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零章 【不和谐的将帅】
[更新时间] 05-24 03:05:20 [字数] 5141
薛破夜有些尴尬,小皇帝有些恼怒,见宋飞当着群臣之面责难自己的师傅,便要发难,却听岚芜卿已经道:“宋大人,当日王族反叛,羽林内乱时,薛侯爷孤身入城,平定羽林内乱,协调羽林三营,护卫皇城,以数千羽林之力,阻住数万叛军攻势,等得先帝援军,这件事情,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那次事情,也正是薛破夜成名之作,京都百官俱都知晓,宋飞自然也是清楚的很。
“薛侯爷有勇有谋,下官也是甚为钦佩。”宋飞挺着脖子道:“可是……可是丞相也知道,两军对垒,数十万军队纵横交错,可不是区区几万王族叛军能够比的了的。而且战场风云瞬息万变,若无沙场老道之经验,实难面对处理那种局势,老臣请求出征,绝非为了贪功,而是一心为国考虑,为圣上尽忠啊!”
岚芜卿正色道:“宋大人忠心可嘉,这是无可争议的。”顿了顿,向小皇帝恭敬道:“圣上,我大楚雄兵面临的最大问题,乃是如何协调阴阳,将各州的兵士凝结成一股强大的战斗力,就此而论,曾协调羽林三营为一体的薛侯爷能担此任。当日王族叛乱,薛侯爷冷静面对,这亦是为将着的典范。如今我大楚数十万大军,只需凝聚在一起,西北叛军,那自是难以抵挡。”看了宋飞一眼,缓缓道:“当然,率军打仗,少不得行军布阵,更少不得经验老道之将才,臣以为宋大人正可担当此任,以薛侯爷为正,宋大人为副,通力合作,自能平定西北叛乱!”
小皇帝愣了一下,不少大臣也愣住。
瞧目前的阵势,薛侯爷与宋飞关系显然有些僵,而沙场之上,最忌讳的就是将帅不和,丞相今天不但要将大帅之权交给薛破夜,更要两个已经生出嫌隙的将领一起出征……老丞相是不是老糊涂了?
宋飞也是有些吃惊,正要说什么,已经深知岚芜卿另有深意的小皇帝已经摆手道:“都不必说了,朕下旨,即日起,由枢密院下达调令文书,调集……各州二十万兵马集结泰州,兵部素备装备粮草,火速运往泰州,至于统兵大帅,由薛破夜担任,宋飞为副帅,择日启程,前往泰州,一旦西北有变,立刻率军前往西北,平定叛乱!”
皇帝即已说话,又加上丞相支持,朝中薛破夜的党羽又很有实力,所以小皇帝的话声刚落,大臣们很自觉地跪倒在地:“陛下圣明!”
只有宋飞,一脸的懊恼,狠狠瞪了薛破夜一眼,叩头谢恩。
……
……
泰和宫内,薛破夜和岚芜卿一左一右地坐在小皇帝的两边。
“丞相,我……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你这是要做什么啊?”薛破夜苦笑着:“行军打仗,我还真是一窍不通啊。”
“行军打仗,除了宋飞,还有杨怡君和刘宵,这二人是我派人从地方武将中精挑出来,对于行军布阵很是精通,侯爷若是不明,他们自会在旁提点,这一点后也倒是无需操心。”岚芜卿神情肃然,平静地道:“侯爷要注意的,正如我所言,乃是协调阴阳,将各州军士凝结在一起。侯爷或许有所不知,这次集结的大军,乃是准备从大楚二十三个州精挑出来,都是各州行营最精锐的军士,来自大楚南北之地。这南方人和北方人虽同属大楚子民,但是脾性和生活方式却是大大不同,互相之间,因为地缘关系,更是不易相处,要想让他们合心一处,却也是一件大大的难事。若是打起仗来,我军不能合心一处,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薛破夜叹道:“宋飞既然曾经率军打过仗,这协调阴阳之事,应该不成问题吧?”
“宋飞脾性暴躁,未必能够处理好此事。”岚芜卿缓缓道:“但老臣举荐侯爷率兵出征,却是另有考虑,侯爷莫非不明白老臣的心思?”
薛破夜摇了摇头:“下官愚昧,一时还真是不解其中的意思。”
岚芜卿虽然年事已高,但是那双眼睛里却充满这睿智的光芒,看着四下只有小皇帝,薛破夜和自己三人,于是平静地道:“老臣不想发生意外,此次出征,主将人选最重要的只有一个字,那便是‘忠’,而论及忠诚,圣上身边,后也当属第一了。”
这话说的让薛破夜心里很舒服,笑眯眯地道:“丞相慧眼识人,佩服佩服。”顿了顿,醒悟话中深含的意义,轻声问道:“丞相的意思,莫非是宋飞并不可靠?”
岚芜卿摇头道:“宋飞为人,虽耿直粗暴,但是若说对朝廷不忠,那也是看错他了,这么多年来,他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那……丞相为何……!”薛破夜奇道。
岚芜卿正色道:“老臣防的,乃是万一。”顿了顿,叹道:“其实我楚朝这么多年来,对于文人的器重,远远高过了武人,暗地里流传的一句话,那叫‘将军无枪,副将无马’,虽说有些放肆,但是武人除了北镇军外,这么多年来,也确实处于无作为的状态。羽林卫和曾经的三大卫戍营若非护卫之军,恐怕也难得器重……与此相反,西北明月王的地盘上,武人的身份却是极为崇高,他们信奉武力,谁的本事强,就会得到大家的敬畏,而且也会享受到最奢华的生活,也正是如此,在所有人看来,西北才是武人能够抬头的地方。”
小皇帝和薛破夜仔细聆听着,交换着奇怪的眼神。
薛破夜的心里很快就想到了所谓的“一国两制”,雍州虽然处在大楚境内,但是制度和环境却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也正因如此,西北对于武人,那是有吸引力的。”岚芜卿神情肃穆:“若是战场之上,明月王派出说客暗地游说宋飞,我不敢保证他不变节。先帝在时,对于宋飞,也并未有过太厚的恩惠,而且明月王手底下的说客极为厉害,若真出现我不想见到的局面,那个时候,大楚国危也。”
薛破夜似乎明白了,道:“丞相是担心宋飞会被游说成功,这才在朝堂举荐我去统兵?”
岚芜卿缓缓道:“侯爷与圣上的情分,那必是忠心耿耿。薛侯爷手掌兵权,那就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不过老臣有一句话却是实话,侯爷有协调阴阳之能,而几十万大军,来自大楚各地,确实需要一名精明强干的将领将他们团结起来。我大楚雄师,只需齐心协力,雍州叛军再能打,也不可能敌得过我们。”
薛破夜起身向小皇帝行了一礼,又向岚芜卿深深一礼,真诚道:“丞相一心为国,破夜誓死报效圣上,报效大楚,若是不能平定叛乱,提头来见!”
岚芜卿起身亦是对薛破夜一礼,感慨道:“行军打仗,征战沙场,不同其他,侯爷一切小心为是。至于宋飞,杨怡君,刘宵三人,属于三个不同派系,是不会连在一起,侯爷更可利用三人互相牵制……不过这三人在行军打仗上,那是真有才能,侯爷善加利用,必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至于朝廷后方,后也尽管放心,老臣拼死也会辅佐圣上保护后方平安,侯爷不必为后方忧虑。”
薛破夜知道岚芜卿这是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更是感动,又是深深一礼。
……
……
泰和宫君臣三人在商议大事的时候,长公主正在自己居住的蘅香宫花园的一处小亭子里,这处亭子座落于梅花林中,随着风儿轻轻的漂浮,亭子内外都充斥这浓浓的花香味。
长公主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轻轻抚摸这它柔顺的毛发,猫儿似乎也很享受,静静趴在她的怀中,显得很安静。
这座花园,除了长公主以外,没有任何人敢擅自进出。
亭子里除了长公主和那一只小猫,还有一个奇怪的人静静地站在对面,他穿着黑色的宽袍子,造型极为奇特,就连面具也是一种极为奇怪的造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这个蝙蝠人,曾在六合院出现过,甚至从贾岛的手里救下过刘锦,虽然刘锦死去,但是他诡异的身法,让人很难忘记。
亭子里显得很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阵风吹过,又是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
“男人啊……!”长公主幽幽叹息着,神情有些黯然:“为何就不能安生地过好日子呢?”她抬起头,娇美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一双水波般的美眸凝视着蝙蝠人,幽幽道:“你说,本宫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吗?”
蝙蝠人身躯一震,那张显露出来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长公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道:“看来本宫真的算不上美人了,怪不得,怪不得他会那样做。”
蝙蝠人沙哑的声音终于道:“公主,你……你是全天下最美……最美的女人……!”他的喉头似乎有些干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长公主脸上带着一丝凄楚的苦笑:“真的吗?你真是这样觉得的?”
蝙蝠人用力地点头:“是的,公主,一直以来,在我心里,你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没有人能和你比……!”
长公主摇了摇头,打断了蝙蝠人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难道我还不足以让他定下心来……难道他不怕我伤心?”
蝙蝠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或许,他有其他想法。”
长公主柳眉蹙起,声音虽然柔和,但是骨子里的冷意却也显露出来:“他现在还在贱人那里?”
“是!”
“你上次说,是他放走了明月?”
“是。”蝙蝠缓缓道:“虽然他送走明月之后,随即便吩咐下人处理马车,可是马车烧毁之前,安插在里面的钉子已经检查过,座位之下,确实有足以容纳一个人的空隙。”
长公主冷笑道:“为了那个贱人,他还真的什么都敢干,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她看了蝙蝠人一眼,轻轻问道:“接下来,他们想干什么?”
蝙蝠平静道:“最近岚芜卿和薛破夜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西北方面,她已经悄无声息地往宫里安插了不少新的太监和宫女,看来是等薛破夜他们离开之后,便开始有所行动了。”
“那贱人还真是沉得住气。”长公主轻抚着白猫的毛发,轻轻叹了口气。
蝙蝠人道:“他们一直没有动手,一是如今薛破夜还在,京都的兵权还在薛破夜的手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二是他们还有更阴险的计划。”
“什么计划?”
“他们可能早就猜到,一旦西北兵变,薛破夜很有可能便要前往西北战场,也许不是统帅,但是圣上必须要有一个心腹在西北监军,而薛破夜无疑是圣上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合适的人。刚刚散去的朝会上,圣上已经下旨由薛破夜作为北伐军的统帅出征,也就是说,他们的猜测成为了现实,在他们看来,机会也就出现了。”
“薛破夜离开京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长公主淡淡地问道。
蝙蝠人声音很缓慢:“薛破夜离京后,羽林营,四门提督府和守备军的兵权会出现暂时的真空,没有人能够在短时间能将这三个衙门的军权掌握在手中,如此一来,就不会形成合力,而韩敏拥有太后的身份,她若想利用其中的势力,是很容易达成目的的,至少四门提督侯静宗已经有迹象是她的人。”
“你说下去!”
“京都一旦混乱,她便有机可趁,甚至可以利用栽赃陷害的手段,将他们的阴谋转嫁到其他势力的身上。”蝙蝠人声音凝重:“那个时候,薛破夜率领北伐军在西北作战,一旦韩敏他们的阴谋得逞,圣上遇害的消息传到前线,北伐军必定士气大挫,很有可能被西北军击溃,如此一来,韩敏最终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果然狠毒。”长公主轻叹道:“这就叫里应外合吧?可惜,两个男人被她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男人啊……!”
她娇美的脸庞,微微显出倦意。
亭子里沉寂了片刻,长公主才幽幽道:“你是鬼谷头领,圣上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蝙蝠人肃然道:“臣定当誓死效忠圣上。”顿了顿,问道:“韩敏他们该如何处理?”
长公主微一沉吟,才轻叹道:“狐狸总有显露尾巴的时候,她毕竟是太后,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要轻举妄动……你好好保护好圣上就是,等他们显出原形,我自有对策。”
“是。”蝙蝠人回道:“那驸马那边,还要继续跟着吗?”
