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鬼阴警兆
炎荒羽急匆匆赶到训练大厅的时候,已略过了准点时间,那里面已经有人在舞弄拳脚刀棍了。他锐目扫视,灵耳听摄,总算没有发现师姐季绵虹,心下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紧不慢地走到倪焰侯给自己安排的初级训练间隔区,他随意照着上午季绵虹教给的几个动作活动一番,见她仍未到来,便索性拉开架势,蹲起马步来。由于这马步站桩本来也是武术基本功里的一样,因此倒也没人在意他。
以马步蹲裆的姿势吞吐了不到一会儿,他便听到了季绵虹到来的声音。
“怎么?师弟你在站桩呀?”季绵虹一见炎荒羽如此勤力,心下便涌起欢喜,忙到一边拧了一把毛巾,想给他揩汗——炎荒羽此时已是寒暑不侵,又何来汗水呢?自是白费了她一番好意。
炎荒羽在她还未近前时便已经闻到了一股酒气,此时见她脸色微酡,双眸水汪汪的,更加确信无疑她中午时必定同那个路帆扬饮酒了。
“师姐,你先坐一下,”他收了势子,从季绵虹手中接过毛巾,重新打湿了,只略拧了拧,便递回给她:“你擦一把吧,会舒服一些的。”
季绵虹闻言脸上一热,知道这个小师弟看出来自己喝过酒,便不好意思地接过毛巾用力在面上捂了一会儿,感觉头脸稍有些清凉了才松开。
“对不起,师弟,我……我喝了点酒……”季绵虹主动歉声对炎荒羽道。
炎荒羽一笑,挨着她身边坐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道:“没什么呀,师姐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在旁边指点好了,我会认真学的。”
“是这样啊……”季绵虹沉吟半晌,想了下,说道:“那也好,我去叫两个人来教你一些初级的套路!”说着便冲着不远处叫道:“小磊!燕雁!你们过来!”炎荒羽不禁苦笑,想不到她又把这两个小鬼头差来了。
“其实你们都已经认识了,”季绵虹看着两小对指导老师请假,笑着对炎荒羽道:“你一定奇怪他们这么小小年纪,怎么就会在我们这里,对吗?”不待炎荒羽回答,她便道:“这两个孩子都聪明得很,知一定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学分已经修到了二年级了呢!”
炎荒羽一怔,心里不禁对这两个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小家伙另眼相看了。
“现在他们的学习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就缠着倪老师要学武,倪老师见他们在小学时都已经有一定的根基,便收了他们,不过……”季绵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看炎荒羽睁大了清湛的眼睛专注听讲,心中又是一阵喜欢,竟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才道:“你还是跟他们不同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老师会对一个学生这么喜欢的。知道吗?除了我以外,这么多年来,你可是第一个被他承认要亲自教导的学生哩!”
“以前没有吗?”炎荒羽听了心中也着实高兴,这说明自己这方面肯定要比别的孩子出色。
“以前?好象没听说过,不过今年夏天,我就要从这里毕业上高校了,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啦……”说到这里,季绵虹的脸上露出些许淡淡的伤感:“到时候,就不能经常受倪老师的教诲了——他真的很好,这么多年来,他是我所见到的少有正直不阿的人了……”
炎荒羽不明白她怎么说着说着却转到了这方面来,看看她眼神有些模糊,猜想说不定是酒喝过了些,脑子有些乱了。因为在坳子里的时候,他见过那些大人喝多酒后也是这样说话不着调的。
这时伍磊和燕雁已经跑了过来,一见季绵虹两人便一左一右地将她拥住,嘴里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令炎荒羽联想到林间的两只枝头乱跳的小山雀。
听季绵虹说要他们教炎荒羽拳路,两小立刻得意起来,伍磊立时便叫道:“你早说这个,我们也不会看着大个子傻傻地站桩啦——他已经站得那么好,再站向简直是浪费时间呢!”“就是啊,不如以后小虹学姐就把大个子都给我们好啦,保证他学得乖乖的!”燕雁也在一旁帮腔。二人均忘了上午时刚犯的错误还在炎荒羽的手心里捏着,居然就开始摆起谱来。
炎荒羽自不会同他们一般见识。一来他性格沉毅,二来他的目的是要学东西,至于是由谁来教,倒并不是最重要的了。
炎荒羽再次令季绵虹、伍磊和燕雁三人大吃一惊。
他们再想不到,炎荒羽仅仅看伍磊和燕雁演示了一片,便能照着样子打得有模有样了,再打第二遍时,那动作已经看去十分的流畅准确,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三人的意料。
由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的面面相觑,季绵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拉着炎荒羽的双手,看着他脸色如常、精神饱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感慨滋味。她知道,面前这个少年假以时日,决非池中之物。“师弟,你真的很棒……我想还是让倪老师来教你比较好一些,我们,”她停了下,看了看伍磊和燕雁,转头又道:“我们实在不太适合教你,明天还是让老师来看情况施教吧!”
炎荒羽被她这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身负“混沌诀”,六知远过常人,加之自小在山林纵跃奔跑,这些对人体灵活性和协调性要求甚高的武术动作,与自己来说实在是简单之至,他只看上一遍,便可以心镜中将所有动作重复出来,再意念里模仿一遍,配合以控制自如的肌肉收缩,就可完全消化表现了。不过他更知道,自己如果一味地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学到多少东西,就已经没有人愿意教了,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倪焰侯终于到了。
“阿炎,谢谢你把这碟子给我保护好了,不然真的会很麻烦。”在那间单独的放映室里,倪焰侯随手搓扭了几下,将那张光碟碎裂毁弃后,微微蹙眉对炎荒羽谢道。
“这个……我看见那里面好象有老师您……”炎荒羽根本不想隐瞒什么,便向倪焰侯直言自己发现的秘密。他注意到,倪老师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后,整个身子震动了一下,嘴角也神经质地微微抽动。
“是……是么……”倪焰侯呆了一下,迟滞地应了一声,同时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是的,我看见您的两只手掌插进一个人的两肋……”炎荒羽目视倪焰侯,进一步说道。
“哦……”倪焰侯低低呻咽了一下,突来回大步在斗室中走去起来,似被一件极烦之事困扰着一般。炎荒羽见他如此,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阿炎,能告诉我你看了那些画面时的感受吗?”倪焰侯忽在炎荒羽面前止住了脚步,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问道。
炎荒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躬身恭敬答道:“我感觉那里面的方法很实用,也很精美!”
倪焰侯闻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炎荒羽说其它什么他都能够接受,诸如血腥啊、暴力啊、残忍啊等等,可是他竟然会说出“精美”二字,这实在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什么?你觉得‘精美’?”倪焰侯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对。我觉得那里面每个人的动作都非常的有效,角度都精确而干净,并且绝少有多余的浪费动作;那里面的打斗让我知道了,原来人的每个身体部位会有这么大的用处,几乎每个地方都可以拿来作为攻击的武器——我的理解,如果我学武术,那这就应该是我要达到的境界了。”炎荒羽沉稳地恭声答道。
倪焰侯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仔细地看了又看炎荒羽,在他脸上身上却怎么也找不那种暴力的倾向。
难道是自己错了吗?他暗暗思忖。
“唉……阿炎,你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倪焰侯终于长叹一声,在椅子上坐下。
炎荒羽忙在他身侧躬身站好,听他说话。
“阿炎,你知道这‘武’字是怎么写的吗?”倪焰侯决定循循善诱一番,不能让这个看上去很有前途的孩子陷入暴力之中。
“知道,是由止戈二字构成,意思是和平,制止干戈、放弃暴力。”炎荒羽认真答道。关于这个问题,九公曾经跟自己讨论过。因此他答来毫不迟疑。
倪焰侯不禁又是一滞,没想到这孩子居然知道他欲说之意。“那你应该知道了学武的根本目的了,是吗?”他又问道。
“是的。”炎荒羽点了点头,正当倪焰侯满意地舒出一口气时,却听他又道:“不过那只是个大的理想而已——我想,我要做的是一种纯粹的手段,而非什么虚无的理想。”停了下,无视倪焰侯张大了口吃惊的样子,又继续道:“况且,要实现理想,最终还是得靠手段来达到的!”他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即:理想归理想,但现下我要学的却是手段。
要知道炎荒羽在山林生活时,便知道若单凭理想,坳子里的人早就饿死了!虽然九公一开始教导自己不可随意伤害山里的动物,说什么那些动物同人一样,也是有生命的,但是到后来却也只能屈服在生活的穷困之下,接受他和阿妈,以及坳子里人的赠养。
倪焰侯抬起头来,眯眼凝视了炎荒羽一会儿,终于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这个天份极高的新收弟子,但若要自己就此看着他这样下去,却又于心不甘。又想了下,他说道:“那么阿炎,你也应该猜出来老师以前是做什么的吧?老师告诉你,从前我从事过地下搏击,而且很成功。但现在却放弃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见炎荒羽摇摇头,便接着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光明永远是占据主流的,在这个法制的社会里,象这种残酷的打斗毕竟是少数,是在见不得人的阴暗处进行的,它永远也不可能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不明白这一点,那就意味着背叛全社会!意味着自动放弃光明的生活!”停了下,见炎荒羽有所触动的神情,心中暗喜下忙趁热打铁紧跟着说道:“如果你认为你是强者,那么好,你就应该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向大家来证明——我们这里的搏击馆有很多分区,在每个分区里,都定期会有晋级赛,你完全可以能过那些有规则的比赛获得承认的!”
“是,我知道了……”炎荒羽老老实实地应道——其实在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论:只有不按照规则,他才有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一点早已经过自己的经历证实了!
