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村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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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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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马哲的床上,一边写,一边发呆。

马哲添上水,把锅盖上,走进屋里,看着小妮儿,道:“每次都是你不完成作业,这样咋行?今儿个不做完作业,就甭回去了。”马哲“哧溜哧溜”的把做好的面条吃掉,暗暗的给小妮儿留了一碗。小妮儿也是饿极了,飞快的做完了作业,道:“老师,我做完了,可以回家了吧?”

马哲看了看小妮儿的作业,完成的不错,便欣慰的笑道:“看,多简单的事儿,以后要好好的完成。——作业不完成,关键原因是你不想写,不想投入,而不是不会写。”

小妮儿道了一句:“嗯。”便要离开。马哲拉着道:“甭回去了,我让学生给你爹捎信,说你留校了。——给,这是我给你留的饭,吃完进班吧。不要耽误了上课。”

张老拐黑着脸站在院子里。张小妮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在等待着张老拐的爆发。张老拐这个老农,这个老光棍,虽然暇字不识,但是他知道,这个社会,没有知识是不行的。张老拐把自己对未来的一切幻想都寄托在了这个抱养的女娃身上,可是小妮儿却是这么的不争气,连作业也不完成,还骗老师!张老拐气急了,一脚踹过去。张小妮趴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老拐心内在滴血,但是脸上却是如冰霜。

天黑了,张小妮趴在张老拐的怀里睡着了。身上一丝不挂。这是张小妮的习惯,睡觉从来不穿衣服。张老拐爱怜的抚摸着张小妮的身体,身上的一处处伤疤,都是他打的。

“妮儿啊,爹,这可都是为你好啊,你可不要怪爹啊!”张老拐低声呢喃。

——愚昧的农村人,从来都拿着“为子女好”这个借口来发泄自己对世界的不满。张老拐抚摸着怀里的小妮儿,手,却又停留在了小妮儿的肥肥的屁股上。不由自主的,张老拐又喘起了粗气,闭着眼睛套弄起那个一碰就发怒的部位

而此时的张小妮,却瞪大了双眼,在黑暗中感觉着这一幕足以令人窒息的场景。

第一卷 愚昧的村庄 第7节校长和教师

静悄悄的午后。一般来说,午后,都是静悄悄的。但是这个午后对马哲来说,特别的安静。单身男人的无聊只有在过星期天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窗帘紧紧的拉着,台灯,微微的发着绿豆光。马哲就喜欢这样的场景,——宁愿费点儿电,也不愿意自己的心情受损。桌子上放着的是一本教案,一本教材,一笔。

习惯于午后备课的他今天中午却是早早的睡了。对马哲来说,每个星期天,都是对他的身心的一个煎熬。二十四岁的他很是精壮,但是这一身精壮却是无用武之地,——打球,只能缓解一时之念;看书,只能消一时之愁;备课,小学的课根本是不用备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纵使这样,他也把课备了超前好几节。时间是世上最难打发的东西,马哲对此是深有体会。翻了个身,马哲朝里睡了下来。正在睡觉,马哲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敲门。马哲嘟囔了一句道:“谁啊,这个时候。”还是很不情愿的揉揉眼,下了床。

一开门,副校长王玉萍出现在马哲的面前。王玉萍是一个能干的人,十几岁就来到这个山村小学教书,二十多年过去了,王玉萍仍是兢兢业业的工作,为这个小学,为这一方水土的教育实,贡献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年近四十的王玉萍很是注意保养,得体的衣服使得她曲线毕露。上身是一个黑色的毛衣,把身躯裹得紧紧的。由于平时注意保养,脸上的皮肤使人们分辨不出她的年龄。这么个人往马哲面前一站,马哲禁不住心神荡漾。王玉萍笑了笑,道:“马老师,耽误你睡午觉了。”马哲忙搬了椅子,让王玉萍坐下。王玉萍随手关了门。马哲心想:王玉萍这个时候找自己有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令人难以捉摸。

“镇里面有个会议,学校想让你去,也是个学习的机会。”王玉萍坐在凳子上,矜持的夹住双腿。一双手,放在了腿的中央。看到马哲呆呆的,王玉萍惊讶的道:“怎么了,马老师?不舒服?”马哲赶忙“哦”了一声,掩饰道:“不、不是。——您刚才说啥哩?”王玉萍道:“看你,想什么了!学校决定让你参加镇里面的会议。”马哲是个刚毕业的老师,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听说要去参加会议,就赶忙的推辞道:“我恐怕不合适吧?我这个人认生,这个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这是马哲的心里话,王玉萍听了却是十分的感慨,认为这年轻人也太圆滑了。这个世道都成了什么世道了。想了一会儿,王玉萍道:“没有啥合适不合适的,你年轻,做事还不错,这个学习的机会,是你应该得的。——明天下午,准备一下,甭忘了啊。”马哲看看躲不过去,只能随口答应了。王玉萍起身,道:“你继续睡吧,我走了。”马哲刚忙站起身,道:“那您过去?”