长公主苦笑道:“算了吧,他不过是韩敏手里的工具,等到他醒悟过来……已经迟了。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蝙蝠人沉默了一下,凝视着长公主,呆了一呆,终是退了下去。
长公主看着蝙蝠人的身影,露出淡淡的微笑,喃喃道:“你的心,我知道,可是……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
……
两日后,薛破夜代表小皇帝,正式前往将军府提亲,备足了丰厚的彩礼。
皇帝和将军府的联姻,政治目的明显,但是凭心而论,将军府的人对于这门亲事还是打从心里满意的。
撇去小皇帝的身份不说,单就小皇帝的聪明智慧以及与任雪相仿的年纪,算得上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小皇帝虽然还年幼,但是在朝中的皇威日盛,处理政事也从生疏渐渐向成熟迈进,更为关键的是,小皇帝虽然如今还在群臣的辅佐下处理朝事,但是有时候在朝上发表出自己对政局的观点,常有惊人之语,这也让群臣对于皇帝的未来充满期待。
谁都希望天子是一个明君,一个有才干的皇帝。
小皇帝的言行举止,正是向明君之路前进。
定下这门亲事后,由钦天监选择良辰吉日,准备在两个月后大婚。
依照大楚的规矩,大将出征,天子需在祭坛拜将,赐予兵符,而拜将之日,也就定在了三日之后。
各州兵马得到枢密院的调令,便开始向泰州集结,而从西北方面得到的情报,明月王已经回到了雍州,西北军开始整军备战了。
至于各州散播的谣言,虽然并没有控制住,但是也并没有太过激烈的蔓延,虽然有几州也出现了一些骚乱,但是各州官府还是依照朝廷的吩咐,以温和的态度去处理,但是对于那些领头的家伙,却是暗地里捕杀。
朝廷亦选派了数名能言善辩的官员,前往杭州,河东,西川,拜竭辰隐,李绍和秋婴,劝说他们出面主持这场是非之战。
薛破夜自然也是亲书了一封信,信的内容直接对文人的利益进行阐述,表明一旦明月王得势,文人的日子就不好过,派人送去了杭州。
当然,考虑到之后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与宋飞在北伐军*事,薛破夜甚至放下身驾,亲自上宋飞府上拜会了一番。
宋飞虽然对于没能得到主帅之职耿耿于怀,但是薛破夜亲自上门,也算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那可不忿之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不过薛破夜感觉得到,二人之间的隔阂,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洗清的。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一章 【拜将出征】
[更新时间] 05-25 00:52:27 [字数] 5299
薛破夜靠坐在床头,抱着月竹,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香肩,温馨而甜蜜,眼见明日便要拜将出征,临行之前,自是要好好抚慰一番二位夫人的。
他现在感觉身体有些空,毕竟下午与萧素贞做了两次,晚上又与月竹极尽缠绵,身子里的一点精华几乎被掏空了。
“相公,月竹要陪你一起去。”月竹像一只柔顺的小绵羊,卷缩在薛破夜的怀中,眼圈有些泛红:“你去了那边,没有人照顾怎么成?相公,你就应允了我,让我陪你去吧。”
薛破夜轻轻地在月竹的额头亲了一口,柔声道:“傻丫头,我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山玩水,怎能带你在身边?等相公打了大胜仗回来,一定带着你走遍天下名山大川,你说好不好?”
“可是……可是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我听说西北那边气候恶劣,你……你会生病,到时谁来照顾你?相公,你就让我去吧,月竹会好好照顾你,天天给你做好吃的,相公闷的时候,月竹还会陪你说话……!”说到这里,月竹的眼眶已经溢出泪水来。
薛破夜轻轻舔着月竹的泪水,咸咸的,更是抱紧了她,柔声道:“不必担心,这次跟随前去的,有圣上赐下的两名御厨,想必手艺是不错的。至于我的安危,你更不必担心,除了几十万大军,西门雷藏也会带着三十名羽林卫跟我同去,有他们护卫着,就算遇到危险,也会迎刃而解。”顿了顿,轻声道:“我走后,你便和素贞在府里好生歇着,紫烟坊那边的事情暂时交给别人去办,公羊月会派人严密守护总卫府,不会有问题。”
月竹心知薛破夜是不会让自己同往,轻轻答应一声,更是将自己的娇躯紧贴郎君。
百般怜爱,次日一早,薛破夜刚刚起身,洗刷干净,就听胡总管来报:“侯爷,有一名自称叫黄庭的羽林卫前来拜见!”
“黄庭?”薛破夜眯起眼,这名字竟是异常的陌生,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这羽林营若有事情,也该是公羊月西门雷藏等人来报,这黄庭又是何人?
等他见到这位名叫黄庭的羽林卫时,才豁然醒悟。
这名黄庭,竟是当日在杭州派往西南去打听袁布衣真实身份的羽林卫,最近事务繁忙,竟是忘记了这一茬。
黄庭看起来很疲倦,但是瞧他脸上的神色,信心满满,显然是打探到了重要的消息。
“黄兄弟,坐!”薛破夜笑盈盈地道:“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来人,上茶!”
见侯爷如此厚待,黄庭急忙道:“不敢不敢。”抱拳恭敬道:“侯爷,那袁布衣的身份,我和弟兄们已经打探清楚了。”
薛破夜喜道:“哦,他究竟是何人?”
黄庭道:“侯爷,此人并非西南人,但是曾在西南也做过买卖,他的真名也不叫袁布衣,叫做袁天罡。”
“袁天罡?”薛破夜皱起眉头。
黄庭抱拳道:“侯爷,这个袁天罡,是德庆三年的状元郎,为人狂傲,曾得先帝厚恩,官封礼部侍郎。只是此人性格高傲,对于礼部侍郎这样的官职,竟没放在眼中,时常与人说先帝轻待于他。一次宫宴之上,袁天罡突发酒疯,当着先帝和众官的面,对众官一阵辱骂,激怒了圣上,被撤去官职,削籍为民。本以为废黜之后,他该安静一些,谁知道他竟在街头卖字为生,时常写一些轻慢百官的言语,圣上便命京都府魏大人处理此事。魏大人将袁天罡下了大狱,备以毒酒,令他自尽。”
薛破夜摸着鼻子,奇道:“魏大人即令他自尽,他为何还活着?”
“因为明月王。”黄庭恭敬道:“侯爷,那阵子,明月王正在京都,他听说有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便去了一趟京都府,想看看这个狂妄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正是明月王的到来,魏大人给袁天罡灌下了解药,救了他的命,若是明月王再迟一刻,袁天罡他肯定就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
“那袁天罡虽然保了一条性命,不过因为中毒较深,脸上的皮肤已经坏死,都成了黑色……!”黄庭还未说完,薛破夜吃惊道:“你是说,袁天罡长得向包黑炭一样,是因为中毒的原因?”
“包黑炭?”黄庭有些讶然。
薛破夜呵呵笑了笑,摆摆手,道:“你继续说,他后来如何了?明月王就保住了他的命?”
黄庭道:“明月王对袁天罡很感兴趣,甚至向先帝求要此人,先帝岂会在乎这样一个狂妄之徒,便将他赐给了明月王,领取了西北。”
薛破夜眉头皱起:“你是说……袁天罡是明月王的人!”
“正是。”黄庭道:“非但如此,这袁天罡去了西北雍州后,极得明月王宠信,一开始只是明月王身边的幕僚,到了后来,明月王放手让他治理雍州事务,竟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几年前,正式被明月王奉为右侍郎,与左子玄并称为明月王身边的两大智者。”
薛破夜更是吃惊,想不到袁天罡竟然有这样的背景,当初在杭州初次见他时,虽瞧出他不是一般的商人,但却没有想到他的后台这么硬。
他猛地忆起,当初在杭州,袁天罡暗地里收购马匹,除此之外,更是收购了大批的牛皮,如今想来,那个时候起,袁天罡就开始为雍州的军备做准备了。
“袁天罡非但将雍州治理的井井有条,而且时常扮作大客商,在全国各地做些私下买卖,因为有雍州庞大的势力做后台,他们建成了一条秘密的运输线,从全国各地采购了大批的马匹和军需物资,一年前,他们不知道如何同胡人联系上了,由袁天罡做引路人,雍州方面和北胡人勾结在一起,雍州以铁矿与北湖交换马匹,狼狈为奸。”黄庭说到这里,口舌极干,适巧下人已经送上茶水,当即也顾不得其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薛破夜靠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若说起来,雍州能与北胡联系上,自己还真是大有责任。
当初正是自己带着兀拉赤去送马匹,才让兀拉赤察觉到了袁天罡有造反之心,于是私下里瞒着薛破夜派人到龙记棺材铺去接触袁天罡,至此才让双方勾搭成功。
薛破夜叹了口气,摇头苦笑。
“侯爷,还有一事,与袁天罡也有些关系,不知侯爷是否要听。”黄庭小心翼翼地问道。
“但讲无妨。”
“侯爷,杭州前任府尹王世贞,您还记得吗?”
薛破夜一怔:“王世贞?”他自然记得,王世贞曾被谭子清的势力活生生地从杭州府尹的位置挤下台,后来被押解到京城受审,自己还曾帮助过他的妻子儿女,只是后来不知被何人接走,一直没有消息。至于王世贞本人,自打薛破夜来京之后,也一直未曾有这个人的消息,因此也就淡忘了,想不到黄庭今日却突然提起王世贞,让薛破夜很是意外。
“王世贞当初被押解到京都后,并没有经过三司审理,先帝只是让他在京都驿馆居住,没有给予其他任何安排。王世贞在京都时,只能每日在驿馆等候审理。”黄庭看着薛破夜道:“而杭州方面,根据我们的调查,侯爷曾安排王世贞的家小居住在杭州‘东风馆’,可是有一日,王世贞的家小忽然被人接走,侯爷甚至也弄不清是谁接走的,侯爷想必还记得。”
薛破夜点头道:“不错,有这么回事。”心中暗暗赞叹,这词派黄庭出去调查袁天罡,还真是没有看错人,黄庭得到的消息远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多得多。
“侯爷或许有所不知,那王世贞的家人,是被袁天罡派人接走的。而袁天罡后来又借着王世贞家人为由,胁迫加劝诱,将王世贞暗地里接到了雍州,如今王世贞亦是明月王手下的幕僚,为治理雍州出谋划策。”黄庭一口气说完,又喝了一口茶。
……
用过早餐,薛破夜令前来报道的西门雷藏打点好行装,萧素贞和月竹一左一右送他出门,明虚垂着头,也跟在后面。
“相公,你……你一切小心,我和姐姐等着你回来。”月竹眼圈泛红。
“薛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们等着你……!”萧素贞泪眼涟漪。
薛破夜细心抚慰,说了两个笑话,逗得二女宽心,这才看向明虚。
明虚喃喃道:“表弟啊……你可要好生保重啊……表哥在家里为你吃斋念佛啊,阿弥陀佛!”
薛破夜嘿嘿笑道:“不用不用,表哥啊,忘记和你说了,这次前往泰州,我还真需要一个人照顾,想来想去,表哥可是合适的人选……西门大人,回头将我的表哥一起带上,好生照顾着。”
薛破夜带着明虚在身边,那是早有打算的,这家伙医术高明,在战场上,若真有个受伤的情况,这家伙指点能派的上用场。
相比较此次好不容易征调的上百名随军大夫,明虚的医术绝对不比他们弱,做个贴身军医也好。
明虚吃了一惊,可是看见薛破夜皮笑肉不笑的脸庞,晓得这次是躲不过去,叹了口气,耷拉下光秃秃的脑袋。
又是和两位夫人一番话别,薛破夜这才在西门雷藏等人的护卫下,前往祭坛。
祭坛也就是布在皇宫前的广场上,这里在不久前还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虽然已经经过数次重新,但是一不小心,有时候还能发现青石板上殷红的没有冲洗干净的血迹。
此时的祭坛前,除了文武百官,更有一千骑兵和三千精锐的步兵。
骑兵是先帝暗地里培养的那支骑兵队,战斗力极强,而三千步兵是从京统军抽调的精锐之士,这四千军士将随着薛破夜赶往泰州。
祭坛之上,已经摆满了祭品。
薛破夜身着盔甲,紫色的披风随风飘起,看起来还真算得上是英姿飒爽。
在祭坛的正前方,又设了一处拜将台,并不奢华,甚至很简朴粗烂,这是大楚的规矩,拜将台乃是拜将之用,而国家要拜将,显然是出于危难之中,容不得奢华。
拜将台上,立着一面巨大的“楚”字旗,身着盛装的群臣分列在拜将台两侧。
左边是文臣,岚芜卿,王德昭,何儒会等人自然在列;右边是武将,排头的便是薛破夜,身后乃是宋飞,后面是其他一干武将。
薛破夜金盔金甲,宋飞银盔银甲,两人神情肃穆,阳光照耀在一金一银两具盔甲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相映成趣。
一阵鼓乐声响,小皇帝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走向了拜将台,司礼官已经大声喊道:“吉时已到,天子拜将!”
小皇帝走到薛破夜和宋飞身边,二人便跟随着小皇帝走上了祭台。
游少卿手中捧着金黄色缎子包裹的大印兵符和封诏文书跟在身后,也一起上了拜将台。
在台下群臣和众将士的目光中,四人登上了台顶,薛破夜和宋飞跟随小皇帝向南祭天,口中祷告着。
祭完天,薛破夜和宋飞跪在小皇帝的面前,恭敬听封。
小皇帝从游少卿手中接过大帅印和兵符,交到薛破夜的手中,温言道:“北伐军统兵大元帅接印出征,愿你二人尽忠报国,凯旋而归!”
