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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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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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四四章 【炮轰雍州城】
[更新时间] 06-15 02:00:16 [字数] 3376
雍州城被围困已达半月之久,城中的水源也断了数天,这甚至引起了雍州城百姓的一阵慌乱。
不过雍州城内在断水当日,便开始挖井,两日下去,虽然挖出近百处井,可是井里的水却是少的可怜,城中的淡水也开始进行人头分配,也正是这种不分贵贱不分尊卑的人头分水法,让百姓们的惶恐渐渐消散,反而对明月王更是拥护。
黄昏时分,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去,西北的风沙更是弥漫在半空中。
毛狄身着重甲,亲自在城头巡视,看着自己部下的将士虽然有几分疲惫,但是精气神还是十足,不由很是满意。
“弟兄们,再撑上一阵子,朝廷这些窝囊废坚持不住,就会灰溜溜地退军。”毛狄为将士们打气道:“到时候咱们挥军东进,跟在这些窝囊废后面刺他们的屁股,只要灭了他们,明月王便可驾临京都,君临天下了。”
“万岁万岁!”将士们举着武器高呼起来。
就在高呼声中,城头的鼓声忽然想起,那是预警鼓,也就是说,楚军开始有动作里了。
……
楚军真的开始行动了。
但是这一次的行动却让城头的西北军感到有些诡异,楚军没有像以前那样敲着战鼓猛烈冲锋,而是在昏暗的天幕下,犹如幽灵般,摆着战阵缓缓靠近城池。
“毛帅,他们这是干什么?”毛狄身边的部将疑惑道。
毛狄皱起眉头,但随即冷笑道:“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恐怕是支撑不住,想赌一赌了。我雍州城固若金汤,正等着他们送死呢,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他口中虽这样说,但是心里明白,楚军这种反常的现象,绝不简单。
他才的没有错,楚军的军阵在距城池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便停着,左右分开,闪出了一条极大的通道来。
通道中,没有人们所想象的其疾如风般的骑兵冲出,缓缓出现的,只是十多名铁甲战士举着又大又宽的举行盾牌,甲士们的身躯已经完全笼罩在盾牌之下,形成了一个长长的半弧形盾甲圈。
这种奇怪的小阵竟然不止一个,前前后后,竟有十个这样的小阵。
毛狄和城头的守军借着黄昏时分残留下来的最后光芒用尽全力去观察这十个小阵,很快他们就发现,楚军的盾甲圈似乎是在保护着什么。
在距离城池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十个小阵拉开距离,排成了一条横线。
虽然看似距离城池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从高高的城墙向下望去,这十个小阵尽收眼皮底下,似乎就在城墙旁边。
或许是楚军的人数太少,又或许是毛狄想看看楚军究竟想搞什么鬼,所以他竟然没有下令部下放箭。
楚军在做着诡异的动作,甚至每个小阵都有人手举着火把。
“毛帅,那……那是什么?”
当楚军微微闪开,亮出了黑亮的炮管时,城头的西北军一片惊讶。
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自然也不知道那些“管子”有何用途,他们只是带着一种迷茫的心情去看这些东西,但是他们心里却也知道,如此时刻,楚军既然摆出这些东西来,显然不是为了走秀,他们究竟有何目的呢?
难不成虎头锤无法撞开城门,想用这些铁管子来撞?
这还是换汤不换药,无甚作用啊。
就在西北军还茫然不解的时候,楚军阵中的杨怡君高举战刀,高喝道:“点火!”
举着火把的兵士,将燃烧的火焰点上了药引,于是,城上城下的将士们,很快就听到了响彻云霄的巨响,硝烟之中,炮弹已经打向了城门。
“轰轰轰轰!”
十炮齐发,声势惊人,这猛然而起的巨响,让城上城下的将士都惊出冷汗来。
雍州城门在大炮的轰击下,终于取得了比虎头锤强上数倍的效果,虎头锤拼命撞击都无法撼动的巨大城门,此时被巨炮轰击的铁屑纷飞,形成一个又一个小洼。
不过也仅此而已。
这种土炮,并没有那种一轰便让城门倒塌的效果。
但是这样的威力,已经足以让城上城下的将士们心惊胆战,很快,就转换成城头西北军的惊恐,而城下的楚军顿时欢呼起来。
西北军就像见到了妖魔一样,不少人都情不自禁地矮下了身子,惊恐地抬头望着已经昏暗无比的天幕。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些隆隆的巨响是他们眼中那些诡异的铁管子造成,而是认为,老天爷发怒了。
连续的土炮轰击,已经让本来厚实无比的雍州城门残破不堪,只从表面看,已经是稀巴烂,但是军阵中的薛破夜却发现,经受猛力轰击的城门虽然受到了最大程度的打击,但是还不至于被轰塌。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土炮的威力,还是没有达到他的要求,眼见五十枚炮弹轰出去,依旧不见城门倒塌的迹象,薛破夜立刻吩咐部下停止了轰击。
“大帅,城门已残破不堪,我军不如趁势攻上去。”薛破夜身边的杨怡君道。
薛破夜摇了摇头:“大炮都轰击不开,这城门的坚固度,已经超出了我们所有的人的想像,传令收兵,回营再作商议。”
在西北军疑惑的注视下,楚军这一次进攻,很快就撤退了。
这是一场诡异的交锋,
楚军没有伤一人,西北军更没有放一箭,仅仅是几十声让所有人惊慌失措的炮击过后,这场战斗便结束。
城头的西北军看着楚军缓缓退下去,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毛狄这位意志坚定土生土长的西北将军,从军几十年来,大小战争无数,从没有感到过恐惧,可是这个时候,他的眼眸子深处竟然显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
他当然不会想一些尚未反应的士兵一样,以为这是老天爷击下的天雷,他十分清楚,造成这种巨大声响,给予城门巨大破坏的,乃是那十座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起眼的铁管子。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毛狄喃喃自语。
显然,土炮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慑。
……
站在土炮旁,手中抱着一颗圆溜溜的黑色炮弹,薛破夜眉头紧皱。
“大帅,连这大炮都打不开城门,看来雍州城真是难以攻破了。”杨怡君满脸失望:“实在不行,咱们就这样耗着,反正城内缺水,他们迟早是撑不住的。”
薛破夜摇了摇头,缓缓道:“到最后撑不住的只会是我们。我已经打听过,西北的风沙季节很快就会来临,我们半个月之内如果还不能攻下雍州城,就会面临巨大的风沙侵袭,那可是比西北铁骑还厉害的敌人,我们驻扎城外,无城可依,断然是抵挡不住的。”
“那可如何是好?”杨怡君焦急起来。
薛破夜叹道:“没什么法子,只能拼尽全力在半个月内拿下雍州了。”
一旁的巧手张忽然道:“大帅,今日炮击雍州城门,草民也是看在眼里的,其实这大炮还未真正发挥它的最大威力。”
“哦!”薛破夜温言道:“依你之见,该怎样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巧手张道:“埋弹!”
“埋弹?”薛破夜对这个奇怪的词汇很疑惑。
巧手张解释道:“大帅,那城门坚固无比,长距离炮击,已经证明作用不是很好,也没能发挥出炮弹的最大威力。我们不如强攻至城门处,就在城门下挖上一个小坑,一次放入十枚或者二十枚炮弹,然后牵长引线,点火燃弹,依草民之见,二十枚炸弹一齐在门下爆炸,那种威力绝非这样长距离炮击能够比拟。”
薛破夜眉头一展,笑道:“好主意,先生果然智慧。”
巧手张忙道:“草民愚见而已,大帅自可定夺。”
薛破夜转过头,问杨怡君:“杨将军,张先生的注意,你可听见?认为如何?”
杨怡君立刻道:“大帅,先生这主意,大可一试。咱们可令兵士带着炮弹,以喷緼掩护,攻至城门处,挖坑放置炮弹。末将也以为,几十枚炮弹的威力,比这样长距离炮击要厉害的多。”
……
正在研讨战术之时,忽听一阵急促的声音叫道:“急报,急报……!”声音渐近,一骑飞驰而来,一路上的将士纷纷闪开了道路,却是一名背插双旗的斥候。
斥候翻身下马,奔到薛破夜身前,恭敬道:“大帅,探得阳关军情,八万北胡骑兵,正猛攻阳关,守关将士浴血抵挡,不日恐怕阳关要破。”
“什么?”杨怡君怒睁双目,喝道:“你是说,胡人要趁火打劫?”
斥候道:“正是!”
薛破夜皱起眉头,一脸阴沉地望向北部的阳关方向。
薛破夜清楚,守护在阳关的不过一万名西北军,虽然雍州战事紧张,但是那一万名西北军始终坚守在阳关一线,明月王并没有将他们调回而空出阳关,这一点,从内心来说,薛破夜对明月王还是有几分敬意的。
家里打架归自家打,可万万不能让胡人趁了空子。
薛破夜心中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那位结义兄弟兀拉赤。
兀拉赤在北胡手掌大权,北胡发兵,他自然是绝对的策划者,却也不知道这次统兵的是不是他,于是问道:“胡人统兵的是谁?”
“探得消息,胡人这次是分两路进军,一路由他们的虎突帅和狼突帅统领十万大军从雁门关进攻,这一路是由他们的鹰突帅统领。”斥候报道:“他们打着旗号,还说是要救援明月王!”
“救援明月王?”杨怡君冷哼道:“我呸,这帮茹毛饮血的禽兽,这是看着我们平叛,所以趁火打劫,奶奶的,老子……!”忽地发现大帅脸色阴沉,嘴里的话堵着没说出来。
薛破夜的沉寂,让身边的部将们有些压抑。
良久,薛破夜才淡淡地道:“点集兵马,照张先生的法子,全力攻城……告诉将士们,大楚之存亡,就在今日一战!”
“遵令!”
