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零三章 【黑社会】
[更新时间] 09-09 18:00:00 [字数] 3332
“也就是说,达缘不满道家独大,所以想通过各种手段壮大佛门?甚至不惜出卖七师妹?”薛破夜有些感慨,佛教宣扬仁慈平和,如今达缘却是为了广大佛教,却偏偏违反了教义,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矛盾。
忽听小灵仙在外高声叫道:“破夜哥哥,出来啊,好多大鱼啊,快出来烤鱼吃啊!”
薛破夜呵呵一笑,过去打开竹门,只见小灵仙正捧着一尾大鱼,那大鱼蹦蹦跳跳,小灵仙嘻嘻哈哈地抓着,一个松手,那大鱼便从她手中挣开,落在地上,依然有力地蹦着,小灵仙急忙弯下身子,去抓那大鱼,好一番折腾。
陈富却光着身子,在湖里摸鱼。
“但愿她永远这样开开心心!”绿娘子在薛破夜身后,轻声叹道。
薛破夜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在那碧湖绿草边,小灵仙如同一个可爱的精灵,正与鱼儿做着搏斗,不由然地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似乎发誓一样道:“会的,她一定会的,永远开开心心,所有苦恼于悲伤离她远去!”转头看着如同黑色妖姬般的绿娘子,柔声道:“不单是她,你也会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
绿娘子娇躯一震,半晌,才有些苦涩地道:“开开心心?我……我可以吗?”
薛破夜心知她如今身在青莲照,还是十二护教童子之一,无法躲开世间的是是非非,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为了青莲照,不惜身入红尘柳巷,只为了掩饰身份而得到情报,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过也实在佩服她的坚忍,青楼龙蛇混杂,来客如潮,就探查情报来说,确实是一个极佳的场所,她能左右逢迎,应付自如,心虽忠贞但是面上却要做出风骚*之态,普通女子实在没有这样的能耐。
“当然可以!”薛破夜瞧她娇躯微微发抖,立刻坚定地道:“只要有这个目标,一定可以,这世界上没有实现不了的事情。”
绿娘子苦涩一笑,轻轻道:“谢谢你!”
小灵仙向这边张望了一下,兴奋道:“来啊来啊,好大的鱼呢!”
薛破夜招了招手,道:“烤好了鱼,再喊我们去吃,你要亲自动手啊,我要尝尝你的手艺。”
小灵仙一愣,嘻嘻一笑。
薛破夜颔了颔首,重新关上竹门,绿娘子已经借着先前的话题道:“达缘多次向总舵主进言,希望总舵主以佛教为教宗,青莲照弟兄都要信奉佛教。只是这事太过为难,会里兄弟出身不同,岂能都会信奉佛教,这主意可说是大大的妄想,总舵主每次都是一笑了之,而达缘却很不甘心,多次进言,被总舵主悉心抚慰后,心性便越来越古怪,为了宣扬壮大佛教,已经是接近癫狂。”
薛破夜叹道:“敬佛敬到这般程度,那已是入魔了,算不得佛家子弟了。”
“也许在他想来,只有坐上总舵主的位子,才能让数万青莲照会众礼佛护法,也正因如此,他才有可能设下圈套害了七师妹,先坐上分舵主的位子,日后再图谋总舵主之位。”绿娘子摇头道:“会里的规矩,只有分舵主才有资格成为总舵主。可他却不想想,如今他已年近六十,还有几年活头?即使顺利坐上总舵主的位置,只怕还没传法,人便去了。”
“疯狂能使人忽略很多东西,年纪仅仅是其中之一!”薛破夜摇头叹息道:“达缘疯狂到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纪。”
绿娘子缓缓在床边坐下,道:“也许是吧,他如今连七师妹都能出卖,还有什么不能做?年纪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紧要的是实现他疯狂的愿望。”
薛破夜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佛门这位忠诚的弟子非但去不得西天,恐怕要入地狱了。”顿了顿,问道:“如今你洞悉了他的阴谋,你准备怎么做?”
绿娘子沉默片刻,低声道:“如今直接的证据是没有的,达缘老谋深算,干下的脏事肯定会擦干净,我和手下人耗费心力,对他调查许久,虽然明知他干下许多卑鄙之事,却始终没有拿到证据。”
薛破夜嘿嘿一笑,摸着鼻子道:“没有证据,那可很麻烦。”
绿娘子立刻道:“不错,杭州分舵将近四百弟子,倒有一百多名在他手下,没有证据,对他实在无可奈何!”
薛破夜骇然道:“你是说,不足一千人的灵隐寺中,倒有近百名青莲照的和尚?”
绿娘子点了点头。
薛破夜苦笑道:“看来达缘和尚倒是有些实力啊。”
绿娘子声音严肃道:“青莲照共有十八处分舵,每舵设有五堂,分别是斗堂,胜堂,勇堂,红袖堂与暗影堂!”
薛破夜吐了吐舌头,笑道:“名字倒是挺威风的,你负责的自然是红袖堂了?”
绿娘子正声道:“别说笑,你听仔细了。”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微微一笑,不过有些奇怪,绿娘子为何将青莲照这许多秘密说给自己知道。
“你说的不差,红袖堂是我负责,除了品香阁,不少姐妹都隐匿身份潜伏。”绿娘子声音平静:“身份各异,说不准哪家富太太便是我红袖堂的人,也说不定知府大人的小妾便是我的人。”
薛破夜惊讶不已,想不到青莲照的势力竟然渗透如此,竖起了大拇指。
“菊花童负责暗影堂,葵花童负责勇堂,桃花童负责斗堂,不过他被官府所抓,如今斗堂在副堂主的统领下。”说到桃花童,绿娘子的声音有些伤感。
薛破夜“哦”了一声,道:“达缘负责的便是胜堂了?”
“是的!”绿娘子继续道:“七师妹在时,五堂归她统管,但如今她已被害,各堂各有心思,往日的团结渐渐消失。我们杭州分舵是会里最大的分舵,所以五堂都是护教童子统领,比别处不同。”
薛破夜呵呵笑道:“我说呢,你们青莲照十二护教童子,一半在杭州,你们总舵主对你们分舵可是器重的很啊。”
似乎这一番长谈耗费绿娘子不少体力,声音有些无力道:“恩,总舵主对杭州分舵确实很器重,因为七师妹是……呃……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
薛破夜淡淡一笑。
有时候某些事情似乎就是上天注定的,从西湖遇见七师妹被杀,尔后二师兄偏偏在自己酒楼遇害,到之后的夜入灵隐寺,再有现在听绿娘子讲叙青莲照的概况,就如同一条绳子一样,将自己拉到了青莲照的圈子里,这似乎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就连绿娘子这个千娇百媚的人儿,竟然也是青莲照红袖堂堂主,世事难料啊!
“达缘的居心,那……对了,那葵花童和菊花童知道吗?”薛破夜凝视着精致的狐狸面具,眸中含情问道。
绿娘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之前我一直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一定相信,甚至有可能传到达缘的耳朵里,达缘若是知道我们红袖堂已经对他怀疑,必定要来为难我们。”
“之前没有证据?”薛破夜听出话外之音,奇道:“那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已经有了证据?”
绿娘子点了点头,轻轻笑了起来,那声音极为柔软,薛破夜立时又有了当初在品香阁的感觉。
“有证据就好,你就可以将事情告诉其它几堂,达缘想必是斗不过其它四堂联手!”薛破夜听到绿娘子已经拿到证据,也替她高兴,声音轻松不少,问道:“你拿到了什么证据?哦……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事……嘿嘿……!”
这是人家的大秘密,实在不该询问。
“嘻嘻……!”绿娘子此时竟然银铃般笑了起来,声音勾魂,柔腻无比:“好弟弟,你都知道了那么多,这证据自然也不瞒你。”
薛破夜听她这样一说,竟然从背脊升起一股凉意,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逼上心头,强笑道:“这……这是你们会里的大事,我……我一个外人不便掺合。对了,小灵仙他们只怕已经烤好了鱼,咱们出去品尝一番,肚子实在有些饿了!”便要起身出去。
孰知绿娘子虽然身子无力,但速度却不慢,一闪之间,已经掠到薛破夜身后,按着他肩膀,腻声道:“咱们已是姐姐弟弟了,哪里还是外人,姐姐知道的事情,自然不能瞒着弟弟。”她吹气如兰,薛破夜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口香味。
薛破夜只觉得绿娘子虽然是轻轻按着,但是自己却似乎被两块巨石压住,竟然动弹不得,苦笑道:“好姐姐,哪有你这样对弟弟的,你再这样,我可不认你这个姐姐了!”
绿娘子凑近薛破夜的脖子,媚声道:“好没良心的弟弟,你便这样不要姐姐了,我可不依,一天是弟弟,这一辈子可都是我弟弟了。”说话间,一股香风吹拂在薛破夜的脖子上,吹在耳朵处,一股麻痒之感升起,竟然是舒服异常,全身一股血气上涌。
日啊,这个骚狐狸,生着病还来勾引我。
瞄见薛破夜下身又升起帐篷,绿娘子声音更媚更柔:“好弟弟,你又起什么坏心思了?”
薛破夜顺手挡着那羞人之处,尴尬道:“好姐姐,你若再这样勾引我,别怪我脱了你裤子打屁股。”
绿娘子轻轻拍了一下他肩膀,腻声道:“你先前打了人家……人家那里,现在还疼呢,你这个没良心的,下手也不知道轻一些!”又在薛破夜耳边吹了两口香气,勾魂摄魄,旖旎香艳,那丰满的胸部挤压在薛破夜的的背上,柔软无比,却又有着处女那般的坚挺弹性,实在是让人飘飘欲仙,忘乎所以。
这样的性感尤物缠绕身后,薛破夜虽然喉咙发干,却没有心情眷恋,这骚狐狸忽然做出这样的姿态,让薛破夜明白一个道理,诱惑有多大,那么危险就有多大。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零四章 【无路可选】
[更新时间] 09-10 06:00:00 [字数] 3236
“好弟弟,你猜猜,姐姐手上有什么证据呢?”绿娘子依然用丰乳挤压着薛破夜的背部。
妈的,和老子来美人计这一招,小看你薛公子了,薛公子虽然很喜欢女人,但绝对不能因为女人而丢了性命,这是原则问题。
“好姐姐,弟弟我愚笨得很,实在猜不出来啊!”薛破夜尽量表现出无知的样子。
“咦,你平日不是聪明伶俐的很吗?”绿娘子轻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就糊涂了,那好,姐姐就告诉你,我现在手上的证据可是重要万分,你一定要听好了哦。”
薛破夜苦笑道:“说吧说吧!”
绿娘子一字一句地道:“那我告诉你,我手里的证据是两个大活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一个自命风流好色如命的登徒子,好弟弟,你知道是谁了吗?”
薛破夜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若要证据,小灵仙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可是最好的证据,作为当事人,自己也算得上是一个极佳的证据,想不到绿娘子将小灵仙和自己带到这里,却是带回两大证据。
小灵仙是被救出来,倒也无话可说,自己可是送上门的。
“咦,好姐姐,你说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是小灵仙吗?和她很相似哦。至于那个好色如命的登徒子是谁啊?”薛破夜装傻道,到了这个时候,再不逗弄两句,还当我薛公子薛掌柜是好欺负的。
绿娘子立刻吃吃笑了起来,媚声道:“小姑娘自然是小灵仙,那登徒子难道不是你吗?”
薛破夜“哦”了一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这登徒子是指我啊?这倒是没明白过来,别人都叫我英俊潇洒正义小郎君呢!”
绿娘子也不理会,轻笑道:“你知道就好,你非但是我手里最大的证据,日后也是我会众兄弟,共同进退。”
薛破夜惊道:“什么?会众兄弟?不行,我不加入黑社会,我爸爸妈妈教我清清白白做人,要做一个好孩子,不许加入黑社会。”
绿娘子悠然道:“哦,你不想进青莲照?好弟弟,这可由不得你了,你如今尽悉我青莲照大小秘密,而且还杀了王氏兄弟,若不入会,嘿嘿……!”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薛破夜却清楚的很,自己如今对杭州分舵的情况可说是知道了具体情况,而且作为一个教外之人杀了青莲照会众王阴,若是不入会,只有死路一条。
“这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我……我可没让你告诉我!”薛破夜沮丧地道,日啊,老子竟然要进黑社会,这如何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父母,如何对得起培养我的党和国家啊。
“好弟弟,那夜入灵隐寺,潜进静心禅院,在灵堂下偷听我杭州分舵重要谈话,难道那也是我们主动要告诉你的?”绿娘子依然轻柔地笑着,但是这本来勾魂摄魄的笑声此时却让薛破夜全身上下难受无比。
薛破夜摸着鼻子,带着商量的语气道:“好姐姐,我这些事情只有你知道,你别说出去,咱们这样的关系,你总不会想看着我被青莲照的人杀死吧?只要你不说,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嘻嘻,好姐姐,就这么定了吧,哈哈,好了,你也忙,我店里也有事,就不多打扰了,拜拜……哦,就是告辞……!”
绿娘子轻轻笑着,看他口如悬河,直到他说完,才摇了摇头,做出无奈的样子道:“好弟弟,姐姐也好想好想帮你,可是我入会的时候可是发过毒誓的,绝对不会背叛青莲照,如果此事按你这样说的做,那我就是隐瞒不报,背叛了兄弟姐妹,你总不会让姐姐做这样一个无义之人吧?”
薛破夜一摊手,苦笑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绿娘子声音虽柔,但意思却极为肯定:“只怕是没有了!”
薛破夜背脊有些发寒,真他妈流年不利,竟然要被胁迫进入黑社会。
青莲照作为反抗朝廷的恐怖组织,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花了大力度要清剿的对象,作为恐怖组织的成员,青莲照的人几乎都是隐匿着真实身份,生活在暗处,时刻要担心着被突如其来的官兵逮捕斩首,换句话说,活的是提心吊胆。
如果自己加入了青莲照,无疑,也将成为朝廷的敌人。
以薛破夜的经验,成为恐怖组织的成员,后果实在是不妙,历朝历代,与当事政府作对,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好弟弟,你别慌啊,进了咱们青莲照,好处可多了,朋友多,兄弟多,出了事情也会有人帮你出头呢,而且……而且……!”绿娘子柔腻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羞涩。
薛破夜不屑道:“朋友多兄弟多?我不进帮会也会有朋友兄弟,而且我这样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不找事不惹祸,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对了,你说而且,而且什么,还有什么好处,说说看,看能不能打动我?我可先和你说清楚,我这人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要想打动我可是难得很。”
绿娘子幽幽道:“那你入了会里,与我就是同一路人,即使要……要亲近也……也方便……!”说完,酥胸又顶了顶。
薛破夜心魂荡漾之间,却清醒的很,姥姥的,骚狐狸用起了美人计啊!