在王玉萍开门的一刹那,马哲鬼使神差的道:“王校长!”

王玉萍回过头,眨眨眼,不知道马哲有什么事。

看着丰满的王校长,马哲血脉喷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揽住了王玉萍的腰。王玉萍惊恐的道:“马老师,你干什么!”马哲嘴贴在王玉萍的脖子上,道:“王校长,我受不了了,你就成全我吧!”王玉萍极力的挣扎,道:“马哲,你疯了!快松手!”这个时候的马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其实马哲早已经对王玉萍校长有觊觎的愿望,这个时候是个机会,怎么能放手?看着王玉萍挣扎的样子,只能激发马哲内心深处的欲望,而不能解决是指的问题。看着马哲疯狂地样子,王玉萍慌的道:“马哲,再不松手,我喊了!”马哲道:“你叫吧,你叫吧,你一叫,全校都知道了,嘿嘿!”王玉萍眼泪流了下了,王玉萍真的很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到一个单身男人的宿舍。其实女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进到单身男人的宿舍,不然肯定会引起很大的麻烦的,这一点,是需要全世界的女人都注意的。马哲狠狠的掐着王玉萍的身体,王玉萍咬着牙,不让疼痛侵袭她的声带。马哲趴在了王玉萍的身上,牙齿嵌入到了王玉萍的。王玉萍疼痛到了极点,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扭动着身躯,马哲却是大吼一声,人类原始的种子,已经播种。

这个时候,正当马哲兴奋到了极点的时候,王玉萍的丈夫却突然出现在了马哲面前,提了一把菜刀,狠命的向马哲劈来!最里面还狠狠的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竟敢这样对待我的媳妇儿!看我不砍死你!”马哲拼命的跑,却似乎怎么也跑不开,这个时候,王玉萍丈夫的刀狠命的砍了下来!马哲闭上了眼睛等死,这个时候马哲心里面是充满了后悔,不该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眼看着刀砍到了脖子上,马哲只觉得脖子一凉,醒了过来。原来是一场梦。马哲看看自己的下身,湿湿的一片,梦遗了。马哲用手狠狠的拍打脑门,——咋能做出这种梦来?用毛巾擦了擦下身,换了内裤,又用开水把毛巾洗了,拧干,搭在脸盆架上。然后把换下的被单和内裤泡在了盆子里。

秋日无聊,马哲又翻了两页书,实在是烦闷不堪,就走出房间。

校园还是像解放前一样破败。

一排土墙瓦房是孩子们的教室。这些房屋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使人们不禁担心它的寿命。马哲上课的时候,总有一种想冲出教室的冲动。这些房屋在马哲洪亮的声音的震撼下,有一种老太太般的颤颤巍巍,令人生畏,只害怕她什么时候寿终正寝。那么这些无辜的生命也要跟着受连累。

操场也在校园内。只是一块小小的方地。一个篮球架,连打个全场也打不成。篮圈被隔壁初中那些调皮的的大孩子给拉弯,更是没办法用。乒乓球台倒有两个,但是总是被附近的失业青年占据着。体育课孩子们也玩不上——体育老师不敢惹那些十五六岁的没有职业的小青年。等同于虚设。校园内没有一块地皮是草皮,因为校园紧凑,地面被路径和教室占据着。一到上课,调皮的孩子飞快的奔进教室,螚得尘土飞扬,有些年老的教师,都被这灰尘呛得喘不过气来。一

口古钟挂在一棵歪脖子样树上,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是学校的敲钟人。这个小矮子是校长的亲表弟,在学校敲了二十几年的钟。正因为有了敲钟这个“正规”的职业,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令许多像张老拐这样的老光棍艳羡不已。