待众将退下,薛破夜才露出一丝苦笑,喃喃道:“兀大哥,想不到这么快,我们便要在沙场相见了!”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四五章 【破城】
[更新时间] 06-15 18:23:30 [字数] 3156
薛破夜从斥候口中得知胡人南犯的时候,身在城中的明月王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阳关兵卫,边关的将士很快就以飞鸽传信,将那边的战况回报到雍州城内,而明月王也从袁天罡的口中得知了阳关的具体战况。
“看来胡人也开始学会了道貌岸然。”明月王站在天机阁的窗边,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援救本王?真是可悲的借口啊。”
袁天罡神情肃然:“大王,胡人南犯,也未尝不是好事。”
明月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说说你的理由。”
“如今薛破夜大军围城,今日还拿出一种新的武器,照毛帅所言,那武器的威力,实在惊人,他从军几十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是正面交战,但是那种武器,对我军可能就会造成致命的杀伤。”袁天罡缓缓道:“胡人如今趁火打劫,只要我们守住城池,我们甚至可以传信阳关守军,令他们放胡人入关,到了那个时候,薛破夜就不得不面对胡人的威胁了。要么将军力集中去迎战胡人,至少也会分兵去应对,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到了那个时候,我军便可倾巢而出,与胡人前后夹击薛破夜,一旦成功,薛破夜必败!”
“你的意思是说,要与胡人联手除掉薛破夜?”明月王的声音平静:“除掉我们自己的同胞?”
袁天罡一怔,他从明月王平静的声音中,听出了蕴含在里面的巨大不满。
“大王,臣下……臣下只是觉得这样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袁天罡小心翼翼地道。
明月王叹了口气,轻声道:“天罡,阳关至雍州城,虽不过二百里路,但是这二百里路之上,有大小二十处村落,更有三县,加起来也有百姓三四十万之众,胡人一旦真的入关,这些百姓必然要遭殃的。胡人的蛮性,你我都是清楚的。当初你们瞒着本王,与胡人暗地里合作,这本就是冒险之举,如今要放胡人入关,那更是引狼入室的主意,此事不可再提了。”
袁天罡忙恭敬道:“臣下失言,求大王降罪!”
明月王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缓步走到椅子上坐下,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看了袁天罡一眼,才淡淡地道:“本王在想,如果薛破夜真的攻破了雍州城,我们该如何应对。”
“浴血拼杀,定保大王无恙。”袁天罡坚定地道。
明月王淡淡一笑,道:“你以为本王是在担心自己吗?”
袁天罡忙道:“大王误会了,臣下知道大王是在担心城中将士和百姓。不过大王放心,城中尚有八万西北勇士,还有几十万百姓,只要我们齐心合力,楚军就算攻破了城池,我军也未必会败。”
明月王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摇头道:“浴血相争,你死我亡?将好好地雍州城变成一座死亡之城?不,天罡,这不是我想要的……!”
“大王,你……?”袁天罡眼角跳动,他似乎预感到了一些什么。
明月王沉默着,许久之后,才平静地道:“能不能谈判?”
“谈判?”袁天罡神色巨变:“大王,难道……难道你想向薛破夜妥协?”他猛地跪了下去,嘶声道:“大王,我们并没有败,一切还在我们的掌握中,我们也一定不会败,大王,请相信你的臣子,相信你的勇士们!”
明月王显得非常疲倦,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非但他的身体,他的心,似乎也已经疲惫不堪。
“我的父皇曾经说过,雍州城是我们皇族的故乡,大楚是我们皇族的江山,我们可以丢弃一切,却不能抛弃自己的故乡和江山。”明月王的声音轻盈而悠远:“父皇对我说,要想保住江山,最重要的是两个字,一个‘和’字,一个‘仁’字。”
袁天罡神色黯然地聆听着。
“和者,凡我大楚同胞,合力一心,共保江山,仁者,对子民要宽仁。”明月王幽幽道:“可是本王为了一个人,却将这两个字都犯了,这才致使我西北雍州起刀兵之祸,本王实在是愧对父皇,也愧对子民。”
“大王……!”袁天罡眼圈发红:“这都是臣下们的过错啊……!”
明月王摆了摆手,叹道:“怪不得你们,若不是本王优柔寡断,不去阻止你们,也不会有今天,数万西北子弟死于沙场,这都是本王的过错……这个错误,若不是胡人的到来,恐怕本王还会一直犯下去……幸好,野兽一般的胡人惊醒了本王,他们是草原上的恶狼,随时等待机会吞噬着我大楚,夺我江山,杀我子民。如今,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机会,想利用西北与朝廷的战争,渔翁得利,本王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大王,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之前的心血付诸东流?难道就这样让我们数万西北子弟白白死去?”袁天罡泪水涌出:“西北的百姓不服啊。”
……
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城外震天的鼓声响起,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毫无疑问,楚军开始再一次攻城了。
“大王,你听。”袁天罡激动地道:“即使我们不想打,可是你看看薛破夜,看看楚军,他们还是锲而不舍地对我们的城池进行攻击,一旦攻破城池,他们还是会野蛮地屠戮在他们眼中视为叛逆的西北子民。我们想退,却已无路可退!”
“他们要的是我。”明月王淡淡地道:“只要我落进他们的手里,他们便不会再与西北为难了。”
“大王,万万不可,臣下即使是死,也要阻止大王这样做。”袁天罡断然道。
明月王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聆听着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又似乎是疲倦的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忽地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那种撕破天地的巨响,比起之前楚军的炮击,要响亮数倍。
明月王虽然性情恬静,不动如山,但是这地震山摇的一声响,还是让他的脸庞微微抽搐。
袁天罡奔到窗边,望着东门硝烟四起,那里甚至传来了楚军震天般的欢呼声,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很快,一员偏将便上来禀报:“大王,楚军已经攻破城门,正涌向城来,毛帅正率兵抵挡。”
袁天罡急道:“他们攻破城了?怎么攻破的?是东门吗?”
“回大人话,楚军以喷緼作掩护,强攻城门处,在城门下方挖了深坑,放入古怪的东西,尔后引火,巨响过后,城门下半截子便被出现了大窟窿。”偏将气喘吁吁,神情焦急道:“除了东门,北门也同样如此,楚军现在正从东北二门涌入,我军如今正堵在城门前,与敌军死战!”
“北门也破了?”袁天罡吃惊道。
“薛破夜部自东门攻入,宋飞部自北门攻入,战况甚是激烈!”
明月王波澜不惊,淡淡地道:“你先退下吧。”
偏将领命退下后,明月王才向袁天罡道:“天罡,你跟随本王十多年,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今日,本王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让你做,你不可拒绝!”
……
……
惨烈的激战在雍州城的两座城门处展开,血肉横飞,在这样的场地上,西北最引以为傲的骑兵是不可能发挥他们强大的冲击作用的,双方只能凭借着各自手中的大刀长枪,进行着殊死搏杀。
薛破夜这一次没有坐镇军后,他亲自率军冲进了城中,西北军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即使城门被炸开,也并不代表着楚军便一定能够胜利,他必须以自己的亲自冲锋,来提升自己士兵的士气,以此增强战斗力。
青莲照的一干人,此时也都配发了护粮队特有的软甲,跟随在薛破夜的身边,一来杀敌,二来也是为了保护身先士卒的薛破夜。
青莲照如今可是蒋薛破夜当做救命稻草的,薛破夜一旦有失,到时候朝廷大举剿灭青莲照,青莲照可就没有靠山依仗了。
薛破夜的刀子极其锋利,在混乱的战群里,他凶狠地将刀锋砍在敌人的脖子上,那喷溅出来的鲜血,殷红而绚丽。
城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楚军以最猛烈地攻势,向城中突进着,而西北军在自认为牢不可摧的城门被破后,震惊之下,士气大减,士气一进一退之间,楚军的战斗力竟然显得强悍起来。
站在地上的西北军,自然无法与骑在马上的西北军想必,西北军最让人恐怖的是他们骑兵的实力,可是在雍州城拥挤的街道上,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空间让西北军来展示他们骑兵的威力。
于是乎,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只能在声声惨叫中进行着。
靠近城门的大街小巷,很快就布满了双方的兵士,互相搏杀着。
“大帅,我们探过消息,得知了明月王最喜欢呆在两个地方。”跟在薛破夜身边的独臂钱宏道:“一个是在明月王府,还有一个是天机阁,那天机阁据说是明月王和他的部下议事的地方,如今战况激烈,我想他很有可能便在天机阁呆着。”
“天机阁?”
“大帅请看那边。”钱宏指着一处高高的阁楼道:“那里就是天机阁!”
“好,擒贼先擒王,打上旗号,攻向天机阁,拿了明月王!”薛破夜大刀一挥,身后将士齐声高呼,跟在他身后,向远处的天机阁杀去。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四六章 【罢兵号】
[更新时间] 06-16 23:18:51 [字数] 2638
端午节快乐,祝福你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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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破夜率兵艰难地往天机阁方向攻击,但是天机阁是明月王的身处之地,西北军岂容楚军接近,惨烈的搏杀在城门通向天机阁的长街上蔓延着,而宋飞所部显然也知道明月王容身之地,所以也采取了擒贼擒王的策略,全力向天机阁推进。
乱军阵中,薛破夜率众进入一条小巷,恰好与迎面而来的西北军碰上,而对方领头的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将,虎威凛凛,骑在战马上,手中胯一长枪,瞧他盔甲之精致,绝非普通人。
薛破夜催马上前,便要迎战,身后的青莲照众人和楚军将士也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
那老将也是一眼瞧上了薛破夜,提起长枪,催马上前,“唰”第一枪,枪锋直朝薛破夜扎了过来,这一枪又快又稳,直刺薛破夜的心窝,那是想一枪便将薛破夜挑了。
薛破夜挥刀迎上,“呛”地一声,与铁枪相撞,溅出火星来。
老将皱起眉头,怒吼一声,长枪如同游龙一般,顺势往下,又对着薛破夜的小腹刺了过来。
二人手下的将士,也已经交上了手,在这条小巷,双方数目众多的兵士显得极其拥挤。
老将和薛破夜枪来刀往,竟是数十回合不分胜负,薛破夜感到老将的枪法精湛而实用,每一次攻击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压力,而老将又何尝不是心惊的很。
他的枪法,自幼便研习,一套枪法练了大半辈子,可说是炉火纯青,一招一式的火候和速度都已经达到了巅峰的状态,可是在这个年轻将领的面前,自己曾经无论什么样的敌人只需最多三十回合便可杀敌的枪法,如今却已经交锋五十回合依旧没有半分胜算,这如何能不让他心惊。
这个年轻将领那超出常人的速度,是不能拿下他的关键,此人的反应速度,远胜于普通人,自己每一枪眼见都能立时杀他于抢下,可是枪尖触及对方身体的一瞬间,对方却能极其正确地做出闪避的判断,以近乎鬼魅的速度闪躲开去。
双方将士交锋中,这一条不算太长的小巷子里,已经堆满了尸体,鲜血泊泊流淌在地上。
就在双方进行着惨烈的交锋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在雍州城的上空响起,就像是叫醒洪荒巨人千年沉睡的号叫,弥漫在空气之中。
这不是战鼓声,也不是鸣金声,所以听到这种声音,楚军将士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反而是西北军的将士,显出疑惑的表情。
“你是不是薛破夜?”老将一枪逼退薛破夜,忽然高声问道。
薛破夜没有继续进攻,也问:“那你可是上将毛狄?”
