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美人关[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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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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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惊艳(上)

方学渐的双腿一天天好转,婚期也一天天近了。每天晚饭之后,秦凌霜都会
到他的房间来一趟,针灸治疗和指点武功。马上要做新娘子的初荷,比以前害羞
多了,动不动就会脸红,是不是经常想起那个迷乱的夜晚?

疯狂的心跳,急促的喘息,滚烫的脸颊,灼热的肌肤,那带着磁石般魔力的
双手,那让人渴望又害怕的唇舌,内心深处的颤栗犹如一朵慢慢绽放的小花,透
明却又十分清晰。

一个月望穿秋水的等待,三十天以泪洗面的痛悔,一个痴痴憨憨的男子,一
段刻骨铭心的相思,把她的青春和眼眸一点点催熟,只有一低头时的那份温柔,
纯情的娇憨和调皮才会从她脸上漾开来,荡上方学渐的心头。

初荷白天总会守在他的身边,喂他吃饭、喝汤,陪他说话解闷,还和小昭一
起,扶着方学渐的身子助他在地上行走,进行腿部肌肉的运动。和他待得久了,
才知道这个男子一点都不痴,一点都不憨,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老是瞧着不该瞧
的地方,常常瞧得自己面红耳赤,心脏怦怦乱跳,好半天才会平静下来,真是坏
死啦。

眼睛很坏,可是嘴巴更坏,嬉皮笑脸的,说话从来没有一本正经过,总是挑
好笑、羞人和肉麻的来说,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却总能逗人开心,
哄人高兴,连一向很少笑的娘亲好几次都笑疼了肚子,弯着腰直叫受不了,受不
了。

嘴巴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他的手,火热的手掌摸到哪里,哪里的皮肉就
软酥酥地,提不起劲,心里就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又痒又麻,好不难受,他是
存心不让人活命了是么?

小昭自那夜以后,心头的结子解开,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温柔体贴,善
解人意,只是每天燕窝人参,吃得极有营养,尤其是下面的那张嘴,琼浆玉露灌
溉不断,原本秀丽的面容不免春意昂然,眉梢眼角间更增了三分娇媚动人,我见
犹怜。

她白天做小丫鬟,晚上做新娘子,夜夜和方学渐颠娈倒凤,你亲我爱,十几
天下来,把一招‘张果老倒骑驴’和一式‘倒浇红皮蜡烛’修炼得极见火候,口
技纯熟,更是堪称武林一绝。非常难得的是,小昭和初荷母女相处得甚是融洽,
自是做好了从小的准备,让方学渐放心不少。

方学渐经过一番生死磨练,脱贫致富,脱胎换骨,身价数十万,又当上了神
龙山庄的庄主,早已不是那个看见美女就发痴呆、流鼻血的愣头青,更不是那种
吃碗鱼翅都会喊出泡饭好鲜的吴下阿蒙。

‘居移气,养移体’,他现在住的是宽敞华丽的高楼,吃的是精致丰美的佳
肴,穿的是绸缎丝绒的华衣,搂的是千娇百媚的美女,平时又有一班手下、仆人
对他奉承吹捧,来往的更是一些本地的官吏豪绅,眼界一开,气质渐变,举动之
间慢慢带了一些气派出来。

方学渐出身贫寒,长期寄人篱下,吃尽了别人的白眼和冷遇,骨子里面虽然
有股傲气,只是埋得极深,轻易不会发作。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更愿意和小昭、
初荷亲近些,或许是自卑心在作怪,他对出身富贵的大小姐又爱又怕,两人之间
始终有一层隔膜,即使爱到发狂、欲到沸腾也是一样,只是那时候的隔膜薄一些
罢了。

少年老成的好处,是让他从小就懂得了‘己所不欲,莫施于人’的道理,知
道从他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知道怎样才能取悦对方。方学渐处世圆滑,平时待
人随和客气,愿意结交各类朋友,玉山城中很快流传起了‘明善先生’的名声。

唯一让他放不下的是龙红灵,十几天过去了,出去寻找的家人陆续回来,依
旧没有她的半点消息,她彷彿大海里的一串气泡,浮出水面,破裂之后就再也看
不见,摸不着了。

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乙未,赵文华及巡按御史胡宗宪击倭于陶宅,败绩。

丙午,俺答犯大同、宣府。戊午,犯怀来,京师戒严。

亲酉,参将马芳败寇于保安。是秋,免江北、山东被灾秋粮。

冬十月庚寅,杀张经及巡抚浙江副都御史李天宠、兵部员外郎杨继盛。

亲卯,倭掠宁波、台州,犯会稽。

江西今年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虽然称不上个个丰衣足食,但多数人家吃
穿不愁,年景倒比往常要好看了许多。九月霜降,‘灵昭学苑’后院子里的菊花
越开越盛,几棵大榆树却开始落了叶子,秋风贴地刮过,便有了几分萧瑟气象。

为了方学渐的婚事,庄子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忙了半个月,转眼到了九月二
十日,闵、童两位管家好歹可以喘口气,成亲的诸般事体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
天才蒙蒙亮,方家合府上下已然热闹起来,到处张灯结彩,烟花爆竹劈啪作响,
大厅廊下的一班吹打手奏乐不歇。

中午的时候,先宴请了本地有头有脸的一批富豪绅士,‘明善先生’年纪轻
轻,名头在外,又是玉山县令柳知同的得意弟子,大家自然乐意结交,送的礼物
虽称不上丰厚,却也不薄,让方学渐小小地发了一笔洋财。

晚上才是正式的宴会,饶州府(今上饶地区)境内有点名头的武林人物,玉
山县的大小官吏,衙役班头,账房师爷,神龙山庄的重要成员和家属,二百多人
济济一堂,酒水宴席从正厅一直排到天井。厅内厅外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只辛
苦了老钱和老麻,要应付偌大的场面。女眷另有酒席,自有闵、童两位管家去招
呼。

