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钟国栋吁了口气说道:“好了,明天再而上一次药就可痊愈了。”顿了顿,
接着问道:“你不在上面杀敌,却守在这里作甚。”
卓宣忙道:“岗堤上的拼斗业已结束了,他们最后只剩下一个严章,这老小
子一见场面不对,便冲到江边与他的手下会合去啦,我们当家的也马上带着弟兄
们追了下去,如今正在江边交刃哩。看样子今晚上这一仗,丝锦门不是全军覆灭
便得溃散败亡,十成十他们是输定了。”
舔舔厚唇,他又道:“至于我呢,却是奉命在这里迎候大先生你的,当家的
交待我在这里等你,如果等不到便立时下去找。刚才那一仗,我连眼都看花了,
那章老儿总算给你摆平啦。”
钟国栋点点头道:“要不,我们怎会在这里。若是摆不平他,还能这么轻松
闲聊。”
卓宣咧咧嘴,犹有些余悸的道:“古坚义那小子那抽冷子一下,我连心腔儿
都吊到喉管啦。”
钟国栋笑笑道:“看你紧张成那种样子,我还不是好好的。”
卓宣赞美的道:“你真厉害,大先生,那姓章的老小子一身功夫简直吓人,
连我们当家的也都吃了亏,却也叫你给扳倒啦,难怪当家的对你一向这么服贴呢。”
钟国栋低沉的道:“章渊不是好斗的,我能胜了他,也弄得个精疲力竭,几
乎两败俱伤。”
卓宣憨直的道:“不管怎么说,大先生,若换了我们,恐怕再加上三个也不
够他垫底的,这老小子可真叫横。”
钟国栋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片刻后,他已由卓宣陪同着来到岗堤之顶,从
这里看下去,可以发现江滨的战势业已到达尾声了,先前那种千军万马似的喧腾
与呐喊,那种震天动地的搏杀及搏战已经减弱了很多,如今剩下的只是有限的三
四个地方尚在拼斗。而遍江滨所见几乎全是天马堂的弟兄,他们有的来来往往收
抬死尸救助负伤,看情形,天马堂已完全控制了局面。
钟国栋的目光又投注在散靠江岸的那数十艘各式船舶在上,船艇的首尾及桅
等顶头都悬挂着一样的红灯笼,在朦胧暗淡的光影里,亦可隐约的瞧见有人船上
船下来在忙个不停。微眯着一眼,钟国栋道:“孙长江的船队已及时回援了。”
卓宣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掉头回来的势子够快,约莫在大先生你与章渊
缠斗半柱香时刻,孙头偕同他的弟兄已将船队驶靠了岸。他们的船还没来得及下
锚上缆,船上的弟兄们已经一涌冲上了岸。”
钟国栋笑道:“你们倒还相当团结。”
卓宣福至心灵的凑上一句:“众人一心,土变黄金。”
钟国栋微微一笑道:“不错,众人一心,土变黄金。”说着拍了拍卓宣的肩
:“走吧,我们下去。”
卓宣迟疑的说道:“大先生,你还是不用下去了吧。”
钟国栋耸耸肩道:“不要担心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有数,没什么大的影响。
走吧,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个劲。“
卓宣看了看那刚由粘膜胶着的伤口,不禁犹豫着说道:“但是,大先生……”
钟国栋一仰头,凛然道:“义之所至,并无止境,替兄弟尽力,为好友效劳,
自是贯彻始终,坚持到底,那有半途而废之理,何况我又不是动弹不了。”
卓宣忙退到一边,陪笑道:“大先生别生气,我这就陪你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匆匆从岗堤顶上朝江滨走去,他们的速度已比方才上岗堤
之际要快很多了。砂石遍布的江滨是起伏不平的,顺着岸边往上走是一条微微隆
起的狭地,天马堂与丝锦门的厮杀便在这里展开,很显然的,亦将在这里结束。
靠得最近的这一拔,是大铁链任福力敌一个高大强壮虬髯大汉,这大汉手使
一柄巨型两头月牙金铲,功力之佳,甚至使得强悍无比的任福也相形见细。
与任福并肩作战的,亦是两名鲸手,独眼龙柴开宗和雪里红紫谷,他二位的
对手只有一个,那人身长王立、面容冷漠深沉,而一柄上绘九龙盘云图的奇形长
剑则锋芒毕露,凌厉无匹。柴开宗与紫谷二人,任是双打一,且尽了全力,却也
只能与对方扯个平手而已。
再过去,屈元苍和一个脸色深青、双目开阖如寒芒,面部却毫无表情的瘦长