老将冷笑道:“你果然是薛破夜!”
“你也果然是毛狄。”薛破夜亦是冷笑道:“那好得很,你我就在此处,一决雌雄,看看是西北军的大将厉害,还是朝廷的元帅厉害。”
毛狄摇头道:“薛破夜,罢兵号响,我不知是何原因,但是作为军人,我要服从号令……让你的将士暂停厮杀!”
“罢兵号?”薛破夜皱眉道:“我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是若想让我们停止厮杀,那也好办,放下你们的兵器!”
毛狄冷声一笑,一挥手,喝道:“撤退!”转身便走,西北将士也立刻边打边退,纷纷向天机阁方向撤去。
“想走?”西北大将近在眼前,薛破夜岂容他走,拍马便要赶上,却被十几名西北兵士涌上前挡住。
……
那号角声响彻雍州城的每一个角落,而正在城中各处与楚军交战的西北将士,听闻到这低沉的号角声,不知为何,纷纷撤退,就像一条有一条河流,万源归宗,向天机阁方向撤去。
于是,一种很诡异的战场情势发生了。
本来意志坚韧的西北军,在激烈的搏杀之中,听闻那古怪的号叫,便撇下对战的敌人,边打边撤,以最快的速度向天机阁靠拢,而楚军挥舞着大刀长矛,紧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杀向天机阁。
天机阁是雍州城内最高的建筑,而天机阁四周,亦是雍州城内最大的广场。
如同京都皇宫四周的广场一般,天机阁下的广场亦是以青石板铺就,在天机阁的第四层,东南西北四善阁窗前,都有三名号手,共计十二名号手碰着样式奇特的号叫,正拼命地吹着,而号角声,吸引着西北将士纷纷聚集在天机阁四周的广场处。
最开始,为了保护明月王的安全,在天机阁四周,也布下了上千名精锐的西北甲士,但是这上千人布置在庞大的广场上,简直显不出半点规模来,但是随着西北军靠拢过来,本是空旷的广场,人马越来越多,只一个时辰间,西北军且战且退,大都已汇集到广场上,数万名西北军挤满了天机阁的四周,就像众星捧月一般将天机阁护在了中间,而最靠近外缘的地方,那是拿着巨盾的步兵,三层巨盾兵就像是外壳一般,防护着西北军圈阵的最外援。
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西北军却显得很冷清,他们依旧保持着严密的阵型,肃杀之气未曾削减,只是将士们听着那号角声,多少还带有一些疑惑,他们实在不明白,在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刻,明月王为何下令吹起这“罢兵号”。
罢兵号是西北雍州特有的一种军号,无论城中将士在执行何种任务,哪怕是天塌下来,只要听到这样的号角声,便必须抛下一切,赶到天机阁四周的广场集合。
这种军号演习过多次,所以今日闻听军号,西北将士迅速向天机阁集结,到来之后,并没有散乱不堪,而是依照曾经演习的方式各军种各就各位。
夕阳照射在西北军沾满血迹的枪尖上,异常的诡异。
城中的百姓虽然对于楚军义愤填膺,甚至想出来帮助他们的子弟兵共同抗拒楚军的进攻,但是他们想到明月王曾经发过的军令,无论何时,雍州城出现战事,除了真正的军人,所有的百姓不得参与杀伐和战斗,唯一的例外,是胡人的侵入,只要是湖人攻进雍州城,百姓便可全力而上,但是仅限于敌人是胡人而已,如今是楚军,是楚人,所以城中的百姓只能遵守他们拥戴的明月王的命令,呆在家中,紧闭家门,乞求着上苍眷顾西北军,让他们取得最后的胜利。
薛破夜的部队自东边靠近了天机阁,宋飞的部队自背面靠近了天机阁,两支楚军部队都是呈扇形靠近,到了最后,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外围圈,将天机阁广场意外的大街小巷挤得满满的,真称得上是连苍蝇也飞不出去。
薛破夜似乎也在疑惑明月王究竟在搞什么鬼,所以帅令传了下去,楚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广场上的西北军发动攻击,而是以巨大的攻击圈给予西北军强大的压力,步步紧逼着,而西北军的圈子也越来越小,乍一看去,就像瓮中之鳖。
薛破夜骑马身处军阵中,身后的潘四郎高高地举着“帅”字旗,帅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哗哗作响。
在寂静的西北军阵中,忽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名文官骑马从西北军闪开的空道,循着帅气的方向飞驰而来。
在巨盾兵后,文官停下了马,眼神如电,在楚军阵中寻找着什么。
薛破夜瞧得清楚,那文官皮肤如炭,不是袁天罡又是谁?
薛破夜从旁接过部下的弓箭,张弓搭箭,对准袁天罡,毫无征兆地射了过去!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四七章 【明月留香.上】
[更新时间] 06-17 15:41:15 [字数] 3619
薛破夜的箭术那是深得兀拉赤的精髓,这一箭射出,顿时划破了僵硬的空气,“咻”的一声,袁天罡身边的护卫想上前救援,却已经有些来不及。
袁天罡显然也被这一箭震住,呆呆地没有动弹,在一阵惊呼声中,羽箭并没有此射进袁天罡的身体,而是从袁天罡的脖子边差之毫厘地掠过,惊出西北军一身冷汗。
双方的将士都知道,这一箭绝非是射偏,而是薛破夜有意为之,目的就是给对方一个震慑。
见到这一箭的楚军将士,纷纷欢呼起来,气势如虹。
“袁天罡!”薛破夜以劲气催声,雄浑的声音远远传了过去:“你这叛臣,犯上作乱,本帅下一箭,便可射穿你的喉咙!”
袁天罡波澜不惊,神情异乎寻常地冷漠,眼眸子带着一丝黯然,也高声叫道:“薛破夜,不要以为西北军是怕了你们,若非明月王下令敲起罢兵号,我敢保证,我西北铁军定能将你们诛杀干净!”
薛破夜哈哈大笑起来,道:“袁天罡,你我口头之语,只是笑料而已。看一看,我们将士手中兵器的血液还未干,若是你们依旧顽固不化,再不投降,本帅毫不介意继续肉搏一场!”
袁天罡脸上现出恼怒之色,但这样的神色终究是被无奈所替代,喊道:“薛破夜,我们大王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愿不愿意听?”
“明月王?”薛破夜淡淡地道:“他若有话要说,让他亲自来说!”
……
“本王正是要亲自与你说。”西北军阵中,传来一个优雅的声音,这声音也不怎么有力,但偏偏却能传到薛破夜的耳朵里,薛破夜只听到这一句话,立刻明白,明月王想来也是一名武者,他说话,也是亦劲气催出,看他说话的劲气修为,想必亦是达到了六道武者的境界。
声音中,就见西北军阵中一阵骚动,很快,在数名铁甲武士的护卫下,明月王穿着华贵的白色长衫,优雅脱俗,施施然走了出来。
“大帅!”薛破夜旁边的钱宏立刻激动起来,低声道:“正是报仇之时,请大帅一箭射死他,为弟兄们报仇!”
薛破夜当然明白,他口中的“弟兄”,绝非楚军将士,而是青莲照的弟兄。
薛破夜转过头,看了钱宏一眼,淡淡地道:“本帅自有分寸,没有本帅的命令,你们若是轻举妄动……不要怪本帅翻脸无情!”
钱宏感觉到薛破夜那犀利的目光,不由心中一紧,生出几分畏惧之心,硬着头皮道:“遵……遵令!”
薛破夜催马微微上前,凝视着西北军阵中的明月王,道:“明月王,你终于露面了,你即有话要说,那便说吧,本帅听着!”
明月王微笑着,摇头道:“本帅说话,向来喜欢饮酒而言,薛大帅可有雅兴与本王共品?”顿了顿,笑道:“薛大帅少年英雄,想必是有这个胆量的。”
……
薛破夜无法想象,明月王的胆子竟然有这样大。
两军之阵中间,只隔了不到三百米,可是明月王竟吩咐部下,在两军之中的空隙之间摆放了一尊精致的小案,上面摆满了瓜果酒品。
无论是西北军还是楚军,都是目瞪口呆。
更让所有人钦佩的是,明月王屏退身后的护卫,从西北军阵中缓缓走出来,犹如一片洁白的云彩,不顾个人之安危,不害怕楚军的攻击,只是幽静地闲庭信步般走到了案边,盘膝坐下。
这份气概,不但西北军奉若神明,即使是楚军,也是钦佩万分。
谁都知道,这一次平叛,最重要的目的是抓到明月王,可是如今明月王如今悠闲地近在眼前,楚军将士却是谁也没有敢动。
如果此时从楚军阵中,选出两名箭术精湛的弓箭手射出两箭,都很有可能立刻射死明月王。
但是在这个时候,双方将士的眼中,除了敬畏,还是敬畏,谁也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杀死这样一个犹若天上走下来的优雅之人!