薛破夜尽情感受着绿娘子美胸的摩擦,并不说话,此时真是无声胜有声啊,享受着惊人弹性丰乳的摩擦,总比说那些没用的要强多了。
薛破夜其实已经清楚一个重要的现实,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通过小灵仙这根引线,得知了青莲照太多的东西,而且绿娘子显然是早就有心将自己纳入会里,所以才会让自己知道这么多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独善其身。
青莲照作为大楚第一恐怖组织,自己不可能对抗的了。
绿娘子察言观色,已经看出薛破夜松动,更是甜声道:“好弟弟,你入了我的红袖堂,红袖堂的姐妹们可就是自己人了,燕瘦环肥,红英绿翠,你可是艳福齐天啊!”
薛破夜惊道:“红袖堂?我靠,你让我加入你们红袖堂?间谍窝?”
绿娘子想不到他反应如此激烈,轻笑道:“怎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薛破夜大义凛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混迹脂粉堆,万万不行,万万不行,你……你还是杀了我吧,这黑社会我还是不进了。”
绿娘子沉默片刻,终于道:“这事先这样吧,过几日等你正式入会再有计较。”
薛破夜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这事过阵子再说。”顺手到肩,摸着搭在肩头的粉嫩玉手,笑道:“好了好了,正事说完了,咱们是不是该说说咱们的事情啊!”
绿娘子听他声音*的很,忙挣脱了他手,啐道:“咱们的事情?咱们有什么事情?”沉声道:“咱们还要想法子揭穿达缘,否则我们会一直不得安生。我若猜得不错,灵隐寺的和尚只怕已经四处行动,找寻小灵仙呢。”
薛破夜听她这样一说,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起身问道:“这里你确定很安全吗?”事关小灵仙的安危,薛破夜再无先前那种散漫轻浮之气,瞬间变得端正严肃。
绿娘子极稳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如今也就我们四人知道,这个地方是陈富废了不少心思找到,人迹罕至,离城区也甚远,你看四周草木葱翠,而且道上的草皮新嫩茂长,只怕许久都没有人来过。”
薛破夜走到门边,再次拉开竹门,看见外面草木青翠,风景极为秀丽,是真正的自然清香,如诗如画,自己就像漫步在清雅的山水画卷之中。
“果然是风景秀美怡人,这个地方好!”薛破夜由衷感叹道。
陈富和小灵仙已经在小湖边生起了火堆,正烤着鲜鱼。
绿娘子也走了过来,在身后轻声道:“那小湖清澈无比,而且湖水也异常甘美,我取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小镜湖!”
薛破夜一愣,想了想,拍手道:“果然不错,平静如镜,优美肃静,不错,不错!”
小灵仙见到薛破夜,忙招手道:“快来快来,好了,好好吃哦!”她手里正握着一根小树枝,枝上串着一尾小鱼,显然是烤熟的,正吃得津津有味。
薛破夜为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压低声音问道:“那陈富呢?你保证陈富能够守口如瓶?”
绿娘子声音严肃,无比肯定地道:“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能够信任的人,那只有他了!”
薛破夜心知她和陈富必定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摸着鼻子道:“看来你很信任他。不过你这话说的我可有些不爱听,难道你不信任我啊?我这个人侠肝义胆,也是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汉!”
绿娘子轻轻一笑,啐道:“你油嘴滑舌,满口胡话,没有一句正经,谁会相信你。”
小灵仙已经奔了过来,拉着薛破夜的手臂,嘻嘻笑道:“来啊,来啊!”径自将他往小镜湖边拉过去。
绿娘子扭动腰肢,跟在后面。
几人先且放下其他话题,围在火堆边,烤鱼吃肉。
陈富已经寻了香草,放在鱼肚子里,这样一考出来,鲜嫩无比,在清澈如镜的小镜湖边,甘草鲜花,秀美怡人,四人谈笑中,消灭了不少鲜美的鱼肉。
薛破夜心中感慨,这样的日子实在悠闲,如同神仙般快活,吸吮着天地精华与芬香清气,尽情感受着自然地魅力,这是在自己的时代无法感受到的一种轻松。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零五章 【偶遇】
[更新时间] 09-10 19:36:53 [字数] 3474
几位大佬,别闹了,小弟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将你们的黑票变成红票吧,小弟是讨生活的,这样一折腾,那就要风餐露宿啊,感激不尽,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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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富从头到尾一直显得很恭敬,对绿娘子,对小灵仙,对薛破夜都显得极为尊敬。
薛破夜弄不明白他究竟和绿娘子是什么关系,他的武功显然在绿娘子之上,但是身份却自居其下。
肚子饱后,陈富竟然从那驾马车里拿出许多的东西,被褥衣物,吃喝用度,竟然很齐全,显然是精心准备。
达缘派人四处搜找的情况下,小灵仙躲在这里倒不失是一个好地方。
安排妥当,小灵仙得知自己要在这里住着,颇有些不情愿,不过后来劝说一番,而且绿娘子留下相陪,这四处又是景色美妙,小灵仙才答应住一阵子。
当然只是一阵子,绿娘子嘱咐陈富联系其他几堂,准备合众堂之力,一举揭穿达缘的阴谋。
薛破夜知道要协调各堂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在绿娘子似乎早就有了安排,井井有条,对于绿娘子来说,缺乏的只是证据,如今拥有小灵仙和薛破夜两大证据,条件充足,已经可以动手。
薛破夜想到自己一夜未归,月竹等人必定担心无比,此时已是大上午,估计韩墨庄那老朽已是吹胡子瞪眼,气的一发不可收拾,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候。
本想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耗尽口舌向绿娘子恳求能够回店里一趟,连那些感人肺腑的说词都想好了,想不到只是一开口,绿娘子竟然立刻同意,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本以为作为一个重要的证人,而且知悉青莲照那么多事情,绿娘子一定会扣留自己,想不到却这样通情达理,这反而让他感到疑惑。
“好弟弟,别当姐姐不近人情,你屋里还有你那温顺贤淑的月竹妹子,你一直没回去,可别让她担心啊,快些回去安慰一番吧!”绿娘子嘻嘻直笑。
薛破夜一愣,但迅即笑道:“哈哈,现在就叫上妹子了啊,看来好姐姐是等不急了,不过我可得说清楚,你们日后过了门,这顺序可得好好排排,咦,好姐姐,你要绣花吗,我靠,用不着这么多绣花针吧?你……你想干什么?”
绿娘子不知何时右手指缝竟然夹着几根小银针,若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她声音极为柔腻:“好弟弟,姐姐自从认识你那天起,便开始对绣花有了兴趣,这几根绣花针从那时便准备在手,只要弟弟喜欢,我便可以给你绣花,不过不是在丝布之上,是在你的脸上!”娓娓说来,如糖似蜜,声音虽然让人身体发酥,但是那意思却颇有些恐怖。
薛破夜捂着脸,苦笑道:“好姐姐,你知道弟弟是凭这张脸吃饭的,这绣花针若是在我脸上绣花,我这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外貌可就全毁了。”
绿娘子吃吃直笑,花枝招展,酥胸上下起伏,火辣无比。
既然同意,薛破夜也不多留,和小灵仙交代一番,抚慰一番,便上马欲走。
绿娘子忽然道:“好弟弟,你以后做事可要小心一些,你是青莲照的人,若是出了差错,你那月竹妹妹品石弟弟还有一大群人都会有麻烦的,别让官府找出麻烦!等到这边事情安排妥当,我会派人寻你出面的。”
薛破夜心中直骂,绿娘子口中虽是关心,但却是赤果果的警告和恐吓,说是官府找麻烦,实际是警告自己,若是青莲照的事情从自己这边说出去,那青莲照的人必定会找上门。
薛破夜毫不怀疑,如今的揽月轩,依旧在红袖堂的监视之下。
狠狠地看了看绿娘子高耸的酥胸,恨声道:“好姐姐放心,姐姐如此照顾弟弟,小弟日后一定好好报答!”这“报答”二字咬的极重,自然是另有意思。
绿娘子吃吃直笑,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将手从自己的丰胸滑过,腻声道:“那我就等着你的报答,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薛破夜咬了咬牙,再不多言,催马而去。
碧水青草中,黄金狮如龙,薛破夜似虎,纵横驰骋,绿娘子看着他远处的身影,幽幽地长叹一声。
……
……
薛破夜心情实在有些沉重。
绿娘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自己拉进了黑社会,虽说绿娘子并没有声色俱裂的恐吓和逼迫,但是对薛破夜这样的聪明人,只要说到关窍就行。
薛破夜不是没有想过带着大家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这念头仅仅一闪而过,绿娘子既然敢让自己回去,以她的精明,不可能不防备着一手,只怕在揽月轩四周已经埋伏了不少人,稍有动作,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才有这家酒楼做立身根本,断然不能轻易舍弃。
黑社会,黑社会,害死人啊!
实在没有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虽然自己也算得上聪明伶俐诡计多端,但是这一切毕竟还是要建立在实力之上,没有实力,那些聪明也用不在刀刃上。
只是这加入红袖堂却要商榷一番,进入大部分是女人的堂口,还要从事间谍特工活动,这是薛破夜不能接受的。
想想纯洁的前生,虽然也没少干过聚众斗殴一类的团伙之事,但是离帮会还是很远,穿越过来后,竟然要被胁迫进入青莲照,真是他妈的搞笑。
纵马奔行许久,才走出碧草茂盛的草滩,转上了官道。
从小镜湖到官道距离还真是远,怪不得那里草木繁盛,人迹罕至,昨夜也不知道是如何钻进去的。
漆黑的夜晚,绿娘子竟然对道路熟悉的很,想来这地方对她来说是极为熟悉。
凭心来说,大楚对于国内的交通往来还是极为关注,花费许多银钱在道路维修上,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要想富,先修路”,但是在修建官道上却极为尽心,各处官道宽阔平坦,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高速公路,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高的水准。
路是好路,马是好马,管道之上,如流星般雷驰电掣。
奔行片刻,远远望见前面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车边随着十多名官兵,持枪挂刀,慢慢行来,薛破夜不由放慢了马速。
虽已渐午,但是此时阳光却不明亮,空中飘荡几片乌云,将那本是光明一片的太阳遮挡了不少,天地间弥漫着一股黯淡的光芒。
看着那行进的马车,十多名的官兵显得散漫无比,懒洋洋地跟在轿子四周,无精打采,在寂寥的这条官道上,竟然颇有些苍茫。
苍穹下,孤道上,十几名无精打采的兵丁,一架简陋的马车,勾画出萧条的画卷。
薛破夜皱起眉头,眯眼看着那马车,随着马车渐渐靠近,觉得颇有些诡异。
见到薛破夜骑马缓缓靠近,那领头的兵丁,挥了挥手,示意薛破夜靠边一点,薛破夜也不计较,拉马移到旁边,心里有些奇怪,也不知道马车里所乘何人,只是这马车极为简陋,轿中应该不是什么达官显贵。
黄金狮轻嘶两声,那马车的侧窗挂帘缓缓挑起,露出一张脸来,薛破夜凝神瞧那张脸,吃了一惊,那轿中却是杭州府尹王世贞。
虽然并没有见王世贞几次,但他那张比较清雅和苍白的脸却是记得极为清楚。
王世贞也瞧见了薛破夜,皱起眉头,一直挑着帘子,眼见就要错开,听他沉声道:“停车!”
他声音不大,但中气却十足,很有气势,马车顿时停了下来,那领头兵丁急忙奔过去,声音也不见得恭敬:“王……王大人,你有何吩咐?”
“我想歇一歇!”王世贞淡淡地道:“我要下车!”
那领头兵丁慢条斯理地道:“王大人,谭御史和柳侍郎都吩咐过,咱们要尽快感到京都刑部报到,不可误了行程,这一路上属下要负责大人的安全,若是出了一丝茬子,属下这颗人头可就保不住了,我劝大人还是尽快赶路!”
薛破夜在旁听得一清二楚,皱起眉头,略一思索,立刻明白其中缘由,想必是王世贞要进京受审,他是三品大员,普通人可定不得罪,只有去到京都审查之后,再有御笔亲批,定下罪名。
虽没有定下罪名来,但是瞧着领头兵丁的态度,薛破夜深深感受到什么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王世贞并不恼怒,他似乎已经无心和这些卑贱之徒计较,平静道:“杨狱司,本官如今还是杭州知府,还是朝廷命官!”
这话虽然平静,但是却极力地说明了一个问题,我王世贞如今还没有被罢官丢职,如今依旧是三品大员,比你一个小小的狱司要尊贵得多。
薛破夜见王世贞说话之时,似有似无地望着自己,心中明白几分,王世贞突然停车,想必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对他被查办还真有几分责任,如今可说是敌对身份,在这萧条的路上相见,很有几分尴尬。
那杨狱司沉默片刻,终于道:“大人既然要歇息,那便歇息片刻,不过不要太久,误了行程,属下担待不起。”
王世贞也不理会,挑帘从车里出来,径自看着薛破夜,声音却极为柔和:“薛小兄,本官想请你下马一叙,耽搁你一些时间,不知道可有空闲?”
薛破夜不知道和他之间有何好说,但是见他一脸的平静,正气肃然,也不好拒绝,翻身下马,行礼道:“草民参见知府大人,大人有令,小民不敢不从!”
王世贞踏着方步,缓缓走过来,异常平静,摆手道:“薛小兄别客气,本官不以官位与你叙谈,只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说上几句,还望你能聆听片刻!”
薛破夜微笑道:“好,我便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洗耳恭听!”
王世贞淡淡一笑,走到官道边的草地上,盘膝而坐,一抬手,道:“请坐!”