他在坳子里事事高出伙伴们一大截,难道是因为他守了规则吗?他千方百计地到山外来,是守了规则吗?没有若兰姐姐这个新家的义父找人,他能到这所学校来吗?没有他不守规则地以暴力震慑雄猛一干人等,他现在还能在这里听老师训话吗——倒是自己一个不小心,被那帮坏蛋痛打了一顿!
心里这样想着,他面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长期“混沌诀”的修习,已经将他的个性焠炼得十分沉稳,情绪也极少有大起大伏,再加之出身的隐秘,一切的一切情绪变化,早已自觉不自觉地一齐深藏在心海之中,轻易不会流露在表面。
“唔,你知道了就好——这样,从今天起,我就开始教你武术和自由搏击!”倪焰侯虽然嘴上教训炎荒羽但心中却早已经急着传授一身所学了——毕竟,象炎荒羽这样的人材实在太难得罕有了。
坐在餐厅里,炎荒羽的脑中仍回忆着同倪老师训练时的情景,就连韦亭逍、武慧及高飞、小豆同他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不上心。
此番他吸取了跟季绵虹学习时的教训,虽然早已经明白了倪老师所教的招式套路,但仍有意多反复几回,让倪老师进行指点——饶是如此,倪焰侯也对他的进度是惊讶不已,当然心中更是欢喜得无以复加了。因为他知道,以炎荒羽这样“天才”的学习进度,很快他便能赶上那些苦练多年的学长,甚至可能在校际比赛中获得好的名次。这于他这个指导老师来说,可是脸面大大有光的哩!
“阿炎,今天晚上有好看的电影,你去不去看?”武慧见炎荒羽老是心不在焉的,心中有点打鼓,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传言这两天他天天跟那个“罂粟娇娇”季绵虹在一起,想起季绵虹的美貌,武慧心中更加惶惶然了,暗暗担心她的阿炎会同那个校花搅在一起——一个亭逍也就罢了,若有“罂粟娇娇”插进来,自己恐怕无论如何都是讨不到好的……
“电影?什么电影?”小豆一听便来了兴趣,忍不住叫道:“要是好看的话,我同小美也去!”
这时同为武慧和韦亭逍好友的胥明芳和祝峻玲各自端了一只餐盘,笑嘻嘻地在过道一边的空位上坐下,闻言打趣小豆道:“‘小豆芽儿’,怎么你说要请小美看电影,可是她却没有跟你一起来吃饭呀?”
小豆一听,神情便尴尬起来,脸上微微涨红,嗫嚅道:“不……不是啊,她说要准备一下,明天想回家,所以就没来了……”
炎荒羽一听回家,心里陡地一跳,迅速想到,明天可不就是同若兰姐姐约好的日子吗?呀!她明天就要来接我啦!一时间喜形于色,看得武慧和韦亭逍大惑不解,便是高飞也感觉甚是奇怪——怎么先前还神情淡淡的,这一会儿就变得神采飞扬了呢?
“怎么,阿炎你答应小慧了吗?”韦亭逍见炎荒羽这般,以为是他听到了武慧的提议,应允了呢。
炎荒羽一愣,看看武慧,见她正满眼热切地看着自己,心中不觉一软,虽说本意不太想去,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呀,是什么片子呢?”说话间却见她突地脸色一变,眼睛看着自己的后面,便随口笑道:“怎么?又看到那个‘公主’了?不过我却没有感觉她来哩!”
哪知他这么一番调笑,武慧却脸色愈发地难看了!心中不解下,便转去身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落入眼睛的是一个面貌英俊的男生正向他们走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面貌姣好的女生。
“怎么?小慧,你还没吃好呀?正好,我这里从外面带了点蟹黄虾丸——这可是不容易买到的哦,一起吃吧!”说毕竟自大大咧咧地在祝峻玲身边空位坐下,那随行的的少女也傲然对面坐在胥明芳身边,那扫视炎荒羽等人的目光里满是不屑。
炎荒羽感到事情有些不寻常了。
因为他发现,自这一男一女出现后,不单武慧和韦亭逍,便是高飞、小豆,乃至胥明芳和祝峻玲也沉下了面色。
“阿炎,你吃这个……”武慧故作镇定地不去看那对男女,挟起一筷子菜便搛往炎荒羽的碗里。但炎荒羽分明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甚至她搛菜的手都有点战栗……
“哟~~看不出来,原来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啦!怎么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呢?”炎荒羽正思忖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便听那男生又阴阳怪气地说道。
炎荒羽看到,武慧听了这男生的话后,脸色陡地变得煞白!那大大的眼睛中竟似有泪光在闪动!
这一惊非同小可!炎荒羽登时疑云大生,心道这男的定是跟武慧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啪!”正想着,却听高飞突地将筷子拍在桌上,脸色一沉道:“白自朗,你最好赶快从这里走开!不然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高飞说这话时,因顾忌着让餐厅里其他人听到,故而有意压低了声音。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高飞呀!呵呵,恕我眼神不好,没有看见你啦!”这白自朗语气轻佻地回道,一面做作地四处看了一圈,神情夸张道:“呀~~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找不到其它的座位,所以就只能在这里啦!嘿嘿……”
炎荒羽见武慧的脸色直欲哭出来一般,心下早已雪亮,知道这个叫白自朗的必然是伤害过武慧的那个家伙,他更明白,此时如不出头帮武慧的话,恐怕她真的会没脸见人了——要知道,现在她可是他炎荒羽的女人!
“哼!”炎荒羽冷哼了一声,沉声道:“原来你的眼神不大好啊——那好,我就给你开开眼!”说话间一直捏在手中的两颗花生米突地电射而出,直取那白自朗的面门!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遽然在餐厅中响起:“啊——妈呀——”
只见那白自朗身子猛地向后一仰,一个跟头翻出了座位,随即便是一阵杀猪般的鬼哭狼嚎,躺在地上乱翻乱滚。从他紧紧捂着脸的十指,依稀可见到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登时餐厅大乱。武慧等人却反而惊得怔住了,只知看着白自朗满地打滚,痛不欲生。此时那血已经流了一脸,很明显便可看出,他受了破肉之伤。
“阿炎……”毕竟经常打斗见血,高飞首先便醒了过来,低声招呼炎荒羽道:“你……你怎么弄的……在学校里,未免太……过份了……”反倒是武慧,原本痛苦的脸上现出了欢喜的笑容,丝毫不加掩饰地向炎荒羽示爱:“阿炎,你真棒!我爱你!”
且不说炎荒羽如何消化武慧坦率的表达,此时那白自朗带来的女友已是手忙脚乱了,虽扑身上去,却只知哭喊:“自朗自朗……你不要吓我……你怎么样了……”
由于炎荒羽弹出花生米时,身子并未有任何动作,仅仅是以指力弹击,因此竟无人看到他是如何动手的,只知突然之间,那白自朗便“倒地仆街”了。
待餐厅里的校工七手八脚地将白自朗扶起时,他已痛昏了过去。众人看时,只见他两条眉骨处尤自血肉模糊,显然被什么利器给重创过。
“是他——就是他!”那与白自朗同来的少女突发疯似指着炎荒羽大叫,顿时餐厅里人的目光一齐由浑身是血的白自朗转到了炎荒羽的身上,间中更有人惊叫:“呀,这人就是把雄老大几个人打得一塌糊涂的那个……”这一来,人群更加骚动起来,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失控。
总算紧跟着赶到的校医和保安将学生驱散,同时将炎荒羽一干人等带到了学校的治安处审问。
这个审问没有问两句,炎荒羽等便被放了出来。
原来,经过校医检查伤口,竟只发现了一些花生米的碎屑!可是按照白自朗的伤口大小来看,他乃是被石子之类坚硬的东西所伤,但现场除了他手上一些带血的花生米碎屑外,却未发现任何类似的东西。但若要说伤他的是花生米的话,又未免太说不过去了——这花生米怎可能比一个人的头骨还硬呢!当然他们决计不会想到,炎荒羽弹射的花生米,早以被他运上了真气,仅那迅疾的速度,便够白自朗受的了!
如此一来一去地折腾,天色早已放黑,看看时间,武慧终于放弃了看电影的念头——虽说还有夜场,但毕竟明天一早还要上课的……
不过这一番混乱,却着实令武慧和韦亭逍对炎荒羽更加爱得死心塌地了,而高飞等更对炎荒羽有了深入一层的认识,对他层出不穷的本领佩服不已。
当天晚上,武慧虽未看成电影,却蒙炎荒羽应允,陪她和韦亭逍一起在教室里老老实实地上了一晚的自习课,心里倒也欢欢喜喜。
回到宿舍,简单地同室友打过招呼,炎荒羽便头脚不洗地直接上床休息了。
躺在床上,想起明天便可见到思念的若兰姐姐,他便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心里一忽儿想着明天见到她时应该说什么话,一忽又想着义父义母会否跟着一起来,一忽儿又想着若兰姐姐会不会带来阿玉母女的消息……就这样,翻来覆去地,不知不觉中,他倒也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哎……”在一片混沌恍惚间,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若有若无,却又充满哀怨的叹息声。这叹息声不怎的,竟似乎有着充斥天地的能力一般在倏忽间便在炎荒羽整个睡梦空间中来来回地激荡不停……
“你还好吗……”停了一会儿,就在那声叹息渐渐地消隐之际,却又传出了一句幽幽的问话。
“谁?这是谁在说话?”炎荒羽猛地挣了起来,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居然不在床上睡着,而是身处一个充满了朦胧迷雾的虚渺世界里,一切看去是那么的缥缈和捉摸不定。
出奇的,炎荒羽虽身处这个奇怪的地方,却没有一点的惊惧,相反,心境还非常的平和。
“唉……你忘了我吗?”又是一声回荡不已的叹息,自炎荒羽面前的迷雾间,忽尔现出了一个婀娜款款的美丽身姿。
陡然间一道电光自炎荒羽脑海中划过!