几个丫鬟早簇拥了秦凌霜出来,在方学渐的介绍下,和柳知同见过礼,两人
分别代表男女方的长辈,在正厅上首坐了。今天是女儿大喜的日子,秦凌霜着意
打扮了一番,头发挽着高贵典雅的盘龙髻,插着朝阳珠凤钗,一件粉红的镶花边
纺绸宫装,配上一双银红色的丝缎绣鞋,一身明丽妩媚的装束,更衬托得她一张
脸蛋白里透红,美艳绝伦。

柳知同如何见过这等美艳女子,一双色咪咪的老眼登时磁石一般吸在她的身
上,好半晌没有移动,心中暗暗拿她和自己过门才半年的八姨太比较,只觉以前
天人似的八姨太一下子丑陋许多,俗不可耐。

方学渐肚子里暗骂‘老色鬼’,轻轻咳嗽一声,将他按到太师椅中,俯身在
他耳边,轻声道:‘这是学生的岳母大人,岳父刚去不久,现下热丧之中,女儿
出嫁是为了冲喜?’

柳知同七窍去了其五,神不守舍,眼角直瞟她的俏丽容颜,口中喃喃道:
‘沉鱼落燕,天香国色,辣块妈妈,真他娘的漂亮。’

方学渐心中好笑,还想引逗几句,忽然听见门外鼓乐大作,知道吉时已到,
新娘子的花轿绕了一圈回来,忙迎了出去。烟花炮仗在天井里爆炸开来,一时间
烟雾弥漫,人影难分。细乐声中,十二对宫灯从门庭外排着进来,一台八人轿子
跟在后面,随人众多。

轿子停下,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喜娘披着红装,满脸喜悦之色,正是小昭,
她扶了蒙着盖头的新人进入大厅。方学渐见她凤冠霞帔,盛装艳服,腰身绰约,
步履轻盈,袅袅婷婷,显出无限风姿。他满心欢喜,牵过新娘手中的红稠,拉着
她慢慢走到堂前,傧相高声唱起礼来,两人先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傧相嗓子嘹亮,赞礼的声音在大厅里轻轻回荡,一群宾客聚
在一圈,看新郎新娘拜堂。

方学渐喜气洋洋,转过身来,轻轻拉了一下初荷的衣袖,两人双膝着地,朝
正堂上首的秦凌霜和柳知同跪拜下去。他的头皮还没碰到地毯,眼角蓦地瞥见一
抹雪亮的寒光,心中一惊,眼前红光一闪,人影骤然窜起。

喜堂之上,头盖红布的新娘双腿一蹬,身子突然化成一团快速涌动的红云,
袖中尖利的匕首突显出来,银光一闪,直刺秦凌霜的胸口。

第三十六章惊艳(中)

烛影摇红,血色的波光在大厅中轻轻飘荡,众人张大了嘴巴,惊呼之声还没
出口,冰冷的刀刃已碰到轮廓饱满的胸口。

太师椅靠在贴墙的长方桌前,半步后退不得,秦凌霜手无寸铁,只身子下意
识地缩了缩,一张喜盈盈的面孔瞬间变得煞白,明亮的眸子里闪过惊鸿一般的刀
光,一晃而没,‘嗤’的一声,匕首割破她的前襟,胸口蓦地一凉,薄冰般的锋
刃钻入了肌肤。

间不容发之际,方学渐从地上一跃而起,双臂伸出,抓住了新娘子的两个脚
踝,用力扯住,双腿前后一分,摆下一个扎实的弓箭步,身子摇摆,硬生生地停
在原地。

新娘子身在半空,伸长了手臂,刀锋刺入肌肤半寸,眼看着就要把秦凌霜钉
在椅子上,心中一喜,脚后跟突然有一股大力涌到,前冲之势骤然停顿,匕首力
尽,再难向前递出半寸。

她吃了一惊,双腿蹬动,还想奋力挺出,手腕上突然一紧,已被一只手掌用
力握住,重心一偏,半边身子登时侧转,红盖头掀起一角,露出了一只曲线柔和
的圆润下颌和两片花瓣似的红润嘴唇。

‘灵儿。’方学渐的嘴唇有些发苦,握着她纤细柔软的脚踝,不知道是抓着
好,还是放手好。

围观的众人这时候才惊呼起来,尖利而缭乱的叫声在大厅内轰然回荡,后面
光顾着吃喝的客人这时也纷纷围了上来,他们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
这幅千年难遇的奇特景致。小昭的脸色吓得雪白,跑过来抱住龙红灵的身子,转
动脖子,用乞求的目光瞧着秦凌霜和方学渐。

如玉的手腕轻轻颤动,红色的刀锋一点点后退,粘稠的血液从伤口慢慢渗出
来,濡湿了一大片衣襟,秦凌霜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指上用力,取过她手中的匕
首,挑落红盖头,灼灼的目光钉在她的脸上,问道:‘我女儿呢?’

‘初荷姐姐在轿子里,她…没事。’小昭见她脸色不善,急忙接口,瞟向方
学渐的眼光有些躲闪。

秦凌霜的面色更加苍白,凌厉的目光扫过小昭和方学渐,鼻孔里轻轻哼了一
声,慢慢松开手掌,道:‘你走吧。’

‘哎哟,亲家母流血了,赶快取伤药来。’知县柳知同最早反应过来,跳起
身来,从衙役班头的手中接过金创药,便要上前替秦凌霜敷药。

方学渐面孔发青,心中满不是滋味,这次刺杀行动如此突兀,显然经过事先
周密的策划,龙红灵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玉山城,她或许就躲在天清客栈的那
个偏房,甚至就藏在‘灵昭学苑’的某个角落,小昭、闵总管和老钱,她们什么
都知道,却不透半点口风,把自己当傻瓜一样地耍。

人心隔肚皮啊!他的目光在小昭脸上停留片刻,心在一点点发冷,慢慢松开
龙红灵的脚踝,眼角突然有些发涩,努力装出很开心的样子,泪眼模糊,笑道:
‘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不管怎么样,你能来,我很高兴,这杯喜酒总要请你吃
的。’

龙红灵双脚落地,挣脱小昭的怀抱,怔怔地望着他的笑容,身子轻轻颤抖,
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大叫一声掩面朝门外冲去。围在前面的宾客纷纷躲闪,
小昭转头望了方学渐一眼,跟在后面跑了出去,口中喊道:‘小姐,小姐……’

龙红灵跑出大厅,脚下突然踩了个空,却是到了走廊外的台阶,身子向前扑
出,眼看非摔跤不可,脑袋猛地顶到一处极柔软的所在,接着被人用‘擒拿手’
扣住了后颈‘天柱’和背心‘神堂’两处穴道,只感全身酸麻,已然无法动弹,
只听耳边一个女子呵呵一笑,道:‘好漂亮的新娘子,大喜的日子乱跑什么?洞
房好像不是在这边。掀了盖头,难道新郎长得很丑吗?’