薛破夜跟着到了草地上,在对面坐下,那杨狱司召唤众人歇下,自己却死死盯着这边,似乎害怕王世贞跑了一样。
清风吹过,一老一少相对而坐,草香弥漫,平心静意!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零六章 【心谈】
[更新时间] 09-11 06:00:00 [字数] 3240
投黑票的大哥,小弟靠写书挣点活命钱,你这样弄是把我往火炕里推啊,小弟有什么得罪之处就摆桌酒席道个歉,千万别让我风餐露宿啊,手下留情,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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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小兄,老夫这次是要前往京都受审,这个你想必不会意外!”王世贞开门见山道。
薛破夜凝视着他那张颇有些苍白的脸庞,虽然那双眼睛很是闪亮,透射着几分睿智,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比初次见到似乎苍老了不少,显得很疲惫。
薛破夜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王世贞仰视着天空,片刻之后,才轻声道:“虽然说这次是前去京都受审,但是结果已定,不管我是否有罪,这杭州知府的座位却是丢了。”
薛破夜“哦”了一声。
“其实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就连谭御史也怪不上,究其原因,无非是这个位置太重要,杭州知府,掌管着杭州的税收银钱,而作为大楚最发达的南部州郡,窥视的人太多了!”王世贞说的很感慨,也很直白。
“大人的意思是说,你这次受审根本原因不是什么贪赃枉法激怒民心,而是因为有人已经不想让你在杭州知府的位子上坐下去?”薛破夜摸着鼻子缓缓问道。
王世贞淡淡一笑,道:“孺子可教,一点即通。”顿了顿,继续道:“你心里应该清楚,萧莫庭辰隐先生与我是生死之交,我岂会忍心编造罪名将他下狱,只是上命难违……嘿嘿,薛小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薛破夜若有所思,这一点他早就有所怀疑,猜想过是老谭在幕后强逼王世贞所为,王世贞迫于无奈才会领命,萧莫庭入狱后,老谭立刻将责任安在王世贞的头上,其后更有萧素贞的为父请愿,正中了老谭下怀,顺势导演了千字言联名上书这场戏,所有事情行来,老谭一直深居幕后,暗自操控。
但是薛破夜却有些不明白,王世贞为何向自己说出这些话,他这样的人物,应该是精明的很,这些话在常理下,自然不会对一个普通的后生提起。
“你不用奇怪我为何向你谈起这些话!”王世贞鉴貌观色,已经看出薛破夜的心思,轻声道:“一个老人,肚子里憋的话太多,总要吐出几句。”
“草民在听!”薛破夜微笑道。
王世贞凝视着薛破夜,片刻才道:“薛小兄,你和谭大人不一样!”
“王大人这话错了!”薛破夜微笑道:“草民如今拜在谭大人的门下,尊其为师,他是草民的榜样,草民会渐渐和他一样。”
王世贞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叹道:“薛小兄,官场的事情,如果你不亲自体会,是无法感受那种危机。”
薛破夜对这话倒是赞同,官场是人心最为险诈之处,虽然时常听说官场的尔虞我诈危机四伏,但是没有亲身经历,肯定是无法感受到的。
“哈哈!”薛破夜笑了两声,道:“我是一介草民,对于官场的事情并不关心。”
王世贞摇了摇头,露出古怪的笑容,淡淡道:“你如今拜在了谭大人的门下,步入仕途也是迟早的事情。”顿了顿,轻声道:“只是我想和薛小兄说,很多事情永远不要被表面所蒙蔽,所谓的好,有时候只是利用的开始而已。”
薛破夜皱起眉头,王世贞这话说的隐晦,但是薛破夜完全听得出其中隐含的意思,如今老谭对自己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对自己可算颇为关照,王世贞的话,无非就是点名老谭这一切只是利用自己的开始而已。
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利用的世界,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在薛破夜看来只是一个很正常的人生关系。
“王大人的话草民记住了。”薛破夜摸着鼻子道:“老师以后一定也会教导草民如何分辨好人和坏人,什么人是利用我,什么人是真心对我好,草民一定会分辨清楚!”
薛破夜心中知道,王世贞刚才这句话已经有挑拨离间的意思,自己这句话一说,就是表明自己和老谭坚决一条战线,动摇不得。
要么就不站队,要站就站死!
王世贞闭上双眼,神色平静。
“大人,也许在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和坏人的区别,而且作为是非之根源,官场上的善恶之分就更明显!”薛破夜微笑直言道:“可是草民却不这样看。如果单就利益权势来说,相互的争斗根本不会存在善恶,胜者为王败者寇而已,派别之争,最后若是有人失败,也许是站错了队伍。”
王世贞眼角跳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薛破夜,半晌才叹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见识却独特,谭大人收你入门,倒也没有看走眼。”
薛破夜哈哈一笑,道:“大人过奖了!”
王世贞沉吟片刻,终于道:“薛小兄,你日后为官,首要职责,便是要对皇上尽忠,对黎民尽忠。”摇了摇头,道:“谭大人身居其位,官事缠绕,只怕已经无暇想到黎民了。”
薛破夜见他神色严肃,这话倒真似出于真心。
也许薛破夜不会在心里真正发自肺腑地尊敬某个人,但是对于那些关心民心疾苦的人,却是真心尊敬,许多人口口声声为民为国,实际上做到的又有几人。
在杭州大半年,对于王世贞的名声却也听得极多,大都是夸赞歌颂,而且他治下也确实民心所向,民生繁荣。
薛破夜端详着那张苍白的脸,正色道:“也许草民一生都不会涉足官场,但是大人这句话,草民一定牢记心头,不敢忘记。”
王世贞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天幕,喃喃道:“我这一去,不出意外,便是他要登上这位置了,只盼他能……哎……!”一声长叹,显得心事重重。
薛破夜眯着眼睛,知道是王世贞担心下一任知府的政绩。
“大人召我细谈,想必是有事交代!”薛破夜微笑道:“大人不妨直说。”
虽然是和三品大员促膝相谈,但薛破夜没有一丝拘束感和紧张,平静无比,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王世贞此时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个很平常的老人。
“果然是聪明伶俐,老夫一直把你当成一个人物,看来还是有几分眼光的。”王世贞含笑道。
薛破夜一愣,原来王世贞竟然把自己当个人物,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听说一家濒临倒闭的酒楼,在你手里不到一月就起死回生,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王世贞笑得有几分诡异,继续道:“固轩为了助我,竟然派人去揽月轩,想搅黄你那里的联名上书,却不料被你三言两语击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薛破夜一愣,略一思索,想到“固轩”就是牟巡检,原来孔秀才真是专门派过去的,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听到王世贞提起联名上书,那可是针对他的,薛破夜尴尬一笑。
“薛小兄,老夫有一事相托,还望相助!”王世贞神色严肃,声音低沉起来。
薛破夜皱起眉头,堂堂四品知府有事请求自己一个小字辈,说出去还真不会有几人相信,抱拳道:“大人吩咐,小民力所能及,自当效劳!”
王世贞点了点头,道:“老夫此次上京,可说是早有准备,虑无所虑,只是……!”叹了口气,终于道:“老夫在任四载,致力民生,算不上丰功伟绩,却也自问清廉刚正。”
薛破夜正色道:“草民深感钦佩!”
王世贞脸上肌肉抽动,苦笑道:“只是勤于公务,怠慢了妻儿子女,老夫今年已过五十,在四十多岁才得一对子女,出生之后,过问极少,如今入京,也不知道何日能够再见,呵呵,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薛破夜有些感慨,原来王世贞竟然是老来得子。
一声长叹,说不出的感伤,王世贞缓缓道:“这次进京,极为匆忙,家中尚未安顿,而且老夫向来清贫,家中没有多少钱粮,若是有居心叵测之辈有意刁难,可怜她娘儿几个不知如何度日,我……哎……!”又是一声长叹。
原来是担心妻儿子女,薛破夜却也颇有些感叹,王世贞几日前还是权倾一洲的大员,此时却要担心妻儿子女的生计,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大人的意思是?”薛破夜如有所思。
“薛小兄,老夫今日无势,自然没有多少人会去照顾她们娘儿几个,其实即使有人仗义相助,那些居心叵测之辈必定也会使尽手段阻拦。”王世贞苦笑道:“在这条道上临行前能遇见薛小兄,也算是上天开眼了,老夫但求薛小兄出手照顾一二,若此时还有人能帮我,那只有薛小兄了。”
薛破夜心头一震,想不到王世贞竟然是要自己帮助他的家小,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大人,我想……谭御史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薛破夜摸着鼻子苦笑道:“累及家儿妻小的事情,老谭……哦,谭大人应该不屑为之吧?”
王世贞摆手道:“薛小兄误会了,虽说此次本官获罪,谭御史有一定责任,但是本官对于谭御史的为人还是比较钦佩的,他在朝中经常直言利弊,慷慨成词,也算得上是一个极为守则的官员。”
薛破夜呵呵一笑,想不到老谭竟然在王世贞的脑中竟然还有些好印象,这王世贞的气量倒也不小。
“你是说……何……!”薛破夜想起了那淫亵谄媚的何通判。
王世贞点了点头。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零七章 【警告】
[更新时间] 09-11 18:00:00 [字数] 3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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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破夜皱着眉头,若是何通判公报私嫌,为难王世贞的家人,那倒是大有可能,只是自己一个平民百姓,如何有本事去掺合这些事情,看向王世贞,他神色虽然极为平静,但那眉眼间却有掩饰不住的担忧和期盼。
薛破夜摊手道:“大人太抬举草民了,草民无职无禄,更没有权势,即使有心,只怕也是无力!”
王世贞喟然长叹,声音有些苦涩:“薛小兄,老夫年过五十,这一生也算是行得端坐得正,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妻儿受苦,那也是天理不公。老夫二十七岁入政,二十余载兢兢业业,未尝为了自身琐事而对别人有所求,今日老夫拉下脸来,为了妻儿子女,还望薛小兄能在谭御史面前说上几句话,莫要让老夫家人遭受耻辱,老夫在此谢了!”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薛破夜吃惊不小,这个时代,一个尚未去位的官员向一介布衣行礼,那可是大违尊卑之序,显然是王世贞为了妻儿子女,才会如此礼遇。
那边的杨狱司和兵丁瞧见,都是膛目结舌,只觉得不可思议。
薛破夜急忙起身行礼,连声道:“大人,你……大人,草民受不起!”
王世贞背负双手,沉默片刻,终于道:“薛小兄,老夫虽和你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也算是一见如故,只要不为难,还请薛小兄多多照顾!”
薛破夜也是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得王大人看中,草民自当尽力!”心中有些感慨,王世贞不顾尊卑,与自己一番长谈,还声称“一见如故”,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够尽力保全他的家小。
天幕的乌云尚未散去,也许是因为昨天的大雨,天空倒是干净得很,碧空万里,偏偏那几片乌云挡住了太阳。
天幕下,青草林木,微风吹过,空气中便散过清鲜的草香味。
那边杨狱司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叫道:“大人,该上路了,可别误了行程!”
王世贞不屑地瞥了一眼,忽然展颜笑道:“本以为此去定会一路担忧,但是上天待我不薄,竟在此处遇见了薛小兄,将心中所虑嘱托完毕,哈哈……畅快,薛小兄,青山绿水,但愿后会有期,告辞了!”
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王世贞淡淡一笑,踏着方步,缓缓而去。
薛破夜眼见着他重新上了马车,兵丁护在四周,再次上路,蓦然升起一股萧条之感。
天幕下,马车缓缓行驶在管道之上,沧桑落寞,冷清无比,渐行渐远,最终化为一抹淡淡的黑点,消失在天际。
薛破夜不知他此去会有何下场,但是都察院和刑部联手查办,王世贞的处境极为不妙。
直到马车消失,薛破夜才上马回返。
人生实在是波澜起伏,身处官场更是如此!
王世贞这次进京,突然至极,恐怕没有几人知道,王世贞许多该交代的事情也没有时间交代,遇上自己,也算是运气,将家小的安危托付一番,至少让他自己这次进京的心情平和不少。
家中的月竹只怕是担心要死,她是知道自己出来找寻小灵仙,一直没有回去,自然是担心自己出了什么意外。
快马飞驰,回到揽月轩时,已过了正午。
薛破夜远远瞧见楼前停着一驾华丽的马车,金玉之边,流云绸的幕,健壮的骏马,虽无黄金狮名贵,却也是大楚难得的良驹。
揽月轩的客人不少是骑马坐轿而来,不过通常都会安置在酒楼左侧的草地处,那里适合放马,停在门前的却是极少。
薛破夜瞧着那马车,却极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下马从后院折进,后院有一扇木门,白日都是开着,薛破夜拉马进去,几名厨师正在忙得热火朝天,见到薛破夜回来,都露出欢喜之色。
几个孩子也不在家中,不知道去哪里玩耍,少了小灵仙,他们可是少了一个极佳的玩伴。
“掌柜的,你可回来了!”薛破夜每次见到老宋,他都是心急火燎的样子,这一次依然是急匆匆的。
薛破夜折腾一宿,还是有些疲倦,问道:“又怎么了?”
老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打量了薛破夜两眼,小声道:“掌柜的昨晚一夜没归,没什么事吧?”
“没事!”薛破夜含笑道。
昨晚的事情可是惊心动魄隐秘的很,自己自然是不能透露半个字,即使是面对最信任的月竹,那也是要守口如瓶。
“掌柜的,有……有人等你,都等了大半天!”老宋皱着眉头道。
日啊,每次回来都有事情,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还让不让人活了。
“是谁?谁要找我?”薛破夜终于问道。
“呃……!”老宋慢慢道:“是一位公子爷,很秀气,看起来也很富贵,如今还在三楼雅间呢!”说完,朝楼上指了指。
薛破夜点了点头,便要上去,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老夫子呢?”
老宋苦笑道:“掌柜的一直没有回来,老夫子一大早过来,一直等到正午,才拂袖而去,他刚走,这位公子爷便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薛破夜皱着眉头,我靠,老家伙脾气倒是不小。
望了望楼上,想到酒楼前面的马车,薛破夜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怪不得那马车有些熟悉,仔细想想,不正是那位刑部侍郎柳拓的马车吗?
柳拓登门,究竟是所为何事?
薛破夜根本不想是什么好事,这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刑部侍郎,内心绝对不会像他的外表这样和蔼。
洗刷一番,先过二楼,却见众才子大少呼声一片,品香阁的姐儿依然在帘子后面唱着《情非得已》,心中苦笑:“我日啊,还有脸在这里,你个死间谍!”来到三楼,就见三楼厅堂正坐着几名强壮的护卫,打扮倒是普通,显然是乔装打扮掩人耳目。
见到薛破夜上来,几名护卫霍然站起,一人沉声道:“何人?”
薛破夜淡淡一笑,悠然道:“主人!”
那护卫还未说话,就听旁边一处雅间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薛掌柜回来了么?嘿嘿……,阁下倒是大忙人!”
薛破夜循声看去,只见旁边的一处雅间房门敞开,一位佳公子正坐在里面,悠闲自得,品着香茗,正是柳拓!