他记起来了,美丽的女子自己不是曾经见过的吗?
可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炎荒羽感觉答案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股异常的冰寒随着那窈窕摇曳身影的飘近而愈来愈刺激着炎荒羽的神经,令他忍不住想哆嗦——咦,奇怪了,自己不是已经不怕寒热的侵袭了吗?怎么会觉得这么冷呢?
“唉……这是你心灵深处的寒冷,是躲不掉的……”象是知道他心里所想一般,那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又虚虚荡荡地传了出来。
心灵深处的寒冷?这是怎么回事?
炎荒羽感到有一个说不出的感觉倏忽掠过,想抓,却未能抓住。
面前的浓雾终于散去,那个在炎荒羽潜意识中集美丽与可怖于一身的女子终于停了下来,与炎荒羽面对面地站着。
看着那张明明感觉美丽出尘、却总也虚幻模糊无法看得清晰的脸庞,炎荒羽感觉自己忍耐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寒已经到了极限——在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什么是“混沌天地”,什么又是“浩气长存”,只知道自己现在冷得直打哆嗦。他已经听见了自己牙齿上下相撞的“得得”声了。
“你……你怎么来了?”炎荒羽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搞什么呀……把这里弄得这么冷……”他似乎已经忘了这女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唉……”那女子又是一声叹息,幽幽地看了炎荒羽好一会儿,才又道:“怎么?你觉得冷吗?我不是已经把我的朋友送给你了吗?怎么还会冷呢?”
炎荒羽又是一愣,心中隐隐觉得好象是有这么回事,但嘴里却不知所以然地随口回道:“哦……可是你说这是心灵深处的寒冷……你朋友能忙这个忙吗?”
那女子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沉默了下去,好久不说话,似在口味炎荒羽这句话的含义。
“对不起……是我太过份了……不过实在没有办法,我的朋友跟我不在一个地方,所以只能委屈你暂时忍受一下了……”那女子意外地向炎荒羽欠了欠身子道歉。
“这个么……算了——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炎荒羽感觉自己现在的脑筋似乎有些不太灵光,想事情总觉着费劲,便索性不去多想,便只问了一个自认为最简单,最平常的问题。
“这个……我也不太好说——你以后会知道的,”停了下,那女子又道:“对了,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的那个心爱的妻子吗?”
炎荒羽又是一怔,感觉脑子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念头,便皱起了眉头,使劲地回想起自己到底是想过什么……
对了!是阿玉!
他猛然记起,自己是一直在想着阿玉!
同时他也奇怪,怎么自己要很费劲才能想起的事情,这个女子却很轻易就知道了呢?
“你想起来了吗?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儿!”也不见那女子动嘴,炎荒羽似在心里便听到她的说话。
“你能告诉我她们母女俩怎么样了吗?”不知怎么的,直觉告诉炎荒羽,这个形貌飘忽不定的女子一定知道阿玉母女的情况。
“怎么?你很想知道吗?”那女子又轻叹了一声,似乎有着无穷的幽怨和无奈。
“对!我好想知道!求求你告诉我好吗?”炎荒羽急切地冲上前去,冲动地欲抓住那女子的手。但那女子却似乎总各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虽然冲上前去了,却没有碰到那女子哪怕是衣衫的一角——奇怪的是,他分明见到那女子一动也没动的啊……
“唉,何必要我告诉你呢?你自己可以回去看看的啊……”那女子说着摇了摇头——虽然看上去她仍是没有动作,但炎荒羽的感觉上,却是她摇了摇头。“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要忘记了呀……这里很好,我很喜欢……我感觉在这里我会找到一个很好的归宿的……”
“当然当然,我答应过的事情从来都算数的,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只是想知道阿玉的消息,你快快告诉我,好不好?”炎荒羽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那个女子——天晓得自己曾答应过这个女子什么事情。不过在潜意识中,炎荒羽却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是欠过这个女子一个承诺。
“唉……我说过的,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可以回去看看的呀?”那女子看着炎荒羽,又摇了摇头说道。
“哦……是这样的啊……那好,我就回去看看罢……”恍惚之间,炎荒羽觉得那女子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他也不想想自己现在远在千里之外,岂是想回去就能回去得了的呢?
然而说也奇怪,炎荒羽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坳子里了!
……
……
不——
他突然惨嚎一声!
出现在眼前的,再没有昔日的北坳,映入他眼帘的,只是一片废墟。
在炎荒羽目力所及处,坳子已经没有了半点生命的气息。
整个坳子已经被丑陋的山石泥水淹没,完全看不出一点原先的模样。
炎荒羽眼泪夺眶而出,他发了疯似的绕着整座山转,希冀可以看到一点熟悉的景象。
然而他失望了……
不要说北坳了,便是山间九公和阿妈的坟茔,也俱皆不见了踪影……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曾经是自己家的地方,到底遭遇过什么变故,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要知道,自己才仅仅离开了没有多久啊……
阿玉,可怜的阿玉,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
炎荒羽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巨大的悲痛在瞬间击垮了他。
阿玉温柔娇媚的影象历历在目,可是自己却永远地失去了她……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呀!
炎荒羽忍不住仰天咆哮起来!
他好恨自己!
他恨自己不该自私地抛下阿玉母女,而没有在她们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留在身边……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想出个到山外来的主意,却又没有坚持把她们母女一起带走……
他好恨,好恨啊!
……
……
“不——”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炎荒羽猛地一下坐床头坐起。登时将整间宿舍的人都惊醒了过来!
“怎么啦?”
“出什么事了么……”
“阿炎,你怎么样了!”
“妈呀可吓死我了……”
“不要紧吧,阿炎……”
随着一声声的询问,高飞、小豆等早已衣衫不整地滚下了床,直奔炎荒羽床头察看情况。
只见炎荒羽泪水长流,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嘴里兀自喃喃地念着:“不要……不要……我不要这样……”
其实此时炎荒羽已然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恶梦。
但是他却对这个恶梦深信不疑。
因为他终于知道,那个在梦中自己怎么也记不起来的熟悉的美丽女子是谁。
她就是山里的那个女鬼。
冰冷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全身,室内的暖气丝毫不能驱走那阵阵刺心的冰寒。
他知道,这梦里的情景,其实是那女鬼给自己的一个提示。
尽管这个提示令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一切……
看着炎荒羽如此模样,高飞等早就乱了手脚,不知如何才好了。宿舍里的人早行动起来,倒热水的倒热水,拧毛巾的拧毛巾,揩汗的揩汗——却总也暖过来炎荒羽冰冷的身体。
“明天一大早,你们就赶紧带阿炎去看医生,知道了吗——他可能是发寒热症……”高飞紧张地吩咐着旁边的两个小弟兄,一面拼命往炎荒羽身上堆厚厚的棉被。
明天?
明天……
明天若兰姐姐就要来了,难道她要带来的,就是梦里的噩耗吗?
炎荒羽的泪水止不住涔涔而下……
第七章神秘脚步
天虽然亮了,但炎荒羽的心头却布满了阴霾。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床,怎么洗漱、吃早餐的,他就这么轻一脚、重一脚,头脑昏昏沉沉地来到了教室——高飞等同室舍友自是一直紧紧地看着他,生怕他会出什么事情。
“阿炎,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一见到炎荒羽,武慧和韦亭逍便一齐惊叫了出来。
“变成怎么样了?”炎荒羽魂不守舍地随口应了一声。他的心里仍残留着昨夜噩梦的阴影,久久不能释怀。
“你们不要缠他……他昨晚又是发热又是发冷的,好怕人——等他静一会儿,飞哥跟我们还得把他送到校医那里去看看……”紧紧跟在炎荒羽旁边的小豆紧张地将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急促地小声吩咐她二人。
“怎么……”武慧性子急一些,闻言首先便惊慌地叫了起来,还好记起了小豆说的话,及时刹了口,但那双看着高飞等人的美眸中却满是关切着紧的疑问,一边的韦亭逍更是担心地一把攥着了武慧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好像这样可以减轻一点压力似的。
“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半夜里他忽然大叫一声……坐起在床上——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高飞感觉炎荒羽的情况实在难以说得明白,加之他的口才也并不是太好,便只能不清不楚地大概说了一下。
“不行!”武慧一听,便蹙起了两弯秀眉,顿足道:“你们真糊涂,要真有事了,哪里还能一直拖到上课呢?赶紧带他去看校医才是正经啊!”说着不由分说,竟自俯身一把将炎荒羽的手拉着,尽力以平稳的语气劝道:“阿炎,我们去看校医,好不好?”旁人听出,那声音里仍带着微微的颤栗。
炎荒羽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回过头来,只呆呆地看着武慧,那眼中尽是迷惘。直到武慧又说了两遍,那声音里都带了些哭音时,他才回过神来。
“哦……不,不用了……”炎荒羽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自己好好儿的,去看校医作什么呀?
“可是你……你看看你都什么样子了,还硬撑着……”武慧终于哭出了声来,一旁的韦亭逍早已在不停地抹泪了,只看得高飞等围在一圈的同学跟着唏嘘不已。
“是啊,阿炎你还是去一下吧!”