龙红灵又羞又恼,还想出力挣扎,身子突然一轻,腾云驾雾般高高飞起,脑
中‘嗡’的一声,晕厥过去。方学渐陡然听到门口传来小昭的一声尖叫,心中一
惊,脚下一蹬,快步抢出房去。

天井正中,站着一个三十上下年纪的美貌妇人,蛾眉淡扫,眼波流转,神态
十分从容,秋风吹动她身上的雪白衣裙,飘然犹如仙姿。两个肌肉虬结的昆仑奴
站在她身后,肩上抬着一张软椅,上面斜卧一个红衣女子,鬓发散乱,正是假扮
新娘的龙红灵,身子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方学渐眼都红了,心中一急,纵身上前,身子还在半空,脚踝突然一紧,小
腹上一阵剧痛,已被人踢了一脚,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出,撞上一群正从房内蜂拥
而来的宾客,惊呼声中,人压人,登时倒了一大片。

那妇人哈哈大笑,道:‘秦凌霜,十八年了,你知道一群姐妹找得你多苦?
我现在把你女儿拿去,你带着雪鹫和秘籍,自己上飘渺峰向姥姥解释吧。’转身
往门外行去,清朗的笑声遥遥传来,转瞬已在十余丈外。两名昆仑奴健步如飞,
跟在那妇人身后,转过门廊,很快走得不见踪影。

方学渐‘哎哟’一声,扳开一只抱着自己大腿的手臂,跳起身来,正想开口
说她拿错了人,猛地想到她如果不抓龙红灵,多半要抓初荷做人质,手心手背都
是肉,哪一个都是割舍不下的心头肉,秦凌霜现在受了伤,那人回转,自己可不
是她的对手。

一凝神间,那白衣妇人已走远,正要追出去,猛听大厅里一声凄厉的惨叫,
伴着劈里啪啦一阵碗碟破碎的声响,众人赶回大厅,却见柳知同趴在一张圆桌之
上,口中哀号,地板上碗筷狼藉,汤汁横流。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个衙役把他搀扶下来,衣服上花花
绿绿的,全是汤汁。方学渐转眼见秦凌霜怒目圆睁,胸脯急剧起伏,一副气鼓鼓
的样子,心中明白了八成,走上前去,在柳知同的耳边轻声问道:‘老师,这里
可有刺客么?’

柳知同乘众人出去之际,在秦凌霜胸口摸了一把,却被她在下腹踢了一脚,
身子腾空,摔在一张圆桌上。他有苦说不出,口中呻吟,抬起头来,左脸贴了两
片酱汁火腿,右脸是一块红烧牛肉,连声道:‘有…有刺,有刺,好一朵长满刺
的玫瑰花。’

方学渐心中暗骂,恨不得提起腿来,也在他的小弟弟上踹一脚,忙叫过几个
仆人,扶着县太爷下去更衣梳洗,又让老钱重新整理杯盘,请客人们安坐吃喝。

初荷被捆住了手脚,口中塞着一团棉布,身上的嫁衣被人剥尽,在轿子里生
着闷气。小昭上去替她解开绳子,两人进屋,方学渐见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银红蝉
胆纱衫,内衬贴肉小坎肩,下穿一条葱绿色的纱裤,隐隐现出光润的肌肤,急忙
叫几个丫鬟扶了她回房换衣。

秦凌霜的脸色越发的苍白,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牙关格格作响,突然闷
哼一声,就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方学渐吓了一跳,蹲下身去,只见她面上青气萦
绕,两片嘴唇苍白如纸,没有了半丝血色,脑中猛地闪过一个极可怕的念头,高
叫道:‘剑上有毒!赶快把她背到我的房间,慢一点就没命了。’

第三十六章惊艳(下)

小昭抬头,小杏抬腿,两人脚步匆匆,把不省人事的秦凌霜搬去后院。童管
家、老钱和老麻留下来招呼客人,方学渐向众宾客告了罪,叫闵总管跟着自己,
往‘春兰楼’而来。

两人一路无语,出了大厅,穿过重重屋舍楼宇,沿着一条游廊进了垂花门,
前面便是第五进院子‘四芳阁’,他的住处‘春兰楼’便在院子东面,楼上已亮
起了灯火。

方学渐一直盘算着如何医治秦凌霜的毒,龙啸天和袁紫衣已死,龙红灵又被
人掳走,治病的希望只能着落在身后的闵总管身上。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掐断
一截从门墙上垂下来的菟丝子,问道:‘闵总管,我记得神龙山庄有一种解毒的
灵药,叫“青眼冰蟾”,不知道还有没有?’

闵总管的体重比较可观,一时不能停步,差点撞在方学渐身上,急忙倒退几
步,脸上的笑容恭敬而亲切,躬身道:‘这种药非常珍贵,一直由庄主和夫人收
藏,我只是山庄里的一个下人,哪里会有?’