“万岁万岁万万岁!”二人齐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乾坤一统,令及四方。今有北方不顺,伺机欲动,朕钦命薛破夜为北伐军大帅,宋飞为北伐军副帅,领兵北进,以振天子之威,造黎民之安。兹令全国子民,齐心合力,共盼北进功成!钦此!”太监接过游少卿传过来的诏书,高声宣读。
群臣已经众将士齐齐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广场,远远传了开去。
小皇帝凑近薛破夜,轻声道:“师傅,徒儿本想随你一同出征,可是京都总要有人镇守,所以北伐一事,全赖师傅了……师傅,你……你要保重……徒儿等着为你凯旋接风……!”说到后来,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薛破夜心中叹息,也低声道:“圣上,臣走之后,你自己也要处处留心,不要轻信任何人,丞相忠诚,是你的手臂,可亲之信之……臣此番出征,必定全力以赴,圣上不必挂念!”
大楚承庆元年九月十八,承庆皇帝拜薛破夜为北伐军大帅,挥师北进。
薛破夜跨马扬刀,领着三千步兵和一千骑兵,浩浩荡荡地开赴泰州,那里有将近三十万官兵在等待着他的统领。
泰州位于大楚北部偏南,与青州不过三百里路途,属于大楚的一个较大州府。
从十天前开始,就有各地开拔过来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涌向了泰州,在泰州城外三十里地安营扎寨,营营相接,气势磅礴,兵士们也大都是一副傲然之色。
几乎每一天,都有新的军队加入到营地之中,到薛破夜率领四千兵士进入泰州城时,泰州外的军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行营连接上百里。
薛破夜到达泰州城时,泰州府尹薛木隆就满面愁容红着眼圈告状:“大帅,那些家伙太不像话了。成日里打架斗殴,游手好闲,弄得泰州鸡飞狗跳,老百姓没个安生,卑职恳请大帅做主,好好惩治一番那帮没规矩的家伙。”
薛破夜冷笑道:“薛大人,本帅是来统军的,不是来听你发牢骚的,我听说你的泰州军以主人自居,时常挑起事端,你可别告诉我没这回事。”
宋飞也粗着嗓子道:“薛木隆,西北军情如何?可有异动?司马大人前往雍州,如今可有消息回来?”
他连续发问,薛木隆一怔一怔。
“回副帅,前两日刚刚得到消息,雍州军已经集结到与沂州交接的沂河边,看样子,随时都会过河攻击沂州。”薛木隆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过司马大人尚未传来任何消息。”
这个“副帅”的称呼,让宋飞的脸色变了变。
“沂河这边,沂州可派人驻守了?”薛破夜皱眉问道。
薛木隆禀道:“沂州有两万军力,已在河边布下了一万军力,大都是弓兵,防止西北军渡河。”顿了顿,道:“不过依卑职之见,即使在沂河部下了防军,可是一旦西北军强渡沂河,沂州军未必能抵挡得住,而西北军若真的登上南岸,那么以沂州城中的兵力,远不足以与西北军抗衡,到时形式只怕是相当危急的。所以大帅还需早定战略,防患于未然。”
“沂河边,西北军有多少兵力?”宋飞沉声问道。
“大概有两万人。”薛木隆苦笑道:“不过大帅和副帅应该明白,这西北军的战斗力,远在我军之上,虽是两万人,但是要防他的两万人,我军若无四五万军力,实难抵挡。”
薛破夜皱起眉头,从薛木隆的语气中,他听出薛木隆对于西北军战斗力的恐惧,也就是说,西北军的战斗力强悍无比,绝非危言耸听,而是真有其事。
最让薛破夜担心的,乃是楚军的心理。
这薛木隆作为一州首脑,言语中已经对西北军就有恐惧之心,那么整个楚军呢?
难不成已经有了未战先怯的情绪?
薛破夜看了宋飞一眼,道:“宋将军,不如我们先去营地看一看?”
宋飞尚未答应,就听薛木隆殷勤道:“大帅,为你们设下的接风宴已经准备妥当,泰州大小官员都在等候,大帅看是不是先吃点东西再去?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宋飞拍了拍肚子,粗声道:“也好,老子肚子正饿着呢。”看了薛破夜一眼,道:“大帅,兄弟们不吃饱肚子,也不好干事啊。”
薛破夜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见见泰州的同僚吧。”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二章 【营中私斗】
[更新时间] 05-26 02:47:38 [字数] 5300
接风宴很和谐,泰州大小官员也极近逢迎之能,对薛破夜那是大大的赞颂,对于此战,他们显然是充满了信心,数十万大军,这个数量让他们心里很踏实。
薛破夜并没有从表面上表现出对这些官员的蔑视,毕竟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朝廷供给的给养都会运输到泰州,这里的官员是北伐军的后勤力量,还是能用的上他们的。
作为大帅,薛破夜自然成了大家拍马屁的重点,而对于宋飞,官吏们似乎都有所轻慢。
这一点,薛破夜心中也是清楚原因的,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文官,而自己在他们心中,显然也是归于文官一类,文官带兵,这让他们的面子很好看,至于宋飞,出身行伍,文官们对于他并不是很钦佩的。
文人的心中,武人永远是粗俗不堪的代表。
宋飞从头至尾,一直阴沉着脸,很不好看,薛破夜看在眼中,不由皱起眉头。
宴会眼见接近尾声,却见一名将官匆匆奔到薛木隆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薛木隆的脸色沉了下去,抬头见薛破夜正看着他,于是起身过来,低声道:“大帅,营地那边又出事了。”
薛破夜皱眉道:“怎么了?”
“杭州军与幽州军吵起来了。”
薛破夜冷笑道:“这帮家伙,只知道内讧吗?”站起身,也顾不得宴会正在进行,沉声道:“我们去看看,薛大人,劳你带路。”
薛木隆急忙答应。
薛破夜走到宋飞身边,笑道:“宋将军,营地那边有些事情,不知你可否愿意一同前往?”
宋飞看了薛破夜一眼,淡淡地道:“大帅先去,有大帅出面,谁也不敢翻天,末将就在这里再饮上几杯。”
薛破夜不动声色,微笑道:“如此也好。”
薛木隆便要领薛破夜前往营地,薛破夜想了想,先换了身普通军士的衣裳,扮作薛木隆的随从,这才随同前往,他是要乔装打扮,去看看自己带的究竟是怎么样一群兵。
……
“大帅,这幽州军是北方军,性子野,而杭州军是南方军,点子多,打心里瞧不上幽州军,时常出言讥讽,那幽州军自是不会畏缩,怒言相向,这样一来,时不时地就闹出矛盾。”前往营地的路上,薛木隆恭敬地道:“这两方一闹起来,带起其他各州的军士也时不时地吵起来,集结到这里还没有半个月,已经闹了无数次,前两天差点还闹出人命。”
薛破夜神情冷漠,淡淡地道:“那些当官的都没处理?”
薛木隆苦笑道:“大帅,莫怪下官在身后论他人是非,此次枢密院下达的文书中,除了大帅和副帅外,另有两名大将,一是来自幽州的刘宵,还有来自徽州的杨怡君,这两个人都是狼一样的家伙,互相看不顺眼,部下争斗,他们非但不阻止,还……嘿嘿,大帅去看,就知道了。”
薛破夜摸着鼻子,虽然薛木隆的话没有说白,但是毫无疑问,两位大将对于这些争斗,必定是有责任的。
即将面对西北大军,如果带着一支南北对立的极不和谐的军队去迎战,那注定是失败。
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过百里的营寨篝火点点,一个又一个帐篷连接在一起,就像布满在大地的星辰。
薛破夜骑着马,跟在薛木隆身后,细细观察,发现南端这一块营帐虽然多,但是杂而不乱,很有秩序地一排一排,心中暗暗点头,至少从布置行营来看,那已是完全过关了。
“大帅,下官也曾考虑过南北兵士或许不和,所以在安置地方的时候,南方行营的军队都安排到了这边,往北边去,那边才是北方军的营地。”薛木隆轻声道:“这南方军是以徽州杨怡君为首,这边的营地,都是他布置的,下官以为,这杨怡君带兵,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往前的杏子林处,是南北两营的交界处,那些争执,也往往是从那里发生的。”
薛破夜淡淡地打量着篝火边的兵士们,在此炎热之际,大都款着衣裳,兵器丢在一边,凑在火边说着一些极其淫.靡的话题,时不时地发出放肆浪荡的笑声。
这些兵士看起来极为松散,浑然没有军人该有的那种肃穆杀气,乍一看去,倒像是一群无赖凑在一起。
薛破夜看得直摇头,但是心里也明白,大楚多年没战事,军事松散,这些从各地抽调出来的兵士,那也是早就养成了懒散的习惯,若是他们铁戈铮铮肃然杀气,薛破夜反而会奇怪了。
薛木隆虽然身着官府,但是沿途的并将显然对这个泰州府尹没什么感觉,根本不因为他的到来而有所收敛,给人的感觉,似乎只是有一匹吃草的马从旁边走过一样,完全没有给予薛木隆应有的尊敬和敬畏。
“大帅,你也看到了。”薛木隆无奈地苦笑道:“这些没人拴住的家伙,目无尊卑,那是根本不将下官放在眼里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大帅,这一支军队,可真是不好带啊,若是面对雍州铁骑,下官实在担心……担心他们是否有勇气与对方厮杀。”
薛破夜摸着鼻子,沉默不语。
一直向北,走了片刻,就见前方出现一片极大的林子,薛破夜心知那就是南北两军营地交界处的杏子林了。
那里火光通天,比别处要亮堂的多,而且大群的兵士挤在这边,时不时地发出欢呼声和叫骂声。
薛破夜皱起眉头,有些疑惑,跟着薛木隆下了马,低声问道:“这里怎的聚集了这么多人?”
薛木隆叹道:“想必是里面正在打斗呢。”
杏子林边,已是里三层外三层,近千名官兵围成一个大圈子,薛木隆站在外面,沉声道:“还不闪开!”
兵士见是薛木隆,认出官服,虽然并不将薛木隆放在眼里,但是薛木隆毕竟是一方大员,谁也不敢正面相抗,闪开了一条狭小的道路。
薛木隆和薛破夜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领着薛破夜沿着这条狭小的道路挤了进去。
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四周的官兵有的欢呼,有的叫骂,等到薛破夜挤进去之后,这才看清,在正中间的场地上,两名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赤手肉搏,二人身上满是伤痕,已是筋疲力尽,不过依旧像两头恶狼一般互相撕咬着。
薛木隆附耳向薛破夜道:“大帅,那两个坐着的,左边是杨怡君,右边是刘宵。”说完,指了指。
薛破夜皱起眉头,凝神细看,只见火光之下,左边的人群中,正坐着一个身着盔甲的将领,身形也不见得粗壮,不过目光如炬,很有杀气,此时正靠坐在大椅子上,看着场中的厮杀,脸上神色严峻,紧皱着眉头。
这人自然就是南方军的老大杨怡君。
杨怡君身后,又站了数名副将,薛破夜目光扫过,颇有些吃惊,只因那几名副将中,他竟然识得其中两个。
一个是杭州行营的那位胡都统,曾经卢府为了给谭子清送行设下晚宴,这胡都统当夜便是其中的一名客人。
此人箭术不差,那夜差点武斗夺魁,而且性情颇为耿直,薛破夜却是记得清楚。
另一名,更是薛破夜的老相识,乃是苏州行营马军副巡检叶天翔。
叶天翔一身白盔白甲,看起来英姿飒爽,脸上亦是严肃无比,紧紧地盯着场中的争斗。
薛破夜心中暗道:“想不到他们也来了。”去看右边,亦有一名将领靠坐在大椅子上,五大三粗,看起来就是一个猛将,此时他正摸着自己鄂下的胡须渣子,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这人自然就是刘宵。
薛破夜冷眼旁观,瞧着场中的两个汉子已是拼尽最后的气力在搏斗,心中暗叹:“这些家伙,拼劲是有的,可是内讧有劲,也不知道真正上了战场,是否还能有这股子拼劲?若整个北伐军都能使出这股子劲,别说十万雍州铁骑,就是二十万,三十万,又有何惧?”
就听场中一声巨吼,一名汉子终于拦腰抱起另一名大汉,举过头顶,尔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落地的汉子闷哼一声,卷着身子,在地上翻滚,显然是痛苦不堪。
顿时,右边的军士们齐声欢呼,声震如雷,刘宵也露出得意的微笑,站起身来,举起双手,示意众将士安静下来,这才笑呵呵地道:“杨将军,看来南方人还是经不住打,只能躲在娘们的被窝里折腾折腾了。”
杨怡君狠狠地瞪了在地上挣扎的汉子一眼,大声道:“刘宵,你可别得意的太早,五局三胜,这才过了三局,只要接下来我们连胜两局,就是我们赢了,到时你便要给本将舔靴子了,哈哈……!”他话声一落,身后的南方军将士也大声嬉笑起来。
刘宵大笑道:“杨怡君,你真是自欺欺人,我北方将士,那个顶个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第一局若不是你的部下使诈,你此时就该来给本将舔靴子了。嘿嘿,连胜两局,你痴人说梦,来来来,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转身道:“赵大庆,你去教训教训这帮只能在娘们被窝里折腾的家伙。”
薛破夜此时已经看出来,这场争斗,却是两位大将以舔对方靴子为赌注,互派五人打斗,五局三胜便是胜者。
薛木隆凑近低声道:“大帅,你看?”