怪客在死拼,那人招式怪异奇诡,行动之间,剑作龙腾蛇舞之形,且都在半空中
采取出击招式,又快又狠,神色莫测。屈元苍对于这个人,看样子也十分吃力。
另一对,则是死不回屠锋和一个手使软鳞鞭的短小汉子之战了,这使鞭的人
动作老到熟练,运转如风,但屠锋却猛烈刁悍,更不畏死,招招式式,舍身拼命,
一举一收间都是硬斗,相形之下,他的九环大砍刀便在震天价的暴声中叠叠冲近
了。
现在,整个斗场的情景便是如此,虽然头次搏杀的过程已近尾声,但是这结
尾却似乎相当艰辛。钟国栋睹状之下,不觉有些征愕。因为他想不到实际的情况,
竟是此般不佳。这个情形,可是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显而易见的,天马堂虽
然占着上风,虽然控制了局面,但若要使这场争战顺利结束,恐怕尚须付了不算
小的代价。
钟国栋的表情是凝重的,也是严肃的,他目光四巡,一言不发。他身边的黑
猿卓宣一见到眼前情形,顿时也有些发了愕,双手直绞成一团。
在火光的闪耀光芒映照范围之外,那一片黑暗里,有一条人影匆匆往这边奔
近。来人乃是个鲨手的首领岑春年,他浑身血迹斑斑,衣衫破裂了好几处,连那
张强悍的面孔上也呈现着一条血痕,模样地完全是副争战之后的狼狈像,他奔至
钟国栋身前来不及施礼,喘着粗气道:“天爷,大先生,你可来了。”
仇怨镇定如恒,问道:“歇口气,春年,有话慢慢说。”
用手背揩去脸上的血与汗,岑春年急声的说道:“这里的的情况十分扎手,
大先生,而我们又一直替你捏着一把冷汗,不知道你和那章渊拼斗的结果如何。
假使你栽了跟斗,那章渊再摸了回来,眼前的局面怕得改观了。真是老天保
佑,幸而是大先生你占了上风。大先生,章渊那老小子叫你收拾了吧。“
卓宣插嘴道:“那老小子挺了尸,古坚义王八蛋抽冷子,也被大先生一并解
决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岑春年双目中闪耀着兴奋的光彩,他言道:“真是幸运,
真是幸运,我们一直在嘀咕着这条飞龙怎不露面呢,原来跑到那边去了。这下好
了,大先生,你一回来,我们这胜券才算握足。”
卓宣忙道:“头儿,看这种情形,我们不是就可算是胜了么。”
岑春年眨起一双牛眼道:“胜个屁,他们的硬把子大部分还在并肩顽抗,我
们只是围住了人家而已,能否对付下来犹未可知,你没看见如今尚斗得这么个热
闹法。”
钟国栋再次注视了一下斗场,说道:“丝锦门的大戈头一共有六名,古坚义
被我解决了,在这儿的是金剑程辉、大金铲鲍魁、蛇影鞭公孙年,还有燕镖郝华
与穿心箭焦川二人在何处。”
涩涩一笑,岑春年道:“这两个王八蛋业已被我们杀死了。”
钟国栋察言观色,轻轻问道:“约莫也付出不少代价吧。”
岑春年叹了口气,沉沉的道:“旋风拐魏守荣用他的钢拐砸烂了郝华的脑袋,
却被穿心箭焦川的虚冥十三箭射死。我们鲨手的盘地鬼饶昌明抢上去挥刀斩落了
姓焦的一双大腿,姓焦的竟在倒地之前当胸又给了饶昌明一箭,这一箭真是穿心
而过,饶昌明连哼全没哼一声便完了。我赶晚了一步,只能用棍将焦川这厮砸了
个血肉稀糊烂。”
沉默了一下,钟国栋道:“你们这一次,牺牲也不能说不大了。”
岑春年苦笑道:“江湖中的日子,是么,大先生。”
钟国栋低喃道:“不错,这就是江湖中的日子,全是用血和泪编由起来的。
我之所以不愿再投入江湖,就是怕那暴戾与残酷,想不到……“一仰头,他
又突然道:”不谈这些了,我们一起上吧。“
岑春年整容道:“谨听大先生吩咐。”
钟国栋果断的道:“我前去帮元苍,你两个协同柴开容、紫二人挟击程辉。”
左右一看,他又道:“对了,还有其余的人呢。”
岑春年忙道:“蟹手首领两头狮孙长江率领着他的手下去追杀丝锦门残余去
了,虎鱼曹南和刃环焦吉正在指挥弟兄们救伤及善后。”
钟国栋听完道:“好,那我们上吧。”
卓宣摩拳擦掌的道:“这一遭,我要生拆了那姓程的。”
一拍掌,钟国栋低叱声:“走。”
“走”字出口,他人凌空正到了正与屈元苍拼斗中的严章头顶,严章这时正
以手中的定魂戈暴刺屈元苍,钟国栋的一百七十掌带狂风暴雨般自四面八方急泻
直落。“
身形一沉直射,绕空盘旋,严章不愧是丝锦门双龙头,在美妙至极的闪躲行
动中,反手九十七戈倒刺钟国栋。
这时,屈元苍才看清了来人,他大叫道:“老哥,你没事么。”
钟国栋翻飞腾跃,在闪亮流射的戈头刺头中急速穿掠,黑刀三反手又“呼噜