方学渐暗骂老滑头,瞥了她一眼,笑道:‘闵总管,龙小姐现在被飘渺峰灵
鹫宫的人掳走,听说天山绵延万里,大大小小的山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们
想要找她回来当庄主,没有一个向导带路,嘿嘿…恐怕…嘿嘿……’

闵总管听了他的冷笑,脸上的肥肉轻轻抖动,汗水细细地爬上额角,油光发
亮,她的脑袋垂得更低,惶恐道:‘是,是,庄主,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以前夫
人曾交给我一包东西,或许就是那“青眼冰蟾”,只是时间太长,也不知藏去了
哪里,我…我这就去仔细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到。’

方学渐看着她像袋鼠一样的跑姿,脸上的笑意更浓,叫道:‘闵总管,天黑
路滑,您走慢点,不要急,慢慢找,找不到也不要紧,听说天山那边的哈密瓜很
好吃,你们二十年找不到,就能吃上二十年的哈密瓜,反正一切开销都由山庄支
付。’

闵总管脸上的汗水更多,心想秦凌霜一死,他多半会让自己和老钱、老麻一
起去天山找寻小姐的下落,冰天雪地,沙漠戈壁,找不到不准回家,那样的下场
和戍边又有多少分别?脚下不停,跑得反而更加快了。

天上密密的细云像鲤鱼背上的鳞片,朦胧的月色洒满庭园,方学渐走近春兰
楼,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除了一枚神龙戒指,神龙山庄的其他宝贝一样都没见
到,两本武学秘籍还是丈母娘偷来送给自己的,也算有名无实,窝囊透顶,须要
找个机会好好整治一番了。

小昭和小杏守在床前,秦凌霜横卧榻上,双目紧闭,面上的青气越发浓厚,
似乎连头发根子都成了青绿色,额头火烫,伤口处的血液却是紫色的。方学渐收
回手掌,示意小昭拿来一把剪刀,剪开了她右胸的衣襟,一只玉雪可爱的大白兔
弹跳了出来,圆润饱满,挺拔柔滑,随着呼吸轻轻摇晃,雪白的肌肤光洁晶莹,
好似透明一般。

峰顶的一颗蓓蕾居然还是粉红的,含苞欲放,流光溢彩,艳丽得如同一大朵
雪莲花上缀着一颗粉色的珍珠。方学渐的呼吸几乎为之停滞,两颗眼珠都要掉下
来了,鼻腔一酸,两缕红色液体滑了出来,落在弧度柔和的山坡上,滑不留手,
翻滚而下,消失在乳房下一寸处的那道伤口。

方学渐抬起头来,抹去鼻血,看见两个丫鬟的眼神有些怪异,知道自己有些
失态,板起面孔,咳嗽了两声,道:‘小杏,你去把少奶奶请来,姨娘太太生病
的事情不用告诉她了,只消说我在这里等她。’

小杏答应一声,关门去了。方学渐斜睨一眼小昭,回身在花藤椅上坐下来,
抬头望天,悠悠地道:‘小昭,你过来。’

小昭局促地站在床前,手指搓弄着自己的衣角,脚步好像有千斤重,慢慢挪
到他的身前,低下头,细声道:‘相公……’

方学渐一下抱住她的腰身,把她搂进怀里,双掌熟练地握住两座坚实柔软的
玉峰,肆意地搓弄起来,把高耸挺拔的少女乳房捏得忽圆忽扁,东倒西歪,牙齿
轻轻咬啮她头颈后的肌肤,柔声道:‘小昭,你的奶子越来越大了。’

小昭‘嗯’的一声,火热的身子不住颤抖,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嘴唇微启,
似乎有莲花般的清香随着她的呼吸喷吐出来。两人经过十几天亲密无间的磨合,
于对方身体的反应早已熟知,在小昭丰腴滑腻的圆臀厮磨之下,方学渐绵软的下
体渐渐发硬。

方学渐的鼻息开始加重,他的牙齿用力地咬住小昭的耳垂,松开时,上面清
晰地印出了两排血痕,恨声道:‘女人的奶子变大是好事,女人的胆子变大却绝
非好事,小昭,你让我很失望。’

小昭的身子一下变得僵硬,委屈的泪水沿着白玉般的脸颊慢慢滑落下来,滴
在他张开捏紧的手指上,轻声抽泣起来,道:‘相公,小昭的胆子一直很小,这
次的事情是小姐强逼我的。’

方学渐不住加力,十根手指深深陷入两团柔软的光滑中,小昭的泪水流得更
急,胸前衣襟很快打得透湿,他心中苦涩,强笑道:‘你的心里是不是很委屈,
是不是怪相公没有娶你,却娶了初荷?’

小昭双肩抖动,慢慢转过身子,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两滴晶莹如珠的泪水挂
在留有残红的腮边,犹如雨打桃花,凄楚哀婉,她痴痴地望着方学渐,眼神越来
越迷离,嘴角微微抽搐,轻声道:

‘小昭是个苦命人,四岁的时候死了爹爹,娘亲改嫁前把我卖给神龙山庄为
奴,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十几年来我省吃俭用,硬是存下了五十两银子,就是
为了给自己赎身,为了不用再做卑贱的下人,为了可以平等地找一个会一辈子疼
爱小昭的人,多少个日日夜夜,我连做梦都想着自己不用再服侍别人,不用再看
别人的眼色,就像一只天上的鸟,可以自由飞翔。’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无声地溢出,就像两柄锋利无匹的匕首,一点点刺入方学
渐的心脏,疼痛和血液喷薄而出,在他体内狂乱飞舞,方学渐麻木地坐在那里,
一刹时只觉胸口堵得好慌,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她身体上的任何细
小的秘密自己摸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心里的秘密呢?

