仅得一子,年方七岁,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爱如拱璧,百般呵护,仆媪伴随,不能或离,怎料遭此剧变,乍闻此言,生像天坍下来般,眼前只觉一片墨黑。
沙妻手递一张纸卷,道:「庄主请瞧。」
沙嵩接过,只见笺上书写数行字道:「倘若欲保令郎活命,请於今晚三更时分只身前往东南十里镜面峡下相晤,只询明数点疑问後,立即释放令郎,不过庄主如暗带人手前来,令郎万无幸理。」
沙妻道:「庄主如何决定?」
双面佛沙嵩黯然叹息一声道:「老夫只能应约前往,但须守密,夫人不可张扬外泄。」接着将纸笺毁了,迈步外出……
※※※※※※※※※※※※※※※※※※※※※※※※※※※※※※※※※※※※※※※※
是夜,二更初点,雪停风弱,寒意更是逼人,庄外雪地中屹立着清风庵主,身後紧随着五童。只听清风庵主道:「这就奇怪了,他们均不知沙庄主夫妻何往,但为师却知道……」
忽闻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庵主知道什麽?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循声望过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手持摺扇,立在一块积雪崖石上,衣袂飘飘,面色冷漠如冰,淡淡一笑道:「老身只道是谁,原来是手底败将,十年前你胜不了老身,如今亦未必稳操胜算。」
冷面秀士沉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外三凶岂能算得是武林顶尖人物,须知庞雨生并非昔年吴下阿蒙。」
清风庵主狂笑道:「十年并非太短时日,老身谅想庞老师已练成一身旷绝奇学,可否容老身一开眼界……」说着忽转身目注五童,道:「你们联手与庞老师印证,但须点到为止。」
冷面秀士闻言不由气往上冲,折扇一摇,哗的展了开来,斜身点平欲抢先出手。忽闻石後传来一声断喝道:「且慢。」喝音未了,一条灰色人影疾闪掠出。
清风庵主冷笑道:「原来庞老师还有助拳之人,难怪胆敢放言无忌。」
冷面秀士沉声道:「庵主,此位就是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看来今日就是你清风庵主毕命之期。」
清风庵主闻言心神暗震,尚未答话之际,身後五童已自挟着一蓬剑雨寒芒,卷袭冷面秀士及钱百涵。五童剑势凌厉奇奥,手中之剑交织成为一片光网,罡风嘶嘶破空锐啸。钱百涵冷笑一声,右臂疾振,划出一道弧形寒虹。只听金铁交击铮铮响声过处,五童剑势被震得微微荡开,冷面秀士发出一声长笑,身形在剑隙中冲霄腾空拔起,半空中一个筋斗,身法美妙,宛如风中落叶般落在十数丈外,道:「庵主,你对五位传人武功太估量过高了。」
话声未落,钱百涵剑招奇快,已自九招迅攻,疾若雷霆电闪,抢得先机。只见一招「分水破浪」快攻,银虹疾闪,一童身形倒撞飞出,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右臂鲜血似箭射溅飞如雨洒出。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钱施主好辣毒的剑法。」但见剑芒疾闪,又是两童负伤而退。
庞雨生冷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自诩武功与当年神木尊者相平,看来也不过尔尔。」这时,其余二童均为钱百涵武功慑住,齐都跃了开去,不敢妄自进招。
清风庵主满头银发,根根如蝟跃起,目中怒焰逼射,厉声道:「庞雨生,你莫怨老身心狠手辣了。」身形猛地暴长,缓缓伸出利如鹰爪手指,掌起处带出嘶嘶罡风。