噜”的打着转,由不同的方向,令人诧异的路数攻向敌人,他边战边道:“好得
很。”
屈元苍抹着汗,气喘吁吁的道:“我真为老哥担足心事了,奶奶的。”
戈如电,闪击纵横,在严章运转之下去势凌厉至极,钟国栋身形倏上倏下,
忽升忽沉,在狭小得不能再狭小的缝隙里腾挪游走,他的黑刀三反手也发挥了更
大的的威力,尖啸着流劈狠斩。
突然,屈元苍大吼道:“把这家伙还给我,奶奶的,你就是喜欢多事,我姓
屈的真不成与人交手还靠别人帮衬。”
钟国栋连挥九十九掌二十一腿,边道:“元苍,你去照顾你的弟兄,他们需
要你。”
这时,神色依然沉默如故的严章在掌腿流曳中,一面反拒着,冷冷地开口问
道:“章老爷子呢。”
钟国栋斜掠猛翻,简捷的说道:“死了。”
定魂戈中锋猝透,严章暴烈的道:“凭你。”
奋力侧让,猛翻手腕,长剑“当”声将那力道万钧的一戈磕开,钟国栋道:
“再告诉你,你们大戈头之首古坚义也一起上道了。”
斜刺里,屈元苍的吊命竿“刷”的尖响着抽到。风车股旋转的严章身形猛曲
又龙腾似的一卷而上,吊命竿贴着他的背脊挥过,他的定魂戈已雷轰电击似的当
心一掀,刺向屈元苍的胸膛。屈元苍不退反进,猛然上迎,朝右暴拧,就让那一
戈刺进自己的肩胛处,手如飞,吊命竿“呼”的一记透过了严章的心脏。
深有的脸容没有一丝表情,严章双目凝聚,歪歪斜斜朝后退出五六步,他嘴
唇紧闭,甚至连双颊的一根筋也不扯动,他瞪视着屈元苍,任由自家胸口的鲜血
冒出。然后,静静的向后跌倒。
屈元苍颤巍巍的晃动一下,抖索的大笑着:“奶奶的,老哥哥,你休想争我
的功。”
说着,他全身猛一抽搐,刚要扑跌的一刹已被钟国栋抢过来扶住。
钟国栋检视着屈元苍的伤势,不禁暗暗心惊。那枝杯口粗细的定魂戈竟是透
过了屈元苍的右肩窝,直穿刺他的肩骨之后出了肉,险极了,只要再稍偏两分,
屈元苍这条命便休矣。钟国栋厉声道:“元苍,你故意逞能称强,否则也不会受
到这么严重的创伤,差一点连命也没了。其实要你稍微沉得住气,便不至于到这
样两败俱伤的局面。我有把握在黑马三反手的千秋一刀中结束他。”
屈元苍仍倔强的说道:“我也有把握在这摩尼指路的一记竿法上干掉他,老
哥,并非只有你……”
钟国栋一跺脚,怒道:“元苍,你简直浑透了。”
说着,钟国栋回头一招手,十多名天马堂的大汉之即一涌而上,钟国栋低促
的道:“赶快抬着你们当家的去就医,越快越好,他受的伤极重。”
十几名大汉轰诺一声,围上来小心翼翼的拍起了屈元苍。屈元苍已是痛苦得
连舌头都僵麻了,犹在那里硬充好汉道:“不要紧,我没关系,你们勿须管我,
去杀敌,快快去,我还挺得住。”
钟国栋使了个眼色,然后目注着他们迅速将无苍抬起,不禁暗自摇头道:
“这个浑球,竟要硬充好汉,伤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居然还硬着头皮逞强卖狠,
可笑。”
转过身,他急步赶到斗场的另一边。而这一边,刚刚血与肉洒落。
独眼龙柴开宗自空扑下,他的一对斗槌棱正以万钧之力暴砸金剑程辉的头顶,
程辉的金剑已在一片寒光流环中猝挥一剑,将柴开宗的庞大身体透心挑起。雪里
红紫谷狂风般卷进,手上亮晃晃的山叉甫始飞快插入对方的小腹,程辉的剑刃在
血水溅扬中有若流江翻卷,“括”的一记已将紫谷的左手齐腕斩掉。
“嗷”的紫谷惨号着踉跄斜出,痛得他抛臂跳脚,一张大白脸顿时变成死灰
之色。他的沉重山叉尚插在程辉小腹之内,叉柄便拖支在地上。
钟国栋表情木然,他并没有乘人于危难之际下手,他不屑如此做的,一个有
正义感的武士,亦必不为之。于是,他静立不动,目光凝注。
金剑程辉的脸孔便好像成了黄脸一样的毫无血色,他双眼大张,光芒冷环狰
狞,唇角在一下一下的不停抽搐,他就站在那里,以剑柱地,锋利的剑刃上正有
一条鲜浓血液往下流淌。
狂吼一声,黑猿卓宣奋勇扑上,他以练过铁臂功的硕长双臂凌空猛抡,风声
力透中,双脚飞出。
柱地的金剑“嗡”声轻颤,刃口微斜暴穿,卓宣怪叫着往外滚出,大腿上业
已连中三剑。
刹那间,狂棍岑春年的粗实铁棍像毒龙一样笔直捣出,程辉自牙咬的齿缝中
发出“嘿”的一声,剑刃猝挥,“当”声震响,已将岑春年整个人带出三步。
快得不能再快,大腿上血糊淋漓的卓宣反冲回来,双臂猛掷,结结实实砸上
了程辉背脊,这位有金剑之称的武士“吭”的闷哼,身子往业已插进小腹中的山
叉硬倒,雪亮的叉尖透背而出,但是,他竟在临死前反手挥出十九剑。卓宣躲避