薛破夜哈哈一笑,道:“柳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怠慢,恕罪恕罪!”
说话中,已经走入雅间。
柳拓也不抬头,依旧悠然地品着香茗,放下杯子,以盖抚茶面,淡淡道:“也说不上怪罪,只是听闻薛掌柜的揽月轩生意兴隆,本官特意前来凑凑热闹。”
他自称本官,显然是要以官民的身份相对了。
薛破夜岂能听不出话中意思,悠然道:“承蒙厚爱,草民感激不尽,柳大人要是有兴趣,我让他们做几道菜上来,大人品尝一番,提提意见。”
柳拓嘿嘿一笑,抬头看了薛破夜一眼,轻声道:“本官府上的后厨,颇有一些南北大师,佳肴倒是品尝过不少,所以,你这几道菜,咱们还是不急!”
薛破夜心中冷笑:“在老子面前显威风么?”面上笑道:“那是那是,柳大人身份尊贵,见多识广,我这小小的酒楼……嘿嘿,让柳大人见笑了!”
柳拓嘴角上翘,显出不屑之态,张开直接问道:“本官问你,你和素贞认识多久了?”
薛破夜一愣,料不到柳拓竟然这样直接,错愕之间,瞬间恢复平静之色,微笑道:“大人是以官话问我,还是以私话问我?”
柳拓不屑道:“官话民话,有何区别?难道你还想隐瞒本官不成?”
薛破夜见他那一副样子,心中是怒火中烧,虽然这个时代确实是尊卑有序,但是来自现代的薛破夜却经不起这样的轻视和不屑,也不害怕,淡然道:“若是以官话问我,该当言明拘问,说明问话缘由,至于私问嘛,嘿嘿……大人还是别自称本官!”他侃侃而言,毫不变色,镇定无比。
柳拓冷笑道:“薛掌柜倒是严词犀利啊!”
“不敢!”薛破夜故作恭敬之态:“大人在此,草民不敢失礼。”
柳拓冷冷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终于道:“我这次来,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想告诉你,素贞日后是我的夫人,所以请你没有事……嘿嘿,就算有事也不要再接触!”
薛破夜摸着鼻子道:“柳大人这是警告吗?”
柳拓神色一愣,冷声道:“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是警告。”
薛破夜呵呵一笑,故作恍然大悟之态道:“原来辰隐先生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那草民恭贺柳大人了!”
柳拓神色立时变得难看无比,冷声道:“你管的事情太多了。”
薛破夜瞧出他脸色,知道辰隐先生那边必然还是缄口推辞的,心里有些舒服,毫不妥协:“柳大人,素贞是草民的世妹,偶尔切磋一些词曲技艺,有何不可?若真是有了婚约,草民自然不敢再去打扰的。”
柳拓冷哼一声,霍然站起,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冷声道:“也许你还未见识过我的手段!”
薛破夜声音平静道:“草民清清白白,不犯错不触法,只怕是没有机会领教柳大人的手段。”这话说得清楚,你柳拓是刑部的人,老子没犯法,你管不着老子。
“薛掌柜,我知道你是谭御史的弟子,可是你千万别以为抱住了一棵大树,就可平安无事。再粗壮的树,也有干枯的一天!”柳拓丢下这句话,愤然离去。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零八章 【落魄】
[更新时间] 09-12 06:00:00 [字数] 3551
听着脚步声响,柳拓带人离去,薛破夜知道,今日可是真正将柳拓得罪了。
不过这柳拓还真他妈下作,竟然上门不让自己去接近萧素贞,哪有这样抢女人的,看他外表斯文正经,做出的事情却是如此不屑。如果将这事情说与萧素贞听,不知她会是何感想?不过薛破夜也明白,萧素贞对柳拓的印象是极好的,即使将这事情说出去,她也十有八九不相信。
走到窗户边,只见柳拓已经站在马车边,竟然抬头,两人一上一下对视,柳拓冷笑一番,那神情说不出的诡异,登车而去。
薛破夜回到后院,刚好和月竹碰见,月竹又惊又喜,两人到了小灵仙屋子说了一番话,薛破夜只说昨夜找的远了,又下了雨,所以没能回来,对于遇见小灵仙的事情自然是不说的,两人磋叹一番,薛破夜又出去寻到老宋,问他官府的动静。
揽月轩人来人往,颇有不少知道许多隐秘之事的人物,老宋穿梭其间,听到不少,也算是个万花筒了。
“恩,掌柜的,我听他们说,牟巡检已经被拘下狱,说他冲撞上司,目无尊卑,而且协助王知府做下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情,所以下狱待审。”老宋的消息确实灵通。
薛破夜点了点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牟巡检为人粗迈,要抓他的罪名实在是简单的很。
老宋又压低声音道:“我听他们私下说,如今杭州行营由何通判一手控制,他还有可能成为新任的杭州知府,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叹了口气,摇头道:“那何通判贪财好色,他要是当了知府,咱们杭州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薛破夜皱起了眉头,想到老谭和王世贞的话风,这何通判成为杭州知府倒是大有可能啊。
当下嘱咐老宋留心一下,看看是否有王世贞家小的消息传来,老宋连声答应,一番叮嘱,薛破夜已经是哈气连连,当下回到三楼办公室歇息一番。
这一觉倒是没人打扰,睡的也极香甜,直到第二日早上才悠悠醒转,醒来发现身上搭着衣裳,自然是夜里月竹过来盖上,不由一阵温馨。
吃了些早点,那韩墨庄却一直没有过来,薛破夜心里苦笑,看来老夫子是真恼了,竟然不再过来教学。
离老谭所说的院试也没多少时日,若是一点都没学上,老谭必定要找自己麻烦的。
收拾了一番,薛破夜骑着黄金狮,出了揽月轩。
韩墨庄没有过来,无非是对自己没有按时上课恼火,这事想必已经被老谭得知,无论如何,也该去编个理由解释一番,让老谭牵个线,向韩墨庄请罪。
其实那老夫子还是个好夫子,很是负责,这次恼火,无非也是恨铁不成钢,咱爷们过去赔礼,再加老谭在旁边说说话,应该很容易搞定。
很有几天没有见到老谭了,也不知道老家伙在忙什么。
过了西湖,就见前面过来一小撮才子,都是以扇敲手,连连感叹。
等那一撮才子走过,前面有过来三两才子,其中一人似乎很愤怒,连声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太过分了!”旁边几位才子连连相劝。
薛破夜翻身下马,拉着一才子问道:“这位风流倜傥的斯文人,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一把挣脱,开口就骂:“什么人如此无礼,有你这样问话的吗?粗俗不堪,有辱斯文!”其他几人也齐声附和,对薛破夜给予鄙视的神色。
薛破夜也不着恼,呵呵笑道:“失礼了,我是见斯文人神色气恼,很有些奇怪,我这人对你们这些读书人非常尊敬,想知道谁有狗胆敢得罪几位?”
“你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这事连我们都管不了,你能管得了?笑话!”才子很是不屑,我们斯文人都管不了的事情,这天下只怕是没有人能管得了。
薛破夜正色道:“几位才子英俊潇洒,一看就是极有学问之人,可说是我大楚未来的栋梁,竟然有人敢得罪你们,小弟我就是看不过去。”他一脸正气,义愤填膺。
那几位才子听他这样一说,倒有些奇怪,其中一位才子极有想象力,凑近道:“莫非你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专管不平之事?”
薛破夜一愣,心内好笑,忽悠道:“那依才子之见呢?”
那才子自作聪明道:“明白了,明白了!”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拉着薛破夜走到一边,低声道:“大侠,你白天也敢出来?”
我日啊,老子又不是鬼,白天为什么不出来,薛破夜恨不得掐死这才子,但勉强笑道:“唔……出来透透气啊!”
那才子摇了摇头,叹道:“可怜可怜,大侠,那前面可是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大事哩!”
薛破夜皱眉道:“惨绝人寰?什么事情?”
才子叹道:“人走茶凉,听说王知府被押送去了京都,人刚走,这不,后院就出事了。”
薛破夜瞳孔收缩,猛地想到了王世贞的托付,难道那些人就这样等不及,王世贞还没被定罪,他们就动手为难他的家人?
这速度也太快了一些吧!
“是……王夫人?”薛破夜淡淡道。
才子点头道:“不错,正是王知府留下的家小,今日一大早,竟被府里赶出来了,如今正在府衙外面呢.可怜可怜,孤儿寡母,真是可怜!”
薛破夜眼角跳动,再不多说,翻身上马,打马飞奔。
几名才子先是一怔,尔后道:“走走走,咱们去西湖边,想几句妙词,骂一駡不正之风。”
……
……
薛破夜很郁闷,也很生气,之前王世贞告求照顾他的家小,薛破夜还道只是他多虑而已,所谓罪不累妻小,况且王世贞如今还没有被判有罪,照理他的家小应该安全的很,实在料不到有人下手竟然这样快。
一路行来,不少人都是哀声怨叹,露出同情之色,薛破夜知道,虽然这次王世贞进京受审,但是他在杭州的名声以前一直是极好的,所作出的业绩也是摆在了明面上,此番出了事情,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心存同情。
一转到那条官街,就见三三两两的人群拥在一起,低声议论,偶尔听见,知道他们都是在议论着王夫人的惨景。
这条是官街,普通百姓自然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骑着高头大马穿梭,薛破夜下马来,牵着马缰,在人群中挤过,只见前面不远处,簇拥这一群人。
快步上前,挤开人群,听到里面有人叫道:“散开散开,都走开,这都是作甚?”薛破夜瞧得清楚,却是两名衙役正在驱散人群,但是人数甚多,一时倒不好驱散。
在衙役身后不远处,只见一位身着浅白色的素贞妇人正襟而座,她年纪不到四十,风韵犹存,白色的乳锦百合裙,素面朝天,虽无金银首饰佩带在身,但是整个人却显得雍容华贵,神色平静,静坐在石阶上,身边放着一个大包裹,包裹上,坐着一名不到十岁的小姑娘,长的极为清秀,而旁边更有一名和小姑娘长得极为相像的小男孩,咬着牙,冷冷地看着几名衙役。
薛破夜打量那两个小孩,眉宇间颇有王世贞的影子,毫无疑问,这一对小孩便是王世贞的儿女,那高贵的妇人自然是王世贞的老婆王夫人。
有衙差高声道:“这是贪官王世贞的家小,谁要是出手相助,那便是助纣为虐,拉进衙门审问,这王世贞在杭州贪赃枉法,有不少同党,上面说了,谁要是出来,那就是同党,严惩不贷。”
王夫人听在耳中,只是冷笑,并不申辩。
便在此时,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哄哄地道:“谁啊谁啊,这是谁啊?”从人群中挤出一人,肥胖如猪,但是皮肤却极为白皙,贼眉细眼,却是卢家的管家卢福。
薛破夜见他出来,知道没有好事,眉头皱起,嘴角浮起冷笑。
那衙差似乎认识卢福,笑道:“咦,这不是卢大管家吗?今日怎么有空出来溜达啊?”
卢管家嘿嘿笑道:“听说这里有热闹看,我刚好经过,黄老四,这是谁家的婆娘啊,坐在这里干甚啊?”
他直称那衙役为黄老四,那黄老四也不恼怒,呵呵笑道:“这可是杭州知府王大人的夫人和儿女,怎么,卢大管家想认识认识?”
卢管家色迷迷地盯着王夫人看,凑了过去,打量一番,道:“我说黄老四啊,堂堂知府夫人怎么坐在石阶上啊?这可有些说不过去吧?”
黄老四摸着胡须道:“王世贞进京受审,只怕是一去不回了。府衙的院子何大人要用,这知府夫人自然是要腾出地方来的。”
就有一才子义愤填膺地道:“何通判凭什么住进府衙,这府衙是知府大人的地方,通判自有通判府,有什么身份住进府衙?”这才子一说完,后面众人也都高声附和。
那衙役立刻道:“你是不是王世贞的同党,快说,是不是,否则为何要为王世贞说话?”
那才子倒也有些胆识,正颜道:“与礼不合,与情不通,我自然要说出道理来。”
衙役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就是花花肠子多,我也不怕告诉你,何通判住进府衙自然是有道理,朝廷的旨意不日便要下来,这杭州知府快要姓何了!”
一阵纷杂,议论纷纷。
薛破夜心头冷笑:“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宣扬,姓何的要是知道,肯定没有你的好果子吃,这样的官场玄机,只怕姓何的自己也不敢胡说吧。”
有一名才子道:“即使那样,也不可这样为难王大人的家小吧?”
黄老四悠然道;“为难家小?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为难了?王世贞如今去了京都,说白了,那是有去无回,这杭州知府早就不姓王了。这府衙又不是他们王家的私产,自然要腾出来。至于你们,我说过,谁要是出手帮助,自然是王世贞的同党,王世贞贪赃枉法,也不知吞了多少银子,他们王家银子多的是,用不着你们慈悲。”他说话极为冷淡,而且颇有些嚣张。
才子们都是义愤填膺,但是这官家毕竟是权威机构,王世贞也确实上京受审,若真是一起被打成王世贞的同党,那前途可就真是毁了。
读书人毕竟是读书人,明白事理,知道是非,但是他们却很少有人拥有侠客那种侠气,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股英雄气可不是读书人能够学得来的。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零九章 【出手】
[更新时间] 09-12 18:00:00 [字数] 3050
人群一时静了下去,虽然所有人心里都是愤怒无比,但是每个人又都十分清楚,若今天真的出头帮助了王夫人,即使在众人的护持中得了平安,但是日后何通判真要登上了知府的位置,那么前途也可说是尽毁,若真与一府之长有仇隙,就考取功名这一项就会让你毫无门路。
见众读书人一时没了声音,那黄老四和几名衙役都笑了起来。
卢管家也笑了两声,忽然向那王夫人淫笑道:“夫人,王大人这一去,你们母子如何度日啊?莫非王大人没有将藏银子的地方告诉你?”
王夫人斜过脸,并不说话,只是冷哼一声,显得很是不屑。
卢管家将王夫人不搭理,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伸出手去,搭在王夫人的肩上,嘿嘿笑道:“夫人,他们不帮你,我来帮你如何?”
王夫人将他将手搭在自己肩上,吃了一惊,一把推开,喝道:“你要做什么?青天白日,你还敢欺辱我们母子吗?”
卢管家淫亵地将手放在鼻下闻了闻,连声道:“真香啊,真香啊。王大人真是好福气啊,有这样美貌的夫人,死也无憾啊!”