即使是青莲照的人,也是呆若木鸡。
虽万千人,吾往矣!
好气概,好胆魄!
薛破夜将手中的大刀扔给身边的部下接住,拍手道:“好好好,明月王不愧是明月王,这份胆气,天下间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了。明月王,你可相信,我现在只需一箭,便可射死你?”
明月王微微一笑,拎起案上的白玉酒壶,将自己的酒盏和对面的酒盏倒满了酒,悠然道:“本王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但是本王也相信你不会那样做。薛大帅,西北风寒,这一杯酒,可让你身体暖和些!”
薛破夜哈哈一笑,翻身下马,竟也毫不顾忌敌阵中会射出冷箭,更不顾及对方的将士一拥而上杀死自己,在两军数万官兵的注视下,走到两两军阵中的空地处,走到案边,在明月王的对面盘膝坐下,举起酒杯,笑道:“敬你的气魄!”一饮而尽。
明月王出阵,引起众人的钦佩,而薛破夜的出阵,亦是让双方的将士惊叹。
楚军将士本来还为明月王的胆气与风姿折服,这时候见到自己的大帅亦能从容而出,胆气过人,打心眼里骄傲起来。
“你们有明月王,我们亦有薛大帅!”
放下酒盏,二人互相凝视着。
“薛破夜,你观我西北将士如何?”明月王问道。
“纪律严明,骁勇善战,意志坚韧,对你明月王更是忠心耿耿!”薛破夜由衷地道:“可惜得很,却是一群叛军!”
明月王淡淡一笑,继续问道:“依你之见,我军若是倾力拼杀,谁可胜,谁会负?”
薛破夜沉默着,并没有喊出“楚军必胜”的口号,沉吟片刻,淡淡地道:“我军七成,你军三成!”
“好。”明月王拍手笑道:“薛破夜,你很诚实!”顿了顿,道:“就算你军最后能得胜利,若是我军全力搏杀,你觉得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拿下雍州城?”
“代价不可估量!”薛破夜淡淡地道:“不过我即奉皇命平叛,哪怕最后只剩一个人,也会全力完成平叛之任。”
明月王叹道:“判者,我一人而已!”
薛破夜皱起眉头,看着明月王,却没有说话。
……
“胡人犯边,随时会杀进阳关,你我将士若是在这里互相残杀,那只是便宜了胡人。”明月王斟满酒,缓缓道:“你可知道,本王手下的西北儿郎,那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只要有他们在,只要有他们镇守着雍州,胡人便不敢从阳关攻入楚国。”
薛破夜正色道:“西北军镇守雍州,在此之前,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这些功绩,楚国人会记在心中,但是,西北军反叛国家,叛逆造反,这也会被楚国人记住,是非功过,后人会评说,我们要做的,只是尽自己的责任,成为历史推进的一个棋子,一段故事而已。”
“你这个比喻真是不错。”明月王感叹道:“是非功过,任人评说。我们终究只是历史的棋子,一段故事……薛大帅,你有没有兴趣听本王说一个故事!”
在军阵森严的两军阵中说故事?
薛破夜不得不钦佩明月王的雅性。
“本王曾经喜欢上一个女人。”明月王脸色柔和下来,轻轻道:“或许是命中注定,那个黄昏,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本王进了一家酒肆,在那里,遇上了她,从此以后,本王心里便再也放她不下了。”
薛破夜心中清楚,明月王口中的“她”,自然是指京都那位太后,韩敏!
到目前为止,薛破夜和明月王都还不知道,韩敏已经在她自己策划的刺杀事件中,功亏一篑,香消玉殒。
“佛家有言,七苦之中,有爱别离之苦,而本王当年,亦与她有此一苦,所以本王亏欠她的。”
这句话说得有些不明不白,但是深知其中缘由的薛破夜,却是听得懂。
明月王当初为了和谐,忍痛与韩敏分手,而韩敏入了宫,成了皇后,事到如今,明月王心中一直觉得亏欠那个女人。
“本王想要补偿她……你该明白,男人在世间走上一遭,会有太多的恩怨情仇,但是最不能亏欠的,便是女人恩了。”明月王叹了口气,神情黯然:“所以本王一直想找个机会补上我所亏欠的。”
薛破夜皱眉道:“明月王,该不会是为了他,你才举兵造反吧?”
“她见识过世间所有的贵重礼物,所以要补偿她,礼物自然要非同一般。”明月王淡淡地道:“我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想要江山,于是,我就想送一座江山给她!”
薛破夜张了张嘴,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你或许觉得很荒谬,可是在我眼里,江山其实算不得什么……!”明月王苦笑着:“可是当我看到一坐江山需要无数的尸骨去填积,需要无数的鲜血去洗刷,这时候我才明白,天底下最不能送的,就是江山,因为江山,本身就是尸体和鲜血!”
“你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薛破夜眼中带着一丝愠怒:“你可知道,你为了补偿一个女人,为了送她想要的礼物,已经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几万西北军和楚军将士,就因为你的礼物,葬身沙场,你……是有罪的!”
“本王想和你做个交易!”明月王神情严肃起来。
“交易?”薛破夜不明其意。
“以本王的命,换取我雍州子弟将功赎罪的机会。”明月王的神情很疲惫,那双本来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睛,竟然显得颇有些无神:“本王死后,你带着他们,去剿灭胡人,以正西北军之名!”
“什么?”薛破夜大是吃惊,神色变了变,他虽然想过无数可能,但是从未想过,明月王竟然愿意主动放弃抵抗。
“骨肉相残,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因本王一人,使我西北子弟身陷绝境,所以本王现在觉得,本王这一生真正亏欠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整个西北的将士和百姓,是本王让他们陷入了残酷的战火之中。”明月王幽幽道:“本王最应该补偿的,是他们!”
薛破夜正色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西北勇士的战场,本就是面对胡人。”明月王凝视薛破夜:“相比起对你们的恨意,我想西北子弟对于胡人的恨意远胜对你们的恨意,而他们,也更愿意死在与胡人的战场上!”
说到这里,明月王的嘴角忽然溢出一丝鲜血来。
“你……?”薛破夜看到那丝鲜血,有些吃惊。
明月王轻轻用一根手指拂去嘴角的鲜血,将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轻叹道:“果然是好药,仅仅流出一丝鲜血,让我死后,依旧保有皇族的高贵!”
薛破夜皱起眉头,身躯猛地一震,沉声道:“你……你服毒了?”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四八章 【明月留香.下】
[更新时间] 06-18 02:20:45 [字数] 2851
明月王的身体和皮肤并没有像服用普通的毒药那样有所变形,依旧光滑白净,唯一的反应,只是他的眼珠子渐渐变红,有些诡异的同时,他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淡。
明月王转过头,望向西北军阵,向一直凝视他的袁天罡点了点头。
袁天罡一脸的肃然,他眸子里的悲伤和无奈并不是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只见他手捧着一直卷轴,缓步从军阵走了出来,距明月王还有十步之遥,停住了步子。
明月王微笑着,轻声道:“天罡,宣吧!”
袁天罡的眼圈红肿,跪倒在地,抽泣道:“大王……!”
明月王叹道:“天罡,宣吧,这是本王交托给你的最后一件事情,希望像从前一样,你能办好!”
袁天罡情知到了这个时候,明月王是不可能改变主意了,他缓缓站起身,身躯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轻轻摇晃了几下,站稳之后,才以颤抖的双手,缓缓打开了卷轴。
“明月王谕:兹天命,终有其属,天始万物,皆为君尊。明月忝居雍州十余年,无功于百姓子民,时值国泰民安之日,却以私心作祟,挑起战火,陷西北子民于战火危难之间,此诚明月之罪,希冀万千子民宽恕。”袁天罡含着眼泪,宣读着卷轴:“胡人趁势南侵,虎狼野心,人神共愤,本王初通大事,思虑再三,敕令:凡我西北将士,顺应天国之势,从令于北伐大元帅薛破夜,挥师北进,阻胡寇于阳关,誓杀胡虏,震我天朝之雄威,此明月真心之祺愿,但望我西北男儿,挥刀杀敌,全上泱之国,忠心不二。明月之罪,祸及西北,唯有一死以谢万民,善诚!”
说到这里,袁天罡似乎已经筋疲力尽,再次跪倒在地上。
虽然并不能听懂卷轴里文绉绉的话,但是里面的意思,大家很快就明白了。
这其实就是一封谢罪书!
明月王是准备以死来罢免这场刀兵,更是要西北军抛弃于楚军的仇怨,听从薛破夜的号令,前往阳关,与胡人死战。
“大王!”军阵中的部将们纷纷跪倒在地,抽泣起来。
整个西北军,顿时一片悲鸿,这让楚军感到极其的意外。
西北军阵奔出一人,重甲在身,乃是上将毛狄,奔到袁天罡身边,跪伏在地,高声道:“大王,我等愿死保雍州,与楚军决一死战……!”
明月王缓缓站起身,虽然服毒,可是他站起来的动作依旧优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走到了毛狄身前,屈身扶起,柔声道:“毛狄,跟随我十几年,你从未违抗过本王的命令,今日,本王希望你依旧是最忠诚朋友!”
“大王!”毛狄老泪纵横:“为何,我们为何要降?”
“降,只为战!”明月王声音依旧柔和:“降于楚军,死战胡人,这才是你们的归宿,也才是你们真正的功绩……明月私心,反戈朝廷,误了你们,你们不要怪我,但以杀胡以表尔等之功绩吧!”
毛狄威猛的身躯此时颤抖起来。
明月王看着西北军军阵中一个又一个坚毅中带着悲伤的脸孔,温和地走了过去,走到一名士兵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带着你们的武器,去与胡人战斗,而不是因为我的过错,死在这里,我期盼着你们的胜利!”
他的眉头猛地一紧,脸上微微露出痛苦之色,显然是毒药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
因为痛苦,明月王的身体微微弯曲,用手捂住了心窝。
“大王!”那兵士跪倒下来:“大王保重啊!”