冷面秀士大喝道:「且慢。」
清风庵主厉声道:「你莫非怕死了吗?」
庞雨生笑道:「庵主仍是执迷不悟,有道是惧者不来,来者不惧,庵主未必稳操胜券,不过在下意欲向庵主请问一事。」
清风庵主冷笑道:「老身不耐烦听你说话。」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恐将後悔莫及。」
「你无须危言耸听。」
庞雨生道:「庵主岂不知鸟尽弓藏,免死狗烹之理,与无极帮主联手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五台明月禅师等七人就是庵主前车之鉴。」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道:「老身谅想无极帮主哪有这大胆量。」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自问比明月禅师等七人为何?你自入樊笼,再要抽身恐已莫及……」清风庵主嘿然无语。
庞雨生忙道:「庵主如认在下之言不实,不妨追踪沙嵩而去。」
清风庵主似信非信,诧道:「老身追去恐凶多吉少是麽?」
「正是。」庞雨生答道:「无极帮必派出高手拦阻庵主。」
「这是何故?」
「庵主明知故问,明月禅师等七人均是誉满武林名宿,荒山被制的风声传开,震荡江湖,已是无人不知,为何一无动静,噤若寒蝉。」
「敢求详解。」清风庵主语气略感和蔼,显然为庞雨生这番话词所动。
庞雨生长叹一声道:「无极帮此举实藏有杀鸡吓猴之意,他乃盖世枭雄,谲智多谋,为图霸武林,谋取骊龙谷藏珍,必虑之甚深,逐步施为,岂容庵主知晓……」说此语音一顿,转头微笑道:「语多必失,在下一生中尚未有今日与庵主如此倾谈,纵然在下舌粲莲花,亦难使庵主尽信,不如用事实证明,庵主不妨追踪沙嵩,此去谅有惊无险,在下两人仍在此处相候。」
清风庵主深深注视了钱百涵一眼,颔首道:「好,但愿老身能相信庞老师并非虚言就是。」於是快步如飞率着五童离去。
钱百涵道:「庞老师为何不愿与清风庵主开门见山?」
冷面秀士道:「清风庵主刚愎自负,目空一切,比在下尤甚,非可以词锋说动,不如用事实证明,他必然回来相求你我,那时在下定要他俯首贴耳,甘心就范。」说着望了钱百涵一眼,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必须谋定後动,使无极帮立计穷力拙,动则得咎,方可致胜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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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沉暗如漆,山野大地蒙着厚厚的积雪,灰茫茫地一片,狂风一阵阵刮起雪尘,呼啸涌腾,弥漫若雾。雪粒雾尘中实现在六条迅如流星般人影,为首正是那天外三凶阴毒着称的清风庵主。只见清风庵主身形倏地一停,转面沉声道:「庞雨生必不致危言恫吓,途中谅有拦截,你等伤势好些了麽?」
一红衣童子躬身答道:「服下恩师所赐灵药,伤势已然平愈。」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你现听沙嵩与其妻之言去处就在此不远麽?」
红衣童子答道:「恩师你瞧,山嘴上有一株倒挂悬松,以七龙飞攫,沙嵩去处就在崖上。」
清风庵主凝目望去,相距百数十丈外崖嘴上,隐隐可见一株悬柯奇松,嘴角不禁泛出一丝阴笑。忽闻朗朗喝声传来道:「清风庵主请速退回,本帮秘密聚会之处,不容窥探,望请见谅。」