王夫人柳眉紧皱,正色道:“我家老爷一身清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没有半分愧对天地之举。我们母子就是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一直等他,皇上英明,自然会给我家老爷一个公道,谁若是欺辱我们母子,我家老爷必定不会放过。”
她义正严词,凛然不可冒犯。
薛破夜按捺心中的怒火,在人群中冷冷地看着卢管家,虽说卢府仗着卢家的势力,在杭州耀武扬威,但是薛破夜还真不信他有胆子赶来冒犯王夫人,他这样肆无忌惮,那只有一个可能,后面有人指使。
卢管家先倒是被王夫人那股气势吓退两步,等王夫人不说话,他又嘿嘿笑道:“夫人,王大人是回不来了,你这是何苦。你看,少爷和小姐年纪还小,总不能就这样受苦,不如这样,你和我走,我给你寻一处房子,先住下再说,后面的事情再从长计议,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王夫人冷笑一声,神情说不出的厌恶和不屑。
卢管家急了,道:“夫人,我这是为你好,再这样下去,你们就要乞讨为生,沿街要饭了,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夫人轻轻拉过小姑娘,抱在怀里,柔声道:“草儿,咱们等爹爹回来,爹爹一定会回来的,会给你们带好多好多东西回来。”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露出天真的笑容。
卢管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看向黄老四,薛破夜看得清楚,那黄老四努了努嘴,那卢管家点了点头,一咬牙,直接过去拉住王夫人手臂,狠狠道:“还和老子假正经,老子给你一条活命的路,你还不谢谢老子,走,快和我走!”就要生拖硬拽。
王夫人脸色苍白,气得全身发抖挣扎这不让他拖起来。
那小男孩冷冷看着卢管家,猛地冲上前去,抓住卢管家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那卢管家顿时松了手,鬼哭狼嚎起来,一把将小男孩推到在地,怒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想活了,老子弄死你!”走了过去,抬脚便要踩下去。
王夫人惊呼声中,卢管家身后一个声音悠然道:“咦,卢管家,怎么和孩子一般见识啊,这有失你大管家的身份吧!”说话中,卢管家竟然被硬生生地拖了过去,这一脚顿时便踩空。
薛破夜抓着卢管家的肩头,一把把他拉了过来,那卢管家骂道:“哪个不要命的敢管我的事!”转过头来,瞧见薛破夜的脸庞,一时大惊失色,颤声道:“是……是你!”
“是我是我!”薛破夜皮笑肉不笑,手已经搭在卢管家的肩头:“原来卢大管家还记得我,在下真是荣幸之至啊!”
黄老四是见过薛破夜的,知道他和谭子清关系不浅,先是皱起眉头,但立刻陪笑道:“咦,原来是薛掌柜,您老也来了!”
王夫人已经抱起小男孩,眼圈顿时发红,里面泪水闪烁,却没有掉下来。
薛破夜知道自己进出府衙两次,有人认识也不奇怪,淡淡笑道:“几位在这里与女人和孩子为难,还真是有些不妥当啊,莫非几位有这样的嗜好,还是瞒着谭御史和何大人在外面做这些欺负人的勾当?”
黄老四脸上肌肉抽搐,那笑容说不出的难看,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薛掌柜,这事你还是别掺合,这……嘿嘿,我也不瞒你,这是何大人的意思,当初王世贞在时,总是和何大人过不去,何大人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几年,也到了该出气的时候了,你若是掺合进来,那就是和何大人为难了!”
薛破夜眯着眼道:“果真是何大人的意思?”
黄老四以为抬出何通判,薛破夜便会罢手,点头道:“不错,确是何大人的意思,何大人如今也是谭御史的门下,咱们可是自己人啊,嘿嘿,薛掌柜先去忙,回头咱们找个机会喝几杯,我做东。”
老谭对薛破夜极为器重,关系亲密,衙门里的人都是知道的,虽然对薛破夜突然出头有些恼火,但是毕竟不敢真的撕破脸,黄老四压着火气,陪着笑脸拉近关系。
薛破夜自然不会吃这一套,既然王世贞有托付,如今又见这几个坏的流脓的家伙欺负孱弱母子,于情于理,都不能放任不管。
卢管家见黄老四对薛破夜客客气气,有些吃惊,他是个溜须拍马之辈,察言观色,立马知道事情不妙,陪笑道:“薛掌柜,有几日没见了,我家二奶奶还托我问你,那事考虑的如何了?”
薛破夜知道他是指方夫人邀请自己为卢家做事的事情,看来方夫人还真是嘱咐他问了,否则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是在这里碰到,想必是要去店里询问的,淡淡一笑,悠然道:“咱们今天不谈这个,我倒想问问你,你冒犯了夫人和小少爷,这事该怎么解决?王大人是一府之父,夫人便是一府之母,你冒犯了你的母亲,就是不孝,该当何罪?”
四周众人一听,立时都笑了起来,薛破夜这仗义出头,众人都极为钦佩,纷纷声援,叫喊起来:“对,这是不孝!”一时声音嘈杂,气势十足。
卢管家变了颜色,愕然道:“薛……薛掌柜,这玩笑……这玩笑还是不开的好!”
薛破夜摸着鼻子嬉笑道:“开玩笑?卢管家,你看薛某的样子像开玩笑吗?皇帝陛下仁慈孝义,咱们子民自然更要遵循其道,如今你冒犯了一府之母,罪大恶极,这事岂能以开玩笑来看待。”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这卢福狗仗人势,坏的从头到脚流脓,如今又淫亵王夫人,若是不借此机会教训一番,薛破夜感觉对不起自己的一腔热血。
黄老四见事情不对,薛破夜虽然满脸带笑,但是笑容礼却满是鄙夷和不屑,急忙道:“薛掌柜,这事……嘿嘿……卢管家也算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薛破夜悠然道:“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一个狗一样的小人,怎么可能和我是自己人。”
卢福脸色发青,脸肉抽搐,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黄老四脸色也很不好看,若不是因为薛破夜和老谭的关系,早就发作,淡然道:“薛掌柜想如何?”
薛破夜冷笑道:“得罪了母亲,不孝大罪,自然是叩头求罪,请的母亲谅解!”一挥手,高声道:“诸位朋友,在下说得对不对?”
薛破夜仗义出头,解了王夫人的危难,众人都是钦佩万分,此时真是一呼百应,拥护声一片。
王夫人神色依旧平静,但是那双眸子里,终是掠过了一丝感激。
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出头帮助她,已经是稀有的很。
薛破夜斜视一脸苦相的卢福,淡然道:“怎么样,卢大管家,就劳你给夫人叩几个头,求的原谅啊,夫人宅心仁厚,叩上千儿八百个响头,自然不会再和你计较。”
卢福铁青着脸,今日本是想落井下石,好好奚落王夫人一番,若是有可能,更要带走王夫人,做些卑鄙行径,实在料不到薛破夜如阎王一样也来到了这里,心里早已叫苦,此时薛破夜更是剑锋所指,将矛头对着自己,一颗心已是冰凉,虽说自己只是卢府的一条狗,但是在杭州地段还真是有些面子,若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叩头请罪,那日后也就没有脸再耀武扬威了,瞅了空隙,转身便走,想躲开这要命的事情,刚迈出一步,就见薛破夜右腿狠力一扫,正扫在卢福的腿上,顿时便滚倒在地。
薛破夜已经奔上前去,一脚踩在他脖子上,嬉笑道:“卢管家,这是你的脖子与我的脚底第二次亲密接触了,感觉是不是很熟悉啊?哈哈……,今天有我在,你这个头可是叩定了!”当日卢福去揽月轩寻事,被薛破夜踩在了脚底,不想今日又重演了那一幕。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一零章 【挣得好名声】
[更新时间] 09-13 06:00:00 [字数] 3071
卢福在众人眼皮底下大失颜面,恼怒无比,叫道:“姓薛的,你……你欺人太甚!”
薛破夜撇撇嘴,不屑地道:“我这人彬彬有礼,谦谦君子,从不欺人,谁说我欺负你了,你问问大家,我有没有欺负你?大家都说说,可看见我欺负卢大管家了?”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拖向王夫人,这卢福身体肥胖,拖起来却也不怎么笨重,显然是一身腐肉。
薛破夜此时已是大得人心,众人纷纷叫道:“没有没有,我等都没看见,薛掌柜何时欺负了人啊?”“欺负人?没有,我倒是看见一条死狗被打了。”
黄老四见事情不好,向其他几名衙役使了个眼色,自己快步奔向前面不远的府衙,钻了进去,一看就知道是禀报去了。
薛破夜将卢福拖到王夫人面前,嘿嘿笑道:“卢大管家,来,快叩头!”
卢府气急败坏,但是却无计可施,四周众人举起手臂,声音极为统一,高呼道:“叩头,叩头!”就连王世贞的小公子也聚臂高呼。
薛破夜呵呵直笑,看来群众的力量还是巨大的啊。
无可奈何之下,卢福只得在众人的呼声中跪正身子,叩头道:“夫人莫怪夫人莫怪,小的也是一番好心,本想……!”薛破夜一个耳刮子打了下去,骂道:“你个腌臜货,都这个时候了还他妈不说实话,你是一片好心?”
卢福被一个耳刮子在脸上打出手痕,咬牙切齿,只能道:“我……我卑鄙,我下流,夫人莫怪,夫人莫怪!”
薛破夜这才放开他衣领,走了过去,深深一礼,恭敬道:“夫人受惊了!”
王夫人满是感激地看着薛破夜,竟然起身一个万福,有些哽咽道:“薛……薛掌柜,奴家……奴家没齿不忘你的恩德!”她听众人都喊薛破夜为“薛掌柜”,也便这般叫了。
薛破夜凑近低声道:“夫人不用谢我,王大人临行交代,让在下好好照顾夫人和少爷小姐,还请夫人相信。”他神色极为真挚,王夫人先是一震,脸上颇有些欢喜,迅即缓缓点头,低声道:“是……是老爷让薛掌柜帮我们母子?”
薛破夜正色道:“赴汤蹈火,在下一定保护夫人和孩子的周全!”
王夫人缓缓点了点头,终于道:“有劳了!”
猛听众人惊呼道:“跑了,跑了!”薛破夜转头去看,只见卢福已经爬了起来,趁自己不注意,已经跑掉,远远瞧见他屁滚尿流,速度快极,他一身肥膘,竟然有此速度,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薛破夜惩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去和那小人多做纠缠,抱拳环顾,朗声道:“诸位朋友兄弟,夫人受惊,在下薛破夜,没什么本事,尽力护住夫人和孩子周全就是,还望大家给予声援,这样小弟也就不会觉得孤单,有这么多斯文人和知书达理的朋友兄弟相助,夫人和孩子自然会平平安安!”
这些人念及王世贞的政绩,虽然对于王世贞是否有罪还不清楚,但是都知道这不是什么株连九族的大罪,波及不上妻小,如今府衙却对王世贞的家小穷极侮辱,众人心里也是大为不服和恼怒,只是官府势大,为了前途,众人也不敢直接出头,不想薛破夜横空出现,将众人心中想做的事情都做了,说不出的爽快,大快人心,纷纷叫道:“好汉子,薛掌柜,果然是好汉子!”“侠肝义胆,热血忠肠,这样的人实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夸赞声中,薛破夜一直笑脸相对,直到那些夸赞有些过火,几欲同圣人相比之时,薛破夜终于打断道:“诸位,诸位,在下有此胆识,实是诸位孕育出的良好风气所带动,在这种正义凛然的风气中,我学到了很多,说到底,还是要谢谢诸位啊!”
众人一听,心中大是受用,我靠,这小子会说话,有前途,不愧是在我们斯文人孕育的正义之风中茁壮成长出来的英才,口中都是欢呼起来。
薛破夜不失时机地广告道:“在下对斯文人向来是敬仰无比,诸位如果有空,可以去城南的揽月轩,那里风景优美,空气新鲜,实在是吟诗作赋的好地方,各位若是能去,我一定打折!”
说到揽月轩,里面立刻有熟悉的人,立刻大肆夸赞起来,眉飞色舞口沫横飞,更有人当即约在一起,要去揽月轩吟诗作赋。
薛破夜这才向王夫人道:“夫人不知有何打算?”
王夫人坚定地道:“我家老爷无罪,皇上英明,一定会查清楚的,不日我家老爷便会回来,我要等他!”
薛破夜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夫人信得过,在下愿意给夫人找间住处,先安顿下来,咱们先等上一阵子,若是再无消息,我们再做打算,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王世贞进京,王夫人被逐出府衙,其实已无主心骨,只是凭着一口气坚持,心内自然也是担忧着生计。
王世贞此次进京,祸福难料,这一点王夫人也是清楚得很,他这一去,在杭州已经是举目无亲,就连那些有心相助之人也为官府所阻,若不是薛破夜与老谭关系亲密,这忙也是帮不上的,此时薛破夜主动相助,而且真挚无比,没有半丝异心,王夫人看在眼里,很是感激,点头道:“多谢薛掌柜。”眼圈顿时又红了。
薛破夜有些感慨,如今王夫人算得上是孤儿寡母了,没有一个援手,还真不知如何生存下去,王世贞那老家伙还真是运气好,临走临走还碰上了自己,几句话一说,丢给自己一个麻烦事。
薛破夜虽然不能说是好人,但是侠义之心还是有的,既有王世贞的嘱托,又亲眼见到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这援手自然是要伸的,无非是花点银子找间住房,先将王夫人安顿下来再说,做些好事积德,这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正准备带王夫人母子离开,就听一个声音喊道:“薛兄弟,薛兄弟!”
薛破夜露出微笑,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向王夫人低声道:“夫人稍后!”高声应道:“张大哥,张大哥,小弟在此!”
那边一名大汉正快步过来,魁梧健壮,行步如风,正是张虎。
张虎虽无兀拉赤豪迈,但也是一个极为义气的人,深得薛破夜的喜欢,迎上前去,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看出张虎是官府之人,见他和薛破夜亲昵无比,心中都豁然明白,薛破夜敢出头,原来本身和官府就有关系。
不过薛破夜锄强扶弱,侠肝义胆,众人也是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因为他认识官府中人而对他的钦佩有所减低。
“张大哥,你虎虎生风,几日不见,又精神不少啊!”薛破夜一捶张虎胸口,呵呵笑道。
张虎哈哈一笑,道:“薛兄弟,有阵子没见你了,是不是挣银子没够,忘记哥哥了。”
薛破夜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我和张大哥意气相投,和你在一起,说不出的痛快,岂能忘记!”