得虽然快,胸前一块巴掌大的肌肉已应刃而起,血如雨溅。
狂棍岑春年望着死去的金剑程辉感慨道:“只他一个人,便令我们失去了一
名鲸手,残废了一名鲸手,更重伤了一名鳖手,想想,真想生啖了他。”
钟国栋低沉的道:“春年,冷静点,不要太冲动。我们如果把持不住,弟兄
们就更把持不住了,要是场面一乱,吃亏的必定是我们无疑。”
连连点头,岑春年汗颜道:“是是,还请大先生包涵。”
钟国栋道:“不用客气了,这里交给你,着人替紫谷他们裹伤包扎,我去帮
助任福他们。”
他话尚未说完,侧面那一声催肝沥血的惨号便险些能扯断了人肠,急忙移目
望去。天哪,原来是死不回屠锋正将他的对手蛇影鞭公孙年拦腰斩成了两段,公
孙年一半身体倒在屠锋的脚下,另一半躯体却摔出了老远,连接这两截躯体的,
却是中间那花花绿绿的内脏肚肠。
屠锋的右颊上凸肿起三条指头粗的紫红血痕,血痕横贯了他的脸颊直达颈端,
他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地上蛇影鞭公孙年的尸体,显然,他脸上的鞭印乃是公孙年
留下的遗作。
岑春年深深地吸了口气,呐呐的说道:“又解决了一个。”
钟国栋慢慢的说道:“这一个真便宜。”
苦笑了一下,岑春年道:“不错,这一个真便宜,老屠没赔上什么。”
钟国栋不再多说,他移向大铁链任福那边。这位天马堂鲸手的首领早已豁出
老命在与他的敌人死拼,一条乌黝黝的,粗逾儿臂般的巨大铁链子“哗啦啦”的
连串震响个不停。
任福的对手是丝锦门中的大金铲鲍魁,他也是一等一的强者,他那一柄两头
全带着月牙刃的金铲,非但沉猛凌厉,更且变化万端,任是任福进退迅捷,出手
狠辣,却也丝毫占不着上风。如今,南个人业已汗透重衣,喘息如牛了。
斜刺里,钟国栋恻身暴进,抖掌飞劈鲍魁。
金铲绕舞,鲍魁快闪,同时狂笑道:“上吧,你们天马堂有多少人不妨一起
上,看丝锦门的角色是不是差呀。”
任福手中的巨大铁链扫抡如龙搅海啸,他大吼道:“死到临头,你还充你娘
的什么人王。”
单足柱地,鲍魁旋回如风,金铲上下翻飞,前后横穿,他厉烈的叫道:“以
多凌寡,不顾江湖传统的一群畜生,我们是誓死不屈。”
粗大的铁链凌空飞旋,“哗啦啦”抡扫翻腾,任福暴叱道:“夺人基业,打
人黑棒,你们还有鸟的个骨气。”
钟国栋半声不响,九十一掌猝挥,追风神芒“呼嗤”电射。鲍魁觑得准确,
扬铲头,“挣”声硬挑。任福的大铁链贴地猛扫,鲍魁虽弹跃避开,但是被他挑
飞的神芒又再度翩然袭到。
“咯噔”一咬牙,鲍魁的汗水洒落,他一个翻滚,双手执铲,连人带刃冲向
了钟国栋那边。
任福的铁链随后猛砸,他急得大叫道:大先生,快躲开。“
金铲的光华,闪划过一溜刺目的芒彩,随着鲍魁魁梧的身体射向钟国栋,钟
国栋不闪不动,一刹那,又是一枚追风神芒脱手飞出。
就在同时,鲍魁手中的金铲也脱手飞出。芒彩猝映,人体掠跃,钟国栋在这
近距离的意外里被对方飞射而来的金铲月牙刃口擦胸而过,割开了一条数寸长的
血朦槽,这犹是他躲得快,否则只怕就会被剖开胸膛了。而鲍魁,则已让被神芒
砸碎了额头。
人影闪处,任福抢了过来,他连忙扶住钟国栋,慌急的道:“大先生,你受
伤了。”
钟国栋咬咬牙,忍着道:“还好。”
回头瞧了瞧仰躺在丈许之外,脑门迸裂,血浆四溢的鲍魁一眼,任福恨恨的
说道:“总算够本了,大先生,姓鲍的已被你干掉了。”
钟国栋强颜笑道:“这厮亦相当狠辣。”
任福面带羞惭之色,低声道:“这都是我任福无能,这才累及大先生你为了
来援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请宽恕我的粗失。”
摇摇头,钟国栋吃力的说道:“我们亲如兄弟手足,不须客气,这是我应尽
的本份。”
这时,任福回头叱叫道:“赶快来个人替大先生上药治呀,你们这楞头青。”
一声回应,两名大汉提着药囊奔了上来,立即替钟国栋抹药包扎。钟国栋忍
着伤处被擦痛时的抽痛,咬牙道:“简单一点就行,等这里事完了再说。”
任福满脸的铜钱大麻子全在泛着红光,他叱道:“放轻手脚,仔细些,他娘
的两个粗胚。”
两名为钟国栋上药并包扎的仁兄,可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口里一叠声答应,
额头上全见了冷汗。