于是四周的西北将士纷纷跪倒,一起悲声道:“大王保重!”
薛破夜看到这个场面,心中暗叹:“明月王虽然叛了朝廷,可是他的部下,对他实在是忠心耿耿!”
就在此时,却见袁天罡站起身来,高声道:“大王,臣下追随你十多年,今日你即去,臣下先行一步,到地下继续伺候你!”却见他猛地抢过毛狄腰间的长刀,架在肩上,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咽喉猛力一划,鲜血喷出,溅在地上,而他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双方的将士亲眼目睹这一幕,当真是惊心动魄,震惊之下,双方的将士对这位袁天罡都生起敬意,无论如何,这个人终究是一个忠诚的人。
明月王脸上抽搐,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缓步走到袁天罡的尸体边,平静地盘膝坐下,看着袁天罡兀自圆睁的双目,伸手轻轻将它合上,摇头道:“天罡,这又是何必!”向薛破夜望来,道:“薛大帅,这是西北兵符,带着它,领着我的儿郎们,去浴血杀敌吧!”手轻轻一动,一块牌子直飞过来,薛破夜探手接住,仔细一看,正是西北兵符。
“本王死后,就葬在雍州吧,这是我的家乡!”明月王环视左右高高的建筑,而后抬头望着天幕,缓缓道:“告诉皇帝,不要为难西北将士了……让他做一个好皇帝!”
说到这里,他的双目缓缓闭上,再不言语。
毛狄抬起头,望着一动不动的明月王,一股极其强烈的预感袭上心头,他以膝盖为脚,爬到明月王的身边,悲声道:“大王,大王……!”
明月王就如同一块已经冻结的岩石,没有了任何生气。
薛破夜站起身,呆呆地看着明月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战争竟然是这样一种诡异的结局。
明月王虽然犯下了滔天大罪,但是他的死,却是一个皇族的死法,死的极有尊严,而且死后,留有让人缅怀的余香。
薛破夜对着明月王,取下了战盔,单膝跪下,平静地道:“你最后能舍生取义,我钦佩你!”
不知是因为看到薛破夜跪下的原因,还是因为楚军将士真的从心底对这个高贵优雅的明月王产生了敬意,将士们悄无声息地单膝跪下,给予了这位王爷一个尊敬的礼节。
毛狄老泪纵横间,忽地抓起袁天罡自刎的利刃,毫不犹豫地也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砰!”
大刀尚未抹上咽喉,却从毛狄的手中脱手而飞。
随着大刀落地,一件东西也跟着落在刀边,却是明月王刚刚赐给薛破夜的西北兵符!
毛狄转视薛破夜,见他正平静地看着自己,怒道:“薛破夜,你想做什么?你为何要阻止我?”
薛破夜淡然道:“我问你,你是因为战败而自杀,还是因为害怕朝廷会以更严酷的刑罚惩罚你,没有胆量活下去而自杀?”
“战败?”毛狄怒目相视,忽地大笑起来,恶恨恨地道:“我西北多勇士,岂会战败?若非大王命令,老夫定取你的头颅。”
“一名战将,既不是战败,亦不是畏惧,我实在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去放弃自己的性命?”薛破夜淡淡地道:“为了表达对明月王的忠诚?”他冷笑着,用一种嘲弄的目光望着毛狄,淡然道:“文人可以从死表达忠诚,武将难道也要跟着殉死?这也太愚蠢太没有担当了吧。”
“你……!”毛狄攥拳,想薛破夜这边移动两步,冷喝道:“你说什么?”
薛破夜身后的将士见毛狄有攻击主帅的倾向,急忙弯弓搭箭,将羽箭对准了毛狄,而西北军见状,虽然明月王临死前要众人听从薛破夜的号令,但却也有不少人情不自禁地弯弓搭箭对准了薛破夜,气氛一时显得极为紧张。
“我说的话你该明白。明月王死前,你也亲口听到他说的话,他要你们赶赴阳关,阻挡胡人,为西北军正名。如今你撇下明月王的命令不管,却要自寻短见,将明月王置于何地?”薛破夜凝视着毛狄,淡淡地道:“我想,如果你真的想以死来表达对明月王的忠诚,明月王一定会希望你死在与胡人的搏斗中,而不是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军人,就应该有他们独特的死法!”
毛狄瞳孔收缩,一双充满着怨恨的眼睛等着薛破夜,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听从你的吩咐,带着我的孩子们去为你拼命?”
“你这句话错了。”薛破夜冷声道:“第一,你们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大楚的百姓,为了西北的百姓,不让他们受胡人之害……第二,我并没有让你听我的。”他走过去,在所有的人的注视下,捡起了地上的西北兵符,扔给毛狄,淡然道:“你可以自己去打……或者,我听你的!”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四九章 【坚毅之西北军】
[更新时间] 06-18 19:06:47 [字数] 2746
薛破夜这句话,让毛狄大是意外,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说,毛狄和大多数的西北将士一样,虽然对楚军怀有深深的敌意,但是相比较起对胡人的恨意,他们还是愿意去和胡人战斗。
薛破夜看着毛狄,真诚地道:“毛狄,你的名声,本帅是听过的。据说你十七岁从军,三十多年来,与胡人交战不下五十次,深明胡人的诡计,若说怎样去应对胡人,我是远远及不上你的。你对胡人的应战经验,大楚估计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我想明月王内心深处,也是真心希望你能以自己的经验,阻挡胡人的这次入侵。”顿了顿,声音一紧,神情肃穆:“如今胡人正在强攻阳关,守军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一旦胡人破关,第一个受害的便是西北的百姓,毛狄,你活了五十多岁,大是大非,也该分得清吧?”
薛破夜不过二十多岁,却以这样严肃的口吻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将说话,若是普通人,毛狄只怕早就发飙了,可是对于这个年轻人,虽然毛狄心存怨恨,但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毕竟号称“不可破之城”的雍州城,是被这个年轻人率领的楚军攻破的。
最为重要的是,明月王临死前敢于将西北兵权交到薛破夜的手中,那就说明,在明月王的心里,对薛破夜也是有几分钦佩的。
毛狄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终于转过身,对着因为明月王的逝世而跪倒在地的西北将士高声道:“弟兄们,大王让我们跟着楚军去打胡人,你们愿不愿意去?”
西北将士面面相觑。
打胡人,对于身处大楚西北地区,天生就属于守护屏障的西北将士来说,自然是责无旁贷,满心愿意,可是要跟着楚军去打胡人,将士们却很觉得很有些古怪。
几个时辰前,双方可还是一直在浴血拼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都是将手中的武器毫不犹豫地杀向对方,而且双方已经因为这场争杀,死伤了无数人,这样不共戴天的敌对阵营,此时却要联手去打胡人,这说有多怪异便有多怪异。
难道真的要和刚刚杀死自己同伴的另一支军队合作,去打胡人?
西北军犹疑,楚军又何尝不犹疑。
楚军死在西北军手里的人马,也不在少数,不少楚军将士都皱起眉头。
可是双方又都明白,相比起各自的仇恨,大家共同的敌人,乃是胡人。
“毛帅,大王吩咐我等我杀胡人,我等义无反顾,可是……难道真的要听从楚军的号令吗?”一名部将终于鼓起勇气道。
立刻有人跟着道:“大王的心,是要我们暂罢刀兵,去杀胡人……我们,我们岂能听从楚军的号令!”
于是,西北将士纷纷表达同一种观点。
去打胡人,没问题,听从楚军号令,情感上接受不了。
薛破夜听到西北将士如此说,一颗心反而松了下来,西北将士这些话虽然看起来对楚军依旧怀有很深的敌意,但这是人之常情,必经双方刚刚还进行着你死我亡的肉搏,若是这么快便能尽释前嫌和睦相处,那倒是真的见了鬼,他们能够暂罢刀兵去打胡人,已经是了不得的事儿了。
薛破夜当然不可能希望再进行一场内战。
他更深知,要想平息西北军的敌对情绪,是需要时间的。
明月王最后的一道命令,至少保证了西北军不会再继续与朝廷为敌,在西北军的心里,明月王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的遗命,应该是没有人会去违抗的---即使大家心里很不情愿!
毛狄举手示意群情激扬的西北将士停歇呐喊,高声道:“大王的命令,大家是听到了,咱们……咱们总不能违了大王的意思。”
他这话一说,西北将士顿时沉寂下来。
毛狄神情萧索,忽地奔到明月王的遗体前,跪倒在地,叩了几个头,这才起身走到薛破夜面前,正色道:“薛……薛大帅,你刚才说让我们自己去打,此话当真?”
薛破夜这个主意倒也不是心血来潮,从某种角度来说,西北军和楚军分开,会省却许多的麻烦,而他也根本不会担心分兵会造成势力的削弱,因为西北军的强悍以及对胡人的战斗经验,应该是不必担心他们会遇到麻烦,退一步讲,所谓的分兵,也不过是分开指挥权而已,大家的目标还是一起打胡人,中间出了问题,多少还是能够照应的。
“兵符已经交到你手里了。”薛破夜微笑道。
毛狄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道:“也罢,待我们收敛了大王,便启程前往阳关!”
“不行!”薛破夜以一种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道:“即刻出兵,不得耽搁。”
毛狄怒道:“大王的遗体不收敛,我等如何出兵?”
薛破夜淡然道:“明月王如今还能高贵地躺在雍州城,但是一旦耽搁时间,被胡人破关而入,谁能保证他们攻不进雍州城?那时候明月王的遗体是否还能完整,还真是未知数。当务之急,是迎敌,可不是盛敛!”