方学渐抱紧她瘦弱的身子,喉头有些哽咽,道:‘小昭,委屈你了。’正要
温言劝慰几句,房门突然敲响,两人急忙分开来,一个人推门进来,正是山庄闵
总管,脸上汗水纵横,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手中抱着一只紫檀木的锦盒。

方学渐站起来,请她在床沿的黄梨木椅上坐了,小昭伸出衣袖偷偷擦去脸上
的泪水,泡了一杯香茶给她。闵总管把盒子放在桌几上,俯身查看秦凌霜脸色,
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回头望向方学渐道:‘中毒有些深,不知道能不能救,
“青眼冰蟾”捣碎之后一半内服,一半外抹。’

揭开盒盖,里面躺着三只死蟾蜍,通体雪白晶莹,眼珠却似海水般的青色,
模样甚是可爱。闵总管取过一个汤碗,拿出一只‘青眼冰蟾’放在里面,用手捏
碎,一半涂在伤口上,另一半用酒调和,给秦凌霜喝了下去。

方学渐一阵心驰神摇,那只娇嫩的乳房颤巍巍地,好像一朵风中的百合,轻
轻摇曳,柔软的肌肤上流动着一层柔和的光芒,洁白如凝脂,光滑似锦缎。

房外脚步声响,初荷带着几个丫鬟过来,她已经换过衣服,上身穿着桃红色
的窄袖薄丝袄,下身是一条翡翠绣花百皱裙,眉如墨画,眼若秋波,鼻腻鹅脂,
身姿苗条,体格风骚,顾盼间神采飞扬,嘴角凝聚一抹羞涩的浅笑,新娘子款款
而行,果然十二分的妩媚动人。

初荷原以为让她过来,是来这里和他洞房,不料闵总管也在里面,心中羞赧
稍减,迈步走进房间,突然发现床上躺着自己的母亲,见她的模样,显然受了极
重的伤,一时间花容失色,惊叫一声,飞扑上去,被方学渐一把抱住。

方学渐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初荷才稍稍稳定下来,两人回头望去,秦凌霜胸
前的伤口已慢慢渗出一丝深紫色的血液,映在白玉般的肌肤上极是显眼,众人鼻
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气,微觉晕旋。

闵总管的脸色和缓了过来,回头对方学渐道:‘庄主,解药这么快就有效,
秦夫人的体质比常人那是好上许多了,现在把她伤口中的毒血吸出来,就可以确
保平安,再配些药物吃下去,调养几日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我来吸毒!’初荷挣脱方学渐怀抱,正要跳上床去,又被他抱住了身子。

只听方学渐说道:‘还是让小昭吸吧,就算戴罪立功。闵总管,你那里有没
有小昭的卖身契,如果有就烧了它,我决定娶她为妾,今天的婚事没有办成,三
天后重办吧。’


第三十七章双喜(上)

夏竹楼在‘四芳阁’南面,四周绿竹成荫,假山叠嶂,环境异常清幽。秦凌
霜在春兰楼养伤,方学渐便主动搬了过来,小昭过门之后,这里也是她的住处。

淡淡的秋阳透过白色的纱窗洒在床前的一张矮桌几上,精雕细琢的酸枣木,
上面只打了层清漆,显得古拙而朴素。一缕青烟从古铜香炉中袅袅升起,慢慢在
空气中稀释、融化和消失,房中檀香熏人。

方学渐的面孔被透过轻纱散射过来的阳光浸泡得红润而安详,小昭站在他的
身后,修长的十指洁白如玉,轻轻揉捏他的肩头。方学渐吁了口气,舒服地靠在
逍遥椅上,欣赏的目光从屋角的一只南宋橄榄瓷瓶转到老麻有些发窘的脸上,微
微一笑,道:‘麻叔,您请喝茶,这是浙江遂昌县的银猴茶,味道还使得么?’

老麻急忙端起青瓷茶杯,咕嘟咕嘟,囫囵吞下,赞道:‘好喝,很香,庄主
的品位越来越高雅,不像我这样的粗人,只知道喂猪宰羊,和牲口打交道。’

方学渐眼睛里的笑意更浓,盯着对面老麻的嘴脸,一张红褐色的脸膛看上去
有些拘谨和木讷,就像一个平常的中年农户,但是脸膛后面的那颗心呢?是不是
和脸膛一样拘谨和木讷?

他端起茶杯,慢慢揭开盖子,茶水的烟气飞快地弥漫开来,好像在两人中间
隔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轻纱。方学渐的面孔隐在朦胧的烟气之中,他没有去喝茶,
静了片刻,才淡淡地道:‘麻叔,听说你正忙着张罗小萍和张平的婚事,不知道
筹备得怎么样了?张平老实本分,又勤恳能干,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老麻的笑容显得更加恭敬,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深刻,道:‘多谢庄主关心,
小女的婚事已基本准备完毕,只等挑一个吉利的日子就可以成亲拜堂了。’

方学渐微微点头,道:‘龙小姐给天山飘渺峰的人掳走,生死未卜,我和闵
总管商量过,山庄将尽快派出一支队伍前去营救,你、我、秦伯母、初荷和闵总
管,最迟六天之后就要出发,我希望你能准备好四辆马车,车夫要挑最好的,不
但驾车技术要好,武功也要好。后天是我和初荷、小昭成亲的日子,时间紧迫,
小萍和张平的婚事不如和我们的合在一起办,洞房可以设在庄中的贵宾客房,不
知道麻叔觉得可好?’

老麻年轻时是龙啸天的书僮,十几年来分管神龙牧场和山庄八千多亩的水旱
田产,油水充裕,权柄极重,算得上玉山县内有头有面的一个人物,袁紫衣掌权
的时候,为了笼络他,把内宅的一个漂亮丫鬟翠花给他做老婆。

方学渐与他曾打过几次交道,知老麻生性谨小慎微,外表看上去木讷憨实,
处世却十分圆滑,心思细致如发,办起事来一丝不苟,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西
行路上如果有他相伴,可以省下许多麻烦。

老麻脸上皱纹微微舒展开来,站起来行了一礼,微笑道:‘多谢庄主抬爱,
马车和人手我会准时安排妥当。至于小女的婚事,只是几个穷亲戚凑在一起喝几
杯酒,简单的弄一下,就不劳庄主费心了。’

方学渐无声地笑,说道:‘婚姻大事怎么可以草草了事?麻叔是神龙山庄的
支柱,小萍也算是我的妹妹,她的婚事更是千万不能马虎,麻叔可以考虑一下,
所有费用全由山庄支付。’

老麻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摇头道:‘如果庄主没有其他事情,老麻先告辞
了。’