任福目光四顾,苦笑道:“这一战下来,我们可是损伤惨重了。”
钟国栋身子痉挛了一下,说道:“是的,这就应了兵家之言,伤人一万,自
损八千。”
在两位上药包扎中,钟国栋游目四处,只见无数天马堂的弟兄在匆匆忙忙的
来往着,有的在清点伤亡,有的在救治同伴,还有的在搜集弃置的刀枪弓矢,几
名鲸手、鲨手亦都在忙着指挥调度,叱叫个不停。他点了点头,道:“任福,这
里便烦你费心了,我倒堂口看看元苍现在怎么样。”任福忙笑道:“应该的,大
先生。”在岑春年的陪同下,钟国栋上了一艘尖头梭艇,两侧各有三名浆手,他
便坐在中间,一声令下梭艇便离岸荡出,飞天一般的驰向对面江岸。回顾江边,
钟国栋感慨地呢喃着:“又是一次生死斗,这就是江湖,刀口子和着血的江湖。”
江水是绿色的,晚上看去深沉得很,浪花在艇首翻涌,激起两条白线又迅速
消失。人,这一辈子又何尝不似这浪花,刚刚呈现一抹彩霞,却又突然无踪了,
怒汉坡确是个安营之寨的理想所在,坡形峻伟,地势雄奇,不独有崎岖的险
要,亦透着山水的清灵,鸭鸣江环绕如带,天马堂的垛子窑便落在坡的岗顶上,
四周林木围绕,一片幽碧翠绿。成块的四方形巨石筑成一道围墙,墙里是左右各
六排原木建造的长条形房舍,两边房屋的中间尽头有一幢石砌的二层楼宇,前面
的大门由铁铸成,里面地上全铺设着一色一式的青砖,看上去不但气势浑壮,更
且井然有序,干净爽落。如果再挂上一面军旗,缀以虎旌,这里不像江湖朋友安
窑立寨之地,倒更似兵营了。
这是一场生死决斗之后的第七天,天马堂大摆庆功宴,在天马堂的堂口大厅
上,两桌丰盛的酒筵摆开,恰好围坐了着两桌人。上首一桌是钟国栋夫妇、屈元
苍傍着钟国栋,挨次是大铁链任福、雪里红紫谷、死不回屠锋、虎鱼曹南,另外
多了一名,那是在外面办事才回来,也是天马堂惟一的龙手人鬼判薛雷。下首一
席是钟家小一辈由狂棍岑春年、白斑鲨谢磊、刃环焦川、黑猿卓宣相陪。
酒过三巡,薛雷笑嘻嘻的敬了钟国栋夫妇一杯酒,说道:“大先生,此次敝
堂全靠大先生之力才能保全住,薛雷奉命在外,未能与兄弟们共赴生死实为汗颜,
大先生将夫人及小哥们他们留在这里,准备只身东去。但是,外头有消息传来,
我不得不向您报个信。”
钟国栋干了面前的酒,缓缓坐下道:“不急,老薛,你先坐下。”
薛雷一屁股坐下道:“金蜈门在四处放风,拿言语硬说要约你到黑风岩相会,
彻底解决双方的仇怨。如果你不在期限之内抵达,他们就要向一个叫什么惠瑶的
丫头片子开刀。”
钟国栋平静地说道:“惠瑶是我老二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
薛雷打了个哈哈:“我是口不择言惯了,大先生可得包涵着。不错,瑶姑娘,
呃,惠瑶姑娘。”
钟国栋道:“你可知道他们订的期限是什么时候。”
薛雷道:“到这个月的月底,眼下算算,还有九天的余数,金蜈门声言,在
期限之内,黑风岩附近日夜都会有人候驾。”
钟国栋道:“从这里去黑风岩有多少路程。”
屈元苍瞪着眼道:“路倒不远,二百来里地。怎么着,老哥哥,莫不成你还
真个打谱应约。”
沉吟了片刻,钟国栋道:“不去又怎么办,惠瑶是老二的骨肉,如今老二全
家毫无信息,生死不明,我这做大伯的再不尽点心力,如何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
连连摇头,屈元苍大大的不以为然道:“人在他们手里已成事实,你去与不
去,那些兔崽子都不会轻饶惠瑶。娘的皮,你要真到了黑风岩,只是加了个缀头,
给金蜈门白捡便宜而已。老哥哥,你平日智计如海,怎会看不透这一层。”
钟国栋苦笑道:“我当然清楚他们的打算,问题是明知是已挖好的陷阱,也
不能不跳,否则,那寡情绝义的罪名就被他们扣牢了。”
大铁链任福插嘴道:“大先生家,你的苦衷,我们都很清楚。但不管怎么着,
却不能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往里闯,解决事情的法子有很多,大家不妨合计合计,
说不定找得出一条两全其美的妙策。直愣愣地撞过去,我决不赞成。”
钟国栋沉重地说道:“要顾全瑶丫头子,又得提防本身安危,这法子可难了。”
薛雷皱着眉道:“也没什么难的,大先生,先放宽心,咱们仔细琢磨琢磨。”
屈元苍猛地一拍桌面,震得碗盘“叮当”作响,说道:“琢磨个鸟,既然拿