薛破夜说的这话虽然很直白,但却很在理,兵贵神速,耽搁不得。
毛狄虽然恼怒,但他是老将军,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窍,若是真要精心收敛明月王,起码要花上一天的功夫,那个时候,说不定阳关已破。
毛狄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走到明月王身边,小心翼翼地背起明月王的尸体,大踏步地向天机阁走去,西北将士让开一条道,跪拜在两边,抽泣着,哽咽着,一片悲鸣。
……
……
西北军将他们心目中神一样的明月王安置在了天机阁,尔后在毛狄的统领下,点齐了三万骑兵,磨快了刀子,立即动身前往阳关救援,而三万步兵也是加快步伐向阳关挺进。
楚军的动作也不慢,薛破夜集合了楚军所有的骑兵,共有一万六千人马,由他亲自率领,风一般赶往阳关,至于其他兵种,由宋飞统帅,留守五万人马,与两万西北军守在雍州城,做好雍州的战后清理安抚工作,其他人马随后也立刻跟往阳关。
青莲照的一干人自然是随同薛破夜的骑兵赶往阳关,而绿娘子和小灵仙则跟着后面的军队。
最让薛破夜注重的,还是那十门土炮,虽然炮弹已经剩下不到八十枚,但是运到阳关,也足以给予胡人巨大的震撼。
雍州的百姓很快就知道了明月王的死讯。
这对于一直蒙受明月王爱护的雍州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当他们得知明月王是以自家的性命避免了更多的将士死去,百姓对他的崇拜已经达到了巅峰。
雍州城哭声一片。
不少百姓赶到天机阁的广场跪地痛哭,更多的百姓,则是在家中竖起明月王的牌位进行祭拜。
或许在大楚大多数的州府百姓心里,明月王是一个造反的叛贼,但是在西北百姓的心中,却绝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他们深受明月王的恩惠,在明月王坐镇西北十几年间,在这片荒寂的地方,百姓们依旧能够丰衣足食,过着极为平静的生活,这一切让他们有理由相信,若是明月王成为楚国的皇帝,那么整个楚国也一定会民富国强。
可是,政治永远不是用来想像的!
阳关。
西北边塞最大的关隘,虽然比起雁门关的规模小了许多,而且没有雁门关那样的天堑作为屏障,但是毫无疑问,这里的守军,意志力的坚韧和战斗力比起雁门关的守军,那还是要高出一筹的。
黄沙漫天,乱沙迷人眼。
数场残酷的拉锯战,已经让阳关守军的兵力消耗大半,余下的守军也是筋疲力尽,胡人似乎也攻的累了,退下去稍作歇息,而守军依旧紧握着武器,等着胡人对残破不堪的阳关进行下一次攻击。
其实守军将士的心里也清楚,胡人那强势的冲击,犀利的箭法,阳关或许在他们下一次的攻击中便会沦陷。
他们对于雍州城那边的战况还不了解,并不知道楚军和西北军已经达成了和解,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阻挡胡人的侵入!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五零章 【那一颗征服的野心】
[更新时间] 06-19 01:46:32 [字数] 2788
阳关外五里处,正是胡人的营寨,这里的营寨并没有精心搭建,只是随意地搭起无数个小帐篷,为的仅仅是能够稍微地躲避一下风沙,他们随时都要进攻阳关,而且阳关也随时都要被攻破,所以他们没有精力和兴趣去搭建壮观的连营----虽然他们确实善于此道。
飘扬着雄鹰的大旄之下,是胡人最高统帅鹰突帅兀拉赤的营帐,此时的兀拉赤,两手叉腰,站在帐前,望着不远处已经残破不堪的阳关,兀拉赤豪气万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他身边,簇拥着数名毛甲在身的部将,而丰满壮实的苏玛优,也站在她的身后。
“鹰突帅,咱们再攻上一次,这阳关定然是要破了。”一名部将道:“楚狗的援军,到底会不会过来?”
这名部将的表情,竟好像是担心援军不能赶来。
“薛破夜只怕还在和明月王纠缠吧,未必能赶得及。”有一名粗壮的部将道:“鹰突帅,咱们不如就此攻进去,趁他们打得火热两败俱伤之际,率领儿郎们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苏玛优听到“薛破夜”三字,脸色微变,大眼睛中那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和不安。
兀拉赤粗犷的脸庞显得很镇定,也很自信,笑道:“薛破夜和明月王都不是笨人,我军兵临阳关,他们定然得知了消息,想必他们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然后派出筋疲力尽的援军赶来……放心吧,本帅料定,他们的援军必到。”
“鹰突帅,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等着他们援军快要到达再去攻城?”部将问道。
兀拉赤淡然道:“不会等太久,你若是等得不耐烦,去磨一磨你的刀子,别到时候不够锋利,砍不动人。”
众人都大笑起来。
“大帅,咱们攻进去也未必不可,一旦破关,雍州城那边会更急,也会更快派出援军,到时候我们照样可以撤退引他们入埋伏。”粗壮部将看着摇摇欲坠的阳关,不甘道:“我们先进去找几个村子好好乐一乐,也让儿郎们解解闷子。”
他这个乐子,只得自然是找那些村庄烧杀抢掠。
天性好战的胡人,对于啥楚人解闷是绝对不会介意的,而且乐此不彼,也正是如此,双方的仇恨才在历史的积淀中变得不可改变。
兀拉赤扯过马鞭,对着那名部将的肩部狠狠地打了下去,喝道:“阿里古台,你那目光短浅的本性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你要的是什么?一些财物?几百个女人?烧杀一番,然后丢下土地离开?你这个愚蠢的家伙。”
阿里古台低着头,任由兀拉赤的马鞭抽在身上,不敢说话。
兀拉赤抽了十几鞭子,直抽的的阿里古台毛甲破裂,背脊出现血痕,这才罢手。
“你服不服?”
阿里古台没有任何怨恨之色,用力点头:“服!”
“好。”兀拉赤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了起来:“这才是好汉子。”顿了顿,正色道:“我们胡人和楚人打了几百年,死伤了无数的同胞,换来的,只是那些很快就会失去的财物和奴隶……中原值的我们攻杀付出性命的,不是他们的财物,更不是他们的女人,而是他们的土地……在他们眼里,就是他们的江山,我们要的,是他们的江山,有了他们的江山,就拥有一切,那就不仅仅是几百几千个女人了,那是成千上万的女人,用之不尽的金银财宝,你们明白了吗?”
众人一齐单手平放胸前,恭敬道:“鹰突帅英明!”
“带着我们的儿郎!”兀拉赤双眸泛光,举起双拳,冲天怒吼:“我们胡人,要征服太阳照耀的每一片土地,长生天保佑!”
“长生天保佑!”众将一起高叫,只有苏玛优,皱起眉头。
“报!”一骑飞驰而来,一马上骑士来到帐前,翻身下马,奔上前来单膝跪地:“鹰突帅,有消息来了!”说完,呈上了一方小锦丝,上面写着细小的字迹。
兀拉赤仔细看了看,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大笑道:“长生天有眼,长生天有眼啊!”
众将见鹰突帅如此开心,都奇道:“鹰突帅,是何喜报?”
“他们的援军已经派出来了,正向阳关赶来!”兀拉赤哈哈笑道:“毛狄正率领三万骑兵向这边冲杀过来!”
“毛狄?”一名部将有些吃惊:“毛狄是明月王的部下,不是被薛破夜的军队困在了雍州城吗?”
兀拉赤叹道:“那明月王果然是一位英雄,他已经服毒自尽,两军已经休战,明月王死前将西北军权交给了薛破夜,如今他们联手一起,要对付我们了。”
众将都是震惊无比,谁也没有想到明月王竟然有如此胸襟。
一将叹道:“那毛狄可是楚人中的恶狼,是一匹西北狼啊,很难对付!”
听他话音,显然胡人在毛狄的身上吃了不少亏。
兀拉赤哈哈大笑道:“我还正担心不是毛狄呢。消息上说,虽然薛破夜得了西北兵权,但是担心不能服众,所以将兵权还是交给了毛狄,那毛狄如今依旧是西北军的统帅。他如今率领三万西北骑兵作为先锋前来救援,若是薛破夜统帅,以我那位好朋友的智慧,我还真不敢保证他会上当中我们设下的埋伏,可是这毛狄……哈哈哈……!”他笑得极为开心,也极为粗犷:“你们说的对,他是一匹西北狼,一匹会吃人的恶狼,他对我们胡人更是恨之入骨,一旦见到我们撤退,以他的性子,总是要上来咬我们一口的。”
“鹰突帅真是英明啊。”不善拍马屁的胡人发自肺腑地道:“毛狄仗着有骑兵,可以快进快退,见我们撤退,无论如何,一定会追上来得些好处,即使有险,他也定然以为以他的骑兵速度,完全可以撤退回去,可是他想不到……哈哈哈,他想不到这一次只要追出来,就回不去了。”
兀拉赤沉声道:“毛狄骑兵来援,估计很快就会赶到,召唤儿郎们,让他们骑上骏马,挥舞战刀,开始进攻,这一次,就不要再对他们客气了!”
众将兴奋道:“是,鹰突帅!”快步离开,准备聚集人马进攻。
兀拉赤见众人离开,才回过头,看着苏玛优,感慨道:“苏玛优,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
“什么?”苏玛优有些惊慌。
兀拉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喜欢我那位好朋友,自从他离开后,能歌善舞的苏玛优再也不会唱歌了,也不会跳舞了,漂亮的脸上每天都充满悲伤……如今我们要和他成为敌人,你心里一定更加悲伤,是不是?”
苏玛优这一次没有闪避,而是紧盯着兀拉赤的面庞:“不错,我就是喜欢他,他是我心中的太阳,是我心中的男人,可是你……你是他的好朋友,为何要和他反目成仇,刀兵相见?好好地做朋友,不好吗?”
兀拉赤没有愤怒,只是轻轻摇头,缓缓道:“苏玛优,直到现在,我心里依然将他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份情谊一点也没有变,长生天可以为我作证。”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打?”
“为了族人!”兀拉赤正色道:“为了草原的雄鹰飞得更高,草原的骏马奔驰的更远。”
“雄鹰已经飞得很高,骏马也有足够的草原奔驰。”苏玛优丰满的酥胸上下起伏,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无奈:“草原人应该好好地生活,而不是流血!”