“去看看校医吧,这样好一点……”
“你昨晚那么吓人,还是去看校医的好……”
炎荒羽总算明白了这他们这是在说什么,不禁一笑不解道:“我怎么啦?我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们,怎么一个个那么紧张作什么?”
话音未落,韦亭逍已经将一面随身带的小镜子伸了过来:“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还说要别人不担心……”
炎荒羽疑疑惑惑地看了看她的泪眼,再目光转向镜子——天!
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
镜子里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原来,炎荒羽从镜子里看到,那里面映出来的人不但蓬头散发的,而且面色灰败、眼神呆滞。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竟让他看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话刚说出了一个字,他便不再说下去了。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定是昨夜自己做了那个噩梦以后变成镜子里的这副模样的……
“你看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不要说去不去看病,就是现在这样,又怎么去见人呢?”高飞毕竟是班上的老大,见炎荒羽有些回神的迹象,忙趁热打铁地数落他,劝他去校医处看病。
见人?
炎荒羽登时一懔,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好了!今天若兰姐姐要来接自己回家,自己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是给她看到了,还不定会……
想到这里,似所有的精神在一瞬间全数涌回了体内一般,他只觉整个人立时重新被注入了一股生机!
突然见炎荒羽双目放光,整个人陡地拔挺而起,似换了一个人一样,武慧、韦亭逍及高飞、小豆等诸人不禁大为惊讶!他们再也想象不到,这个阿炎居然说神气便神气起来了!
“对……对不起,我想回宿舍去重新梳理一下……”炎荒羽既神志恢复了清明,自然便事事重归了正常,说出的话也变得有条理了。
见他竟在一转眼间便精神抖擞,众人无不惊异得直咋舌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炎荒羽双眸重又变得精亮澄澈,武慧和韦亭逍二女立即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听他说要回去洗漱,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齐声道:“那好呀!我们陪你去!”
待得胡天胡地地梳洗完毕,炎荒羽的神智早回复原本的通透清灵,而武慧和韦亭逍二女却在他淫威大发下,颠倒迷醉地软成了两团烂泥,只能昏沉迷糊地拥卧在自己的宿舍床上,根本无法再提起半点气力去教室上那劳什子的课了。
既已经恢复清醒,炎荒羽的脑筋自也活泛起来。离开了武、韦二女的宿舍,他便心里盘算开来:若兰姐姐要来,必然要查自己的功课——这倒是不妨事的,反正这功课已经自学到了上一年级,只剩下学分考级,便可提前跨入高一年级;可是如何搞出点新的花样,来讨姐姐的欢心,那可就难点了……
正走着,忽无意中视线落到了远处一队正在练习跑步的学生,心中一动,便想到了一个主意——自己不是正在跟倪老师学习拳路吗?到时候给若兰姐姐演上一趟,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这样一想,他的心里立时便欢喜起来,脚步也不自觉地朝着搏击训练中心走去。
正走着,突然他心中一动,一股奇异的直觉由心底涌起,他不觉停下了脚,立在了原地,那呼吸却不自觉地急促起来,心情也陡然间激动莫名!
不……
这……这是……
是若兰姐姐来了!
熟悉的感觉从身后汹涌而至!
炎荒羽猛地转过身子——远远的地方,一个亲切的身影正款款地向自己走来,他顿时只觉双眼一阵发热,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不受控制地缓缓溢了出来,将他的眼睛迅速模糊起来……
显然,远处的柳若兰也看到了炎荒羽,也许是产生了相同的感受,她的脚步也一下停住了。炎荒羽超卓的目力看到,若兰姐姐的眼睛里已经是晶莹一片了,她高耸的胸脯正急剧地起伏着……
几乎在同时,两个人起步加快了速度向对方走去。
待走到近前约十来步的时候,两人又同时放慢了脚步,缓缓地朝着自己心爱的人走来,那两双炽热的目光却始终牢牢地纠结在一起,交换着各自内心的探求、渴望、缠绵、激动……
炎荒羽看着心爱的若兰姐姐那清减的玉容略显憔悴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捧着她光滑娇嫩的脸儿,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姐姐,你……瘦多了……”
千言万语抵不上这么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柳若兰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溢了满脸。
“姐姐……你……你不要哭,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炎荒羽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柔情,在抚到若兰姐姐素脸的那一刻,他忽尔觉得自己自昨夜以来一直悬荡着空落落的心有了着落,所有的难过、抑郁、伤心,全在接触到那光滑熟悉的肌肤的一刹那,得到了安抚……
“傻瓜,你不也哭了吗?干么只知道说姐姐呢?”柳若兰柔柔地一笑,那春天的花朵便似提前在她娇媚秀丽的脸上绽放了一般,令炎荒羽看得心神为之一荡。柳若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替炎荒羽也揩拭了起来。
炎荒羽老脸登时一红,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这般的没出息,在若兰姐姐面前落泪了!
他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握上柳若兰纤细的柔荑,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抹了两下,转而顺手从她手里取过手帕,在她脸上轻柔细心地揩拭。
感受着这个稳重却不失可爱的弟弟的爱抚,柳若兰的心里也是暖融融的。忽然间,她感觉今年的这个冬天,其实并不算是很冷——至少在同阿羽相处的时间里,自己一直都被一股温馨包容着。
从若兰姐姐处得知,义父义母此番也跟着一起来了,不过却是在镇上的旅馆里等着——几个小时的乘车,令两位老人的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因此便暂时先不过来了。
“阿羽,你怎么在这里啊?为什么没有上课呢?”二人并肩往校外走着,边走边说着话。
“哦……我……我是准备到搏击馆去的……”炎荒羽心头登时一跳,不觉有些着慌。与此同时,他的心里生出了对若兰姐姐的愧疚——他怎么好说出自己刚刚同两个女孩子上床欢好过的事情呢?
“哦?”柳若兰停下了脚步,转脸看向炎荒羽,见他脸上泛红,流露出不安的神情,女人天生敏感细腻的直觉令她芳心突地一跳,隐隐觉得事情不一定如他讲的那般简单,但她却不愿朝那令自己心乱的方向去想,反主动替炎荒羽说项:“怎么?阿羽想学怎么打架吗?是不是想以后用来保护姐姐呢?”嘴里这样说着,自己心里居然也觉得这个解释颇为合理,便以期待的目光看着炎荒羽。
“对对……姐姐你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正是想去那里多学一点,预备见到你以后,演一套拳法给你看看呢!”炎荒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忙连连应道——不过这也确实是他心里所想的,其中并没有半点谎话。
见炎荒羽说得如此顺溜,那明亮的双睛透着肯定,柳若兰心底却也暗暗舒了口气,心道自己真是胡乱瞎想了,同时也对他如此勤力感到心慰。
不过……
虽然想隔了好些日子,但女性对自己男人身体味道优秀的记忆力却仍使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虽然炎荒羽已经清理过了,但毕竟三人分开时间不长,武慧和韦亭逍二女胴体的气味却仍不可避免地同他本身的体味混合在了一起,故而柳若兰会感觉不妥,却又找不出原因在哪里……
柳若兰的脸上掠过一抹异色,终于没再对这些方面说什么,而是岔开了话题,同他聊起了两人分别后家里和学校的情况。
得知炎荒羽的自我学习已经到了高一年级的课程时,柳若兰心中自有股说不出来的骄傲和自豪,同时也对他学习武术的计划大加赞赏,认为他这是对提高自身素质的一个努力。
谈谈说说,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了校门,来到了校外的停车场,坐上了柳若兰的车子。
一上车子,刚关上车门,一直压抑着的烈烈情焰便“腾”地冲天而起!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两人立刻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阿羽……你……你真好……”从酣畅淋漓的欲望巅峰缓缓平落下来,柳若兰肆意地起伏着高耸浑圆的乳峰,上气不接下气地喃喃呻吟道。她的娇躯兀自还在止不住地战栗,这么多天来的思念,在此刻俱都化作了一腔春水,令她真正是心满意足。
虽说不久前刚刚同武慧和韦亭逍大被同眠过,但炎荒羽仍在若兰姐姐那成熟丰媚的绵滑胴体上得到了久违的快悦,加之心情激动,竟自没有运功锁关,全凭兴致一泄千里,将若兰姐姐饥渴的蜜壶灌了个浆满滔滔。
其时两人因为情急,尚未来得及脱去衣服,只稍褪了裤袴、开敞了胸怀便云雨起来,此时欢好已毕,柳若兰便就此衣衫不整地依偎在炎荒羽的拥抱里,微闭着美丽的双眸,一任他的一双大手在自己鼓胀绵软的双乳上把玩抚弄。
看着怀里似小猫一般柔顺的若兰姐姐,炎荒羽忽然内心一阵触动,只觉得怀里的女人无比珍贵——是啊,自己已经失去这么多心爱的女人了,不能再让若兰姐姐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了……
感觉炎荒羽好半晌没有说话,柳若兰忍不住睁开了秀眸,恰正好看见炎荒羽的目光并未注视着自己,而是一副若有所思出神发怔的模样,登时心中不禁一黯,那句从方才见面起就在心头盘旋的话终于伴随着她一声幽幽的低叹说出:“阿羽……你……你是不是觉得姐姐老了……”
炎荒羽突听她这么一说,不由一愣心神也收摄了回来。低头温柔地吻了她一下,不解地问道:“姐姐为什么为这么说呢?”见柳若兰不作声,目光幽然婉郁,心头不禁一下大跳,忙搂紧了她,迭声道:“不老,一点也不老,姐姐在阿羽心里永远都是那么年轻美丽的……”
“真的?”柳若兰忽抬起身,玉臂一探,一把紧紧地反拥住了炎荒羽,两行感触的清泪缓缓地淌了下来,却好未让炎荒羽看到。
“当然是真的啦!”炎荒羽一笑,轻轻地拍拍她柔软光滑的后背,抚摸着她消瘦了的冰肌,忍不住调笑道:“不过姐姐好像不乖哦——”他说着抽回一只手来,在柳若兰恍若凝脂的耸颤胸前揉捏着道:“姐姐人瘦了,这两个宝贝也跟着小了哦……”说话间拇指和食指已经捻住了那峰顶硬挺的紫葡萄拨弄不已了。柳若兰被他撩得体软如绵、娇躯栗颤,忍不住双颊喷火颤声呻吟道:“你……你坏死了……还说,人家……人家还不是想你想的……”说到这里,似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登时羞得一头埋进了炎荒羽火热的怀里,再不愿抬起头来。
炎荒羽从见面起就从若兰姐姐的神态知道了她是因为思念自己才这样的,但现在听她亲口说出来,那种感动自是更加铭入五内了。
良久,两人才从浓得化不开的旖旎炽情中分开紧拥的身体。
“姐姐,我们快些回去吧……不要让爸妈等久了……”炎荒羽深情地吻着柳若兰道。
“呀——不好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啦——你坏死啦,都是你弄得……我我……”柳若兰一下省了过来,也不由急了,连连轻捶炎荒羽不依不饶的。
炎荒羽终于忍不住开怀哈哈大笑了起来:“姐姐,让我来开车吧!”