方学渐叹了口气,点头道:‘如果有什么欠缺,尽管向闵总管开口。’看着
他转过身,拉开房门正要迈步出去,突然道:‘麻叔,听说金威以前干过不少坏
事,他现在躲在万蛇窟下,反正蛇窟也没用了,不如用生石灰填了吧。’

老麻的脊背一下子变得僵硬,他在门口立了片刻,连说话都有些发硬,缓缓
道:‘金威勾引主母,害死龙庄主,早就应该有报应了。’疾步走出房门,下楼
去了。

老麻的脚步声渐渐轻了,方学渐吹散面前的轻雾,抿了一口茶,笑道:‘小
昭,神龙山庄三个管家,老钱年岁已高,人又贪财,不足为虑,闵总管和这个老
麻精明能干,最是难缠,相公把两人带出去,你这个庄主夫人会容易当得多。’

小昭偎入他的怀里,剥开一颗紫葡萄,喂他吃了,浅浅一笑,道:‘听说天
山脚下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连葡萄都比其它地方甜一些,相公最是偏心,带初荷
姐姐去,却不肯带小昭去。’

方学渐的左掌摸上她平实的小腹,慢慢滑动,右手摘了两颗葡萄下来,喂到
她嘴边,笑道:‘亲亲老婆想吃葡萄,相公现在就喂给你吃,这次远行,间关万
里,辛苦跋涉,困难重重,那飘渺峰上据说终年飘雪,肯定冷得要命,也不知道
此去能不能平安回来。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女人,万一我回不来,方家也不致断了
后。’

小昭急忙掩住他的嘴巴,眼中微露惊惶,道:‘不准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一根头发也不准少的回来,你走之后,我会每天烧香拜
佛,求观音菩萨保佑我的相公。’

方学渐心中一暖,从怀中取出两本书册,笑道:‘《神龙剑法》是山庄的传
家武功,大小姐能练,小昭自然也能练,这本《玉女心经》是初荷送你的礼物,
花了一整夜的工夫才抄写完的,练习这门功夫最大的好处据说能驻颜美容,秦伯
母今年三十五、六了,看上去却比初荷大不了几岁,你说神奇不神奇?’

小昭接过两本武功秘籍,喜上眉梢,道:‘初荷姐姐真好,相公,你说我拿
什么东西回送她好?’

方学渐伸手在她柔软的腰上掐了一下,道:‘不如把你存下来的五十两银子
送给她。’

小昭扭动腰肢,白了他一眼,撒娇似地道:‘相公最喜欢取笑别人了。’

方学渐哈哈一笑,道:‘小昭留在家里的任务也不轻松啊,既要练武防身,
照看神龙山庄的各项生意,把山庄的财权慢慢抓过来,还要买些房产、田地,把
“灵昭学苑”充实起来,有什么事情多与童管家和老钱商量着办。’

小昭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慢慢画着圆圈,道:‘相公是不信任麻叔和闵管家?
想借这次机会,让张平和童管家接替他们了?’

方学渐心中得意,在她圆滚滚的屁股上拍了一掌,笑道:‘你知道就好,童
管家是自己人,做事可以放心,张平老实憨厚,容易控制,何况还有一张王牌抓
在相公的手里,怕他翻不了天去。等我天山回来,老钱可以退休享福,让老麻管
理天清客栈,张平是老麻的女婿,接任他的位子顺理成章,至于闵总管,像以前
的蛇郎君一样,弄个护法、长老什么的闲职安置一下。’

小昭格格笑着,在他怀里直打滚,喘气道:‘相公好坏啊,这样子的安排,
麻叔和闵总管即使肚子里有意见,也没有办法提。’

方学渐笑得像一头黄鼠狼,站起身来道:‘这叫无毒不丈夫,心软非君子,
须怪我不得,趁时候还早,我们过去看看秦伯母和初荷吧。’

小昭应了,两人手挽手走出夏竹楼,互相依偎,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时光。午
后的阳光温暖而柔和,从天上铺下来,给一排排的翠竹抹上一层古铜绿的色调,
如一张华丽的波斯地毯。仲秋的草木散发出芬芳馥郁的气息,白色的雏菊戳破坚
硬的土地,露出它们苍白的面孔,小路蜿蜒,一地银光。

第三十七章双喜(中)

敲门进去的时候,初荷正站在东窗下的红木书桌前,右手握了支湖州狼毫,
桌上平铺一张极品宣纸,居然在作画。方学渐心中大奇,走将上去,问道:‘荷
儿,你在画什么,让相公的火眼金睛来好好鉴定一番。’

初荷回过头看见方学渐与小昭,急忙把宣纸折叠起来,转身藏在后面,脸上
微微一红,道:‘画的不好,不给你看。’

方学渐嬉皮笑脸地走到她身前,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昂首作思
索状,嗯了一声,道:‘我现在来猜一猜你画的是什么东西,躲躲藏藏的这么神
秘,十有八九是一幅相公的裸体画。’

小昭和两个丫鬟‘噗嗤’笑了出来,初荷满脸飞红,啐了一口,道:‘我又
没见过你的裸体,怎么画得出来……’话未说完,已羞得垂下头去。

方学渐吃惊的表情像是一连吞了八个鸡蛋,弯下腰去看她的眼睛,嘴里‘啧
啧’连声,道:‘听说一个人撒了弥天大慌,她的面孔就会变成一块大红布,荷
儿,你不是随身带着一面镜子么,拿出来照照,就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相公的裸体
了。’

‘来,抬起头,让相公给你描描眉,’他握住初荷圆滑的下颌,右手拈起那
管毛笔,在她弯弯的柳眉上描画起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古人云:闺房之
乐无过于描眉和画体者,相公给荷儿描眉毛,荷儿给相公画裸体,那是最快乐的
两件事了。’

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两个丫鬟掩住了嘴巴偷偷地笑,小昭解围道:
‘初荷姐姐,相公最喜欢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方学渐哈哈一笑,回头向她招了招手,道:‘小昭是不是也想让相公帮你描
描眉毛,来来来,大小老婆一视同仁,相公绝不偏颇。’