兀拉赤这次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提起手中的马鞭,便要抽向苏玛优,但是举到半空,还是缓缓放了下来,声音冰冷:“苏玛优,抱着婆娘睡帐篷不是北胡男人该做的事情,北胡的男人,就该骑着骏马,挥舞着战刀,踏遍太阳照耀的每一片土地,让太阳下的所有人,都臣服在北胡男人的脚下!”
他丢下马鞭,撇下苏玛优,翻身上马,转过头来:“薛破夜是我的好朋友,如果可能,我会留他一条命,让他看着我征服所有人!”丢下这句话,兀拉赤狂吼一声,驰马而去。
苏玛优呆呆地望着兀拉赤远去的身影,耳边听着胡人发动进攻的号角声响起,坚强的她,竟然从美丽的眼睛里滚落出晶莹的泪珠。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五一章 【中计】
[更新时间] 06-20 02:51:56 [字数] 3197
胡人终于发动了最猛烈的一次进攻。
如果说之前的几次进攻只是使了五成力,那么这一次进攻,胡人是憋足了劲,五万多胡人骑兵拉开阵线,对阳关发动了之前几次都远远及不上的猛烈进攻。
胡骑的手中,握的并不是战刀。
除了大部分人使用弓箭以外,他们中间有一部分人手中却握着一种颇有些古怪的武器,那武器说起来也是简单的很,乃是以极短的铁线系着粗大的石头,如同钟摆一样的玩意,那些石头的体积巨大,胡人虽然力量都是不小,可是手提这些武器的,乃是胡人中力气极大的一群人。
这种武器大概有四五千人使用,跟在弓箭骑兵的后面。
这一种武器,在胡人那边,被称为“长石”,乃是一种攻打关隘的简单武器,使用的方法也是极为简单,以骑兵冲刺,在靠近城墙的时候,风车般摇动手中的铁线,带出力量,而后将石头投掷出去,以石头的威力对城墙进行破坏。
这类武器,一个两个甚至是十个百个根本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成千上万如同蚊子般的“长石”倾泻向城墙,自是能造成不小的破坏。
已经经受数次打击的阳关墙壁,再也经不住这一次的冲击了。
而且胡人的兵力十倍于守军,阳关防线又极长,守军一拉开防线,各据点的兵力都少得可怜,每一个关段都要面对十倍于自己的胡人冲击,胡人羽箭如蝗,而且力量,速度和准头比起楚军要厉害的多,这一次的进攻不到一个时辰,守军又是伤亡惨重,那“长石”更是硬生生地破坏了一截子关墙,露出巨大的缝隙,胡骑毫不犹豫地换上马刀,潮水般冲进了关内。
阳关虽破,可是西北军却没有放弃,他们人数少得可怜,却依旧挥舞着手中的战刀,毫不畏惧地与胡人血战一团。
双方的将士心中都清楚,对方是站着死挺着埋的勇士,绝对不会相互屈服,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血战到底。
西北军兵力已经杀的只剩二千人左右,被潮水般的胡骑围住砍杀,而西北军绝对不是待死的羔羊,他们双目赤红,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拼尽最后的力气,肩并肩背靠背,与凶悍的胡人做最后的搏斗。
他们明白,阳关一破,接下来胡人便会挥兵前进,这一路上,无数的百姓必定惨遭杀戮蹂躏,他们只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履行自己最后的职责。
兀拉赤的骏马已经驰上墙头,望着浴血奋战的西北军,向左右看了看,以马鞭指道:“这才是真正的勇士,若是天下都是这样的人,咱们胡人的霸业也就难成了,幸亏这样的人不会太多……绝不会太多!”
……
飞扬的沙尘在半空中漂浮,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黑色的印迹,很快,那一抹印迹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就像地平线的移动,向阳关这边翻滚过来。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胡人知道,西北援军赶来了。
兀拉赤眼中泛起兴奋的光芒,沉声道:“吹令号,命阿里古台所部过去迎击援军!”
旁边的号角手立刻吹起了牛角号,那号声两长一短,悠扬而嘹亮,乱军纷杂,却依旧听得清晰。
号角声中,便见阿里古台率领一支胡骑从战团中撤出来,挥舞战刀,向援军迎了过去。
阳关守军经过最后的死战,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只余不到千人依旧殊死抵抗,而听到己方援军赶到,这一群人只是感到一阵轻松,至少他们已经完成了应尽的职责。
阳关内外,遍布尸体,不少尸体很快便被沙尘湮没。
远远望见阿里古台率领的骑兵已经与西北援军交锋,兀拉赤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
西北军和胡骑,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强悍的两支军队,这两支军队的碰撞,无疑更血腥更残酷,双方骑士来往冲击,用最原始的心进行着冷兵器时代最无情的砍杀,金戈交击,铿锵有力。
双方的兵士,或许都是对方在这个世界最厌恶痛恨的敌人,所以刚一交上手,谁都没有畏缩留力,而是倾尽全力去尽可能地多杀死敌人。
毛狄老当益壮,威风凛凛,他似乎正的学会了化悲痛为力量,明月王的死,让他悲伤无比,在这场与胡人的厮杀中,他身先士卒,一杆长枪如同游龙一般,施展的出神入化,转眼间,连续刺死数名胡骑。
他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对明月王的忠诚,因为明月王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他的西北将士痛击胡人。
阿里古台率领的两万胡骑,在折损了近千人后,就听到阳关那边传来“呜呜”的号角声。
阿里古台心知其中的意思,掉转马头,以胡语高喊撤退,于是,胡骑纷纷跟在阿里古台的身后,向阳关那边撤退。
毛狄等西北铁骑虽然明知阳关那边尚有兵力部下自己的胡骑,却也毫不犹豫,挥舞战刀跟在后面,直追上去。
阳关这里,兀拉赤已经上了骏马,令号角手再次吹起了号角。
“呜呜”声中,在阳关作战的胡骑似乎是害怕西北援军的到来,丢下关卡和仅剩的几百名阳关守军,纷纷往黄沙遍布的关外撤去。
一匹又一匹胡马,载着胡人战士,吆喝着退往关外。
西北军很快就感到了破败不堪鲜血淋漓的阳关,当看到阳关守军大片大片地躺在地上,死状惨不忍睹,俱都愤怒无比,却又悲伤无比。
“毛帅,那些胡人退了。”部将道:“他们往日不是能征善战吗?今日怎么和我们打了一下子,便全军撤退了?”
毛狄冷笑道:“他们虽然有五万骑兵,看起来要比我们多一些,但是那个鹰突帅可不是笨人,见到我们援军赶到,一定知道我们和楚军休战了,更能想到我们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赶来,等我军全部到齐,他们想跑,可就来不及了。”
“那……我们追不追?”部将问道。
毛狄看着阳关凄惨的景象心中的怨恨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为何不追?这么多弟兄死在这些胡虏手里,我们难道任由胡虏就这样离去?”攥紧拳头:“即做先锋,咱们也要让薛破夜和他的楚军看看,我们西北军,从来都不是孬种!”
旁边一名部将颇为冷静地道:“毛帅,胡虏人马对于我们,而且……而且我们更不知关外是否有埋伏,轻易冒进,是否有些不妥?不如等后面的大军上来,咱们再挺进北胡,痛痛快快杀上一场!”
“那些愚蠢的胡虏,能有什么埋伏!”毛狄不屑地道:“胡虏的主攻方向,还是在雁门关一线,据说那虎突帅和狼突帅率领十万胡虏去攻雁门,这进攻阳关的胡人,能有五六万人,已经是不错了。胡人仓皇撤退,自然无心与我们一战,我们刚好趁势杀过去,总要杀死一些胡人,为我们死去的弟兄报仇。”猛地举起手中的长枪,高喝道:“弟兄们,胡虏就在前方,咱们杀上去,尝尝胡虏的鲜血!”一催马,身边的旗手挥舞着战旗,西北军快如雷电地向撤退的胡骑追去。
西北军的骏马虽然比不上纯种的胡马那般耐力十足,但是在这种不算太长路途的冲刺中,并没有太过明显地从速度上落后于胡马,只追了小半个时辰,依稀就看到前方胡人军队匆促的身影。
西北军士气大振,他们加快了速度。
熟知这一片区域的西北军知道,再往前不到四十里的地方,有一条比较浅的河流,西北人称为“外阳河”,而胡人称为“潣契尔擀河”,算是阳关外最有生命力的一条河流,只要胡骑到了那里,速度一定会放慢下来,否则即使潣契尔擀河再浅,也有可能导致骏马深陷泥沙之中。
又追半个时辰,眼见离那潣契尔擀河越来越近,冲刺在最前面的西北军猛地发现,本来匆促撤退的胡人没有继续撤退,而是在潣契尔擀河的边上集结,数万大军正面对着西北军,就像是等待西北军的到来。
见胡骑气定神闲,毫无之前慌乱的迹象,西北军最前面的毛狄心中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毛帅,胡人……胡人好像不对劲!”奔驰中,旁边一名部将高声喊道。
距离胡人尚有一里左右,毛狄终于停止了前进,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目光如炬,左右看了看,到处是高低不平层层叠嶂的沙丘。
西北军看见,潣契尔擀河边的胡骑正极有秩序地摆成了冲刺队形,手中沾血的马刀轻轻摇动,看来是准备回头冲锋了。
“呜呜呜!”