薛破夜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看看他们还玩些什么花样!”
从刘宵身后,又站出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扒去上衣,嘿嘿笑着走入场中,大声道:“谁?谁敢和老子打?”
杨怡君身后的胡都统立刻跳出来,脱去上衣,大声喝道:“大爷我来伺候你。”
赵大庆握着拳头,嘿嘿笑道:“南方人像你这般的体型,已经算是厉害的了,不过在老子眼里,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来来来,给老子练练手。”
北方军士理科助威道:“南方的娘们,都给我滚回去,这仗我们去打就成。”
“他奶奶的,你们这帮南方的小鸡,到时候上了战场,可别尿湿了裤子,哈哈……!”
“尿湿裤子未必,不过两腿发软,西北军杀到眼前都跑不动那是一定的了。”
北方军一骂起来,南方军立刻回骂。
“这帮北方龟孙子,爷们告诉你们,打仗可不是靠牛力,那是要用脑子的,你们这帮蠢猪就是没脑子。”
“让北方人打仗,还不如拉上一群牛去打。”
“不错不错,我要是大帅,直接让他们去拉粮草,省的上了战场丢人现眼。”
双方一番骂战,亦是精彩的很,北方声音粗犷,骂起来气壮山河,而南方语音比较多样化,骂起来更是很有特色。
双方骂起来后,一些靠的近的,甚至便要动手打起来。
刘宵声若洪钟,大喝道:“不要吵!”
他声音雄浑,话声落后,北方军士果然不再叫骂,南方军士又骂骂咧咧几声,也就息了下去。
赵大庆在场中举起双拳,看着胡都统,大声道:“来,别害怕,老子不杀你。”
胡都统大步上前,骂道:“龟孙子,吃我一拳。”铁钵般的拳头直朝赵大庆的面门打了过去,他这一拳还真是劲道十足,凌厉的很。
赵大庆后退一步,斜里出拳,挥臂便打向了胡都统的手肘。
二人甫一上来,便出全力,毫不留情。
薛破夜摸着鼻子,心中暗暗寻思:“这南北军士的对立情绪看来很强,如今大战在即,要想在短时间内消除这些人的矛盾,那比登天还难,若是双方带着矛盾协同作战,定会威力大减,说不定还会出乱子,我可要想一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也用不着去打,直接向西北军投降便是。”
场中的两个家伙你来我往,打得虎虎生风,四周时不时地发出阵阵惊呼声。
相对于刘宵的一脸轻松,杨怡君和身后诸将的脸色就难看得多。
刘宵即使这一阵败了,还有最后一阵的机会,而杨怡君若是败了,那可要当着众军士的面,*刘宵的靴子了,这舔靴子事小,可是这份耻辱,那却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的,非但南方军日后会更被北方军奚落,最为重要的是,杨怡君日后在南方军的心里,威望那是要大打折扣的。
看着场中全力相搏的二人,薛破夜心中却生出几分赞叹:“大楚军中,猛将却也不少,只要合心一处,未必便输给西北军。”
拳来脚往,二人已经斗了近百合,兀自不分高下,四周将士都忘记叫喊,聚精会神地看着二人的厮斗。
又缠斗数十回合,却见胡都统高呼道:“果然厉害!”转身便走。
赵大庆狂叫一声,从身后追上,大蒲扇般的手掌对着胡都统的背部拍了过去。
惊呼声起,杨怡君神色大变,垂下了头去,在他看来,胡都统显然是敌不住赵大庆了。
正当大家以为赵大庆必胜时,却见胡都统猛地一俯身,右腿来了一个马尾扫,竟是狠狠地扫在赵大庆的腿上,赵大庆身子晃了晃,已是撑住,并未跌倒,却见胡都统又是反腿一撩,正提在了赵大庆的胸口。
此时二人都已是筋疲力尽,胡都统这一脚,那是拼尽了全身的余力,就像一块石头砸在赵大庆的胸口,赵大庆腿部被扫,本已是摇摇晃晃,胡都统这一脚踹在胸口,他是再也坚持不住,巨大的身躯向后仰倒,“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胡都统见计得逞,信心大振,回身压以膝盖顶在了赵大庆的胸口,铁拳挥出,击在赵大庆的脑门子上,赵大庆顿时被打得昏昏沉沉,动弹不得。
南方军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胡都统站起身来,高举双拳,得意洋洋。
杨怡君本以为这一阵必然要败,想不到形势突变,胡都统竟然胜了,大喜过望,站起身来,挥拳怒吼:“妈的,老子说过,北方猪就是不会动脑子,奶奶的,打仗是靠脑子,不是靠牛力,哈哈……胡综,干得不错,哈哈……!”
刘宵怒道:“他娘的,又他妈使诈。”
“兵不厌诈。”杨怡君大声道:“刘宵,你带兵多年,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谁最后还站着,谁就是胜者。”
刘宵脱去盔甲,怒道:“奶奶的,还有一阵,老子来,杨怡君,你要是有种,赶来和我单打独斗吗?”
杨怡君此时哪会示弱,也脱了盔甲,吼道:“打就打,老子还没怕过谁。”
二人正要出场,却听一个雄浑的声音道:“这一阵,我来打。”
在嘈杂的声音中,这雄浑的声音竟是远远传了开去。
众将士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薛木隆身边的一个小兵,都是惊讶万分,却见那小兵背负双手,缓缓走到了场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重复了一句:“这一阵,我来打。”
所有人中,最惊讶的莫过于叶天翔和胡综,他二人可是一眼就认出了薛破夜,二人张口结舌之际,却见薛破夜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二人立刻明白,薛破夜是不要二人泄露他的身份。
叶天翔和胡综,自然早就得到消息,此次统军大帅是薛破夜,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乔装打扮来到了营地。
刘宵和杨怡君的目光都投在薛破夜的身上,颇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兵士强出头,还真是他妈的有种。
刘宵立刻叫道:“小子,你是谁的人?你要和谁打?”
杨怡君也叫道:“奶奶的,你小子有种,是我南方人吗?”
薛破夜淡淡一笑,道:“我是楚人,没有什么南北之分,至于和谁打……!”目光从杨怡君和刘宵身上扫过,淡淡道:“两位一起上吧!”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三章 【以身肃规】
[更新时间] 05-27 02:33:43 [字数] 5219
薛破夜话一出口,所有人更是膛目结舌。
奶奶的,这小子也太他妈猖狂了吧,竟敢向两位大将挑战,而且还让两位大将一起上,他……他是不是疯了?
杨怡君显然也觉得薛破夜是个疯子,高声道:“这是谁的部下?奶奶的,把这疯子拖下去。”
众将士也是一片议论之声,更有人高叫道:“疯子,快滚下去,别耽搁两位将军比武。”
薛木隆急忙上前,大声道:“他……他是我的部下。”
杨怡君有些疑惑,忽然笑道:“薛大人,你怎么找了个疯子跟在身边?快把他拉下去,我还等着刘将军给我舔靴子呢。”
薛木隆看了气定神闲的薛破夜一眼,高声道:“这位是我的部下,手头还有几分功夫,既然他敢叫阵二位,想必是有些把握了,二位将军若真有本事,不妨和他比划一番。”
这一阵子,薛木隆也是受够了北伐军的气,但是又不敢得罪军方,此时见对方不认识薛破夜,出言奚落,心中暗暗得意,看来这两个家伙要倒大霉了。
杨怡君和刘宵对视一眼,以看待疯子一眼的眼神看向薛木隆。
刘宵大踏步上前,冷声道:“奶奶的,给我滚下去。”伸手抓向薛破夜的肩头,就想将这个“疯子”丢下去。
他的手尚未搭上薛破夜的肩头,却见眼前人影一闪,眼睛一花,耳听得四周一片惊呼,这才发现,眼前的“疯子”已经没了踪迹。
刘宵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就听部下叫道:“将军,他……他在你身后……!”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知道,这个“小兵”绝非一个疯子。
杨怡君在旁看见,薛破夜身子看似飘逸如风,只是眨眼间就转换了移开了身位,当真是诡异无比,也是吃惊不小。
刘宵大喝一声,回身就是一拳。
他堂堂领军大将,岂能被一个小兵羞辱,自然是要一击制敌的。
薛破夜心里清楚,岚芜卿精挑出的这两员大将,绝非只会带兵打仗,他们手底下的功夫也绝对很硬,从刘宵赤裸的上身就可以看出,那纵横交错的十几处刀疤就是他的勋章。
刘宵的拳头很硬凌厉中带着呼呼风声。
薛破夜更清楚,自己站出来,绝非是为了练练手,他必须要击倒这两个大将,通过这次打斗立威。
要想震住这一群懒散的兵士,只有击倒这两个领头的大将,从能从骨子里给他们带去威慑力。
薛破夜眼见刘晓铁拳击来,并没有迎上,而是后退了一步,可是刘宵的力气不但大,而且敏捷度也不弱,跨上一步,飞起一脚,直踢向了薛破夜的胸口。
叶天翔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薛破夜,他虽有心提醒杨怡君,不让杨怡君今天难堪,但是看着薛破夜,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薛破夜既然乔装打扮出面,那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可不能坏了大哥的事。
薛破夜并没有急着攻击,而是边躲边观察,他可不想与刘宵多做缠斗,既然要立威,那便要一击制敌,多打一回合,给人的震慑力就会弱一分。
刘宵出身行伍,一身沙场的决斗功夫,不但攻的猛,那防的也不错,薛破夜闪躲之间,好不容易看出一个破绽,右手聚足劲气,就像游龙出海,猛地探了过去。
众将士见薛破夜一直闪躲,还以为他不过如此,定然不是刘宵的敌手,孰知这小子猛然攻击,而且出拳的速度竟然快若闪电。
“砰”!
一切顿时静止,刘宵那凌厉的攻势在一瞬间便停滞,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薛破夜,眼中的神色复杂无比,身躯晃了晃,猛地瘫倒在地,一时竟喘不上气来。
“啊!”
四周惊呼声起,不但北方军面露震惊,即使是南方军,也没有流露幸灾乐祸的表情,而是充满了震惊。
毫无疑问,刘宵和杨怡君,那是北伐军中公认的两员猛将,而刘宵更是北方军的精神领袖,却在一个小小的兵士手里,走不了一个回合。
薛木隆在一旁也是惊呆了,他也想不到,这位大帅的手底下,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功夫。
半天过后,刘宵才缓过气来,他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甚至没有半丝怨恨,慢慢爬起身,抱拳道:“好小子,你厉害,老子服了。”
薛破夜倒有些意外,想不到刘宵竟是如此大度坦荡,不由赞赏地打量了两眼。
这天下间,文人相轻,那是谁也不服谁的,毕竟文道的东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承认自己的文章和见识比其他文人就差了。
可是武人却不同。
你若真有本事击倒对方,胜负立辨,只要是真正的男人,就会钦佩你,将你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而这些武将,更是这种心性。
没有什么不服气,战场上,以胜败论英雄,而在武人中,更是如此。
刘宵上前来,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不错。”转身向薛木隆道:“薛大人,你这名部下有趣得紧,不如送给我,做我的贴身亲兵吧。”
薛木隆一呆,尚未说话,杨怡君就高声叫道:“什么?跟着你做亲兵?你在说笑话吗?这位小兄弟,听他口音,显然是南方人,似乎还是杭州一带的,怎能做你北方人的部下。”向薛破夜道:“小兄弟,跟着我,我给你个官当当,大家是老乡,都是南方人啊。”
薛破夜淡淡一笑,平静地道:“杨将军,真要有南北之分吗?”
杨怡君“啊”了一声,怔了一下,不明这句话的意思。
薛破夜扫视了四周众将士一遍,高声道:“小弟以为,这北方南方,说起来都是大楚的子民,诸位也都是大楚的将士,这一次大家伙集结在此,不正是为了保护我大楚国泰民安吗?都要以性命去维护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还要将它分割开来呢?诸位能够前来为国效命,都他妈是响当当的汉子,都他妈有一腔的热血,不过……!”他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诸位内斗骁勇,如狼似虎,却不知道上了战场,是否还他妈有这样的猛劲?”
他知道这一群人都是粗俗将士,自己若是文绉绉的说话,那就很难去融入这一群人,只有这种粗犷的语气,或许能让这些人生出些许亲切感。
薛破夜话声刚落,四周立刻想起叫骂声。
“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将军是看得起你,别他妈顺杆子往上爬。”
“我还以为大帅来了呢,哈哈……。这小子说话还挺他妈牛气的。”
“快给老子滚下去,老子打南方人猛,打西北军,更他妈想揍小崽子一样,咱爷们是不是汉子,那是你一个臭小子能管的了的?”