“胡~~~~~”,一阵秋风吹过,校园内的碎纸灰尘随风飘扬。整个校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混合体。风势太大,竟然吹得马哲睁不开眼睛。马哲飞快而不失矜持的奔回宿舍,关上窗子。雨“哗”的一声,劈劈啪啪的下了起来。这雨来得猛,来得十分的凶猛。——不像是在下雨,而是在泼水,成盆成盆的往下泼水。天暗黑下来,更充增加了校园的阴郁。马哲的心情居然好多了。马哲喜欢阴雨的天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风继续刮着,雨继续下着。雨势减弱了风势,尘土和垃圾被凶悍的雨的魔掌死死的按在了地上,不得动弹。马哲脱了鞋,闭了眼,感受着这凉爽的惬意。

雨水顺着地面“哗哗”的流入低洼。马哲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儿感到高兴——很早就把门前用水泥修了一个高高的阶梯,雨水根本进不来。隔壁传来了慌的声音,那些别个老师,正忙着往外面清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孩的哭声,女人的叫骂声,老人的叹息声,让马哲有点幸灾乐祸的兴奋。

马哲轻轻的抽了一下自己的脸,暗道: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是心底里面,还是禁不住的高兴。雨还在下着,其他的老师还在忙碌着把灌进屋内的水清理出去。老师们都光着脚,有的还光着上身,一边拿着铁锹,挖来软软的泥巴,把门口垫的高高的,防止外面的水进来;一边让妻子和孩子用脸盆往外面清水。有更惨的,柜子和箱子都进了水,里面的衣服和被子都湿透了,但是这些老师们只在乎自己的书,都第一时间把书整理了出来。

雨还在下着,老师们却已经不忙碌了。屋内的水已经排干,门口也修了一个高高的埂子,水暂时进不来了。每个老师都在暗暗的下定决心:雨停了,一定要用水泥把门口修一修!但是雨一停,却每每的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而耽搁。

——人民教师,可爱的人民教师啊!人类伟大的灵魂工程师啊!——嘿嘿。

马哲还在床上躺着,雨小了一点儿,屋内也亮堂了一些儿,马哲眯着的眼,睁开了。却突然看见房屋的角落里面还蹲着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个人!

第一卷 愚昧的村庄 第8节山村小学

马哲战战兢兢的走到墙角,仔细一看,惊讶的道:“张小妮,你怎么在这儿?”张小妮有气无力的翻了翻眼皮,道:“下雨了,我到老师这儿躲躲雨。”马哲看张小妮好像是有难言之隐.追问,是不行的,就缓和一下神情,道:“小妮儿,来,坐床上来,地上冷。”

张小妮站了起来,马哲这才发现,原来张小妮身上湿透了,蹲着的墙角有一摊的水——显然是从身上滴下来的。马哲不知道小妮儿为什么这么的耐冻,要是自己,早已经是冻坏了。虽说是夏天,但是淋了雨,感冒了总是不好的。

马哲道:“小妮儿,你把衣服脱掉,拧干——老师背过脸去。”虽说小妮儿还是个小女孩子,可是马哲还是很注意自己的修身养性的。

张小妮顺从的把身上的衣服脱掉,马哲给张小妮递过去一条干毛巾,道:“快擦擦。”然后有把自己秋天的毛衣拿出来给张小妮儿穿上。穿上了干燥的衣服,张小妮的白白的脸也透出红来。顶着一头湿湿的头发像刚出水的芙蓉;宽宽的毛衣显得这个小女孩的臀和腰竟然有点儿成熟女人的风范。一笑,两个酒窝印在了圆圆的脸上。

“老师,我穿好了,你扭过来吧。”张小妮儿道。

马哲转过身,把小妮儿抱起,放在床上,道:“小妮儿,你啥时候来的?”张小妮儿低着头,道:“下雨的时候,——下很大的雨的时候。”

“从家吗?”

“嗯。”张小妮儿点点头。“老师,你这屋可干净。我家脏死了。还有你的衣服可香了,我家里的被子都是霉霉的。——我爹从来不洗被子,衣裳也不洗。好多还是我自己洗的呢!”

马哲爱怜的道:“小妮儿真中!”

张小妮儿伸出手,道:“老师,你看看,我手都红了,——洗衣裳洗的。”

马哲捏着小妮儿的手。胖胖的,上面还有小肉坑儿。果然红红的。马哲问道:“小妮儿,你啥时候洗的衣服啊?”

小妮儿道:“刚才。”

马哲惊讶的道:“刚才?”

小妮儿道:“是啊,就是我来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要在下雨天洗衣服呢?”马哲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妮儿低着头,道:“衣服脏了。”

马哲道:“准是小妮儿淘,弄脏了衣服。”

小妮儿低着头,道:“不是。是爹弄脏的!”

“爹弄脏的?”马哲惊讶的问,“爹怎么弄脏的?”