乱纷纷之际,床上的秦凌霜突然咳嗽起来,三人急忙聚到床前。经过一夜安
睡,秦凌霜苍白的脸孔已有了一丝红晕,只是两只眼睛没了以前的明亮光泽,额
头上的几缕发丝粘在一起,嘴唇有些干燥,像两片褪色的桃花。

初荷喜动颜色,喊了几声娘亲,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高兴地跳起来,搂住
方学渐的脖子,连声叫道:‘娘亲没事了,娘亲没事了。’

方学渐拍拍她的后背,面向秦凌霜道:‘秦伯母,你受伤不重,体内的毒又
多数被小昭吸出来了,如果安心养伤,五、六天内就可以下地行走。’

小昭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在床沿坐了,笑道:‘秦伯母,你身体里还有些
余毒未清,要吃上几剂药才会完全康复。’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药水,轻
轻吹凉,往她嘴中喂去。

秦凌霜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赤诚,不像作伪,张口将汤匙里的药水吃了。
小昭见她肯吃,心中高兴,慢慢把一碗药水喂她吃下。

方学渐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双臂圈住了初荷圆润的细腰,等秦凌霜喝下汤
药,擦去额头上的碎汗,这才腆着脸,喃喃道:‘秦伯母,小昭是一个知书达礼
的好姑娘,很早就委身于我,我一直打算娶她为妾,怕你不同意,所以上次没敢
向你提起,初荷的婚事改在后天,我想这次娶妻娶妾合在一起办,想听听你的意
见。’

秦凌霜脸上的红晕骤然增多,转头望来,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割过方学渐
与小昭的面孔,剧烈咳嗽了几声,又转头面向墙壁,胸脯微微起伏,好半晌才轻
轻叹了口气,嘶声道:‘想不到你还挺多情,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吃着锅里
的想着田里的,累不累?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定会好好照顾初荷,宁可自己性命不
要,也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希望你能时刻记着,其他的事你自己做主吧。’

初荷刮了刮他的鼻子,伸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方学渐面红耳赤,羞得抬不
起头来,一侧目间正碰上小昭羞赧、调皮又喜悦的眼神,急忙运起厚脸皮神功,
朗声道:‘多谢秦伯母成全,学渐一定会记住自己的誓言,一辈子善待初荷妹妹
的。’

秦凌霜没有接口,一动不动地朝里卧着,彷彿熟睡了过去,几人等了一盏茶
的工夫,仍然不见她有什么回应。方学渐心中一动,附在初荷耳边,轻声道:
‘让你娘亲好好休息,我们上街去逛一逛。’

初荷圆溜溜的眼珠子在母亲的身上转了一圈,道:‘就我们两个?’

方学渐站起来,拉过小昭的手,说道:‘小昭陪我们一起去,让小杏她们守
在这里。’初荷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把那张折叠的宣纸塞进抽屉,回身和他
相挽,轻手轻脚地出去。

方学渐向闵管家说了老麻与秦凌霜的事,要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往玉山城而
来。赶车的是神龙山庄的男仆牛福,二十五、六年纪,长得人高马大,扁鼻子,
牛眼睛,一脸的青春痘,观赏性不高,赶车的技术倒不差,又快又稳,不多时便
来到城中最热闹的‘长乐街’。

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陪一个女人逛街。比陪伴一个女人
逛街还要痛苦的事,那就是陪两个女人逛街。方学渐明知是自讨苦吃,但为了讨
两个绝色佳人的欢心,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跑前跑后地殷勤相陪,口袋里的银子
流水一般‘哗哗’而去。

等六千两的银票只剩了不到三百两,他才彻底明白过来,相比女人极其可怕
的嫉妒心理,女人的攀比心理丝毫不见逊色。初荷买了一枚八百六十两的蓝宝石
白金戒指,小昭很快看中了一串价值一千七百二十两的黑珍珠项链,初荷见自己
买的东西便宜,眼睛一斜,撒娇要那对羊脂玉的龙须手镯,上面标着二千三百八
十两。

小昭的脸色难看起来,一定要那枚三千八百两的夜明珠,言辞凿凿地论证如
果买下这颗珠子,每年可以为山庄省下多少蜡烛香油钱,可是方学渐摸来摸去,
口袋里的银子像突然长了脚,跑得只剩下那么几两,只得委屈作罢。

在‘素芳居’挑选化妆品的时候,方学渐偷偷给她多买了两盒上等胭脂,小
昭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过来。

三人沿着长街一路游逛过去,在‘百色坊’量了几匹时新的绸缎布料,在
‘奇珍阁’挑了几个可爱的狗熊、布娃娃玩具,把‘甜心斋’三十八样的糕饼小
吃依次打了包,再到‘老李铁铺’买了两柄长剑,半个太阳落进了西山,天色已
经向晚。

扑棱棱地一声响,几只白翎水鸟自密密丛丛的茅草里窜了出来,欻欻地叫了
几声,绕着金光闪耀的水面转上一圈,又低飞回去。河边的茅草长满了白茫茫的
花穗子,秋霜浸梁之后,被江风一吹,簌簌作响,飘摇胜雪。

从‘冰溪楼’的窗口望出去,晚霞一点点褪去绚丽的衣裳,玫瑰色的天空慢
慢成了肃穆的银灰色,远处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和谐地交融在一起,黑暗缓
缓拉上帷幕,天与地的界线就此模糊不清。

方学渐旧地重游,衣着光鲜,双美相伴,人生得意,才短短四十几天,昔日
一文不名、战战兢兢的穷小子成了腰缠万贯、颐指气使的阔老爷,其间的变化也
算翻天覆地了。

他倚红偎翠,左环右抱,吃着‘烤乳猪’,喝着‘三鞭汤’,突然想起龙红
灵来,心头一酸,急忙转过头去,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

初荷不胜酒力,喝了两口十年陈的‘十月女儿红’,一张小脸蛋变得红扑扑
的,眼眸之中水波荡漾,娇艳欲滴,开合之际,如花美容更显得妩媚动人。

她看见方学渐奇怪的动作,问道:‘学渐哥哥,你的眼睛红红的,有沙子吹
进去了么?’声音脆嫩得彷彿能挤出水来。

方学渐哈哈一笑,把一杯酒水全都倒进了自己的喉咙,喝得急了,被酒水一
呛,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个劲地涌出,‘咻咻’喘气道:‘一不小心
让一粒沙子揉进了眼睛,你想不想帮相公吹吹?’