薛破夜待众人声音静了一些,才淡淡地道:“你知道你们在我眼里是一群什么人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是一群人渣,一群垃圾,一群废物,一群流氓无赖!”
这句话可真是桶了马蜂窝,无论南北将士,不少冲动型的将士便要冲过来,高叫道:“咦,臭小子,你的嘴还真他妈毒啊,来,让爷们教你怎么做人。”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大喝:“谁敢动手,不想活了吗?”就见西门雷藏带着十多名羽林卫,大刀出鞘,奔到了薛破夜身边。
本来不少将士还往上冲,想给薛破夜一点教训,但是羽林卫突然出现,顿时将所有人都镇住。
羽林卫的职责,即使是小兵,那也是知道的,是专门保护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禁卫军,他们护住的人,身份自是不同一般。
于是大家都蒙了。
羽林卫竟然出面护卫这个“小兵”,这人究竟是谁?
“大帅在此,谁敢擅动!”西门雷藏给出了答案。
……
除了极少数人,在场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杨怡君和刘宵更是睁大了眼,互相对视了一眼,但是眼见一群羽林护持,那显然是假不了的,同一时间,二人的目光投向了薛木隆。
薛木隆咳嗽一声,高声道:“大帅在此,还不参拜!”
薛木隆发话,谁也不敢怀疑了,杨怡君和刘宵即使再嚣张,但是面对统军大帅,却也不敢放肆了,当即跪倒:“末将参见大帅!”
“哗啦啦!”
大片的军士纷纷跪倒:“参见大帅!”
看着数千人臣服在自己的脚下,薛破夜的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和荣誉感,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的冷静所击退,神情淡然,抬手道:“都起来吧。”
众将士起身后,薛破夜才大声道:“本帅说你们是人渣,是垃圾,是流氓无赖,你们是不是心里不服?”扫视众人一眼,明显瞧出不少将士脸上露出不服的神情,淡淡一笑,道:“老子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半点金戈铁马的气概,也没感觉到半分肃杀之意,老子只看到一大群流氓一样的家伙百无聊懒地说着一些不合时宜的屁话。本帅一开始还以为走到那座土匪窝了,虽然听说过当兵的烂,也没成想烂成这个样子,带着你们去打仗……老子没信心。”
虽然忌惮大帅之威,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恼怒之色,即使是叶天翔和胡都统,神色也有些尴尬,毕竟薛破夜这样说话,是容易引发众怒的。
甫一上台,就辱骂部下,这似乎并不是很高明的做法。
刘宵毕竟是武夫,有些忍耐不住,高声道:“大帅,你……弟兄们若真是上了战场,绝不是孬种。”
“是不是孬种,那可不是凭嘴巴来说的。”薛破夜依旧淡漠的很:“西北军的本事,本帅也是亲眼见过的。明月王进京时,跟随他的一千护从,每一个都能从他们眼眸子里看到杀气,本帅相信,真要打起来,他们绝对不畏惧任何敌手。可是从你们的眼中,本帅看不到应该是你们军人拥有的杀气,更看不到一个军队所必须拥有的纪律……你们只不过是……一盘散沙……!”
“不要不服气,本帅们不是拿着武器四处逞英雄的土匪,本帅们是大楚的铁军,负有保护江山社稷的责任,如果没有严明的军规,像一盘散沙,不但敌人瞧不起,父老乡亲也会失望。”
“你们这个样子,只会是去送死。战场上,那是真正的血与火,拼的就是战斗力和团结……本帅知道,你们中间会有很多人以为本帅是在说套话,是在说一些没用的废话……不过作为你们的主帅,即使这些话不中听,本帅想本帅还是有责任说出来。为了保住你们的命,保住本帅自己的命,还有你们的父母亲人,同胞父老,本帅必须说出来……!”
“大楚近些年来国泰民安,所以大家也都懒散了,那些军规条例也都是成了一纸废文,至于大家还有没有上战场的勇气,本帅也不知道了,今天之前的事儿,本帅也没兴趣去管,不过如今叛军近在眼前,要是再不醒醒,恐怕大家都得完蛋。”薛破夜说到这里,口舌有些干,这个时候,叶天翔却是机敏地上前,递给护卫的羽林卫一支水袋,那羽林卫立刻明白,瞧了叶天翔一眼,感觉这小子有些眼力界,于是回身将水袋奉给了薛破夜。
薛破夜向叶天翔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四周将士心中顿时都想:“我靠,这小子会来事,知道给大帅送水,我就怎么没有想到呢?”
薛破夜丢开水袋,继续道:“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你们那些散漫的日子将成为记忆。那些被你们视为废纸的军规,但愿你们自己还记得,否则,若有触犯军规者,必当严惩。”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一名兵士的身上,指着他道:“你,有没有看到那根铁棍。”
那兵士有些紧张,顺着薛破夜所指,看到了一旁的铁棍点了点头。
“拿起它!”
兵士有些疑惑,但是瞧见薛破夜神色严峻,缓缓拿起了那支铁棍。
围观的将士越来越多,层层叠叠,拥挤得很,见大帅忽然让一个小兵拿起铁棍,都不知道意欲何为,很是奇怪。
人数虽多,但是大帅此时在场,谁也不敢喧哗,只闻得众人呼吸声和火把烈烈的燃烧声,倒也静的很。
“你过来!”薛破夜看着那名士兵,平静地道。
那名士兵一愣,拎着铁棍,缓缓走到薛破夜身前,紧张道:“大帅……有……有何吩咐?”
薛破夜看着那根铁棍,又看了看士兵,微笑道:“你参军之时,你的将军教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士兵一愣,想了想,终于道:“令行禁止!”
“好!”薛破夜笑道:“看来你还记得军人的首要,来,用这根铁棍,朝我身上打!”
士兵一愣,“呛噹”一声,铁棍落地,跪倒在地,连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打大帅?谁他妈有这个胆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犯上忤逆之罪,若是大帅稍微翻脸,那可是死翘翘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拿起你手边的铁棍,打我!”薛破夜声音冷漠无比。
“不敢,打死小的,小的也……也不敢冒犯大帅!”
薛破夜叹了口气,挥手道:“拉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羽林卫立刻将这个可怜的士兵拉了下去。
薛破夜又指向一名士兵:“你,过来!”
那名士兵神色大变,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就像看到这名士兵身上粘了狗屎一样,纷纷躲开,士兵无奈,苦着脸上前:“大……大帅……!”
“拿起铁棍,朝我身上打。”
“不敢……大帅……!”
“拉下去,给他四十军棍!”
有一名军士被拉了下去。
四周将士都是目瞪口呆,大帅这是要干什么啊?少数人心里甚至生出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大……大帅难道是一个……神经病……!”
又一名士兵被叫过去,这名士兵听着不远处另外两个家伙鬼哭狼嚎的叫声,一咬牙,拿起铁棍,胆战心惊地道:“大帅,我……我这是奉命……你……你别怪我!”
“说得好,奉命行事!”薛破夜微笑点头:“来,打!”
士兵鼓足勇气,握紧铁棍,对着薛破夜的手臂打了过去。
“砰!”
薛破夜竟是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棍,不过他早就将劲气运到了手臂上,再加上这名士兵也不敢全力下手,所以虽然挨了一棍,但对于薛破夜来说,简直是没有任何伤害。
那士兵一棍子打下去,立刻丢开铁棍,跪倒在地:“小的……小的该死……球大帅责罚……!”
薛破夜大笑道:“你何罪之有?是我命令你这样做,你是奉命行事,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吩咐道:“取二十两银子,赏给他!”
众人先是一愣,但头脑清楚的很快就明白,大帅这样做,绝非神经病,而是以身训军,目的很简单,不服军令严加处理,服从军令必有大赏。
至于是什么命令,士兵们不必去想,只要照着上面的号令行事就可。
一个简单的小插曲,却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紧,看来这军规从今日起,还真是不能轻易触犯了。
薛破夜背负双手,高声道:“我不管你们觉得我是不是在废话,更不管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在做戏,我的意思想必你们都懂,四个字:令行禁止!”顿了顿:“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你们在战场上有生还的可能,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无愧于大楚,无愧于陛下,无愧于你们的父母亲人,更无愧于……你们自己!”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四章 【南北分营】
[更新时间] 05-28 01:16:39 [字数] 5091
大帅营帐就设在杏子林旁边,薛破夜见到大帅营帐时,还真感到有些意外,这些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将大帅营帐搭建的威风凛凛,很有气派。
至于围观的兵将,杨怡君和刘宵已经吩咐部下的将领开始进行整顿,各归各营,严肃军规,更要设岗放哨。
薛破夜知道,罗马城不是一天能够建成的,这松弛多年的军规士气,那也不是仅凭自己训斥一顿就能好的,如今大战随时可能发生,要想从根本上提升士气严肃军规,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只能以强制手段,暂时性地约束着这一半散漫成习惯的将士。
大帅薛破夜坐在帅位上,宽敞的大帅营帐中,十多名大将参将林立在薛破夜的案前。
作为大军副帅,宋飞冷着脸,坐在案边的椅子上。
虽然这次的军队来自各个州府,鱼龙混杂,但是领军的各级将领,在军队调拨之时,兵部和枢密院就开始议定,分封了下去。
这次北伐,那是极为慎重的事情,各级将领也都是精挑细选研究出来,而这些核心将领,如今就站在帅营之中。
“本帅和宋帅奉了圣上的旨意,此番统军欲平定西北蠢蠢欲动之叛乱,诸将亦都是大楚猛将,日后还要仰仗各位的扶持。”薛破夜神情肃然,缓缓道:“说起来,我薛某担当大帅,那是圣上厚爱了,只能是鞠躬尽瘁而已,论起军务,宋帅才是真正的长辈,所以真正领着大家打仗的,是战功赫赫经验丰富的宋帅,并非薛某,薛某只是从旁扶住宋帅而已。”
薛破夜虽然对于宋飞那种轻慢的态度有些不爽,但是也知道这个老小子打起仗来有几分本事,自己还真不能太过与他结怨,自己总是要为小皇帝考虑,竭尽全力打赢这一场仗的,所以称呼上也不是副帅,而改成“宋帅”,以示对宋飞的尊敬。
宋飞听了薛破夜的话,声色果然好了几分,甚至抱拳道:“大帅过谦了,末将定当尽心协助大帅。”
薛破夜微微松了口气,这宋飞虽然性子古怪,但毕竟也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家伙,只是很好脸面而已,若是这样,日后经常抬高抬高他,想必会让关系进一步缓和。
下面众将齐声恭敬道:“末将全凭大帅宋帅差遣,万死不辞。”
薛破夜扫视了众人一眼,才问道:“各州兵马,是否已经集结完毕?”
刘宵和杨怡君对视一眼,上前躬身道:“大帅,二十三州,集结二十六万兵马,如今已有二十四万集结完毕,南方十四州共计十七万兵马,北方九州九万兵马。”
薛破夜皱眉道:“兵部下发的调令,已经有二十多日了,我从京都赶来,都用了将近十日,为何还有兵马未到?那是哪里的兵马?”
“大帅不知,集结过来的,乃是骑兵和步兵,这两万没有赶到的军队,那是带着云梯投石车等攻城武器的攻城部队,行动速度是比较慢的。”宋飞忽然插言道:“他们未曾到达,也是情有可原的。”
薛破夜这才明白,笑道:“原来如此,我倒真是不知了。”
宋飞看了刘宵一眼,问道:“刘将军,骑兵的马料可充足,你要切记,就是人饿死了,马匹也不能有丝毫的损伤。”
刘宵忙道:“宋帅放心,户部在我们集结之前,就送来了军粮草料,如今还在往这边输送过来,军粮草料目前还是足够的。而且泰州西城那边有一块草场,如今两万骑兵正驻扎在草场那边,这户部运送的草料目前还可积存起来,等到真正打起来时,必保马料无忧。”
薛破夜惊道:“你说什么?两万骑兵?”
众将见薛破夜神色怪异,都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大帅会如此震惊,杨怡君恭敬道:“禀大帅,我军确实有两万骑兵。”
薛破夜苦笑道:“也就是说,集我大楚各州兵力,才调来两万骑兵?”