张虎抬头看了看那边的王夫人,皱起眉头,凑近道:“薛兄弟,这事你怎么也掺合进来了?”
薛破夜苦笑道:“张大哥,一言难尽,真是一言难尽!”
张虎若有所思,迅即笑道:“大人在东院等你呢,你快去见过吧。”他口里的大人自然是指谭子清。
薛破夜心中知道,黄老四奔进府衙,自然是禀告去了,老谭这才派出张虎来叫自己。
张虎见薛破夜皱着眉头,低声笑道:“去吧,大人现在心情不错,碰不上钉子,这点小事,解释几句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也不是大人的意思,是那何通判报复王世贞而已。”
薛破夜听闻不是老谭的意思,心里才舒坦下来,想想也是,老谭虽是手段辛辣了一些,不过还没下作到去为难别人家小。
“张大哥,那我先去见老师,你帮我先照顾一下夫人,有劳有劳!”薛破夜拜老谭为师的事情,张虎等人想必是知道的,薛破夜也不隐瞒。
张虎点头道:“兄弟放心,这里就交给哥哥了,要是他们少一根头发,你找哥哥的麻烦就是。”
薛破夜哈哈一笑,这才迈步而去。
进了府衙,径自来到东院,东院西侧有一汪小池,池边雕栏玉栋,汉白玉修筑的围柱白如瑞雪,一条小道直通到池边,小道两边红花绿叶,清鲜怡人。
薛破夜远远见到池边正端坐着一个身影,瞧出是老谭,沿着小道过去。
前面有两尊假山,亭台楼阁,逼真无比。
渐行渐近,只见老谭正坐在一块大理石椅上,悠闲地钓鱼,池水清澈,平静如镜。
我靠,老家伙心情还真是不错,竟然有心思在这里钓鱼。
不过老家伙既然有心情钓鱼,看来和张虎所说一样,心情不差,钉子怕是碰不上,心情一好,这说话也就舒坦一些。
还未走近,就听老谭沉声喝道:“好你个兔崽子,无法无天,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薛破夜一愣,错愕无比。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一一章 【池边闲话】
[更新时间] 09-13 18:00:00 [字数] 2719
薛破夜愣了一下,立刻道:“老……老师,你是说我吗?我怎么听这意思像是在骂我啊?”
日啊,老子屁颠屁颠来见你,你第一句话就骂我,真是不懂礼貌。
“还不给我滚过来。”老谭声音有些恼怒:“瞧你做的好事。”
薛破夜心中郁闷:“看来张大哥眼神不好,还说老家伙心情好,这出口成骂的,心情还好个屁啊。”慢慢走了过去,行了一礼,嘻嘻笑道:“学生给老师请安了,老师年纪大了,碰着事别上火,慢慢说就是,学生在旁伺候着呢。”
老谭穿着大黑锦袍,握着鱼竿,转过头来,看薛破夜嬉皮笑脸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骂道:“猴崽子,是不是又犯了英雄瘾了?”
薛破夜站正身子,笑道:“老师啊,你是说我出面帮助王夫人的事情吗?”
老谭抚须骂道:“你倒是痛快,这就承认了。”虽然是骂,但是脸上却无愤怒之色,相反,还颇有几分笑意。
“那么多人瞧见,学生不承认也不行啊!”薛破夜笑脸盈盈道:“老师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啊,还有闲情逸致池边垂钓。”
“先前心情倒是不错,只是听说你小子徒逞英雄,我这心情也就坏起来了。”老谭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说你小子就不能做点正经事,怎么偏偏插手这件事情。”
薛破夜呵呵道:“学生每日都在做正经事的。”
老谭抚须道:“这是何儒会与王世贞的私怨,你本不该插手的。”
“原来老师知道这是他们的私怨,既然知道,老师身为御史大人,为何坐视不管,公报私仇,这可是有违法纪。”薛破夜敛容道。
原来何通判叫何儒会。
老谭不悦道:“你是在责怪老夫?”
薛破夜毫不畏惧,正色道:“老师,所谓罪不累妻小,王世贞即使有罪,他的妻儿可是清白的,如今王世贞进京,孤儿寡母却被逐出府衙,身无分文,叫她们如何过活?这不明摆着将她们逼上绝路吗?老师,你也是饱读诗书,仁孝礼义,知道这是老祖宗交代的规矩,咱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老谭冷笑道:“好你个兔崽子,伶牙俐齿,竟然用在了我的身上。”
薛破夜叹了口气,苦笑道:“学生不敢,只是先前的情势老师没看见,所以才会无动于衷。他们非但不许人出手相助,而且还派人侮辱王夫人,老师想一想,不管王世贞如今怎样,王夫人曾经至少是一府之母,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侮辱奚落,于情于理,那都是说不通的。学生鲁莽,愤而起之,无非是不想这样的惨事在悠悠青天之下发生。若真是王夫人被辱,这也是老师的耻辱,试想老师朝廷大员,坐镇杭州,在眼皮底下发生这样丧尽天良有辱士风之事,那外人会怎么说?说到底,学生也是为老师挽回颜面而已。”他一口气说完,不急不躁,这些话也都是肺腑之言,所以说的极为真挚,没有半丝油腔滑调,说完之后,整个人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老谭有些变了颜色,皱眉道:“这样?呃……我还道何儒会只是将她们逐出去而已,这样说来,倒是何儒会做的太过了。”
薛破夜听他这样一说,心境稍松,道:“老师这样说,学生欣慰。”
老谭伸手指了指,道:“坐下说话。”
旁边有一尊汉白玉小墩,薛破夜便坐在上面,感觉平滑的很,不比椅子差。
老谭抚须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该擅自出头,这毕竟是何儒会的意思,你这样一出面,等于是违了他的意思,这关系可就有隔阂,不好相处了。”
薛破夜不屑道:“本来我就没想和他好好相处,也犯不上。”
老谭摇头道:“不要胡说,日后说不定你还要他照应,自然要好好相处。”
“照应?”薛破夜皱起眉头,四周看了看,凑近低声问道:“老师,莫非那小子真要坐上杭州知府的位置?”
老谭点了点头,并不隐瞒:“折子已经呈上去了,我已经联合几位朝廷要员举荐他为杭州府尹,若是没有意外,圣上应该应允,旨意过不了几日便会下来。”
薛破夜惊道:“是……是你保奏的?”
老谭镇定自若,悠然道:“是老夫保奏。”
薛破夜气急败坏道:“我的老师啊,你怎么保举这样的人啊?他一上位,岂不毁了杭州?”
老谭淡然道:“杭州毁不了。”
薛破夜只觉得不可思议,老谭竟然联合其他人来保举何儒会,那可是将一个贪财好色的奸官保举上去,薛破夜开始怀疑,老谭到底是奸臣还是忠臣,莫非自己拜了一个大大的奸臣为师?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居,老谭打压王世贞那类貌似清官,却扶持何儒会这样的奸官,其心何在?
此时鱼漂浮动,显然是有鱼儿上钩,老谭握紧鱼竿,猛地扯起,果然是钓起一尾鲜活的鱼儿。
老谭从钩上取下鱼儿,扔进了池中,套上鱼饵,重新垂钓,微笑道:“钓鱼要耐心,杭州的大鱼不少,只有放好了诱饵,耐心等待,大鱼迟早要上钩的。”
他这话莫名其妙,薛破夜皱起眉头,知道这话中有话。
“何儒会上任后,你只要和他处好关系,自然会有好处。”老谭娓娓道:“自古就有明训,最好的发财之道,便是官商勾结,他官你商,互相合作,不愁没有银子挣。”
薛破夜一阵冷汗,老谭真是*啊,这话都说的这么白。
“老师,你……你让和他处好,总不会是为了让我们官商勾……官商合作挣银子吧?”薛破夜感觉“官商勾结”实在不好听,直接改成“官商合作”。
老谭转头凝视着薛破夜,露出诡异的笑容,笑道:“这天下间,有什么比银子更有价值?”
薛破夜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肯定句而不是问句,越看老谭,越像个奸臣,心里直发凉:“我的乖乖,现在看来,老子还真是拜了一个奸臣为师。”
“破夜,王夫人的事情,你既然出面了,那就好好安顿一下!”老谭叹了口气,平静地道:“王世贞也算是一位称职的官员,他的家人不该受苦。”
他脸色说不出的平静,声音竟然很真挚。
薛破夜忙道:“学生自当好好安顿,老师放心。”
老谭微微一笑,忽然道:“你书读的如何?韩夫子可是翰林院出来的,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可是一位难得的老师,你能在他门下受教,也算是三生有幸。”
薛破夜立时尴尬道:“嘿嘿……那个…….嘿嘿……!”
老谭呵呵笑道:“有话就说,不用这样吞吞吐吐,男子汉大丈夫,别像女人家那般忸怩。”
薛破夜听他这样一说,一横心,直接道:“夫子被我气跑了,不肯教我了。”
老谭神色平静,并不吃惊,淡然道:“哦,被你气跑了?你的本事还真不小,只是不知你用什么法子气跑了夫子,不如说来听听。”
我靠,还装,你这个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事情的缘由了。
薛破夜心中鄙视,面上嘻嘻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迟到了一天,所以夫子恼怒,拂袖而去。”
老谭冷哼道:“当初多少达官显耀听韩夫子说课,都没有一个敢迟到,你小子倒是不赖,迟到一天,连个屁都没有,老夫子焉能不走。”
薛破夜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还真是理亏,韩墨庄一把年纪了,老人家还每天早起传授,自己却迟到一天,老夫子那样严谨的人,自然接受不了。
只是这个中隐情自然不能透露。
老谭叹了口气,道:“年轻人,不要留恋花街柳巷,成何体统!”
薛破夜一汗,日啊,老谭还当自己*去了,真是有苦难辩啊,*总比勾结青莲照要好。
“你得罪了何儒会和韩夫子,今晚的宴会上,你可要好生赔礼,挽回这隔膜!”老谭悠然道。
“宴会?”薛破夜奇道:“什么宴会?”
“算是他们为老夫践行吧!”老谭平静地道。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一二章 【杭州出了个大英雄】
[更新时间] 09-14 06:00:00 [字数] 2860
“践行?”薛破夜吃了一惊:“老师,你要走了?”
老谭微笑道:“该办的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总要离开的。”他的话声里竟然带着一丝唏嘘和感慨。
薛破夜沉默片刻,终于问:“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吧!”老谭抚须笑道:“离开京都颇有些时日,只怕那边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我呢。”
薛破夜忽然涌上一种失落的感觉,很淡,却很真实,这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有老谭的位置,也许在某种潜意识下,老谭真的成了自己的靠山。
老谭似乎发现薛破夜脸色不对,轻声道:“破夜,这只是暂时的告别,你不必挂怀,用不了多久,你我师徒还是要见面的,尘世有千线,你我这条线却是断不了,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你可要好好争气,学好自己该学的东西。”
他耐心而言,极为真诚。
几片枯叶被风吹起,飘落在池面,轻轻摇荡,落寞而孤单。
薛破夜一直想不通为何老谭器重自己这样一个无名无禄的小辈,真的很想不通,到最后没有结果时,也就干脆不想,但是心里却有一条清晰的印记,自己的人生也许要和这位老人深深的联系在一起,也许有一天,老谭对自己的器重会有一个很合理的解释,也许……人生的行程会将这条缘分抹灭。
“学生铭记老师教训。”薛破夜展颜一笑,道:“老师,要不你这欢送宴会就到我的酒楼去办吧,你老一直没有去我的酒楼莅临指导,今天刚好是个机会,我给你……嘿嘿,给你打七折!”
老谭哈哈直笑,骂道:“你个兔崽子,连我的生意也要做,上次让你办差,剩下的银子呢?”
薛破夜正色道:“老师,你不题我倒算了,你既然题起来,学生我就直说了。那次宴会,参与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洋洋洒洒一天,那板凳费,服务费,茶水费,糕点费,主食费,汤水费,打扫费等等等等,一共耗去了千两银子,你才给了我八百两,说起来我还倒贴了两百多两,本来这事我想算了,也算是孝敬你老,既然你现在题起来,那好,把我的二百两还给我!”
老谭笑骂道:“什么服务费打扫费,你这兔崽子就是在胡闹。”叹了口气,道:“银子谁都喜欢,那玩意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唯利而行天下,你要明白,不要单为了银子而去挣银子,要想想挣了银子做什么。一两银子做一两银子的事,万两银子做万两银子的事,这些换取的无非是身欲之娱,你们百万两银子呢?千万两银子呢?”
薛破夜一愣,皱起眉头,老谭这话真的很深奥啊。
老谭见薛破夜露出迷茫之色,哈哈一笑,道:“今天就不去你那里了,夜宴也已经安排好了,就设在卢府,他们家的后花园敞亮,而且极为美观,今夜到的人甚多,大小官吏自然都要去的,卢家殷勤相邀,咱们也不便拂了他们家的面子。”顿了顿,忽然道:“卢家二媳妇的长兄是在詹事府办差,这个你知道吗?”
薛破夜知道老谭口中的卢家二媳妇自然是指方夫人,他长兄在詹事府办差,那日在清河坊听说过,但是也不详细,摇头道:“不曾听说。”
老谭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方贞元在詹事府办差,和太子走得近,虽然爵位不高,但是颇有几分势力。”
薛破夜“哦”了一声,心里自然明白,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就是宰相府看门的也有几分权势,普通的官员见了也要客客气气唯唯诺诺,太子身边的人自然更是*的一塌糊涂。
方家能在能在江南有权有势,自然是得了方贞元的光。
薛破夜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在方贞元的护持下,方家能成为江南第一大户,实际上很有可能就是太子的账房,每年不知道要奉上多少银子孝敬上去,而卢家只是得到方家帮助便可横行杭州,侧面也说明太子的开销是多么的庞大。
“这些人你日后自然会碰上的,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当前却是要和何儒会相处好,你二人是我在杭州的亲信,不可生份了。”老谭声音有些严肃。
薛破夜想到要和何儒会那等淫亵谄媚之徒相处,颇有几分厌恶,但是老谭声音严厉,只能道:“尽量吧,总之学生不会和他同流合污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老谭微微颔首,轻声道:“你与他性情不和,强要你们在一起,也有点强人所难,不过为了……唔,就当看在为师的面子上,决不可互相对立。”
薛破夜沉默片刻,终于嘿嘿笑道:“老师既然这样说了,学生自然会以自己的法子和他相处好。”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你二人不出现矛盾,杭州这边我就放下心来。”老谭有些疲倦,太多的心思让他身心疲惫,摆摆手,微笑道:“去吧,先去安顿好王夫人,有话晚上再说,你晚上直接去卢府,报上自己的名字,自然无人阻拦。”
薛破夜见老谭露出疲倦姿态,行了一礼,道:“学生先告退!”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步子回头道:“老师,你年纪大了,该注意身体才是!”