清风庵主闻言目中怒光逼射,大喝道:「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暗中那人冷笑道:「在下敬庵主乃本帮嘉宾,故尔善言相劝,如不及早回身速退,我等身奉严命,迫不得已也顾不得其他了。」
清风庵主面色铁青,厉声道:「就是你们帮主见了老身也畏让三分,汝等胆敢口出不逊,老身偏要去,瞧你等其奈我何。」说着右手疾扬。轰的一声巨响,五丈开外远处一块大石为清风庵主劈空掌力击得四分五裂,雪尘石粒溅飞如雨,威势骇人。
只见一条身影疾闪而出,冷冷一笑道:「庵主,你那闻声辨位有差,在下藏身之处竟是南辕北辙,何苦拿一块无知山石出气。」
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定睛望去,只见那人面涂五颜六色,难辨面目,身着一件白袍,肩带一支长剑,衣袂飘振,瞪眼逼视着自己,不禁老脸一红,厉声道:「就是尊驾一人麽?」
白袍人道:「此处伏椿密布,步步死域,庵主何不听在下善言相劝,从速离去,以免杀身之祸。」语声寒冷如水。
清风庵主心神暗震,道:「贵帮主也来了麽?」
白袍人一言不发,屹立在雪地上宛如一尊天神,杀气凛凛,令人悚然战栗。
清风庵主大喝道:「尊驾为何不答话?」白袍人仍是不答。
清风庵主一生之中,哪曾受过如此奚落,厉喝道:「恕老身要开杀戒了。」
红衣童子忽身如箭射而出,剑虹疾闪刺向白袍人胸前七坎死穴。白袍人鼻中冷哼一声,身形微让疾转,右手五指一招「天外来鸿」反而擒着了红衣童子右臂脉门要穴。虽仅一招,但身法闪挪,出手快准,无一不是奇奥难测,清风庵主见多识广,不禁口瞪口呆,料不到无极帮中竟网罗有此武功奇高之能手。只听红衣童子惨呼一声,身形甩飞起五大丈高下,身如断线之鸢般堕下,叭哒摔在雪地上不起。
其余四童大怒,喝叱出声,纷纷扑出,剑芒宛如掣电攻向白衣人。白袍人哈哈一声长笑,青霞暴展,四童猛地震飞弹出,摔在雪地中无法动弹。清风庵主不禁骇然色变,竟无法瞧出白袍人用的什麽剑法,惟觉白袍人出剑奇快无比。
只闻白袍人冷冷笑道:「在下敬你是客,手下留情,只废去他们一身武功。」
清风庵主心神猛震,若非眼见,怎能相信五童竟在弹指之间被废去一身武功,鸠杖一顿,前跃五尺,大喝道:「老身也要废去你一身武功。」
白袍人不屑冷笑道:「凭你也配。」
清风庵主喝道,「狂徒找死。」
铁鸠拐杖疾晃挥出,啸风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势如天河倒泻。白袍人立时施展出一招「后羿射日」,震起扇形剑影,真力聚蓄在剑尖,刺向那如山杖影中。剑杖相接,响起了一串铮铮金铁交鸣,如山杖影渐渐消失,只见一支长剑压在鸠杖上。清风庵主额角青筋暴现,目露惊骇之色,这一招乃毕生罕睹的奇学,只知再要相持下去,难保全身而退。忽闻白袍人仰面发出一声哈哈长笑,身形冲霄拔起五六丈高下,半空中一个筋斗倏沉入一块山石後不见。
清风庵主宛如一只浑身淋湿寒鸡般,立在雪地中做声不得,一腔傲气转眼化为乌有,不禁长叹一声,注视五童一眼,只见他们一个个昏厥在雪地中,忙取出灵丹喂服而下,推宫挪穴。五童渐渐醒了过来,发觉一身武功已失,禁不住热泪盈眶,伤心悲愤。
清风庵主铁青着脸道:「我们走吧。」她不敢施展身法,因五童武功已失,步履无异常人,胸中怒火腾沸,此乃生平未受之辱,只觉与无极帮势不两立。
走出约莫七八里路远,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双双迎着走来,冷面秀士道:「庵主此去如何?」
清风庵主黯然一笑道:「不幸为庞施主料中。」
庞雨生道:「详情可否见告?」
清风庵主目光四巡了一眼,道:「两位是否愿择一密林无雪之处坐叙,老身尚要请问胸中疑虑。」
庞雨生道:「庵主之命。」