冬季的天黑得特别地早,炎荒羽和柳若兰到达旅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尚在楼梯时,炎荒羽便藉着他的六知感应到柳氏二老正不停地来回在客房里踱步,心里知道他们一定很急,便拉着若兰姐姐的手加快了脚步。及至推门进去时,果然见二老一脸的焦灼,心下顿时涌起一股热流。
“爸!妈——”他抢上前去,一下跪在了义父母面前。
他这一山里人特有的“赎罪”举动,登时令两位老人不知所措,急忙一左一右地将他拉了起来。
“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呀……傻孩子,不用这样子啊……”二老心疼地一边一个拽着炎荒羽的手埋怨他。
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互相间问长问短。见两人回来的这样晚,又看到女儿浑身透出的慵懒娇媚和洋溢不止的风情,柳母乃是过来人,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已经做过什么事情。看着女儿满脸流露的幸福,老怀大慰之余,却又隐隐有些担忧,生怕今番会同上次一样,女儿的真情最终只是付诸流水。一时间心下又是喟然不安,只不知应该如何才好——毕竟炎荒羽这个义子的年龄同女儿来比较相差太大了,虽然看上去他很质朴……
在得知炎荒羽在学校的一切都适应得挺好时,柳氏二老才放下心来。而炎荒羽在谈话中也凭借自己的灵堂感知到二老的身体也颇为硬朗,自是心情也一片轻松。一时间这不同姓氏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天伦之美溢流在每个人的心田。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在柳父的提议下,没有出门,就在房间里打电话,吩咐旅馆方面在外头的饭店里订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送来,然后在客房里摆了张圆桌面就餐。
在等菜送来的时间里,炎荒羽同柳若兰抓紧时间进浴室里洗了个澡,两人裸身相拥,个中旖旎自是难以描述——只苦了二位老人家有心无力,干听着浴室里女儿那恣纵放浪的喊叫呻吟连哗哗的水流声也掩盖不住,只能相视苦笑,一时却也难免有些夕阳返照的亲热举动……
这旅馆的办事效率倒也很高,待炎荒羽和柳若兰浴毕出来时,满眼已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了!
看着女儿眼波盈盈、双颊酡红地被义子炎荒羽扶拥出来,柳氏二老均尴尬不已,几乎同时低下了头,假作看菜的样子,嘴里却道:“洗好了?那……快坐下吃饭吧……”
由于都是自己家里人,加之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因此炎荒羽和柳若兰都未穿齐整,只在赤裸的胴体外面罩了一件绵质睡袍便出来了。
一家人坐下后,在柳父的带领下,先饮尽了杯中红酒,为全家人进行祈福,然后炎荒羽和柳若兰又恭恭敬敬地敬了二老一杯,祝福两位老人家身体健康后,才正式开饭。
因贪爱若兰姐姐光滑柔美的胴体,炎荒羽便换了左手执筷,右手则揽着她的纤腰须叟不肯松手——由于长期官能的苦练,对他来说,实在是左手跟右手的灵活程度不相上下。但这一举动却令得柳父瞪大了眼睛。
“阿羽,你……你怎么用左手?”两道菜过后,柳父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这么一说。倒把柳母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随即也发现了炎荒羽的不同,便也跟着问了出来:“阿羽,你不是左撇子吧?”
“哦……这个……”炎荒羽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想不到这个曾经在坳子时引起大家好奇的事情,在这里又发生了。当下不禁一笑,转脸温柔地看了若兰姐姐一眼,在得到她甜蜜的娇睨后,才认真回复义父母道:“我不是左撇子。”停了下,咽下了嘴里的一口菜后又道:“不过我从小左手跟右手使用得一样方便——感觉没有什么两样……”
听他这么说,柳氏夫妻不禁同时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要知道,做为高级知识分子,他们深知,依照现代科学的范畴,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左右大脑发展均衡的!正所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内在大脑左右半球中枢神经功能发展的差异,直接决定了人体外在器官行为的不同表现。根据目前的资料记载,人类在正常的社会环境中普遍都习惯于使用右手,这可以说是一代一代先天遗传下来的,而真正天生就是左撇子的,虽也不少,约占了人群的百分之六至十二,并且随着人性追求自由、张扬个性,使一部份原本被迫使用右手的左手人解放了出来,并在艺术领域逐渐增加比重,但仍不是社会环境中的主流——这也说明了左右之争从来就是一个令学术界即困惑又着迷的话题,同时也是人类无法解决的一个永久性课题。他们夫妻还记得,从前有一位科学兼哲学巨匠曾经在一个朋友举办的聚会上摊开自己的两手,针对当时战争紧张的局势半开玩笑地说:若果每个人的左右手都一样灵活使用的话,这个世界就大同了!由此可见若是一个人能真正地将左右手使用得一样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他的左右大脑的发展就十分的均衡了,而这在人体科学上将是极为罕见的个例!
但是现在,他们的义子,一个见面就带给他们重重惊奇的山里孩子,一个叫“炎荒羽”这个奇怪名字的男孩,竟然跟他们说:他的左右手从小就使得一样的方便——这是何等让人震惊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啊!难道他真的与众不同吗?回想起女儿在谈起义子时那“顾左右而言他”的神秘样子,他们更感觉炎荒羽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真不知女儿是怎么从那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的山沟沟里把他给挖出来的……
炎荒羽虽然从二老的目光神情中看出了他们的惊异,但却未将之放在心上——此刻他正感受着若兰姐姐周身散发出的万般媚人风情哩!
正吃着饭,炎荒羽突地耳根一跳!
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而给他带来这种奇怪感觉的,却是一阵听来再平凡不过的脚步声。
要知道,旅馆的走廊里频繁地人来人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炎荒羽却从那过往纷繁复杂的不同脚步声里,听到了一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步履声响。
就是这阵脚步声,却令他泛起古怪的感觉,仿佛直觉这脚步是冲他而来的一般;相应的,他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应到了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也开始躁动翻涌——怎么会这样的呢?
炎荒羽一边分心应付着义父义母及若兰姐姐的说话,一面心怀讶异地思量着这件事情的不寻常。
这脚步虽然从踏上楼梯时就引起了炎荒羽的注意,但似乎知道炎荒羽也在期待这未知的结果一般,步履益发地表现出古怪来……
炎荒羽终于发现这脚步声的奇怪之处了——天哪!这神秘的脚步声,居然每一步的踏动,都恰恰地吻合了自己的心脏跃动!
发现了这个秘密,炎荒羽震惊得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
好在多年的心镜苦修不是白看的,心诀电触发动下,他于电光石火间抑住了几欲发作的冲动。
要知道,由于“六知”臻于大成,体质大异常人,炎荒羽的心脏跳动绝非一般普通人那般的呈现有规律的搏动,而是有意无意、后天先天地吻合了自然造化更动的节奏。这种搏动,表面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稍地比常人沉稳缓慢一些,但那细微之处却只有身具超卓六知,对己身变化了若指掌的他本人才能够体会得到——尽管他目前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即便如此,在得知有一个神秘的脚步声居然记记踩在自己的心跳上,宛若山里人踩着鼓点舞蹈那般精确的情况下,仍令他震惊不已!
“阿羽,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毕竟紧靠着炎荒羽,芳心一直拴在爱人的身上,柳若兰很快便发觉了炎荒羽的不对劲,忙出声问他。
炎荒羽张了张嘴,正待回答时,却又收了口。
因为他听到,那踩着他心灵节奏的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口。
他再无疑问,知道发出这神秘脚步声的主人的确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这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人会来找自己作什么呢?
要命的是,炎荒羽突然发现,自己那卓绝非凡、一向以来引以为傲的“混沌六知”,自始至终,都仅能感应到那脚步声,而这脚步声的主人的其它一切讯息,自己竟然一无所知,无法感应到一丝半点……
他不由整个人惊悚了起来……
第一章初识殁情
心灵里那奇异的力量越发地躁动不安了,甚至令炎荒羽都有种烦恶呕吐的感觉,而这感觉,在那脚步声停在门口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嘀——”门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炎荒羽如同受惊的山兔一般,“腾”地便跳离了座位,紧跟着如同离弦之箭蹿了出去,直奔门口!