宋飞毕竟活了五十多岁,薛破夜的心思,他很快就明白,显然是觉得骑兵太少,其实在宋飞心中,又未尝不是这样想的。
“大帅!”宋飞叹了口气,道:“我大楚本就不是产马的地方,即使有不少小型的官马场,但是你也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一方水土亦养一方马,我们大楚虽然地大物博,但是比起北胡和西北,养出的马匹还是差了许多。这军马更是要从中选出耐力足速度快的好马,这又谈何容易。即使选出了良驹作为军马,但是近些年来,国内无战事,大批的军马都运送到了边关,交给了北镇军,而各州留下的,都是极少数的骑兵。”顿了顿,继续道:“我听说这一次调集骑兵之时,竟有不少行营的马匹已经达不到军马的要求,据说兵部还从民间强征了不少好马,这才集结了两万骑兵,否则……恐怕这个数都没有。”
薛破夜见众将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虽然有所掩饰,但是那种眸子深处的怪异却是掩饰不去的,显然都在疑惑为何一个统军大帅,怎么对国家军情竟然白痴到这种地步。
薛破夜很尴尬。
“宋帅,薛某对于军事,还真是生疏得很,只盼日后宋帅时时赐教啊。”薛破夜诚恳地看着宋飞,正色道。
宋飞见薛破夜一脸真诚,绝非客套话,心中顿时很是顺畅,恭敬道:“大帅客气了。”
在宋飞眼里,薛破夜不过是靠着和小皇帝的关系才坐上了统军之位,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很不服气,但是自京都出发之后,薛破夜虽然是大帅之尊,但是对宋飞从没缺了礼数,始终以一个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尊敬宋飞,这让宋飞瞧在眼里,心中的怨气也消了不少。
今日帅帐之中,薛破夜在众将面前,依旧对自己尊敬有加,而且还表现出一种虚心求教的态度,这让宋飞心中的怨气十分已经去了六七分。
“宋帅,都说西北雍州十万铁骑,他们小小雍州,何来那么多骏马?”薛破夜皱眉问道。
他当然知道雍州和北胡人有过联系,那化名袁布衣的袁天罡更是以铁矿与北胡人交易胡马,不过按照薛破夜所知来看,袁天罡与北胡人的贸易也就是在一年前左右开始,而且每一次贸易的数量虽然也不少,但并不是很壮观,显然胡人也是有心不让雍州的骑兵力量太过强盛,那么雍州又何来十万铁骑呢?
宋飞摇头笑道:“大帅,这雍州号称十万铁骑,但是真正说来,不可能有那个数目。你也知道,先帝在时,雍州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扩军备战,只是偷偷在私下壮大势力而已。雍州自从划给明月王之后,先帝开恩,雍州几乎是根本不必向朝廷缴纳税务的,再加上西北矿产丰富,明月王坐镇雍州后,大力开发,甚至从京都鲁工营调来技术精湛的技师,开采出那些曾经无力开采的矿产,这让雍州的财富急剧上升。”见薛破夜正聚精会神地聆听,副帅心情更好:“都察院曾经也是派了暗探在西北潜伏过,我从京都出发前,亦从都察院的档案中发现,许多年前,明月王的部下就开始以民间交易的方式,从北胡牧人手中大量购买小马犊子,之后运送回西北,与西北当地的马匹配种。这样一来,因为他们购买的不是成年胡马,所以愚蠢的北胡人就放松了警惕,被他们买去了大批的胡马犊子。这西北马产量不多,而且比起强健的胡马,也稍逊一筹,但是雍州大量搜罗西北马,等到胡马犊子长成,便开始配种。这么多年来,雍州对于马匹的驯养从来都没有间歇过,甚至专门划出了大片的区域专门用于马匹的驯养,而且专门征调了大量的青年男子,专事养马驯马,这些青年男子如今都被编制进入雍州骑兵军团,他们不但马术精湛作风勇猛,而且与那些骏马都有感情……!”说到这里,宋飞的神色黯然下去:“若是单兵作战的话,雍州起兵以一敌三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大楚一直以来,虽然也小有内乱,但是却从未真正出动过骑兵剿贼,也正是如此,我大楚骑兵战斗力是极弱的,即使都能够骑马征战,但是能否人马合一,那却是大大的问号啊。”
宋飞一番言论,不但众将听得目瞪口呆,薛破夜更是钦佩万分。
宋飞能坐在前军司卫的位子上,看来绝非偶然,这位老帅,再打这场仗之前,显然是做足了工作,这些信息,自然都是他用心调查出来的。
薛破夜赞叹道:“宋帅,有你在,这场仗,我们焉有不胜之理。”又问:“那依宋帅之见,西北的实际兵力该有多少?”
“骑兵不过五万,但是步兵应该接近十万,他们号称十万铁骑是没有的,但是总兵力,却绝对超过了十万。”宋飞很肯定地道。
“那就是十五万兵力了。”薛破夜皱眉道。
宋飞正色道:“大帅,虽说我们从兵力上胜过了对手,可是……!”他扫视了众将一眼,毫不留情地道:“我二十六万大军若是与他们十五万大军正面相对,未必便有胜算。末将可以肯定,依照我军目前的战斗力,那是远远弱于敌军的。”
众将显然也知道宋飞所言非虚,都垂下头去。
宋飞沉吟片刻,又道:“不过大帅也不必担心,我们毕竟是以全国敌一隅,兵源可以补充,粮草亦可补充,而雍州的十五万人马,那是他们的全部兵力,杀一个少一个,只要我们策略得当,胜算还是极大的。”
薛破夜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宋帅,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大帅乃是一军统帅,你之言,即使军令,军人第一要务,便是令行禁止,大帅但有所命,我等自当遵从。”宋飞抱拳道。
薛破夜摆手道:“宋帅切莫如此说,我说过,军道上,宋帅是我的老师。”顿了顿,扫视面前众将,才缓缓道:“今日我也看到了,我大楚军队看似一体,但实际上却是一盘散沙,南北竟然互相敌视,非但并是如此,就连某些领兵大将,竟也糊涂的很。”
以刘宵和杨怡君为首的众将都低下头去。
“如今大战随时可能发生,若是再这样下去,以一支内讧不断的军队去对付西北铁军,我想即使人数再多,谋略再深,结果恐怕也是悲惨的。”薛破夜摸着鼻子,缓缓道:“但是要想一时之间便解决南北的分歧,那绝非易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宋飞神情严肃,点头道:“我军此种情况确实严重,大帅还需想出妥善的办法才是。”
此次岚芜卿举荐薛破夜为主帅,那理由便是薛破夜善于协调部下的人际关系,而朝廷也知道军中南北之分的情况极为严重,虽说处理部下关系是举荐薛破夜的理由,但是显然也是要薛破夜正视这个问题,妥善处理。
宋飞等人自然也是等着薛破夜处理此事,或许薛破夜聚集全军进行一番严肃而深刻的说教,会起到片刻的作用,但是这种已经形成传统的矛盾,绝非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否则派个能说会道的大学士前来,岂不更能解决问题?
薛破夜缓缓道:“本帅想要南北分营!”
“南北分营?”宋飞一愣,其他将军也都是一怔。
“自今日起,全军分设南大营与北大营,所有南方将士,划到南大营,所有北方将士,划到北大营,南北大营各自将骑兵编团。”薛破夜将自己一直思索的想法缓缓说来:“北骑兵团和南骑兵团将直接设立骑兵将领,直接由本帅统管,而南北大营的步兵团,亦要分清弓兵,刀兵,枪兵,打仗时可以协同作战,但绝对不可混乱无序。每十人设一校,每百人设一卫,每千人设一参将,每万人设一大将,各级必须对上一级负责,而且各级将领身边,必须设预备将领……别到时候死了将,就没人顶上了。”
众将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惊讶。
如今的兵马组成,那都是各州将领管理各州军,真要打起仗来,自然会出现许多的麻烦,但是这样一分配,似乎比之前的军制要强许多。
“宋帅,你看这样行不行?”薛破夜望向宋飞。
宋飞微微点头,但还是道:“大军如此一来,协调管理会好很多,不过……这岂不让南北分立更明显?”
“诸位,特殊之时行特殊之事。如今大战在即,咱们所想的,就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军队的机动性和灵活性,骑兵若是被步兵牵制了行动,那可是得不偿失。而且目前南北士兵对立的情绪甚是严重,要想解决,难如登天,既然如此,我想这个‘分’倒是一个极好的法子,一来日后会免去许多的麻烦,更为重要的是……我想看看到了真正的打仗时,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汉子……南方人?北方人?嘴上喊得再响,那也是没有任何用处,就看看谁在沙场上勇猛,谁立下的战功最多。”薛破夜淡淡笑道:“杨将军,刘将军,你二人要想比比谁是英雄,没必要一对一单挑,那是乡下粗人干的事情,要论英雄,还是在沙场上说话。”
杨怡君和刘宵眼中泛着光,齐齐抱拳道:“大帅之言,我等谨记!”
宋飞想了想,点头道:“目前形势之下,也只有如此了。”
见宋飞赞成,薛破夜松了口气,对众将正色道:“丞相亦曾嘱咐过,我大楚雄师,乃正义之军,明月王毕竟也是堂堂大楚王爷,西北军没有动手之前,我们必须严阵以待,不得轻举妄动,但是对方一旦有叛乱之行,我大军立刻西进,痛歼叛军。在这之前,你们加紧速度,按照我的意思整军,另外要派探子打听司马大人的动静,还有沂河边上的西北军,不要有任何疏忽,有任何军情,速速来报”
宋飞忽然道:“大帅,薛大人似乎在泰州城内为大帅安排了住处,要不……!”
薛破夜摇头道:“本帅便在这营帐内住下,是了,刘将军,你派人在我营长旁边再搭建几处营帐,从京都跟我而来的羽林卫,也都安排住进账中。是了,还有一个跟我前来的大夫,唔,也在旁边的帐篷住下吧。”
当众将告退时,薛破夜留下了叶天翔和胡都统,微笑道:“想不到我们弟兄还能在一起做番大事,你二人可要竭尽全力,报效朝廷啊。”
二人也都有些激动,恭敬答应。
薛破夜拍着叶天翔的肩膀,温言道:“天翔,怕不怕?”
叶天翔笑道:“大……大帅,跟着你,我不怕。”
薛破夜哈哈大笑,低声道:“我说句话,你们可莫泄露出去,免得引起误会。”轻声道:“北方汉子打起仗来,那确实要比南方人强,所以你们两个在战场上,一定要比北方人强,好让北方的弟兄们看看,咱们南方人可不是只会在被窝里面抱娘们。”
他话声一落,三人左看看右看看,互地都大笑起来。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四章 【失沂州】
[更新时间] 05-29 00:38:51 [字数] 5163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破夜提出的整军分建的计划在宋飞亲自的主持下,以刘宵和杨怡君等诸多将领为班底,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整制。
对于士兵们来说,南北分营却是天大的好事,免得大家聚在一起不痛快。
南骑兵团和北骑兵团各设一名骑兵卫,而两名骑兵卫直接由薛破夜辖制,两大骑兵团在薛破夜的命令下,拉到了泰州城东边的一片大草地进行训练,双方士兵手指木制马刀,进行阵法演练和对攻,或许不能从根本上提升战斗力,但是哪怕有一丝提高,也算是薛破夜的心思没有白费。
这群骑兵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茫然无知,混乱不堪,经过近十日的操练,至少已经可以按照将领的意思进行简单的阵法攻防了。
至于步兵的各兵种,进行重组之后,也都全力操练起来。
薛破夜来到泰州之前,兵士们散漫无比,但是大帅来到之后,这群兵士才从散漫中开始进入了真正的战斗状态。
很快,带着攻城武器的后续部队也到达了集结地,就像之前其他的兵种一样,分南北二营,划分开来。
薛破夜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投石车。
云梯他是见过的,王族叛乱时,王族使用了大量的云梯攻打京都城。
这些投石车看起来也都很是简单,算不上先进,但是毫无疑问,用来攻城,绝对有它强大的作用。
除此之外,还有两样武器极为奇怪,薛破夜是从未见过,仔细询问,才知道这两件也是攻城战中不可缺少的武器。
一样称为楼车,又叫巢车。
这是一种攻城瞭望车,车上有望楼,像鸟巢,是在一个八轮车上竖立两根长柱子,两根柱子中间有板屋,可以升降,屋中有孔,从孔口,可以观察城上敌军的情况,如此可以判断敌军在城上布防军力的强弱,尔后得出情报,那么就可以根据对方防守的强弱,通过旗号,重点攻击敌方防守薄弱的区域。
另一种,叫做喷缊,这是一种极为坚固结实的攻城作业车,它可以掩护攻城士兵在掘城墙挖地道的时候,避免被敌人的箭矢,石头,纵火,木擂所伤害。
喷缊能容纳十余人,在它的掩护下,士兵可以比较安全地进行作业。
当然,不可缺少的还有虎头锤,那是用来撞击城门的绝对武器。
这些武器用来攻城,自然威力无比,但是本身却是相当脆弱的,除了操作人员,自然少不得要不少兵士进行保护。
薛破夜看得出来,这些攻城武器看起来虽然比较成旧,但是却没有任何破损,想来是一直放在库里,从未使用过,当下也命令攻城部队进行演练,至少要保证能够熟练地利用这些攻城武器。
……
司马风的消息一直没有送到,但是薛破夜却接到了关于沂州方面的消息。
这是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禀大帅,据探子回报,确认沂州已经失守!”