他们一行择一穹形山崖之下,席地而坐。清风庵主长叹了一声,娓娓道出详情。庞雨生钱百涵两人不禁骇然动容。清风庵主道:「庞施主为何知情无极帮主必派人拦截老身?」
庞雨生望了钱百涵一眼,道:「钱老弟有一至交好友,深为沙嵩所信任,他因深恶无极帮所行所为,均是罪大恶极,神人共愤,是以告知钱老弟。」
钱百涵颔首道,「无极帮知庵主必暗中蹑随沙嵩,如不痛挫庵主锐气,日後将无法使庵主甘心悦服。」
清风庵主不禁怒火沸涌,冷笑道:「我与他已形成水火,积不相容,怎可甘心悦服。」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此言差矣。」
清风庵主怒道:「有何可差,施主若易身相处,则不会出此轻率之言。」
庞雨生道:「恕在下出言忤犯,不过在下要说两句不敬之词,庵主可否赐答?」
清风庵主道:「有话请说何妨。」
庞雨生道:「今晚折辱之仇,庵主是否必报?」
清风庵主怒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是否稳操胜算?」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庞雨生打蛇顺棍上,忙道:「无极帮主所网罗的均是武功奇高的能手,图霸武林惟心有畏忌……」
清风庵主道:「他畏忌何人?」
庞雨生道:「这个在下不知,但在下却知他目前畏忌的是三度出现武林中的持有神木令主者,他不取得骊龙谷藏珍中一册武功秘笈,将无法遂其独霸武林之愿。」语音微顿了顿,深深注视了清风庵主一眼,接道:「依在下之见,庵主不如取得武功秘笈後,再作复仇之望。」
清风庵主道:「听施主之言,莫非已有取得骊龙谷藏珍之策麽?」
庞雨生道:「端视庵主愿否与在下等携手合作。」
清风庵主道:「如何携手合作,老身愿闻高明。」
庞雨生道:「不敢,一得之愚焉敢当庵主谬赞,庵主不妨忍下愤怒,虚与委蛇,因一份藏图已落在无极帮主手中,另一份在下心疑乃无极帮有意放出失窃风声,诬栽在偷天二鼠身上,更挑衅残杀,使武林自乱,无法顾及,如今又窃去钱老弟身怀神木尊者遗嘱,可从容参悟骊龙谷藏珍。」
清风庵主略一沉吟,道:「施主所言极是,但老身岂可自损威望,腼腆事仇。」
庞雨生道:「不然,庵主如不提及此事,无极帮主则亦佯装不知,汝虞我诈,互斗心机,庵主佯装恭顺,在下料无极帮主必不敢生心暗害,他心有顾忌……」
清风庵主道:「他顾忌什麽?」
庞雨生朗声道:「天外三凶是好惹的麽?」
这一句话听得清风庵主五内熨贴,世人多喜戴高帽,清风庵主何独不然,冷漠铁青面色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好,施主为人心性老身深知,施主未必并无所取。」
庞雨生微笑道:「在下未说过一无所取之言,藏珍中有柄上古仙兵,名叫鲁阳戈,在下希望取得……」说着又朗笑一声,道:「不过骊龙谷藏珍,乃钱老弟所有,只要钱老弟首允,当无问题,日後秘笈上武功如有疑难,钱老弟尚须就教於庵主。」
清风庵主望了钱百涵一眼,道「君子一言。」
庞雨生道:「如立九鼎,庵主眼前不如在途中相候沙嵩,在下预料沙嵩天明即回。」
清风庵主暗道:「冷面秀士善工心计,老身应防着了他的道儿就是。」
只听冷面秀士又道:「因时刻无多,预定之计尚未尽言,望庵主明晚枉驾来此一行。」说着抱了抱拳,与钱百涵身形疾腾,杳入夜色沉沉中。
红衣童子道:「恩师,冷面秀士之言可信麽?」
清风庵主答道:「双方既然互为利用,目前冷面秀士必不我欺。」说着望了望天色一眼,又道:「天色即将放亮,我等在途中相候沙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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