窗外继续刮着风,小妮儿低头不语。雨又肆虐起来,并且越下越大。“哗哗”的水声又泛起,雨水在门口形成了一条溪流。老师们不禁担心起这座教师宿舍,是否能经得住雨水的浸泡。虽是如此,每个老师都有一种侥幸的心理:“不会的,不会塌的。”这些农村老师们都像鸵鸟一样,把头缩在了被窝里面,幻想着危机不在自己的身边。

事实上,每个人,都在这个房屋之下。这个暗黑的房屋之下,这个充满了谎言的房屋之下。而那些撒谎的人,却在高楼大厦之中。

雨水冲刷着墙根的土。“窸窣窸窣”,每一次经过,都要带走一点点牢固。“哗~~哗——”,溪水在一次次的诱惑着墙根的土,每一次诱惑,都能带走一些不坚定的边缘的分子。

“老师,世界上的事情,你都知道吗?”小妮儿仰着头天真的问马哲。

马哲笑着刮了刮小妮儿的鼻子道:“老师又不是老天爷,怎么能万事都通啊?”

小妮儿道:“老师,那每个人的爹都是好人吗?”

马哲道:“每个人的父亲不一定都是好人。但是每个人的父亲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好人。”

小妮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马哲问道:“小妮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啊?是不是父亲打你了?”

小妮儿摇摇头道:“我爹打我是应该的,谁叫我不听话?”

马哲道:“那怎么了?”

小妮儿道:“老师,你爹会尿尿吗?”

一句话问得马哲满脸通红。好一会儿才道:“小妮儿,每个人都会小解的。——你父亲也不例外。这是新陈代谢的必然经过。就像河里面的水一样,哗哗的流过,又哗哗的补入。只有这样,生命才能生生不息。”

小妮儿摇摇头,道:“老师,我是说,你爹会往你身上尿尿吗?”

正说着,忽然“喾(ku)通”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剧烈的晃动。小妮儿吓得躲进了马哲的怀里。马哲也是心里一惊:打雷了?马哲打开房门,雨还在下着,但是前面却是一片烟尘。原来,教学楼塌了!

“教学楼塌了,教学楼塌了!”教师们不约而同的都打开了房门,站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议论。

这座久经沧桑的教学楼——五间破败不堪的瓦房,终于坚持不住,倒下了。王玉萍副校长愁眉苦脸的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小学的正校长马校长以手加额,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王副校长道:“教学楼都塌了,还感谢老天呢?”马校长道:“幸亏今天是礼拜天,不然,孩子们的生命,可就危险了!”

老师们一听,也都高兴起来,道:“真是感谢老天爷啊!”这些可爱的老师们,在危险的面前,想的不是自己的安慰,而是学生们的安全,真是一群可亲可爱的老师!

马校长看着“哗哗”的雨帘,沉重的道:“大家把值钱的东西先搬出来,我害怕这个宿舍也会倒。——虽然教师宿舍建的晚,但是还要提防。”

一听此言,老师们都进了屋,飞快的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穷教书匠穷教书匠,每个老师值钱的东西并不多,只用抱在怀里就可以了。——而贴着老师们身体放着的,都是书,教案,和学生的作业。

风继续刮着,老师们瑟瑟的站在雨里,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五十多岁的老校长脸上满是雨水。无情的雨水让老师们麻木。老校长“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对大伙儿道:“希望能坚持过这场雨,就好了!等雨停了,再加固一下墙根,就没事了。”

王副校长道:“娃们该哪儿上课?”

老校长紧缩眉头道:“再向乡里面申请吧!那咋做?”

王副校长道:“我听说棉花库有空房,到时候可以搬进去。”

棉花库是乡里面的一个集体企业,由于不景气,老早都倒闭了。房子都是两层的楼房,做教室再好不过。老师们老早都想让学校申请下来。——一方面教学环境好,更重要的是,老师们也可以住的安安生生的。

马校长道:“申请了好几回了,乡里面不答应,只有搁那儿了。——不过咱可以问乡里面要两万块钱,好好的盖几间青砖瓦房!”