了言语,定下期限,咱们就届时赴约,我先斗斗这些杂碎,称称这些人王的斤两。”
薛雷双手捧着酒杯,双眼微眯,这位人鬼判似乎神思幽移,已经进入另一个
诡异深邃的世界,就是方才屈元苍那声击案也未影响他的沉思。钟国栋也没有理
会屈元苍,他也在考虑相同的问题,他甚至已联想到如何借助天马堂的力量,全
军编组、任务分配的决战层次。
忽然,薛雷笑了,那种笑容的含意十分奇特,几乎已可称为妖魑,他注视着
钟国栋,声音低沉地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大先生,不知合不合适。”
钟国栋定下心思道:“说说看。”
薛雷一仰脖子,饮尽了杯中酒后说道:“黑风岩那地方我经过了好几次,大
概的形势还有印象,所谓黑风岩,只是两大片乌黑山壁对峙着的一条隘道,位当
风口,穿堂风一吹,倒也有几分阴阴惨惨的森寒味道,这穿堂风,正是最重要的
关键。”
大家都静静的聆听着,并没有任何人答腔,薛雷接着道:“我们先放出话去,
说你在某一天一定亲往黑风岩赴约,实际上你根本不去,等他们好手云集,蓄势
以待的当口,你的人已经到达他们囚禁人质的地方了。”
钟国栋道:“援救瑶丫头。”
薛雷道:“一点不错,那辰光,他们主力集中于黑风岩,那囚禁人质地方顶
多派几位看守的人,下手救人正是时候。大先生,这就叫做声东击西。”
钟国栋笑了笑:“这法子是不错,不过有两点值得商榷,第一是如何令金蜈
门的人相信我将准时亲自赴约,假设他们不相信或至少存疑呢,我们总得有点引
他们入彀的欺敌行动吧。第二是他们囚禁人质的地方我们又能怎会知道呢。”
薛雷颔首道:“这方面我已有计较,第一,在赴约日之前的一两天,你要先
在黑风岩附近露面,叫他们知道你人已到达。第二,由夫人或者是少爷小姐故意
出没于黑风岩前后,造成你将临会的假象,使气氛紧张起来。一切情况尽量逼真,
让他们既使半信半疑,亦不敢掉以轻心。”
钟国栋道:“好,就算对方中计入彀,聚集以待,他们囚禁人质的地方我们
不知道,又能如何呢。”
嘿嘿一笑,薛雷道:“囚禁人质的地方我会想办法查出来,前些时金蜈门曾
在双合埠出现,这地方我们设有堂口,我会要他们尽快查出来的。其次,大先生
以为我只是要他们上当空等就算了,没那么简单。俗语说得好,量小非君子,无
毒不丈夫,我们这一遭要给金蜈门来个狠的。”
钟国栋专注地问道:“怎么个狠法。”
薛雷阴着声道:“火,大先生,当年诸葛亮火烧葫芦谷,我们来一次火烧黑
风岩。”
钟国栋道:“我不大懂得你的意思。”
薛雷又喝了口酒,上身微微前倾,是一副法不传六耳的模样:“我刚才好像
说过黑风岩的穿堂风,也就是说无论风向是由北朝南刮,或是从南往北吹,到了
黑风岩的隘道两头,风势立时转为强劲,我们弄上几十大桶桐油和硫磺,掺进硝
石与火药末子,顺着风向往下倒,火苗子一点着,随着强风烧过去,在这种天干
物燥的节令,草木一旦燃起,便成火海,金蜈门那干王八羔子还朝哪里逃命去。”
钟国栋审慎地道:“老薛,黑风岩的地形适合倾倒桐油么,它必须有恰当的
斜度才行。”
薛雷道:“没有问题,那鬼地方正是两头高、中间低,从隘道的任何一处往
下倾油都流得下去,要注意的是时机应拿捏得准,泼油须快,几十桶油一齐倾倒,
即刻点火,那附近杂草蓦生,树丛密布,火势如起,必同奔马,啧啧,且看他们
鸡飞狗跳、狼奔豕突,这辰光,我好像已经瞧到当场的景况啦。”
钟国栋思索了一会道:“计划似乎不错,但还有一层顾虑,不能不先防着。”
薛雷道:“什么顾虑。”
钟国栋道:“万一,老薛,万一他们把我瑶丫头也押到黑风岩去,火势烧起,
却如何是好。”
薛雷摆着手道:“我说大先生,你真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也不想想,
在那种一触即发的情形下,金蜈门的人怎么可能把人质带到现场。与其冒着人质
被夺的危险,还不如仍然囚禁在原地来的安全。”
钟国栋犹豫地道:“怕就怕他们不这么办。”
薛雷道:“大先生家,假若你是金蜈门这次主事的,遇到这等场面,你将如
何处置瑶姑娘。”
钟国栋脱口而出道:“我当然会把人留置在原来囚禁的地方。”
格格一笑,薛雷道:“那不结了,他们的脑袋瓜里不曾比我们多出一条纹路,
他还能想出什么更高妙的花点子来。大先生,照我的主意去做,包管错不了。”
沉默了须臾,钟国栋终于点头道:“好,老薛,咱们就这么决定。”