老谭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挥手道:“去吧!”
薛破夜刚走,那边匆匆走来一个人影,来到老谭身边,恭敬道:“大人,都安排好了!”却是四大护卫之中的马护卫。
老谭神情阴霾,严肃道:“你确定那里可以?”
马护卫肯定地道:“大人放心,我连踩了三天,那里熟悉于心,地形复杂,而且中间的道路极窄,是个十分险要的地方,他们十有八九会选择在那里埋伏。”
老谭点了点头,将钓竿搭在旁边,抚须沉吟片刻,眸中闪着阴冷的光芒,低声道:“那我们埋伏的地方你都探查好了?”
马护卫简单明了地道:“是,我都安排好了,大人放心,除非他们不来,若是来了,定教他们全军覆灭,一个不留。”
老谭嘿嘿笑道:“留还是要留的,总要留些活口。”
“是!”马护卫恭敬道:“属下明白。”
老谭从大理石椅上站起来,沉默半晌,终于叹道:“我为刀蛆,尔等为鱼肉,宵小邪徒,岂能与我斗?”脸上浮现出残酷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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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破夜出了府衙,见到人群散去不少,王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依然在石阶上正襟而坐,张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见到薛破夜过来,才笑道:“薛兄弟,你可出来了,这些读书人真是聒噪的很,被我打了两个,吓跑了一大半。”
薛破夜一阵汗颜,这张虎还真敢动手啊!
瞧见剩下的人堆张虎指指点点,都显得极为愤怒,薛破夜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都察院的人都横蛮惯了,张虎为人虽然不错,只是这性情还是沾染了那股蛮气。
当即谢过张虎,扶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自己在前牵马,领着王夫人母子去寻住处。
这一时半会自然寻不到好的地方,薛破夜既然有心相助,自然想到王夫人的身份,总不能随便找一家简陋的地方住下,薛破夜这点是极讲究的,既然出手了,就要做到最好,否则也没必要出手。
王夫人既然相信了薛破夜,自然是再无异议
一路行来,明白个中事情的人纷纷夸赞薛破夜的大仁大义,伸出大拇指,这才子大少最大的好处就是媒体速度快,一阵传诵,薛破夜还没找到住处,这好名声就传遍了杭州的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揽月轩的薛掌柜侠肝义胆,不畏官府强权,硬是出手惩治了卢府的刁仆,帮助了王夫人孤儿寡母。
才子们的才情立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将薛破夜夸成难得的英雄豪杰,几与古往今来的各路豪杰相提并论,更有文采出众的才子已经作诗颂扬,真可谓是“壮士提孤胆,扫清天下浊!”
薛破夜实在料不到竟然有这样的结果,看来这杭州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英雄义举,今日自己在王世贞的托付下仗义出手,反而迎合了文化中的“英雄需求”,才子文人们大展文采,却是在事实的基础上拓展出了一位顶天立地侠肝义胆的真英雄。
杭州算是出了一位大英雄!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一三章 【幸福的烦恼】
[更新时间] 09-14 18:00:00 [字数] 3444
薛破夜最后还是将王夫人和孩子安顿在了“东风馆”。
东风馆是杭州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分为一个一个的堂院,不同于普通的客栈单间单房,东风馆有独立的屋子和小院,院中还植有红花绿柳。
好的客栈,价钱自然也不便宜,一两银子一天。
薛破夜先是定了十天,送着王夫人和孩子先在这里住下。
王夫人自然是感激无比,但是她修养性极高,当然不会下跪拜谢之类,无非是微笑点头而已。
薛破夜知道王夫人身上也没多少银子,甚至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只道:“夫人先在这里住上几天,在下出去找找房子,若是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夫人再搬过去就是。”当即又将身上余下的二十多两银子全部塞进了王夫人的手里,这才轻松而去。
王夫人眼圈发红,无以言谢。
骑着黄金狮,薛破夜一路上领受着路人敬仰的目光,大家都知道,那位帮助王夫人的英雄是骑着金毛胡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回到揽月轩,还真有些吃惊,小小的揽月轩已经是爆满,屋内显然是坐满了人,这外面不少人席地而坐,就地饮酒,更有许多人在一边吟词赋诗,等着座位。
见到薛破夜回来,大家纷纷行礼,脸上都露着钦佩的笑容,薛破夜心里明白,这些人显然是因为王夫人的事情而到揽月轩来捧场,心内颇有些感慨,有时候做些好事还真是划得来,不单求得名,还有巨大的利益在等着,虽然自己的初衷并非为了求名逐利。
将马牵到马棚,离夜里还早,可要好生收拾一番,毕竟这次宴会去的人不少,可不像萧莫庭那次只有几位鸿儒的小聚会,大小官吏,文豪大儒的欢送宴,总不能太掉价,自己英俊潇洒的外表和气质是足够了,这外面的衣着还是要好生拾掇一番,也对得起这张脸。
厨房这边自然是忙的热火朝天,月竹,老宋老婆,罗大春和众师傅都是大汗淋漓,以萧品石和胡三为首的跑堂军团也是吆喝连连,一派热闹气象。
老宋也是来回穿梭,眉开眼笑,瞧见薛破夜,立时叫道:“掌柜的,掌柜的,你名声可大了,大家伙都在夸你英雄义气呢!”
薛破夜淡淡一笑,悠然道:“今天生意看来真是不错啊.”
老宋掩饰不住满脸的笑容,翘起大拇指,叹道:“掌柜的,服了,我是真的服了。”
薛破夜心内还是颇有几分得意的,装逼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老宋露出几分担忧:“掌柜的,咱们这店铺还是小了,这阵子每日客人都是满满的,不少客人都要等候,几日还行,若是日子久了,只怕会有些客人恼怒,便不再过来了。”
薛破夜皱起眉头,这情势刚刚亲眼看见,确实如此,不少客人在外面席地而坐,还有人在等候,客人虽多,但已经安置不下了。
奶奶的,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唔……!”薛破夜沉吟片刻,展颜笑道:“快了,快了!”
老谭要让自己和何儒会相处好,虽说自己要表示出诚意,那何儒会总也要表露出亲近之心吧,等他成了杭州知府,整个杭州也可说在他脚下,到时要求帮助弄两家地段好的酒楼,这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老宋摸着头奇怪道:“什么快了?”
薛破夜微笑道:“老宋啊,这事快解决了,掌柜的我正在找地段好的酒楼呢。”
老宋虽然欢喜,却不吃惊,这年轻的掌柜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对于薛破夜的本事,他已经深信不疑,甚至于薛破夜说今晚把皇后找来睡一睡,老宋也是……呃,应该不会信的,不过对于薛破夜能搞到几家地段极佳的酒楼,老宋是无条件相信的。
薛破夜又吩咐老宋寻找一间比较清雅的院子,长租下来,也好让王夫人和孩子住进去,老宋自然是连连答应。
月竹一直微笑地看着薛破夜,那眼神温柔如水,这也怪不得她,薛破夜侠名传开,她既然知道,心里自然是欢喜无比。
薛破夜当即弄水到房间洗刷一番,将长发细细梳理,心里有些郁闷,现代的短发多么利索精神,这个时代长发飘飘,虽然有几分飘逸洒脱,但是极难打理,听到月竹柔声道:“破夜哥哥,我来给你梳头。”
声音如水,薛破夜本还有些焦躁的心情立刻平复下来,月竹如同风中百合,缓缓过来,拿起木梳,柔声道:“你坐好!”
薛破夜乖乖地坐正身子,由着月竹在身后轻柔的梳理,那股女儿的幽香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钻进鼻子里,薛破夜感觉自己说不出的恬静,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美妙的时刻。
“破夜哥哥,你黑了!”月竹轻声道,声音中满是爱怜。
薛破夜依然闭着眼睛,微笑道:“傻丫头,皮肤黑些,人也就健康一些,不会生病的。”
月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梳理,很轻很轻,似乎害怕用力会弄疼了薛破夜。
薛破夜心中一片宁静,他只觉得很月竹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特别的轻松,也特别的愉快,每当看到月竹如同春意绽放的笑容,薛破夜就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力气,说不出的自信,就是这个女孩子,从自己穿越以来,细心地照顾着自己,温柔贤淑,小家碧玉。
在一种柔和的气氛中,月竹帮薛破夜梳理好头发,这才出去,薛破夜换了身衣裳,他身材健美,再加上衣着合体,立时潇洒倜傥。
收拾妥当,回到了三楼的办公室,中间少不得有人歌颂一番,薛破夜还礼微笑,做的很是得体,众人更是感叹。
天色还早,离卢府的夜宴还有些时辰,薛破夜取出《金瓶梅》文稿,平放在了桌子上。
这阵子一直不得空闲,就那开头两千字,当即提笔接着写了起来,作为一个深悟艺术的写手来说,薛破夜自然知道如何去撰写这本经典书籍,虽说整本书的文字语句不是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大体的提纲以及那些重要的“那妇人枕边风月,比娼妓犹胜,百般奉承”“偷香粉蝶湿花蕊,戏水蜻蜓上下旋。乐极情浓无限趣,灵龟口内吐清泉”“达达就爱你个白屁股”精华词句却是铭记于心,这是前人的心血,薛破夜是断然不敢忘记的。
下笔如有神,唰唰飞奔,直到手臂发酸,这才停笔,洋洋洒洒却是写下了好几千字,内容已是丰富起来,回头看窗外,竟然颇有些昏暗,知道天色将晚,该是动身之时,这才将文稿收进了桌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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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破夜骑着黄金狮到达卢府之时,天色并没有完全暗下去,但是东边的天幕却隐然浮起了月亮的轮廓,毫无疑问,今夜对于赴宴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对月当歌的好机会。
卢府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卢府门前正有数人在殷勤迎候。
薛破夜看的清楚,迎候人中,竟然有被自己敲诈了四百两银子的二少爷,此时他一身锦衣,倒也颇有几分气质,抱拳迎客,满面笑容。
身着各样官服的大小官吏以及青袍长须的大儒门络绎入府,马匹轿子也都有人领下照应,薛破夜下马上前,径自走到二少爷旁边,抱拳笑道:“二少爷好啊!”
二少爷转过脸来,大惊失色:“是……是你?”
薛破夜嘻嘻笑道:“是我!”
“你……你怎么来了?”二少爷吃惊不小,脸色都有些发白。
薛破夜摸着鼻子笑道:“小弟是来赴宴的。”
二少爷脸上没有流露出愤怒,反而有几分惊慌,低声道:“你也来赴宴?尊姓大名啊?”
“薛破夜!”
二少爷急忙从旁边的家丁手里拿过名册,仔细看了看,果然见到薛破夜的名字豁然在列,实在有些吃惊,打量了薛破夜几眼,见他官不是官,大儒不是大儒,这名册却有他,实在耐人寻味。
二少爷将名册扔回家丁手中,拉着薛破夜走到一边,才苦着脸道:“薛……薛大哥,我求您个事,你可要一定答应。”
薛破夜奇道:“何事?”马上笑道:“二少爷,那晚真不知道您就是二少爷,一场误会,只是怕有人冒名顶替,毁你名声,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二少爷苦着脸道:“就是这事,你可万万别给我说漏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要紧要紧!”
薛破夜愕然,还道二少爷今日会怒火交加,找自己麻烦,却料不到如此低三下四,恳求自己不要将那也的糗事说出去,看来这二少爷还真是个要脸面的人,有意思有意思!
“二少爷,这是你知我知,在下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你放心就是。”薛破夜将胸脯拍的咚咚响。
“别叫我二少爷,叫我懦如就是。”二少爷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举着大拇指道:“你本事厉害,日后你我多亲近亲近。”
薛破夜一愣,想不到二少爷还这么大度啊,真是小看了啊。
二少爷又靠近过来,低声问道:“你就是大街小巷传说的那位英雄吗?帮助王夫人的那位?”
薛破夜谦虚道:“惭愧惭愧,不敢当,二……懦如兄见笑了。”
二少爷嘻嘻一笑,压低声音继续问道:“卢福那狗杂碎也是你下手打的啰?”
薛破夜一愣,心道:“靠,这小子难道要替卢福向我问罪?”见到二少爷一脸笑容,却是一副幸灾乐祸之色,于是叹道:“懦如兄,你那管家飞扬跋扈,在下只是替你管教一番。”
二少爷竖起大拇指,赞道:“打得好,就是要打那狗杂碎,姥姥的,仗着那……嘿嘿,仗着二奶奶宠爱,平日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就该打,下次碰见,薛……破夜兄再替我好好收拾收拾!”
薛破夜一阵汗颜,想不到这二少爷如此可爱,那夜下手也实在太重了。
二少爷直称方夫人为“二奶奶”,显然是惧怕的紧,这夫妻关系自然是极不和睦,薛破夜心里有些吃惊:“我靠,这小子要是知道他老婆脱光了衣服勾引我,不知作何感想?”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一四章 【虚伪的和解】
[更新时间] 09-15 06:00:00 [字数] 2851
卢府今天这宴会看来不小,就这一会儿工夫,又有好几名客人进了去。
薛破夜正与二少爷联络一番感情时,就见一名家丁从府里出来,径直到了二少爷身边,恭敬道:“少爷,二奶奶吩咐了,若是薛破夜薛掌柜的过来,让你领着去西厢厅,御史老爷在那里等着哩。”
二少爷挥手道:“去去,知道了!”向薛破夜道:“原来破夜兄与御史大人还有深交?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不知是否方便透露。”
薛破夜知道这类人物内心深处绝对是趋炎附势的,要想吃死他,必定要拿出身份镇住他才行,很淡然地道:“也没什么不可说,谭御史是在下的师傅,在下是他的徒弟。”
二少爷那张本来满是笑意的脸庞先是一惊,但瞬间露出崇拜之色,抱拳道:“呀呀呀,原来是御史大人的高徒,在下眼拙,破夜……薛大哥不要介意,快进府,快进府,小弟给您带路,这边请!”殷勤备至,让薛破夜顿时生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豁然明白,权势真他妈是好东西。
当下二少爷殷勤带路,薛破夜微笑着跟在后面,施施然进了府邸。
这卢府薛破夜是来过的,那唯美的景色还映在脑中,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粼粼波光,朦胧夜景,更是让人陶醉。
随着二少爷穿过回廊玉阶,却听到西面人声鼎沸,想来那边就是宴会之所。
“薛大哥,以后劳您照应着啊。”二少爷恭敬地道:“日后总免不了有时要麻烦您,到时若有所求,您可别推辞啊。”
薛破夜心中发笑:“奶奶的,你家的财富多我千万倍,能有什么事麻烦我?”也不说破,只是淡淡笑道:“我和二少爷意气相投,若真有吩咐,自当效命!”说的二少爷眉开眼笑,还以为巴结上了一个极为了不起的人物。
转到一处小院,花香弥漫,一间精致的小屋便在前面,玉宇雕栋,极为奢华。
“这便是西厢小厅了,薛大哥自己进去,御史大人在里面等候。”二少爷摆着笑脸道。
薛破夜也是一笑,这二少爷倒也会做人,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却也不似一些人那般外露谄媚,令人作呕,看来却也不是极为险恶之辈。
薛破夜进了院子,走到门前,高声道:“老师,我来了!”