一阵胡人特有的号角声响起,低沉而苍廖。
这号角声不是来自对面的胡骑阵中,而是来自西北军的后方。
毛狄听到号角声,神色巨变,沉声道:“不好,快退!”吩咐号角手吹起撤退的军号,但是号角声响起的一霎那,潣契尔擀河边的胡骑已经铺天盖地如同飓风一般直扑过来,而从西北军的后方,也传来了以胡人声音叫唤的喊杀声。
前后夹击,被包围了。
胡人撤退,却是将西北军引入圈套,在后面设了埋伏。
西北军追击时没有看见埋伏的胡人,那显然是胡人隐藏在两侧,就像大门一样敞开着,等到西北军进了套子,立刻关起大门,堵住了退路。
他们是要在这里全歼西北军最强大的骑兵!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五二章 【血染的风采】
[更新时间] 06-20 18:20:51 [字数] 3277
从后方包抄过来的胡骑,数量不下两万人,而且绝对是北胡草原上的精锐之师,如果知道端底的,会很清楚,这一支胡骑,乃是草原上最善战的三大部族所组成,讲究的就是快骑快突,他们的战斗力,比起普通的胡骑,又要高出几分。
而他们的军阵中,高举起的旗子上,那是张牙舞爪的猛虎,这种棋子,那是只有北胡的虎突帅才敢打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从后方埋伏袭击过来的胡骑,乃是虎突帅统领着。
但是在军报之中,不是说虎突帅协同狼突帅去进攻雁门关吗?怎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之前的消息,是对方故布迷阵欺骗了西北军?
此时已经容不得西北军多想,前后两股强大的北胡骑兵就像两道铁板,准备将西北军这块肉馅压扁,胡人冲锋时那特有的嘶喊声,显得兴奋无比。
胡人是知道歼灭这支西北骑军的意义的。
纵观整个大楚,能够与北胡军队实力相当浴血一战的,也只有西北骑兵有这个能力,即使是北镇军,要想对抗胡骑,若是没有高出胡人一辈的兵力,那是不可能阻挡住的。
西北军和北镇军之外,大楚其它的军队,那是绝对没有实力与胡骑抗衡的,今日若是能够将西北三万骑兵全歼于此,那么对胡骑来说,几乎是取得了战略上的绝对胜利。
虽说阳关之内还有大批的西北步军和楚军赶来,但是在胡骑的眼里,那些军队是不放在眼里的,即使数倍于胡骑,胡骑也有自信取得对大楚军队的胜利。
……
毛狄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中计进了埋伏,但是并没有慌乱,他手下还是有三万骁勇的西北铁骑,胡骑虽然是己方的将近三倍,却绝不能说一定能够取得胜利,他吩咐部下打出旗号,西北骑兵分成两部,一部回击虎突帅所部胡骑,而他亲自率领另一部去攻兀拉赤。
回击虎突帅的西北骑兵任务很明确,就是打开一条口子,为西北军撤退拉开一条道,而毛狄所部攻击兀拉赤部,从兵力上,明显是吃大亏的,但是毛狄却是艺高人胆大,他现在想的,那是能够领着西北儿郎们冲进胡骑阵中,生擒兀拉赤。
胡骑阵中高高的大旄竖起,以毛狄的猜测,大旄之下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高大胡将,定然是北胡鹰突帅了。
只要拿下鹰突帅,不愁胡人不退兵。
所以毛狄咬着牙,赤红的眼睛盯着大旄,老帅心中就存一个念头,拿住鹰突帅,保住这一群西北子弟。
西北军只在顷刻间,就和如狼似虎的胡骑交上了手。
依旧是传统中的血肉搏杀,没有任何感情,这两支世仇天敌的军队,碰击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的最大限度杀死敌人。
血肉横飞,金戈交击,发出刺耳的呐喊撞击。
乱军阵中,毛狄枪似游龙,连续刺杀着凶悍的胡骑,而他也在众多军士的簇拥血战下,向大旄逼近过去。
回击虎突帅所部的西北军,虽然拼尽全力厮杀,可是并没有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胡骑军阵森严无比,而且胡骑配合的也极为默契,西北骑兵非但没有杀开缺口,反而被胡骑逼的阵型后缩,与毛狄所部很快就合起来,承受着胡人两面的攻击。
毛狄战甲上已经遍处是胡人喷溅出来的鲜血,殷红的可不,他的铁枪枪头几乎都要杀钝了,却依旧没能靠近大旄。
非但如此,毛狄感觉眼前的胡骑就想杀不完一样,杀死一个,很快就有一个冲上来补上,悍不畏死,而且这些胡骑也绝非任人宰割的稻草,他们手中那锋利的马刀,已经数次砍在了毛狄的身上,毛狄的肩头已经被砍了三刀,虽然盔甲严实,但是几次三番,依旧被砍破,深深的血口溢出的鲜血,泊泊流淌着,而且随着毛狄勇猛地杀敌,使用的气力越大,那鲜血溢出的也就越快越多。
胡人占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而且是前后夹击,西北军虽然骁勇,但是面对这群骁勇善战不下自己的胡人,并没能讨着便宜,而且胡人显然是精心准备了这个圈套,士气旺盛,在惨烈的搏杀中,虽然有不少胡人纷纷落马,但是死伤更惨重的绝对是西北军。
看着部下的西北将士一个又一个地从马上跌落到沙地上,毛狄心如刀割,更是愤怒,他怒吼着,催动骏马,冲向大旄。
兀拉赤望着交战的双方,那浓密的眉头挤作一团。
他之前也曾预料到西北骑兵会竭力顽抗,但是他没有想到,西北军的战斗力如今已经凶悍到这个程度,虽说西北军在胡骑的前后夹击下,成片成片倒下,但是胡骑的损失,也超过了兀拉赤的估计。
在原先的估计中,兀拉赤认为这种出其不意的埋伏攻击,定会让西北军阵脚大乱,而且会造成他们士气低落,要歼灭这三万西北骑兵,胡人只怕也要付出将近万人的代价。
可是事实上,虽然西北军中了圈套,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士气低落,西北军依旧犹如陷入疯狂的西北狼一样,与从草原而来的草原狼撕咬着。
若是这样下去,即使能全歼西北骑兵团,胡人只怕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是兀拉赤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他也看到了身陷战团的毛狄,毛狄那一身重盔,足以表明他在西北军中的地位。
兀拉赤缓缓取下背上的豹筋金弓,弯弓搭箭,箭尖对准了军阵中的兀拉赤,虽然距离相差还很远,但是兀拉赤心中十分清楚,这段距离对普通人或许是个难题,但对于在箭术上天赋异禀的他来说,绝对不会是问题。
就在要放箭的一霎那,兀拉赤忽地皱起眉头,他似乎并不屑于这种偷袭,弓箭缓缓放了下来。
身边一名部将催马上前来,却是兀拉赤的亲信部将哲顿。
哲顿似乎也看出兀拉赤心中的犹疑,道:“鹰突帅,你的箭法精妙无比,只要射死西北军主将,西北军的阵脚必定大乱,到时候,我军便可以最小的代价歼灭他们。“
兀拉赤看了哲顿一眼,知道他是在劝说自己出手。
“战场上,用不着对中原人讲客气!“哲顿眼眸子带着犀利的光芒。
兀拉赤再不犹豫,他再次提起弓箭,没有多做停顿,松手,放箭!
“咻!”
羽箭如电,破空直飞出去。
兀拉赤还是没有停顿,就在第一箭刚刚射出时,他竟然如闪电般射出了第二箭,中间取箭搭箭拉弓放箭的程序就像奇迹一般,在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下完成。
连续射出三箭,一箭跟着一箭,兀拉赤想射第四箭时,终究是跟不上速度。
“五箭连珠!”兀拉赤摇头叹道:“汉朝的飞将军太过厉害,我三箭连珠已是困难重重,要想五箭连珠,这一生,我只怕都不能成了。”
五箭连珠,那是传说中的故事。
三箭连珠,却已是兀拉赤造就的现实神话!
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他这种箭术,已经是出神入化,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如同一线般的三支羽箭,夹着呼呼劲风,吹破空气,射向了正在浴血苦战的毛狄,而毛狄很快就从劲风中感觉到了来箭,长枪挥动,硬生生地将第一支羽箭打开,打开羽箭之时,毛狄深切地体会到这支羽箭的力量,也深知射出这一箭的人很不简单。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一支羽箭后面,竟然还跟着两支犀利的羽箭。
老帅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探手抓住了第二支羽箭,但是第三支羽箭还是射进了他的胸膛。
“噗”的一声,羽箭深没胸膛。
毛狄身子晃了晃,不敢置信,他纵横沙场几十年,真是从未见过这样出神入化的箭法,更为见过传说一般的三箭连珠,但是今日他终于见到了。
他也许想不到,他是伤在三箭连珠下的第一人。
胡骑见毛狄受伤,在马上摇摇欲坠,欢呼起来,便有数骑冲过来,挥刀砍向了毛狄。
毛狄左右的西北将士自然不可能让胡人的刀再砍在毛狄的身上,他们怒吼着冲过去,挡住了胡骑,大批的西北骑兵挤靠过来,在浴血奋战中,拼死护着中箭的毛狄。
毛狄虽然想坚持,但是箭矢深入胸膛给他带的痛苦,绝非人体所能承受,再加上先前连番的血战,老帅的体力和精力已经损耗殆尽,这个时候,他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体已经由不得自己控制,便要滚落下骏马。
好在一名部将在毛狄跌落下马的一霎那,飞身从自己的骏马窜上了毛狄的战马,从后面扶住了毛狄,挥舞马刀,高喊道:“弟兄们,保护毛帅,突出重围!”
西北军中的号角手吹起了撤退的号角,西北骑兵丢战马头,全力向虎突帅所部冲杀过去,就想冲开一条缺口撤退。
怎奈虎突帅部下的这支胡骑兵太过强悍,西北军虽然拼尽全力,依旧是陷入血腥的肉搏战中,撤退不得,非但如此,从后面掩杀过来的胡骑见西北军想退,更是士气旺盛,纵马驰骋,将拖在后面的西北军杀伤了不少。
又战了小半个时辰,西北军的损失越来越惨重,被将士们护住围圈子护住的毛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越来越不行了。
就在这事关西北军生死存亡的时刻,从远处的南边,传来了高昂的号角声。
西北军听得出来,那是楚军进攻的号角声,在雍州城时,每当楚军吹起这样的号角,西北军就面临着楚军的进攻。
那个时候,对于这种号角声,西北军是厌恶的,甚至内心深处隐隐有些不屑。
但是此时此刻,这种号角声在西北军看来,无疑是天籁之音。
援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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