很简短的回报,却让北伐军的将领们大惊失色,聚集在帅营的将领们,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阴沉的可怕,眼眸子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薛破夜弯着身子,和宋飞一起,看着案上摆放的军事地图,正在听刘宵的禀报。
“大帅请看,这一条便是沂河,亦是雍州与沂州交界处的微一屏障,水深而急,要想过河,那是要准备大量的渡船。一个月以前,两万西北军便集结在了沂河北岸,而且明目张胆地建造渡船,看样子就是一副要渡河的样子,不过要渡过两万人,最少也要五百艘渡船才有可能过河,而沂河南岸,沂州方面派了一万军力防卫,大都是弓兵,而且备有火箭,一旦西北军渡河,那么火箭一发,即使过了河,西北军死伤也必然惨重无比。”刘宵严肃地道:“西北军的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他们却未必懂得如何渡河,伤亡惨重的情况下,即使渡过沂河,短兵相接,沂州城便可派出援军,西北军也未必能胜。”
“那么沂州城怎么会突然被攻陷?”薛破夜皱眉问道。
刘宵手指划过地图,顺着沂河一直向上,直到沂河的标记在地图上消失的地方才停下:“大帅,宋帅,这里是沂河的源头,昆仑湖,西北两万骑兵三万步兵,便是绕过沂河,从这里突然插到了沂州城下。”
“绕道?”宋飞沉声道:“从这上面看,要绕过沂河,转而从昆仑湖插过,那可是多了好几百里的路途。”
“不错。”刘宵道:“多出七百里地,而且道路极难行走,即使是骑兵,那也要五六日方能到达沂州城下。但是据探子所报,西北这五万人马,昼伏夜出,极为隐秘,沂州方面又疏于防范,以为西北军是要渡河作战,所以忽略了昆仑湖那一条路线,这才让西北军偷了空子,兵临城下才恍然大悟。”
“如果是昼伏夜出,又要骑兵步兵协同前进,那么这一支奇兵,显然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有所行动了。”薛破夜点了点沂河:“而布置在沂河北岸的西北军,大张旗鼓造船,其实就是为了吸引沂州军的注意力,他们并非主攻部队。”
宋飞怒吼道:“这般西北孙子,倒是狡猾的很。”冲刘宵问道:“沂州城除了布防在沂河边上的一万人,城里不还有两万人吗,怎么一天就被攻下了?”
刘宵摇头道:“宋帅,说起来,这沂州城不是被攻下的,而是……而是投降了!”
“什么?”薛破夜和宋飞同时惊道。
“西北军兵临城下,沂州城守了半日,而且沂河南岸的守军听说沂州城被攻,急忙舍下了沂河回援,沂河北岸的西北军趁机渡河。沂州城下的西北军并没有强行攻城,而是调转枪头,与渡过河的西北军前后夹击,将沂州援军困住,杀了半日,援军死了两千多人,沂州府尹派人出城投降,西北军这才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了沂州城。”
“砰!”
宋飞拳头重重砸在案子上,案子“咔嚓”一声,竟是裂开了口子。
众人一惊,宋飞也自知失态,急忙单膝跪倒:“大帅,我……我……请大帅降罪!”
薛破夜上前扶起,叹道:“宋帅的心情,我是理解的,我对此又何尝不是痛恨交加呢。”
“他们只需坚持三日……!”宋飞目眦俱裂:“那沂州城坚固结实,城内军民加起来亦有三四十万,粮草也足够……只需要坚持三日,我们便可救援……沂州城再与我们里应外合,西北军焉能不败?可是……那个混账……!”
杨怡君皱眉道:“大帅,宋帅,亦末将愚见,沂州府尹侯彰降敌,无非有三种原因。”
“你说?”
“第一,侯彰贪生怕死,被西北军吓破了胆,是以开城投降。第二,侯彰为免沂州城百姓遭受灭顶之灾,无奈之下,才降。”杨怡君神情肃然:“最后一种,末将也许要出言不慎了……侯彰已被雍州说服,暗地里已经投靠了雍州,他在沂州城坚持半日,也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
宋飞阴着脸道:“好个侯彰,等我攻下沂州,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刘宵神色极为严肃:“大帅,宋帅,侯彰做出投降之举倒也罢了,可是……可是沂州将士和沂州的百姓,竟然毫不反对地就迎接西北军的进入,这……这只怕是最危险的。”
杨怡君点头道:“正是,这便说明,沂州百姓的心里,不是向着朝廷,而是向着……明月王。”
“各州谣言四起,这沂州离雍州最近,宣扬的更是严重,如果侯彰之前一直没有强加控制,那么那里的百姓定然会以讹传讹,相信了那些谣言……!”刘宵正色道:“是以我们不但要面对西北军的压力,而且还要注意百姓的心思。”
薛破夜点头道:“这些,圣上和丞相已有计较,大家不必忧虑。”心中却暗想:“也不知道岳父大人他们是否出面了?那也是一个险象环生的战场啊。”
“如今首要任务,是如何应对当前局面。”宋飞沉声道:“至于文人之战,交给丞相他们好了,圣上和丞相必能为我们解决后顾之忧。”
薛破夜点了点头,问道:“如今西北军的动静如何?”
“探子回报,西北军留有一万五千人留手沂州,其余兵士已经开始往北开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准备挺进青州,意图拿下青州城了。除此之外,沂河下游也出现了西北军的行踪,具体多少兵力,目前还不清楚,不过那一支兵马,想来也是要合沂州出发的西北军共同向青州进攻。”刘宵忧心忡忡。
“什么?”宋飞眉头紧皱,向薛破夜道:“大帅,你看。”指着地图,严肃地道:“沂州位于雍州东南部,这青州位于雍州东北部,势成品状三角。一直以来,沂州和青州互为犄角,西北军要进京都,必须要破此二州,这沂州后面有泰州相连,而青州之后,有惠州相连,按理说,西北军战斗力再强,要想闯过这些地方,那也是绝不容易的。可是如今西北军暗度成仓,沂州不战而降,两只犄角就缺了一只,格局便被打破,西北军没了后顾之忧,自可直逼青州,一旦拿下了青州,那么这一对犄角便反过来成了雍州的犄角,三角成形,我军到时候若想进攻雍州,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刘宵恨声道:“侯彰这家伙……如此一来,我军已处被动之地了。”叹了口气,道:“大帅,楚氏兵书上也曾说过,当初开国武侯平定天下,这出雍州的第一战,便是夺下了沂州,继而以迅雷之势攻下了青州,形成了犄角之势,亦为平定天下奠定了基础。兵书上说,楚侯最终能一统四海,这两战是根本,因为那样一来,楚侯不单凭仗三角之势形成了坚固的防御态势,而且随时可以从沂州和青州两路出兵,攻击任何地方,也正是退可守,进可攻的战略格局,让楚侯终成霸业……如今看来,这明月王所走的路,便是楚侯当年的路了。”
宋飞皱着眉头,凝视着军事地图,攥着拳头道:“青州绝不可丢,一旦失了青州,即使西北军图谋不了天下,但是这一块地方,从此之后将不再属于大楚了。”说完,一个巴掌按在了包括青州沂州在内的大片西北地区。
“青州府尹可不可靠?”薛破夜皱眉问道。
宋飞点头道:“大帅放心,青州府尹罗无言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曾经还在京都时,甚至与明月王的部下发生过争执,他对朝廷是忠心耿耿的,即使西北军兵临城下,他拼死也会支撑下去的……不过此人虽然治理才能出众,却不善指挥作战,而且青州城内,有名的武将极为稀少,所以……我军需速派援军,前往救援青州。青州……绝不可失!”
薛破夜沉吟许久,终于道:“宋帅,你打沂州,我领军去救青州。”
宋飞走到案前,单膝跪地:“大帅,末将恳请前去救援青州……大帅自攻打沂州,还望大帅成全。”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相比起前往青州援救,攻打沂州的难度显然是要容易一些的。毕竟泰州是后勤保障之地,离沂州甚近,如今沂州又只有不到两万西北军,即使加上已经投降的沂州军,凭北伐军目前的实力,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功课沂州城。
而青州那边的形式,显然就危险得多。
三四万西北军从沂州出发,进攻青州,沂河下游,更有一股数目不明的西北军势力,两路夹击,宋飞要想救援青州,很有可能在半道上便会与沂州赶去的西北军遭遇,那便是一场大战。
沂州出发的西北军绝对不会让北伐援军救援青州,而沂河下游的西北军,将主力进攻青州,青州府尹罗无言本就不是将才,即使惠州也发出援兵,也未必能够阻住西北军的进攻。
沂州百姓既然受到谣言的蛊惑,青州百姓想必也有所影响,如此一来,又添了几分不可预测性。
所以前往青州救援,实在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而且最终的目标,那是一定要保住青州的,否则对于北伐军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薛破夜站起身,上前扶起宋飞,正色道:“宋帅,你年事已高,前往青州长途跋涉……!”
宋飞立刻道:“大帅,此番承蒙圣上眷顾,封我为统军副帅,那是末将无上的荣耀。末将十六岁从军,打了不少仗,虽然近些年国泰民安,无仗可打,可是末将报国之心却从未懈怠。大帅别看我老了,一顿饭,末将能吃半头牛,喝十坛酒,还能开三百石的弓……大帅拨给我五万人马,末将必保青州无恙,一旦有失,末将提头来见,愿立军令状!”
薛破夜见宋飞神情激奋,眸子深处充满了无比的斗志和自信,这一番话讲的更是血性方刚,甚是感动,当即便道:“好,宋帅,青州之任,就托付给您了。我调给你十万步兵,将北骑兵团也拨给你,全凭你的指挥,只望宋帅一战功成!”
“多谢大帅!”
“刘宵!”薛破夜沉声道。
刘晓上前跪倒:“末将在!”
“本帅令你跟随宋帅左右,协助宋帅,一定要保证宋帅的安全。”
“末将遵令!”
“大帅!”宋飞禀道:“待末将保住青州,大帅拿下沂州后,我自沂河下游挺进西北,大帅亦可从沂河上游出师,兵分两路,围攻雍州城,则一战可成!如今西北军从沂州开拔,末将必须赶在西北军之前到达青州,这便领军出发。”
薛破夜握住宋飞的手:“宋帅保重。”
宋飞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抱拳一礼,转身出帐。
“刘宵将军留下,你等先且下去整军,传令下去,今夜连夜开拔,挺进沂州。”薛破夜吩咐道。
“是!”
待众将退下,刘宵才恭敬道:“大帅还有何吩咐?”
薛破夜背负双手,在营帐内来回走动,神情严肃,刘宵见状,竟然有些紧张。
“你知道我为何要派你跟着宋帅?”薛破夜终于问道。
“大帅是要末将协助宋帅,而且要末将保护好宋帅。”刘宵道。
薛破夜淡淡一笑,走到刘宵身边,低声道:“这是其一,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要让你去办,记住,不是本帅令你办,而是……圣上的意思……!”
刘宵急忙跪倒:“末将誓死效忠圣上,万死不辞!”
薛破夜淡淡一笑,附耳轻言,刘宵脸色一惊,皱起眉头,迅即坚定地道:“末将必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圣上和大帅的期望。”
“我说过,那只是一种假设。”薛破夜神情肃然,低声道:“若是没有任何迹象说明宋帅有异,你必当全力辅佐宋帅,保护他的安全。”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递给刘宵:“这是盖有玉玺的圣旨,情况有变时,你可拿出。”
刘宵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收好之后才道:“大帅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不轨之人接近宋帅!”他这一句话说的语气极重,斩钉截铁。
当夜,宋飞和刘宵领着十万大军,从泰州开拔,全力向青州救援,而同一时间,薛破夜统帅大军,直取沂州。
大战,终于来临!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五章 【难啃的骨头】
[更新时间] 05-30 01:45:32 [字数] 5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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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是楚国西北方的重要州郡,虽然沂州并没有划归西北管辖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沂州的大片领域已经地处西北界,那一条潺潺而流的沂河,离沂州城不过几十里地而已。
沂州城虽不得有多雄伟,但是绝对算得上是坚固,透着沧桑的气息。
虽然沂州城刚刚落入西北军之手,但是由于这场战役进行的太快,而且最激烈的战斗也是在城外进行,所以沂州城本身并没有任何的残缺破损,就连城内沂州军早就准备好的巨石沸油那些守城之物,也几乎没有任何损耗。
沂州自然也没有因为落进西北军的手里边懈怠了城头各段的防守,曾经拿着枪杆子对准西北军的沂州军,此时已经成为西北军的一部分,加固城防,准备迎接朝廷的兵马。
黄昏时分,入秋的沂州已经有些凉意,城头的兵士虽然凝神戒备,但是四野无敌踪,原属沂州军的将士就有些常态性地松懈了。
抱着长枪,两名守城兵士卷缩在塔楼边上,眼中充满了茫然。
“大哥,你说这朝廷的大军什么时候能来啊?”一名士兵焦黄的脸上,带着一丝忐忑,但更多的是充斥在眼眸子里的不安。
旁边的士兵长得老成许多,看起来有些疲惫,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谁知道呢,就像……就像西北军,到了城下咱们才发现,那朝廷的兵马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到了城下哩。”
“那……那咱们会死不?”