老师们无话可说。

老校长尴尬的道:“我争取,我争取啊!”老校长知道,争取这事儿,只能是随口说说了,因为自己去了好几回,都是无果而终。乡里面有乡里面的难处啊!这是老校长的感叹,也是老校长所无法决定的——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老校长都无法决定。

雨势终于小了。教师宿舍还安然无恙的耸立在众位教师的面前,看来墙根的泥土经受住了小溪的考验,像文天祥一样,傲骨林立。但是教学耧却投靠了雨水,变成了一堆碎土和几片瓦片。老师们陆陆续续的进了各自的房间。

再进屋的时候马哲看不到小妮儿了,可能早已回了家。床上放着刚才小妮儿穿过的毛衣,被叠得干干净净的。小妮儿的衣服却是不见了。——小妮儿是一个懂事的女娃子,从来不给老师找什么太多的麻烦。

马哲躺在床上,感叹着世事的清苦。

小妮儿,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若生在城市里面,必定是父母的宝贝蛋儿。可惜!人的出生就像蒲公英一样。或者在肥沃的土壤,或者在贫瘠的旱地,更有甚者,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而小妮儿,就像是一颗落在贫瘠的土地上的蒲公英,虽说是可爱,仍然是逃脱不了自己本身的悲惨的命运。其实,广大的农村孩子,不是有很多都和小妮儿一样吗?

马哲正在无聊,王玉萍校长却来了。

紧身的毛衣把王玉萍校长的身材衬托的原形毕露,被雨水蹂躏的头发湿湿的贴在她那瓷白的脸上。这个中年的妇女由于不经常参加劳动,也注意保养,真有点儿半老徐娘的味道。王哲赶紧起身,道:“王校长!”王玉萍摆摆手,让马哲继续躺着,马哲哪里敢?搬了凳子,二人坐下。王校长道:“马哲,今天的事儿你也看到了。咱马校长以前找过好几次乡里面,要求翻修教学楼,一直没有音讯。现在可好了,不用翻修了。——直接盖新的得了。刚才去找了马校长,马校长重感冒了,明儿个你去乡里面,把这个情况给乡长说了,尽量的说服王乡长,给咱们学校拨点儿钱,尽快的把教学楼建起来,能让孩子们尽快的有教室。——或者就挪到棉花库也行。这可就要考验你的口才了!”

马哲有点儿为难的道:“我恐怕”

王玉萍打断了马哲的话:“年轻人,多见见那些政府的官儿,也算是锻炼了。”说完转身回去了。

第一卷 愚昧的村庄 第9节乡府大院

乡政府的大院确实是一个大院。两栋六层高的楼房使乡政府变成了这个村镇最纸醉金迷的地方。王乡长带领着这个乡的穷苦百姓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穷苦的奇迹。马哲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骑着破自行车到了这个自己从来都不敢进入的乡府大院。

“你——你干什么的!站那儿别动!”门卫穿着一身崭新的警卫装,指手画脚的向马哲道。马哲扶住自行车车把。由于村路泥泞,车轱辘上塞满了泥。也由于惯性的作用,这些泥点子随着车轱辘的转动,飞到了马哲的裤子上。马哲的两个裤腿沾满了泥,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说我?”

门卫咧着身子,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找谁啊?”马哲指着明晃晃的楼房道:“那墙上不是写着的吗——有事找公仆,我这不是招乡长来了吗。”门卫冷笑一下,道:“吆喝,跟我贫上了。——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乡长是你的仆人啊?那你这主子该有多大谱啊!”

马哲看着门卫说的不像话,便不理睬,径直往院里走去。门卫恼羞成怒,拿着警棍上去,道:“你别他妈的不识相!老子让你站那儿,你听到没有!——你动,你动一步试试!”马哲冷冷的站着,道:“好,我不动,我走!我到市里面找报社去!”门卫冷笑而心虚的道:“你是谁啊!报社的亲戚啊!去找啊,我不拦你。”马哲冷冷的道:“好,这可是你说的。——XX小学的校舍倒了,我作为学校的代表,来找乡长反映,竟然被门卫拦住殴打!这些情况我都是要如实的反映的。”

门卫赶忙道:“哎呦,你咋不早说哩,——我还以为~~,快进来吧,快进来吧!乡长在二楼212房。——再加一句,我可没有打你啊!”

马哲看不惯这门卫善变的面孔,推着车,愤愤的走了。车子上的泥留在了乡府大院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是一堆肮脏的狗屎堆在美女雪白的肌肤上,煞是显眼。清洁工赶紧拿着扫把和干干的拖把,把地面拖得干干净净。

马哲到了二楼,212房间却是正在装修。里面的空间很大,足足有三室一厅那么大。一个大腹便便的人在那里指挥,道:“这儿,这儿,修一个柱子,上面弄成毛面。那儿,那儿,垫高,弄一个小舞台。”看到了马哲,道:“你干啥地?”马哲道:“我找王乡长。”这个大腹便便的人看了看马哲道:“你是他什么人?”