柳若兰及父母尚未回过神来,只见炎荒羽身形一晃,便以惊人的速度射向门口,不禁一齐皆惊得张大了口,顾不上一片叮叮当当碰落的碗筷,目光齐齐转向了炎荒羽离去的方向。
门开了。
炎荒羽刚才还焦躁烦恶得难以自抑的心情,在看到了门外站立的那人时,竟在顷刻间平静了下来,就象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
但这平静仍有不同,因为他感受到了另外的一种安详。
灵动的悟性令他在瞬间明了:这一切的感觉,全是来自于门外站立着的那个人,那个光头的老人。
一个老和尚。
全家人立刻一齐站了起来。
眼前突然出现的老和尚,实在颇有些出人意料。
“阿弥陀佛,善哉!”未等房内四人开口,那一脚跨进门来的老和尚先行打了个出家人几千年都未曾改变革新过的金牌招呼。
“您是……”待回过神后,毕竟为一家之长,柳父先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先离开了座位迎向老和尚。而炎荒羽却出人意料地安静了下来,只默默地移步回到了义父身边,双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光头老人。
“呃……老纳法号本证,落单殁情栖隐,先生请了……”自称法号本证的老和尚面容谦和端方,举止更是不卑不亢;精瘦的脸庞上现出祥和的笑容,对着柳父微微颔首,眉目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服之力。
“鄙姓柳,柳东来……这……她是内人,柳双亚……”柳父柳东来迫于眼前老僧炯炯目光中散发出的那种难以言表的无形气势,忍不住略退后了半步,一面嘴里不由自主地回应他的问题。
这时柳母和柳若兰也围上前来——对突然出现的一个老和尚,她们自然不免觉得有些好奇,更多的却是错愕。
“师父,你……有什么事情吗?”柳母双亚忍不住也出言问道——由于不是正面对着本证,她没有产生丈夫的敬畏感觉。
柳若兰紧紧地挽着炎荒羽的骼膊,藏在他的身后。不知曾几何时,她在不知不觉中转换了自己同炎荒羽的关系位置——由原先的爱护关心的师长大姐的身份,过渡到了现在的小鸟依人。
炎荒羽虽未说话,但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看似不怎么起眼的高高瘦瘦的老僧,其实身上蕴藏的一种超出他认知范畴的神秘力量。而这股力量,很明显就是针对自己来的!
就在义父柳东来同本证对话的间隙,他的大脑已经迅速转了无数的念头,并从最近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几件怪事判断出,这个本证和尚所来,相当大一部份可能性是为了他体内所庇护的那个美丽可怜的女鬼……
“大师,请不要站在门口,有话请到里面坐下慢慢说。”心中既然已有了定论,炎荒羽便决定索性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他这话一出,柳氏夫妻登时一窒,面上掠过一线异色,二人同时均想到:这孩子,难道不知道现在的骗子多得很吗?放他进来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请他进屋里“慢慢说”,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似是看出二老的想法,那本证扫视了二人一眼后,宽厚一笑,反后退了一步,回到了门口,低道捻珠,和声道:“不用啦!出家人只是想来此化个缘而已……”
炎荒羽顿时一怔。因为直觉告诉他,这老和尚决不会是为了什么化缘来的,他的目的分明就是自己,这从他一开始传递给自己的讯息就可以猜出了!那么,现在他为什么又要这么说呢?
不过本证这么一说,倒是令柳氏夫妻松了一口气。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柳东来立即从上衣内部的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几张钞票来递过去:“诺,请师父收下吧!”
岂知那本证却含笑摇了摇头,目光慈祥而有深意地望着炎荒羽,语气绵柔道:“不用啦!老纳已经结了一个大大的善缘!今天的收获很大,谢谢诸位,和尚先走啦……”说着便转身离去,柳氏夫妻本能地紧跟两步走出门口探看,却见他直至身影在拐角处消失,竟也未再回身一顾,直看得柳氏夫妻心中高下不定,半晌愣愣的不知所以然。
转身回来屋里,见女儿和义子已经回到桌前继续谈笑亲热,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均觉得这件事情的经过未免显得太过奇怪,转眼便过去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重新落座后,尽管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怪异,但是毕竟一家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故而老和尚本证很快便从各人的注意力中淡化过去,几个人重又恢复了嘘寒问暖。
在详细地问过炎荒羽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的情况,听炎荒羽说一切都好,柳东来和柳双亚夫妻这才放了心。待听得女儿说阿羽甚至已经学到了高一年级的课程时,更是老怀大慰,均觉得这个山里来的干儿子终究没有认错——至少从目前看,他是一个质朴勤勉的好孩子。
“爸爸,看来您的身体状况很好啊……你的心火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呢!”等吃完饭,炎荒羽也将二老的身体在暗中感测得差不多了。义父母良好的身体状况令他放了心。他已经同这家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实在不愿意两位老人有什么事情。
“可不是,老头子按照你说的那个方法天天练习——你还别说,真的很有效果哩!经过医生体检,他现在已经基本停药啦!”柳双亚开心地说道。“少年夫妻老来伴”,丈夫的身体对她来说实在是比自己还有重要。
“嘿嘿,真是这样。”柳东来也笑容满面地连连点头,又道:“我把阿羽教的呼吸方法又告诉几个同样有患有心脏病的老朋友后,他们练了,也说身体好了很多呢!”
“呀,难怪这段时间你老也不着家,原来都是去串门了——爸爸,您可别被那班老朋友当成江湖骗子喔!”柳若兰也在一旁打趣道。父亲身体的健康使她对炎荒羽的爱意更加浓厚了。
炎荒羽轻捏她后背嫩滑肌肤一下,反驳道:“哪里啊,我教给爸爸的这个方法,只要一丝不苟地去做,只会对身体有好处,决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当然,如果不是心火过旺的人,用了以后效果会大打折扣。不过即便这样,也多少会有平衡协调心脉的作用。姐姐你对这方面太不了解啦!”
“知道啦——讨厌呢……干么不给人面子,要说出来嘛~~”柳若兰娇哼一声,轻打炎荒羽一下,登时令他噤若寒蝉地老实起来,只那脸上仍露着微微的坏笑。
看到两个孩子说笑打闹这般的亲爱,柳氏二老也是大感安慰。他们唯一担忧的,便是女儿同炎荒羽之间年岁相差得太大,今后不知能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当天晚上,炎荒羽很自然地同柳若兰住在了一起。
在两人的喁喁私语中,除却两人分别后有关工作、生活的近况,若兰姐姐另带来关于坳子的消息,证实了他在噩梦中所见到的情景。
他的心中充满着浓浓的悲伤。
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从此以后,坳子的一切,再同自己没有一点的关系。
那块把他养育成人的穷苦山林,那块曾经带给他无穷欢乐的山林,从今往后,在他心中留下的,将只有深重的苦涩回忆……
他没有流泪。
他不会再流泪。
因为生活那磨难的沙漠已经过早地将他的眼泪吸干。
他只会更加深刻地投入到同若兰姐姐刻骨的缠绵中去……
一大早自起床到洗漱,炎荒羽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阿羽,你没事吧?”柳若兰见他这样,不禁忧心难过,忙关切地问他。
“我没事。”出乎她的意料,炎荒羽居然立刻就很平静回答了她,语气和表情竟没有一丝的异样,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那你……为什么老也不说话?”说到这里,柳若兰不觉有些堵气——既然没事,干么要摆出一副死气活样的不理人呢?
“姐姐,你不也没跟我说话吗?”炎荒羽展颜一笑,回过身来将若兰姐姐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柔唇道。
“你——不跟你说了!”柳若兰一时语塞,想想也是。但出于女孩子面子关系,只好撒娇耍横地一扭脸,故作生气的样子。
“嘻,算我不好,行了吧?其实……”“其实什么我知道啦,你不用说了……”柳若兰转过头来截住了炎荒羽的话,跟着声音低了下来:“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所以怕你伤心,就没跟你说话……你真的没事,就好了……”
炎荒羽心头一阵感动。说到善解人意,若兰姐姐真的同阿玉很象……
想到阿玉,炎荒羽不禁心里一紧,忙将思绪转移:“对了,爸爸和妈妈不知道有没有起床,我们去看看吧。”其实他已经听到义父和义母一大早就已经起床出门了,估计是去逛早市了。
“对呀,一直没有听到他们的动静,别是还没起床吧!”柳若兰也想起应该去看看父母的情况,便应了一声,轻轻拍掉炎荒羽在茁挺双峰逡巡的色手,拉着他出卧室查看。
推开父母虚掩的卧室门,见室内空无一人时,柳若兰轻叫了一声:“呀!他们不在呢。”
“是不是出门了?”炎荒羽在一旁猜测道。
“不知道……这样,我打个电话给他们——”说着柳若兰取出手机给父母通话。炎荒羽顺势将她的把抱起,走到沙发边坐下,一面嗅着芬芳的发香,一面隔着薄薄的毛衣把玩若兰姐姐的酥胸。
“哦……哦……知道了。我们马上去……”柳若兰结束通话,收起手机,猛地一下转过身来压在炎荒羽身上便是一阵热吻!就在炎荒羽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时,柳若兰却又突地一弹腰,从他身上跳离开来,一面笑道:“嘻嘻,这下没有料到吧——好啦,不要闹啦,我们快去找爸妈吧,他们在等我们一起吃早点呢!”