“那就看你小子的运气了,真要打起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见阎王了。”老兵淡淡道:“那朝廷可是有好几十万大军哩,而且就算杀死他们,后面还有兵力跟上……咱们沂州是西北门户,这仗是迟早要打的,怎么也逃不了。”
小士兵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问道:“大哥,西北军在沂河边杀了我们好几千弟兄,我们为何要降?如今还要听他们的吩咐……我们坚持一阵子,朝廷的援兵不就过来救咱们了吗?”
老兵“嘘”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臭小子,你找死吗?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要是被狮子将的部下听见,咱们都得完蛋。你要知道……这可是明月王的军队……!”
正在此时,却听一个洪亮厚重的声音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软弱无力,这还是军人吗?”
话声中,城头的长廊走出一群人来,除了领头的一声棕色盔甲外,身后的将是清一色黑甲黑盔,俱都是威风凛凛。
西北的铁矿资源丰富,这也让他们的装备极为精良,就这些盔甲护具,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是明显优越于朝廷的护具装备。
沂州军的装备是由朝廷同意统一发配下来,普通兵士穿着粗布战衣,只有那些将领才能装备战甲,沂州落入西北军的手里之后,沂州军的装备在短时间内自然不可能更新,只是在额头上系上一根黄色的带子,用以辨识。
而西北军就极好辨认了,即使普通的兵士,身上也是配着战甲,很好地保护了身体,只是盔甲的鳞片与各级将领不同而已。
这一群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棕甲将领,正是沂州西北军的主将,录属于西北二帅之一的窦安道麾下,姓洪名韦,因为作战勇猛,形如烈火,骁勇善战,声音洪亮,被人称为“狮子将”,是西北有名的大将。
狮子将洪韦步伐坚定而有力,他看起来精神极其旺盛,身上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那一双眸子充满了坚定的自信和让人畏惧的杀气。
城头散漫的沂州军士见狮子将巡查,急忙起身。
“四门是否已经控制?”狮子将低声问旁边的将领。
“将军放心,四门已尽在我们的人手里。”
“很好。”狮子将点了点头:“城中粮草能撑多久?”
“将军,这沂州之前一直在整军备战,侯彰也存了心眼,备足了粮草,末将方才还去库仓看了一下,支撑个把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狮子将立刻摇头:“马匹你可算了?从今日起,马匹吃细粮,不能让它们减膘,杀敌之时,还要靠他们呢。”想了想,又道:“去告诉侯彰,城中百姓的口粮,今日起减一半,当兵的要吃饱,他娘的,这沂州城,咱们可要死守,断不得粮食,到时候缺了粮食,他们围城,我们就不攻自破了。”
“将军,咱们这里要守多久?”一员将领问道:“据探子回报,楚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路由宋飞率领十万人马去救青州,另一路是薛破夜统帅的十几万人马,正向这边移动……最迟明日,就会兵临城下。”
“守到何时?”洪韦哈哈笑道:“放心吧,用不了多久的,别看楚军人多势众,气势汹汹,其实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我雍州男儿,一个顶他十个。如今只拿下了沂州,青州尚未拿下,没有成犄角之势,也就算不上是屏障,我雍州大军自然要留军防守雍州本土。”
“不错,这楚军都是饭桶,胡人可就不好说了,不留军在雍州,只怕那些无耻的北胡人会从阳关袭击我们的后方。”一位将领道。
“等明月王当了皇帝,咱们恳请明月王发兵北胡,将那一干蛮夷荡平干净!”
洪韦站在城头,瞭望着苍茫而昏暗的沂州平原,缓缓道:“如今我们要想的,不是北胡人,而是那个薛破夜。楚军虽弱,毕竟有十几万大军……我等一定要死守沂州城,只有这样,才能拖住楚军兵力,为窦帅进攻青州减轻压力,一旦窦帅攻下青州城,掎角之势形成,那么就不必担心楚军能够进入西北雍州境内,韦帅便可领军出雍州,前来救援,到时候,楚军才知道我西北军的厉害。”
“将军之言甚是!”
众将齐齐点头。
“将军。”狮子将身边一人忽然道:“您看,那是……?”
众人一惊,朝着所指之处望去,只见在苍茫昏暗的天边,那一条地平线上,出现了迅速移动的影子。
这些影子从一开始的一个两个,变成十个八个,百个千个,越聚越多,正以飞快的速度向沂州城冲来。
嘹亮的号角声自地平线响起,悠远而绵长,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
“戒备!”洪韦大喝一声。
西北将领没有乱,而是训练有素地回到各自的岗位,督促着部下开始迎战。
毫无疑问,预料明天才能到达的楚军,却在今日黄昏时分便到了,这让沂州守备军有些措手不及,西北兵士倒还行动敏捷,而沂州军将士,却有些惊慌了,甚至乱成一团。
洪韦拔刀连砍了数名惊慌失措的沂州军士兵,才让那种混乱的局面恢复了正常秩序。
城头的兵士们开始取出弓箭,放在城头的油锅下面,也开始燃起火来。
楚军的影像终于清晰了,那是一支极为庞大的军队,长枪向天高指,如林般的长枪枪头,闪着灼灼寒光,排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弓箭兵,身后是刀兵枪兵,中间夹杂着攻城部队和云梯,再后面,才是护卫着“帅”旗的由薛破夜从京都带出的三千步兵和一千骑兵,至于南骑兵营,则是跟在了最后方。
攻城战,是用不上骑兵冲锋的,没有哪个将军会混账到用金贵的骑兵去攻城。
马匹嘶叫,金戈撞击,天地间瞬间便布满了让人透不过气来的肃然杀气。
这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快速地移动过来。
楚军庞大的气势以及前进时发出的地动山摇的动静,不但城头的守军有些惊慌,就连城中的百姓似乎也预感到了灾难的来临,向天祈福。
整个沂州城先前还人生鼎沸,一瞬间之间,没有了意思气息,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大战的来临。
宛如一座死城!
……
天色本已昏暗,楚军的到来,黑压压的一片,让整个天地显得更加昏暗,沂州城上的西北将士虽然还保持着绝对的镇定,可是本土沂州军,看着强大的楚军到来,已经生起寒来。
薛破夜骑在马上,穿着盔甲,披风飘动,望着壮观的军队,感慨万千。
穿越之前,这些景象也在电视上似曾相见,那是何曾想过,自己竟然也有这样一日,手臂一挥,便能驱动十万大军。
“大帅,离沂州城不过二十里地!”杨怡君骑马跟在薛破夜身侧道。
薛破夜淡然道:“依计而行!”
杨怡君恭敬道:“是!”催马赶上先头部队,高喝道:“叛军就在前方,全军听令,强攻沂州正门,谁第一个攻上城头,连升三级,弟兄们,冲啊!”
楚军全军齐齐吼叫,人多势众的情势让楚军的士气甚是高涨,更是加快了速度,逼近沂州城。
薛破夜止马观望,看着楚军迅速前冲,喃喃道:“虽然明知第一阵不可能攻下沂州城,可是……我希望你们能攻出自己的血性,让你们知道……战争是残酷的啊!”
两军最先交锋的,自然是弓兵。
楚军弓兵摆成一列又一列,弯弓,搭箭,拉弦,放手,羽箭就如同铺天盖地的箭雨一样,射向了城头,而城头上的敌军虽然弓兵数量不多,但自持高度,亦是射出羽箭相抗。
来往的箭雨中,夹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战争,就这样在突然间便开始了,突然的让双方的不少将士有一种错觉,这真的是开战了吗?
但是鲜血和死亡,很快让双方明白,死神笼罩下的战争却是如同一朵溅起的浪花般,开始了!
楚军弓箭兵阵中,时不时地倒下人来,而沂州城头,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更是时不时地有人从高高的城头中箭跌落下来,在城墙下摔得粉身碎骨。
地狱之火在燃烧。
漫天的箭雨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而沂州城的守军,在西北军的带领下,显然也早就想到了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并没有因为楚军的箭势攻击而畏缩。
只等两轮漫天的箭雨过后,骑在骏马上的杨怡君神威凛凛地一挥手中长刀,高呼道:“弟兄们,叛军就在眼前,拿出我们的血性来,杀啊!”竟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身后的刀兵如潮水般跟在了杨怡君的身后,冲向沂州城。
薛破夜在后方看着自己的军队如黑云压顶般冲向沂州城,微微宽心,这毕竟是军人,虽然之前纪律松散,但是到了战场上,还是有些血性的,至少敢面对守军的箭矢冲杀。
鼓声隆隆,楚军的几十面大鼓被敲的声震如天雷。
城上城下,都已经摆开了投石车,投石手将一块块巨石放进投石车架里,在声声大喝声里,互相攻击着。
如同飞蝗般的箭雨,从城头射下,巨石夹杂这呼呼风声,再呼啸到人群中,将双方的士兵砸的粉碎。
楚军将士高举着盾牌,但在密集的箭雨巨石之中,稍露一点空隙,就可能被利箭射穿身体,如果运气不好,那巨石便能砸到你的身上,将你砸的稀巴烂。
踏着同伴的尸体,楚军将士在这一刻并没有怯懦,他们疯狂地冲向沂州城,可是最先冲到城下的兵士,很快就成为滚石檑木甚至是燃油的牺牲品。
惨嚎连连,守军无情地用尽一切手段阻止着楚军的进攻。
城下,已经堆满了尸体,有楚军的,有沂州军的,更有西北军的。
战斗在继续,天色却已经黑了下来,这让双方的将士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昏暗之中,你弄不清楚对方射来的箭矢何时会出现,也许这一秒你还在声嘶力竭地喊杀,可是下一秒,就可能有你意想不到的羽箭射穿你的脖子。
沂州城依旧坚固如山,楚军虽然全力进攻沂州城,可是守军的顽强,让人感到震惊。
西北军自然是奋力抵抗,他们的意志顽强无比,而本土沂州军,虽然从战斗力上比不了西北军,但是每个人都知道,既然已经投了西北军旗下,那么对朝廷来说,沂州军自然也就成了叛军,一旦被楚军攻下沂州城,叛军的下场一定是极为凄惨的,所以每个人只能拼尽全力去抵抗楚军的进攻,毕竟城中还有自己的父母亲人。
城头已经点起火把,火光下的鲜血,更是可怖,而空气中,已经充斥这让人肠胃翻滚欲要呕吐的血腥气。
就在双方兵士都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楚军后阵鸣金收兵。
杨怡君盔甲上满是鲜血,眼中闪着吃人的光芒,两旁上的鲜血让他看起来很是狰狞:“大帅,为何收兵?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沂州城,差点就要攻下来了。”
薛破夜冷冷地道:“差点就攻下来?我们从泰州出发,来到这里发动闪电进攻,就是为了一鼓作气,趁着将士们士气高涨之时给沂州一个突如其来的攻击。如今几个时辰已经过去,兄弟们都累了,再打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沂州城是一时半会攻不下来的。”
杨怡君看着远方的沂州城,硝烟弥漫,而退回来的将士们,脸上除了愤怒和仇恨外,已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和……恐惧。
战斗时,那一口气在胸膛,忘记了恐惧和害怕,可是等到战斗歇止,望着同伴的尸体,战斗之前还活生生的同伴,此时却已经血洒疆场,遍地的尸体,不由的人不恐惧。
谁也说不准,下一次冲锋,自己会不会成为其中之一。
薛破夜骑在马上,在西门雷藏等几十名羽林卫的簇拥下,缓缓驰进了军阵中,挥鞭指着沂州城,高声道:“弟兄们,你们看到了,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半分的犹豫。看看我们的许多弟兄吧,他们已经血洒疆场,尽忠报国……我们钦佩他们,他们是真正的军人,是值得大楚纪念的汉子,他们死得其所,军人,不就应当马革裹尸还吗?”
战士们都站了起来,望着他们的统帅。
“只有经过铁血的洗礼,你们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薛破夜目光如电:“沂州城只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对于我们来说,它仅仅是一个练兵的地方,我们真正的目标,那是西北雍州,那里拥有更强大的西北军,如果我们没有练出我们的铁血,如果我们被区区沂州城阻挡,那么,攻陷雍州报效朝廷只是口号而已。我们的弟兄不会白死,作为你们的统帅,我也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我只想告诉大家,沂州城我们一定会拿下,而雍州,也必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否则,我们将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
“大楚必胜!大楚必胜!大楚必胜!”
十几万人齐声高呼,那地动山摇气吞天下的怒吼,让沂州城的守军胆战心惊。
楚军虽然没有继续对沂州城进攻,但是很快就分兵围城,楚军在益州城四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将沂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当然,双方各自派出收尸队,去收敛双方士兵的尸体。
战场上的规矩,大战过后,双方都能派出不超过两百人的队伍收取同伴尸体,中间双方绝对不会进行任何的攻击。
毕竟沙场上的将士,谁都有可能战死,谁也不希望自己死后都无人收拾。
拉着尸体的尸车一辆一辆地回到各自的阵营,看着堆积在车子上的尸体,薛破夜摇头叹息,心中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挑起此次战事的明月王和他的党羽通通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