这个人便是王乡长,他还以为马哲是他的一个亲戚。只不过官当大了,亲戚也认多了,远的近的,七大姨八大姑的,靠谱不靠谱的都靠过来。

马哲看这个人谈吐大气,猜个八九不离十,伸出手道:“您就是王乡长吧?”王乡长极不情愿的伸出手握了一握,道:“你是?——哦,对不起,亲戚多了,认不过来。”马哲看王乡长把他当成了亲戚,赶忙笑笑说:“王乡长,我不是您的亲戚!我是XX小学的老师。我姓马,叫马哲。”王乡长赶忙道:“噢!原来是马老师啊!走,到三楼办公室去,我这个办公室装修,一时半会儿是用不成了。”

王乡长领着马哲到三楼一间办公室坐下。这间办公室不论是面积还是派头都比那间大多了。马哲拘谨的坐下,王乡长让一个年轻的女秘书倒了茶,递过来。马哲接过,道:“王乡长,您的办公室可真气派!——好好的为什么装修啊?”

王乡长道:“马老师,你有所不知啊!做乡长也有乡长的难处啊!有时候市里面的领导来这里,办公室小了吧,人家不说你简朴,倒说咱这个乡穷;没办法,作为乡长,再穷,也不能穷了咱脸面,就狠狠心,把办公室给装修了。——其实也不能算是我自己用,有时候开个会了,接待个领导,也权做客厅了。”

马哲道:“王乡长考虑的真周全。”王乡长谦虚的道:“也是为咱乡争面子的事,乡长不敢大意啊。”马哲喝了一口茶,道:“王乡长,这面积可大了!装修一次,需要不少钱吧?”王乡长道:“不多不多,就八十多万吧。”刚说完,觉得失口,道:“都是上头拨的钱。”马哲只是喝茶。王乡长接着道:“你们马校长呢?马校长怎么没来啊?”马哲道:“马校长病了。昨天淋了一天的雨,今天重感冒。”王乡长关切的道:“咋不知道到教室躲躲,这么大岁数了,得病不是好治的。”

马哲道:“躲不了了。——没有教室了。”王校长惊奇的道:“咱学校不是有五间教室吗?”马哲道:“教室塌了。”

屋内一时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马哲率先打破沉默,道:“王乡长,马校长今天让我过来,就是说这个事儿的。马校长身体不能动,要是能动就亲自过来了。昨儿下午下了一场暴雨,把校舍给冲塌了。老师住的宿舍,也受了冲刷,基本上也是危房了,——都不敢入住。”

王乡长叹口气道:“XX小学的校舍,也是很悠久了啊。”

马哲接着道:“马校长说,看咱乡里面能不能让我们先搬到咱乡的棉花库,——棉花库已经废弃很久了,房子都还结实——让娃们先开课再说。”王乡长为难的道:“按理,是可以的。但是你们说晚了啊!”马哲惊讶的道:“难道其他的学校搬里面了?——我们校长可是找您说过好几次的啊。”王乡长道:“不是。前几天因为要装修这个办公室,乡里面集体研究决定,把棉花库给卖了。买家一个私有企业。——这也是为咱乡百姓着想啊!一方面减轻了乡里面的财政,一方面给乡里的百姓解决了就业的问题。——好事儿啊。”

马哲一时愣住。过了一会儿道:“那这哇们怎么上课啊?总不能露天上课吧?”王乡长叹口气道:“现在乡里面财政也很紧张,拨不出钱来”装修的包工头拿着单子找到王乡长,道:“吊灯、台布、彩漆、木料,共五万,您签了吧!”王乡长从兜里面拿出笔,龙飞凤舞一阵,接着嘱咐道:“都用好料啊!——这可是国家工程,敢偷工减料,查出来,有你好看的!”那个工头笑嘻嘻的道:“怎么敢呢,怎么敢呢!”

马哲低着头,慢慢的把杯子里面的茶喝完,转身而去。

马哲推着自行车,走在泥泞的道路上。

新雨过后,泥泞的道路上路格外的泥泞。自行车的两条腿被黏黏的泥巴拖住,迈不开步伐。暗色的天空让人沉闷。

地里满是破败的景象。有些地里种上了庄稼,但是大雨一拍,那些未出头的种子便永无出头之日。——这些户主还得费第二次事儿,等地里的泥土稀松了,再翻一遍,种上。而那些没有来得及种的,心里却是暗暗的感到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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