吃完早点后,一家人便在柳东来的提议下,决定到“殁情峰”去游玩一趟。
虽说身处殁情峰脚下的鸿志中学已经有好些天了,但是炎荒羽却仅仅看过,还未来得及登峰一览。殁情峰给他的唯一印象,恐怕也仅仅是那日在宿舍天台上诡秘异常的透体冰寒……
一家人由炎荒羽驱车来到山脚下时,冬日山林的苍白太阳正透出一些暖意,无力地拂照着整座殁情峰。
“阿羽,你说你还没爬过这座山,今天爸爸就带你上去看看!”登上攀山的石阶,柳东来“豪气干云”地说道。
岂料话音未落,便被柳若兰不客气地打断了:“算了吧,爸爸。我看您还是跟妈一块儿乘索道上去吧,不然,你这把老骨头一累,心脏病又该犯了!”
“就是就是,老头子你还是跟我乘索道上去——我承认我是爬不动的……”柳双亚也不客所地回驳了丈夫。
见义父脸上登时露出尴尬的样子,炎荒羽心中暗笑,知道老爷子牛皮吹破。为使义父不致过于难为情,他忙上前打圆场:“你们不要这样说么。爸爸不是不行,只是动作慢一点而已——我想还是爸妈乘索道,我跟若兰姐姐徒步登山好了。这样子的话,大家都不耽误,好不好?”
不等老爸说话,柳若兰便抢着赞成了:“好啊好啊,就这么办了!妈,你快跟爸爸去买票吧,我们先走喽!”言毕,不容分说,拉了炎荒羽便甩开脚步跑起来。炎荒羽被她拽着没法,只好扭头对二老苦笑笑,跟着柳若兰上去了。
没了父母在身边,柳若兰无形中少了约束和顾忌,自由了许多,加之冬日天气寒冷,登山游玩的人少而又少,更加无所避忌了。一路上同炎荒羽的亲热旖旎之情,实在难以尽述。
“姐姐,你昨天说你现在就职于一家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呢?”炎荒羽略偏过头来,对身后匍匐在背上的柳若兰道。由于山势高峭,加上打闹嘻戏,柳若兰仅爬到山腰,便浑身无力,只好由炎荒羽背着继续了。
“哦,主要是做销售策划——是朋友介绍的么。”柳若兰随口漫不经心地应道。说实话,她还是第一回真真切切地趴在一个男子的背上。炎荒羽那坚实宽厚的背脊,着实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阿羽,你力气真大……是不是以前在山里背柴背的呀?”她舒服无比地眯上了美眸,一双藕臂紧紧地圈着炎荒羽强健的有力的脖颈,光滑的脸蛋早凑向前去,同炎荒羽的面颊耳鬓厮摩着。
炎荒羽心中不禁隐隐地一阵抽痛。
自己背得若兰姐姐这么舒服,哪里是背柴背的呢?实在是背的阿瑶啊!
可怜的阿瑶……
以后再也不可能让自己的阿羽哥哥背了……
而他,今后也再不可能背上心爱的阿瑶了……
阿瑶……
炎荒羽强忍着心头涌上的阵阵痛楚,勉强笑着回答道:“嗯……”
柳若兰继续道:“现在城里的男孩子象你这样的真不多呢!除了那些专业搞体育啊竞技啊什么的,一个个都只顾着脑力的发展,身体都单薄得不得了。,哪里象阿羽你这样,又聪明、又勤奋,身体还这么棒……”说到这里,她忽地脸一红,身子也是一阵酥麻,原来是想到了自己的语病——昨夜才同这个弟弟连番大战,现在就说他身体好,不摆明了要人想到那方面去吗?
果然,炎荒羽听她这一说,立时会心一笑,暂把脑中情绪放在一边,说道:“原来姐姐才知道啊?是不是昨天……唔~~”“喂喂喂!不许你再说了噢!”柳若兰急一下伸手捂住了他嘴,娇躯在背上扭动不依。
炎荒羽被她这一闹,心中也是甜蜜一片,便依她说话,不再打趣了。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了距离殁情峰顶约三分之一的高度,路边正好有一座凉亭。柳若兰一见那凉亭便叫道:“阿羽,我们快进去休息一下吧,不然你可要累坏了。”一边说着,身子便扭动着要从炎荒羽的背上下来。
炎荒羽虽说并无半点的劳累,但经她这样挣扎,也实在不太好背,再一想不便拂了若兰姐姐的好意,便点头道:“那好吧——姐姐你慢点儿,小心地不平扭了脚……”说着双手仍用力托着柳若兰的臀股,将她缓缓地放下了地。
二人坐在凉亭中,相互依偎着遥看山下风光。忽一阵山风吹来,柳若兰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炎荒羽忙将她搂转过来背对着风,一面关心道:“怎么?若兰姐姐你是不是感觉冷啊?”
“嗯……”柳若兰娇吟一声,紧紧地挤进炎荒羽的胸前。
炎荒羽六知一探,便知道若兰姐姐是因先前运动出汗而导致的风吹发冷。
“呀,姐姐你好多汗——我看我们还不能在这里停下,得找个地方避避风,等你身上的汗干了以后才能继续上山呢!”炎荒羽一面紧张地搂着柳若兰,一面焦急地四处张望着看附近有否避风之所。
“不要紧,只要跟阿羽在一起,冷点也不要紧的……”却听柳若兰嘴里喃喃地轻语道。
炎荒羽不禁一呆,心道这是什么话?等着凉生病了可不是好玩儿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沉浸爱河中的女孩子说话有时会违背常理的。
“那可不行!”炎荒羽忙将若兰姐姐再拥些,以自己的身子替她挡住山风,一面道:“对了,我刚才在下面台阶的时候,好象看到这上面再去一些有房子……来,我抱你,紧赶几步就能到了!”说毕也不再征求柳若兰的意见,径自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跨出凉亭大踏步向上跑去。对他来说,虽然这峰陡了些,但也不至于能令他这个爬惯了山的山里人束手束脚。
柳若兰被炎荒羽紧紧抱在怀里,心里的甜蜜简直浓得难以化开。
对炎荒羽,她真正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和直接。相对自己见惯的都市男孩,他那种认准目标不顾一切的风格实在令她感动。人性的赤诚,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充分的体现。
她真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炎荒羽能一直保持对自己感情的恒久不变,永远能象现在这样真诚、质朴、可爱……
炎荒羽凭着他在山腰下方“目至镜留”一瞥留下的记忆,很快便在密匝的松林中找到了那间“房子”——原来是座破败的小庙堂。
这座小小庙堂进深很浅,一进门便是一尊泥塑的佛像,做工极为粗糙。而在佛像的周围,也仅仅是几个做工更为粗糙、勉强可以看得出形状的陪侍神像。
这小庙的香火看来不怎么旺。炎荒羽一眼看去便在心中暗暗自语。在坳子里,也有象这样的神庙,也有神位被山民们供奉,因此他知道只要有神位,就应该被人供奉的。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这里面虽然看上去很破败荒凉,但却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墙角的蛛网也很新,有蜘蛛在上面忙碌,没有一个破坏,仿佛经常有人来打扫似的。
心时存着疑窦,炎荒羽将若兰姐姐小心地放下。
“嗯,这里真好,一点风也没有呢!”柳若兰双脚落地后,仍依偎在炎荒羽的胸前舍不得离开。
“是呀……不过这里好象有点怪怪的……”炎荒羽说着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了若兰姐姐。
柳若兰先前并未在意什么,但经他这么一说,便注意起来。
人的心理便是如此,本来没有什么的事情,越注意,便越觉得奇怪,越觉得奇怪,便想得越多。而在神庙,想得越多,便自然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恐惧。
在心理作怪下,柳若兰越看这间神秘的小庙堂却害怕,只觉得这些面目不清的神像有着说不出的阴森和诡秘,一时间浑身竟哆嗦了起来!
“阿……阿羽,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我感觉……怪,怪怪的……好怕人……”柳若兰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惧,颤抖着声音,紧紧抓着炎荒羽央求道。
炎荒羽一怔,心道这有什么害怕的?心里这样想时,体内的元阳已然赫赫煊腾起来,顷刻间,一股热流涌遍全身百骸,同时那升腾的暖流令得怀中的柳若兰也明显感觉到了,心神也为之稍稍平定。
“姐姐,你怎么了?这不过是尊神像,不值得害怕。”炎荒羽说着轻拍柳若兰柔肩安慰她。
“我……我知道,不过就是……有点怕,心里觉得怪怪的……”柳若兰仍紧抓炎荒羽臂膀颤声道。
炎荒羽正想再行安慰她时,忽耳根一跳,“闻音知机”有了反应。他听到,外面正有人向这里走来。然而引起他注意的,却是他的感觉如同昨天一样出现的异样的变化。只是如果说昨天那本证老和尚记记在心的脚步可说是夺尽天地造化的话,那么眼下这个脚步声带给他的,却是缥缈行云般的灵动……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呢?炎荒羽不禁发起怔来。
“阿羽,阿羽……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柳若兰见炎荒羽发怔的样子,本能地便想到——也许这庙不干净!一时间她更慌张害怕了,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哭音:“阿羽,你不要吓我……我……我们快走吧,离开这儿!”一面说,一面便拉起炎荒羽,不管不顾地要离开这间破败的小庙。
“等等——”炎荒羽一把拉着她,摇着道:“姐姐你怎么啦?这庙又没有鬼,有什么好怕的!”说这话时,他心里却在想,我身上还有两只鬼哩——一只女鬼,一只兽鬼,也没见有什么事,更何况这里并没有感觉特别的东西存在呢!炎荒羽对自己的直觉颇有信心。
“可是……”柳若兰虽被炎荒羽拉回怀里,却依然心存疑惧。
“不用怕的,好姐姐。”炎荒羽笑着紧拥着若兰姐姐,轻吻了吻她的秀发,接着道:“我记得九公说过,凡是被供奉在神位上的,不管是哪路的神仙也好,佛菩萨也罢,我们都不用害怕的。因为这些都是好人来的,所以才会被后人供奉。你想想,难道这些好人会害人吗?”说到这儿,炎荒羽的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那个让他产生捉摸不定感觉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了。
果然,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自门口传了进来:“哈哈,说得真好啊!‘好人供神位,好人不害人’!真好,说得真好啊!”