薛雷兴致勃勃地道:“放风声、传口信,打探人质囚禁的地方,请我们当家
的传下天马堂,交待下面的人去办。至于火烧黑风岩,便由我来全权处理,要不
烧他个人仰马翻,就算他八字生得巧。”
望着薛雷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德性,钟国栋忍不住怀疑这位人鬼判是否具
有天生的杀虐狂,遇到这种场面的行动,对他而言,却似在讨论戏码的选择、堂
会的安排,不但缺乏半点悲天悯人的胸怀,更且乐不可支,一个正常的妇道,该
不会有这种心态才是。
事情有了决定,屈元苍立即颁下天马令,要双合埠的弟兄迅即查明人质囚禁
地点,以及注意金蜈门的动态。
天马堂的弟兄对钟国栋可说是敬若神明,一接到命令,个个都豁出去干了,
只在回报大恩于斯。
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金蜈门约一百多人便驻扎在双合埠以东二十里的老
龙沟,瑶姑娘则囚禁在双合埠柴家赌坊紫不同的家里别墅天凤阁内。
钟家信窝在丐帮,虽然忧心家人的命运,但在桃花仙子的陪同下竟也夜夜春
宵。
又是一个夜晚,缠绵的夜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桃花仙子先醒了,她睁开
双眸,望着嘴角含着微笑的钟家信,痴迷怜惜的轻舒玉手,缓缓的为他梳拢披散
在额前的发丝,人生能有几次这样欲仙欲死的快乐呢。
她突然感到窒息难耐,原来钟家信仍忽压在她的身上。她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伸了伸脖子,想挪动一下身子,可是有钟家信压在上面,怎么都动不了。她无可
奈何地推了推他,摇着他宽阔的肩膊,说道:“信弟,你……”
钟家信轻轻地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喜悦而满足的瞅着她,深情的轻轻
一吻,低声笑道:“桃花姐,我……”
桃花仙子玉面飞红,忙避开他的目光,吃力的抬了抬身子,轻轻说道:“信
弟,你压死我了。”
钟家信歉然一笑,身子一翻,已从她身上滑了下来。
桃花仙子这才松了口气,闭上双眸,羞答答的不敢正眼看他。
钟家信痴迷的望着桃花仙子,手不停的轻拂着她那秀发,良久,始余味犹存
的说道:“桃花姐,我要……”
桃花仙子眼睛睁得老大,目不转睛的瞪着他,虽是创痛犹在,但却不忍心拒
绝他的要求。她脸上一红,半天才难为情的低声对他说道:“冤家,你不要太贪
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接着又道:“好,让我们休息一下再来。”
钟家信猛的坐了起来,抓紧她的双手,真挚的目光瞅着她,诚挚正容的大声
说道:“不,不是这样,桃花姐,我要娶你,等见到家父后,用八人大轿抬你入
门。”
原来桃花仙子误会了钟家信的意思,她越想,心里越觉得好笑,她感动地瞅
着他,安慰的一笑,心里甜甜的说道:“信弟,姐姐信得过你,我的一切都交给
你了,已别无选择了。”
钟家信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我要你亲口答应我。”
桃花仙子当然愿意,猛一点头道:“信弟,夫唱妇随,只要你觉得快乐高兴,
姐姐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
两人拥抱着,又是一阵亲热温情的长吻。
良久,桃花仙子先将衣服穿上,也替钟家信穿上了衣服,此时钟家信被桃花
仙子服侍,心中一片兴奋。能得不予考虑这丐帮五丐之一的桃花仙子关怀,他欣
慰无比的醉在她的怀中。二人又是一阵温存,钟家信报以桃花仙子一个温柔的微
笑,走了出来。
此时,另一条人影闪了进来,她是小雯。只见她的脸色也是红红的,她向桃
花仙子瞥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棋子。良久,才看着桃花仙子喃
喃地说道:“小姐,你平日眼高于顶,天下的少年英豪都不屑一顾,他只是一个
大孩子啊,难道小姐你当真是喜爱他。”
只见桃花仙子面泛桃红,她在小雯那番话下也陷入沉思,缓慢地说道:“这
咳,也许是一个缘字吧。”
“那就包在小婢身上,我去找他。”