屋子里老谭的声音笑道:“还不给我进来。”
薛破夜推门而入,却见老谭正坐在上位的檀木大椅上,旁边一位青色丝绸锦衣的家伙正恭敬而立,满脸带笑,那笑容说不出的谄媚。
这家伙自然是如今的杭州行营通判何儒会。
薛破夜看到他那副谦恭谄媚的样子,心里就很不舒服。
何儒会似乎也没有想到是薛破夜过来,颇有些吃惊,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注,颇有些难看。
老谭招了招手,微笑道:“破夜,快过来,还不向何大人行礼?”
薛破夜心中厌恶无比,但是想到何儒会不日便是杭州老大,自己还是要在他手下混,说不定日后还真要他帮忙,上前几步,行了一礼,勉强笑道:“草民给大人请安。”
何儒会嘿嘿笑了两声,淡然道:“哦,是薛掌柜啊?不必客气,快免礼吧。”
薛破夜也不多说,瞧见旁边有椅子,径自过去坐下,撇过头,去看墙上的古画,这小厅布置的幽雅无比,墙上的画作也是昂贵的很。
“破夜,墰岚,你二人有些误会,趁着大家都在,说开了就是。”老谭咳嗽两声,淡淡地道:“都是一些小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必计较。”
原来何儒会字墰岚,还真没取错字。
何儒会急忙恭敬道:“大人教训的是,其实我和薛掌柜也没什么误会,大人费心了。”转向薛破夜,皮笑肉不笑道:“薛掌柜,你是本官辖区的子民,本官岂会和你一般见识,不用多心,本官不会在意。”
薛破夜冷笑道:“何大人果然是心胸宽阔,豁达的很啊。”
老谭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地道:“墰岚,破夜已经投在我的门下,是我的关门弟子,日后你需要好生照应才是。”
何儒会面色大变,本来有些阴沉的脸立时堆积起笑容,抱拳道:“啊,原来如此,薛世兄年少英才,风流潇洒,而且聪慧机敏,大人能的如此高徒,实在是大喜之事,学生在此贺喜了。”快步走到薛破夜面前,一副感慨之色道:“薛世兄,下官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说不出的投缘,日后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还望薛世兄不要对下官心存芥蒂,说起来,下官做了件糊涂事,若非世兄帮助解决,真不知如何下台,下官在此谢过世兄了,惭愧惭愧!”
他娓娓说来,脸上感慨,看不出意思尴尬和羞惭。
薛破夜钦佩万分,这称呼转眼从“薛掌柜”变成“薛世兄”,从“本官”变成“下官”,话里更是有着十足的亲近之意。
人才啊人才,这般面不改色的溜须拍马,若非亲见,薛破夜还真是难以相信。
既然何儒会主动示好,薛破夜自然也不会让关系太僵,起身抱拳道:“何大人客气了,日后需要大人照顾的地方还多,到时还请大人不要推辞啊。”忽然想起,这说辞竟然与二少爷刚才对自己说的有几分相似,不由微微一笑,原来场面话都是这样的。
何儒会立刻故作不悦之色,牵着薛破夜的手,作势道:“薛世兄这是哪里话,你我都是大人的门下,说起来就是兄弟,何分彼此,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兄弟有吩咐,我岂能不竭尽全力。”
四十多岁的人主动称呼二十余岁的人为兄弟,薛破夜忍住笑,做出亲密状道:“何大人这样说,草民就放心了。”
何儒会拍着薛破夜肩头笑道:“这就好。不过兄弟这称呼可要变,不要大人草民的称呼,这样反而生疏了,日后我便称你为……唔……破夜兄,你称我为墰岚兄便是,大家都是自己人,称呼自然也要亲近才是。”
薛破夜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弟也就不客气了。”
两人顿时都笑了起来,不过笑容里的意思,自然是各有味道。
单就薛破夜来说,笑容里自然充满了讽刺和不屑,和这样一个谄媚圆滑的马屁精称兄道弟,实在有些难受。
老谭微笑道:“疙瘩解开就好,你二人是我在杭州最为信任的两人,万万不可生出嫌隙。”
两人齐声称是。
老谭挥手道;“破夜,既然你和何大人冰释前嫌,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你先去后花园,我和何大人还有事要议。”
薛破夜心中虽是疑惑,不知这两个家伙又要商议些什么,但是老谭既然发话,只得告退。
看见薛破夜出去,老谭才沉声道:“这次的事情万万不能出了差错,若是一击成功,你我自然是功劳巨大,不说赏赐,至少以后说话的份量是更重了。”
何儒会屈着身子,恭敬道:“都是大人的功劳,大人运筹帷幄,下官不敢居功。”
老谭皱着眉头,问道:“人都选好了?”
何儒会立刻道:“大人放心,下官精挑细选,五百兵士都是行营里的精锐,里面有不少参加过对胡之战,算得上经验丰富,那些邪教妖逆必定不是对手,而且下官给他们配发的都是精钢快刀,锋利无比,砍起人来如同砍瓜切菜,我就不信那些邪教妖人真的是铜皮铁骨。”
老谭点了点头,低声道:“人要精,刀要快,速战速决,这一战不容有失。”
何儒会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大人,咱们也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却不知这东风一定能够出现吗?”
老谭冷笑道:“他们向来以兄弟义气自居,这些江湖人物奉行义字,咱们送给他们这一大好良机,他们岂能不倾巢而出,你可莫忘记,咱们手里的鱼饵可是香的很。”
“大人英明,下官钦佩不已!”何瑞会谄媚笑道:“咱们就等放好鱼饵,等着大鱼上钩吧!”
老谭抚须道:“薛破夜如今尚未取得功名,官职不好安排,你在这边可要好好照应着他,合你二人之力,想必能够完成老夫的计划。”
何儒会躬身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和薛世兄齐心协力,完成大人的吩咐,一定不教大人失望。”
老谭叹了口气,淡淡道:“但愿如此!”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一一五章 【夜色欢宴】
[更新时间] 09-15 18:00:00 [字数] 2568
出了院子,二少爷已经不知去向,想来是出去迎客去了,月色幽幽,一弯明月已经缓缓升到了天幕。
薛破夜见到不远处有客人正向西边行去,于是追上跟在后面,径自往后花园行去。
一路行来,鸟语花香,虽是月夜之下,却多了几分朦胧景区,穿过一条假山小径,前面豁然开朗,人影攒动,热闹非凡,眼前竟然生生出现了一片极大的青草地,说起来不比一个足球场小,唱上满是玉案香樽,四周花灯锦簇,无数的花灯环绕四周,场中亮如白昼。
场内有近百人,熙熙囔囔,看这些人的衣着,无不是锦衣玉袍,非官即贵,那些青衫大儒也是一副清高摸样,凑在一起,引经据典,高谈阔论,薛破夜听到其中有那“恐翠绣秋寒,犹倚梅花那树!”,又有“空相对残红无寐,满衬涉谷!”,更有“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荪叶生秋怨。”等诗词之句。
玉案坏绕,草地靠东面,又一波秋池,池边竟然设了一尊大座,大座东西两边各有三席,薛破夜心中明白,那大座恐怕就是老谭的座位了,想不到今夜竟然是一个露天夜宴,这清风明月,花香鸟语,古人倒是真会享受。
这样的气氛自然不是那日在西湖的小型聚会所能比拟了。
随意走了走,最后在一处角落坐下,桌上有酒有杯,薛破夜自顾自地倒酒慢饮,听着耳边处处是“王兄李兄”,这个先生那个先生,还有那些庸俗的礼节和酸的掉牙的诗词钻进耳朵,无奈得很。
丫鬟们殷勤伺候,在场中穿梭往来。
薛破夜自然无心去领教那些礼仪和诗词,只能欣赏这来回的丫鬟们,里面自然也有紫色不俗的俏婢,尽情欣赏这三围,悠哉乐哉。
正在有滋有味地欣赏着俏嫩美婢,眼光一闪,只见前面各座纷纷而起,连连施礼,一名俊雅的白衣公子款款而来,含笑还礼,薛破夜看的清楚,那白衣公子不是柳拓又是谁?
柳拓是刑部侍郎,老谭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都是京官同僚,老谭的欢送夜宴,柳拓自然是要来的。
杭州的大小官吏自然对这柳拓极尽讨好之能事,露骨拍马,笑脸盈盈,柳拓只是微笑还礼,一副温文尔雅之态,英俊潇洒,气度不凡。
薛破夜缩在角落里,旁边更有花枝遮挡,柳拓一时倒也没有发现,客套寒暄一番,径自在大座东侧坐下,他身为刑部侍郎,那个位置自然有他的一座。
柳拓坐定,几名官员更是簇拥左右,谄媚讨好。
薛破夜叹了口气,古往今来,溜须拍马依然是官场的主题。
人渐渐多了起来,各人也渐渐入座,薛破夜看见大座左右的位置都坐上了人,左边三座有两座坐上了人,右面三座却是三位儒者,韩墨庄豁然在列。
没过多久,老谭携同何儒会缓缓而来,二少爷更是殷勤在旁引路,他二人一到场,在座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老谭含笑摆手道:“诸位请坐,诸位请坐,今日能得诸位相送,老夫感激不尽,只想和诸位把酒言欢,尽览花月而已。”笑声中,在二少爷的引领下,大座落座,何儒会便在大座左边的空座坐下,少不得和柳拓一番客套寒暄。
旁边伺候的丫鬟将老谭的玉杯斟上酒,老谭举杯站起,朗声道:“为大楚,为圣上,请诸位同我满饮此杯!”
众人肃然而立,举杯同饮,薛破夜自然也夹在人逢之中,饮了杯中酒,饮酒时,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什么圣上。
老谭见众人饮尽,才示意众人坐下,悠然道:“老夫此番杭州之行,能结识诸位,可说是三生有幸,江南风物,果然不与它处同,景色幽雅,人物风流,百姓更是安居乐业,老夫甚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有些伤感地道:“若非王……哎……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众人心中明白,老谭指的自然是王世贞的事件,他既然提起,虽然打住,下面自然有善于察言观色之人逢迎而上,一名官员站起身来,痛心疾首,口沫横飞道:“王世贞无国无君,目无王法,道貌岸然,明处清廉无私,背地里却贪赃枉法,将国法置之不顾,我等一时愤慨无比,若非御史大人明察秋毫,秉公执法,那王世贞还要遗毒我杭州百姓,大人居功至伟,我等钦佩万分!”
薛破夜瞥了瞥嘴,心中暗道:“这些官员一个比一个会拍马屁,这鸟官的马匹也不见得比何儒会要差啊。”
这人说的慷慨激扬,座中各人自然是心态各异,有善拍马之辈连连跺脚,只恨自己出口晚了,被这家伙抢了讨好的机会去,稍有一些羞耻心的只是心中嘲笑,但是面子上也都附和称是,一些口才好的更是火上浇油,充分展现自己的口才,大骂王世贞,只将王世贞骂成了古往今来第一大贪官污吏,第一大奸臣昏官。
老谭抚须微笑,对众人这样的表现似乎很满意,他需要证明,搞倒王世贞并非一人两人的心思,而是许多人的共鸣,即使是表面上的协同,至少形成了事实,王世贞在杭州确实贪赃枉法,这些话从杭州官员乡绅的口里说出来,自然比他谭子清单独而言要强得多。
见众人言语渐息,谭子清才抚须微笑道:“为圣上尽忠,是我等的职责,监督官员秉公办事,也是我的份内之事,谈不上功劳。不过何通判对此事尽心尽力,不辞辛苦,更有刑部柳侍郎公正严明,他二人才是功劳甚大,为杭州拔掉这颗毒瘤费尽心力。”
何儒会和柳拓急忙起身,连连谦恭。
赞颂之中,就见谭子清向一旁的二少爷使了使眼色,二少爷恭敬地点了点头,高举双手,高声道:“诸位,诸位,大家请静一静,请静一静!”
众人见二少爷突然出面,都有些奇怪,薛破夜也摸着鼻子,颇有些疑惑。
待众人静下来,二少爷才笑脸盈盈地道:“诸位,御史大人不日便要回京,今夜宴会,自是为了给御史大人践行,饮酒赏月自然是不在话下。”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仅仅吟诗赏月,反倒没了趣味,御史大人的饯行宴,咱们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下面附和声一片,纷纷道:“极是极是,越热闹越好,莫非二少爷还有什么节目不成?”
薛破夜淡淡一笑,想不到二少爷说起话来倒也井井有条,莫非是之前早就训练好了?在薛破夜眼里,这些纨绔子弟只知跳鸡走狗,寻花问柳而已。
方夫人的能力自然比二少爷要高出数倍,只是这样的场合,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不能出面的,方夫人虽然在家中极有权威,但是整个时代毕竟是男尊女卑,一个妇道人家若是出来,那可就大煞风景了。
见众人争相询问,二少爷露出得意之色,高声道:“拿上来!”
话声刚落,就从西边的假山后出来两名小厮,抬着楠木金丝桌,放在了场中央,随后有两名丫鬟在桌面铺上香丝锦缎。
场中所有人都疑惑万分,不发一言,静静而观。
片刻,就见一名个头粗壮的家丁手捧一件物事出来,那物事被黄色的缎子盖着,形长而立,家丁后面跟一娇俏丫鬟,手捧一精致锦盒,都放在了楠木金丝桌上。
家丁手中物事放上后,竟然立起,乍一看去,好似一尊小小的宝塔被掩盖在黄缎之下。
薛破夜皱起眉头,弄不清这是搞什么鬼,那黄缎下河锦盒里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