那近乎突然的声音将正心中疑疑惑惑的柳若兰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她当时便尖叫了一声,一头钻进炎荒羽的怀里,紧闭双眼,再不敢睁眼抬头。
随着那朗朗的声音,从门边转出一个光头的小和尚来。
“我的法号是‘宏补’,请问这位小施主尊姓高名?”这看上去一脸浮滑的小和尚一面“唏哩唏哩”吸啜着鼻涕,一面直截了当地问起炎荒羽的姓名来。
炎荒羽不禁一呆,对他如此直接倒也感到几分意外。
“我?我叫炎荒羽。”仓促之下,他只好点头回答了。
“哦……名字怎么写的?”岂知那小和尚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炎荒羽登时又被他这一问弄得一窒。
“这个么……”炎荒羽迟疑了一下,本想写出来给他看看,但看年庙里空无一物,便只好改口道:“我姓炎,炎热的‘炎’,荒凉的‘荒’,羽毛的‘羽’。”
“哦,这个名字好象蛮苦的啊!”那小和尚又口无遮拦地冒出了一句。
炎荒羽一听,便不由生气了。这是什么话!别人的名字如何,又岂容你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和尚来品评?
此时柳若兰听二人对话,已经悄悄探出了头偷看,刚好听到那小和尚的话,登时便发作起来:“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野和尚?竟然在这里瞎说八道!”
岂料那小和尚居然也不动所,只看着炎荒羽笑吟吟地道:“当然了,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在荒山野岭,又怎么会不苦呢?”
炎荒羽听了顿时大惊!
这小和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怎么会一下便说中自己的身世来历呢?
柳若兰在炎荒羽怀里也是一愕,产生了同炎荒羽同样的困惑。
不理炎荒羽死死地盯着的目光,那个叫做宏补的小和尚径自从随身携带的一只大布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掸子,一把笤帚开始打扫起这站破烂的小庙。
“阿羽,这庙这么破了,为什么他还要打扫……”柳若兰见宏补举止古怪,顾不得去想他是怎么知道阿羽的身世,先奇怪起他的行为了。
“不知道……”炎荒羽也觉得纳闷。因为他看到,由于庙小,这宏补小和尚很快便把小庙里的环境掸扫干净了——但他接下来拂拭佛像时,居然连工具也不用,就这么直接以自己一双肉掌擦拭起那冰冷坚硬的塑像来!
“喂,你这样手不痛吗?我这儿有手帕,你拿去擦吧!”炎荒羽看着于心不忍,便从怀里掏出手帕递过去。见宏补恍若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仍然以肉掌揩拭不停,忙又跟上一句道:“你放心,我的手帕是干净的,用来揩拭佛像不妨事的。”那宏补这才停了下来,上下又打量了炎荒羽一番,“哧”地用力吸了一下眼看就要流到嘴边的鼻涕,然后才接过了炎荒羽递来的手帕——但他竟随手将手帕揣回了怀里!炎荒羽登时张口结舌,再说不出半句话来!此时不须若兰姐姐说,便是自己也觉着这小庙里透着邪门儿了!当下他再不迟疑,揽着若兰姐姐扭头便走——他可不想真的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什么意外!
重新回到上山的石阶,炎荒羽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的事,若兰姐姐身上的汗已经干透了。
再次看到太阳——尽管是苍白的太阳,但仍然给柳若兰带来了踏实的安全感。
两人站定后,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叫了起来:“见鬼!”停了一下,又同时叫了一声:“邪门儿!”
“阿羽,你看还是我说的对吧——那庙里真的有古怪呢!”柳若兰见炎荒羽跟自己说出同样的话,便抢先对那座小庙评论道。
炎荒羽不禁苦笑。真没有想到,这个殁情峰还当真透着怪异!前不久一次让自己产生冰寒的感觉,这一次又出来个神秘的小和尚,而自己体内的女鬼又托梦给自己……看来,自己在这座殁情峰上,会发生点事情也说不定……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刚才的事情,一面慢慢地拾级而上。经过了刚才的变故,两人都失去了登山的兴致,都说先前应该跟父母亲一起乘坐索道就好了。
虽说脚步放慢,但毕竟剩下的山路已经没有多少,因此不到半个钟头,炎荒羽和柳若兰还是登上了殁情峰顶。
“哎呀!你们两个动作真慢,怎么才到啊!”还剩下几级台阶的时候,柳双亚便在石阶的尽头大声招呼了起来。身边的柳东来也是一脸的得意,好象登上这峰顶是自己两条腿的功劳似的。
柳若兰与炎荒羽对视一眼,同时苦笑一下:两位老人哪里知道他们刚才遇到了什么样的诡秘事情呢?
“来来,你们两个真慢,我们都逛了两个景点了——来,别动——”柳东来说着忽手一翻,一只精巧的相机变魔术般地出现在他的手中。“我~~来给你们拍个~~照!”随着嘴里的念念有词,一声轻响后,女儿柳若兰同义子炎荒羽的第一张合影便就此诞生了。
殁情峰的景点绝大多数都是同情爱有关,什么“缘定泉”、“锁情桥”、“三生石”啦等等,几乎每一个景点都有一段或美、或凄、或憾的爱情故事。此外,还有一些举凡有寺有庙的山岭都会存在的关于神佛的传说景点。
殁情峰的精华景点便“葬情崖”了。此处既是整座山峰观景的最佳地点,更是导致殁情峰名称来源的故事的最高潮。相传就是在这里,几千年来已经有数不清的痴男怨女相拥着跳下殉情,让这座亘古的山峰见证他们凄美真挚的爱情。
在各处都拍完照片后,一家人最后来到了葬情崖。
站在葬情崖,极目远眺,只见一片氤氲气象,目光所能见到的远近所有的景物都在缭绕蒸腾的云雾中变得那般的虚幻多变,任炎荒羽的目力再如何的超卓,仍无法看透那缥缈迷濛云纱的后面究竟是些什么……
为什么?
炎荒羽脑中突跳出这个疑问。
眼前的景象,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在山里的时候,这种山云谷雾他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竟会有种心灵触动的感觉呢?
炎荒羽的心里冒出一个不太明晰的念头。
难道“混沌六知”练得再好,也不能看到事物的本质,而只能看到事物的表面吗?
那么,应该怎样做,才能看透掩藏在事物表面遮蔽后的真实面目呢?
炎荒羽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竟有些发呆,同时靠着崖边防护栏杆的身体也越来越前倾。
“阿羽!你这是做什么——当心掉下去!”身边柳若兰一声惊叫登时将他从迷惘中唤醒回来。
“哦……我……我没什么的,只是想看得清楚一点……”炎荒羽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皮,不好意思地搪塞道。
“傻瓜,这里的云雾这么厚,还不停地变幻,你怎么可能看透云雾后面的东西呢!”柳若兰听了不觉好笑,忍不住亲昵地轻捶了这个可爱的傻弟弟一下。
炎荒羽听若兰姐姐这么一笑,自己也觉得可笑,正待回敬她的取笑时,突心头一震!他想到了一点——厚……变幻……看不透……
他的脑海里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九公曾经教过他的话:“阿羽,你知道为什么修习“混沌决”后,你的“混沌六知”会这么敏锐吗……其实你应该了解,凡是事物都是正反辩证地存在着的。没有黑,就没有白;没有冷,就没有热……同样的,没有明晰分辨,也不会有混沌无碍……要达到真正的混沌境界,只有先把一切事物明辨清楚,一层一层地剥去它们外在的保护,外在的遮蔽,外在的掩饰,才有可能真正看到事情物背后的真相……而要做到这些,光靠“眼、耳、鼻、口、触”这五知远远不够,关键要用“心”!只有你的心眼彻底打开了,才能拨开迷雾,见到真章!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你的所有六知才能够互相通达,能力置换……”
炎荒羽登时大悟!不错,要想看透一切,就必须打开六知中最后的“心”眼!
刚刚想到这一层,炎荒羽登时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原本迷茫翻滚的山雾似乎立即变得透明了一般,令得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透那浓云厚雾下隐藏的一切!
他立时明白,由于这一悟,使得自己的“混沌六知”又前进了一大步,令他对“心”知的修习有了一个重大的进展!
心情狂喜下,他哪里还会迟疑,立即便注目向那从层层云雾后显现出来的“真相”望去——然而,眼前看到的景象却令炎荒羽神摇目定、透体冰凉!
阿瑶。
阿瑶!
令他万万想象不到的是,透过那层层叠叠的云雾,看到了阿瑶的脸庞!
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使炎荒羽产生眼前看到的一切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
一切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切。
那云雾中,阿瑶如花娇靥似乎正对他展露甜美的笑容。虽然没有声音,但炎荒羽却分明从她那口形中看出,阿瑶在招唤自己……
看着那崖下翻滚的云海,看着阿瑶在深情地招唤,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后屈——他决定,自己要去找阿瑶!
心爱的阿瑶就在眼前,她在呼唤自己呵……
不要急……阿瑶你等着我……
我就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