“不,小雯,欲速则不迟,这种事急不来的,你只要小心注意一点,别让他
走了。”
“是,小姐。”
钟家信没有走,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并且他需要朋友,而丐帮又是一些值得
一交的性情中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有些喜欢丐帮了,他绝对不想当乞丐,
只是内心之中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依恋。这是什么原因呢,他讲不出来,而且只
要想到这些,他多半会耳热心跳,内心深处还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现在是清晨,他仍然是一袭紫衫,外罩紫氅,头扎紫巾,那纯净的紫,深沉
的紫,配着钟家信俊俏而白里透红的健朗脸色,看上去他显得神采奕奕、英姿昂
昂。
迎面走来一人,此人正是秋月和尚,他笑嘻嘻的说道:“小施主精神奕奕,
喜上眉梢,莫非有什么奇遇。”
钟家信回道:“前辈真是今之孔明,察言观色,便能说中人的心事。晚辈并
无奇遇,却另有艳遇。”
“怎么回事,说出来听听。”
于是钟家信把邂逅桃花仙子的事说了出来,当然,那段缠绵绯恻的就从略了。
秋月和尚听后说道:“老弟,这是人生大事,只是早晚罢了。不应以喜,也
不必以忧,顺其自然发展。”
钟家信回道:“前辈,不怕您见笑,桃花仙子是晚辈初恋的第一位女人,怎
么不叫我认真,又怎能忘情。”
秋月和尚道:“我不是叫你忘情,人生在世,闺房之乐,当然超过任何欢乐。
只是结婚之后,再也无法自由自在,须受妻儿之拖累限制。“
钟家信听了秋月和尚的谬论之后,心里暗忖:“这和尚自己出了家,却想出
这些谬论,这就叫做生活的体验吧。”但是,他嘴里却说道:“前辈是指人生就
像一出戏,每个人都扮演的角色不同,只要将自己的角色演好,那就活得有价值
有意义了,是不是。”
秋月和尚听了,又道:“你这话虽然很恰当,但不切实际,应该说人生如棋
局,处处都隐藏着杀机,如何摆脱对方的布局,战胜对方,就凭各人的智慧了。”
钟家信听了之后,将原先的评估开始改变了,觉得秋月和尚的话颇有哲理,
发人深省。
秋月和尚笑道:“老弟,世界是座舞台,但也是座监狱,人在没胎转世之前,
非经过阎罗王之审讯不可。要是前世的你罪孽深重,他必判你较长的刑期,若罪
孽较轻,服刑自然较短,这话不知老弟你能否体会。”
钟家信想了一下道:“前辈的意思,莫非是指人生在世就是在服刑,每个人
的刑期不同,自然寿命也就不同了。嗯,此话太有道理了,世上的一切都是苦的,
虽有欢乐,那也只是短暂,人生就像在监狱服刑一般,活得愈久,所受的苦也就
愈多。”
秋月和尚笑道:“老弟不愧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走吧,咱们边走边聊,
如果你懂得赌钱,不妨到赌坊走走,那里可以看出赌徒们的各种面目,也更能体
验人生。”
他们边走边聊,很快的进入了闹区,毕竟各自都有要事在身,互道珍重之后,
各自东西而走。两人在偶然中重逢,钟家信的目的在打探家人的下落、安危,而
秋月和尚也有他的事情,无怪各奔东西。
赌场是道上人物的血脉,因此,道上的兄弟角头人物,与赌场是永远脱离不
了的。职业赌场简直就是黑社会的一项金饭碗事业,因为只要在赌场投下一笔资
金,几天后至少可捞回两倍以上的抽头暴利,钱不但赚得多又快,而且不必缴税
金,所以,谁不想拼命搞赌扬。
赌场形形色色,种类繁多,但归纳起来分为,文场和武场两种。麻将、十三
张、棱哈、四色牌等算是文场,武场则有牌九、时八仔(掷骰子)、筒子马什、
派司马什等等。
赌的方法又分为两种,一种是赌现金,另一种则是无须带银子即可参战(参
赌)的哎仔声(赌筹码)。
赌筹码的虽是无须带现金就可以参赌,但也不是你喜欢赌多少就可以赌多少
的,而是主持人先衡量你的行情,能赌多少,则你赌到那个限度范围为止。赢钱,
领现金回去,如果输了的话,七天后收帐。赌筹码是黑道唯一讲信用的地方,假
如输了钱,不讲信用,或是开出芭乐银票的话,那么赌场就得派人出去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