第三十七章双喜(下)

三天的时光一晃而过。这一日天高气爽,月明星稠,秋风习习,真是难得的
良辰美景,酉初二刻是新人进门的吉时,‘龙昭学院’的大厅外张灯结彩,鼓乐
喧天,爆竹轰鸣,厅里厅外进出的宾客络绎不绝。

忽听门廊下‘咯啦啦’一片声音,两挂千头百子鞭炮放得惊天动地的响,大
门洞开,花灯鼓乐一队队进来,前面铜锣和鼓箫开道,后面跟着八对彩灯照明,
两顶花轿缓缓抬入前院天井。

傧相高声唱道:‘吉地上起,旺地上行,喜地上来,福地上住。时辰已到,
请两位新娘下轿。’几个老妈子便过去拔了葱管子,掀开了轿帘子,去了扶手拦
板,披着红衣的喜娘上前扶了两个新娘下轿。

方学渐喜气洋洋,早已候在门口,一身华冠鲜服,更显得他容光焕发,精神
百倍,放眼望去,只见两个新娘穿着同样的服饰,外面是一件大红并蒂百花的披
风,下身穿一条绿色喜相逢百蝶的裙子,披着四合如意的云肩,璎珞项圈,金镯
玉钏,如果不是前妻后妾,几乎分不出谁是谁了。

他迎上去,左右开弓,手牵彩绸,把两个新娘子慢慢牵了进来。傧相赞礼,
三人在居中的大堂前三跪九磕,行完结拜之礼。方学渐因为在‘夫妻对拜’的时
候要拜两次,磕头便多了三个。一时行礼完毕,新娘子在丫鬟、喜娘的搀扶下步
入内院洞房。

方学渐勉强陪了几杯酒,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急匆匆就往后院跑去,庄园内
到处悬挂灯笼、纱幕,一派浓郁的喜庆景象,‘四芳阁’的垂花门前站了两个丫
鬟,见他过来急忙行礼。

方学渐分别赏了三两银子,郑重吩咐道:‘内院重地,必须严防死守,一律
不准那些闹洞房的客人进来!’

两个丫鬟接过银子,笑吟吟地道:‘谨尊老爷吩咐,今天晚上就算县太爷过
来,奴婢们也要让他吃一回闭门羹了。’

方学渐满意地点点头,过后院圆洞门时少不了又是一番叮嘱。洞房在望湖楼
上,初荷的住处,方学渐快步上楼,房内红烛高烧,灯光璀璨,气象万千,房门
紧闭,两个颇有姿色的喜娘笑盈盈地守在门口。

接过方学渐递过来的红包,一个喜娘推开房门,另一个喜娘却张开手臂拦住
他,笑道:‘老爷,两个奶奶事先吩咐过,让你在揭开盖头前,分辨出哪一个是
大奶奶,哪一个是少奶奶?’

方学渐伸手在她的嫩脸上掐了一下,嘻嘻一笑,道:‘你再挡着,小心老爷
先拿你来消火。’迈步走进洞房,身后吱呀一声,喜娘把房门关了。

新房中陈设华丽,花团锦簇,油亮的化妆台上放着一杆银挑子,床对面是一
方长条桌几,上面摆了八对金银蜡烛,灯火明亮,烛花已长。旁边是一张形状古
拙的红木小圆桌,盖了一块红色的丝缎,桌上放着一壶十八年陈的越乡女儿红,
三副白银杯筷,几样精致的小菜。

狮子形的青铜香炉里檀香缭绕,摇曳的烛光与浓郁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让整
个屋子变得朦胧迷离,彷彿处身瑶池仙境一般。八尺宽的紫檀雕花大床上翡翠丝
帛被子轻柔如水,雪白的鸳鸯合欢纱帐高高挂起,一对新娘子静静地坐在床沿,
双手笼在袖中,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穿着,连头上的龙凤盖头都是一模一样。

方学渐剪短灯花,拈起那个银挑子走到床前,一屁股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
双臂张开,搂住了她们的细腰,伸长鼻子在两人的身上嗅来嗅去,居然连香料用
的都是一样,伸手在两人的腰肢上搔了一下痒,问道:‘这个鬼主意是谁出的?
作弄相公,罪该五百皮鞭。’

两人忍不住痒,吃吃地笑出来,一下就露了底,初荷也去抓他的腰,笑道:
‘相公撒无赖,娶了老婆过门,却连哪个老婆也分不清,害不害臊?’

方学渐嬉笑道:‘胡说,相公怎么会分不出你们两个,小昭的腰身比你细一
寸,你的胸部比小昭的高半寸,相公用手一摸就知道了。’挑起红盖头,露出两
张娇艳如花的绝世容颜,亦喜亦嗔,光洁的肌肤犹如冰雪,房中的烛火都为之一
暗。

如果说龙红灵是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娇艳如火,小昭便是一朵清雅芬芳的
兰花,淡泊如云,初荷就是一朵出自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纯洁如水。在方学渐灼
灼目光的注视下,两个新娘低头含羞,春花秋月,各擅其长。

三人喝了交杯酒,方学渐噘起嘴唇在两人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一般的
香,一般的滑,春宵一刻值千金,相公等这一天几乎连头发都白了。’拉着她们
的手回到床沿,脱去两人的凤冠霞帔。

小昭上床把枕头放好,锦被铺开,初荷的身上只留了一个粉白花边的纺绸小
衫,脸颊羞红,被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方学渐脱下自己的衣服,只穿着一件白色
的丝绸短裤,露出一身结实光滑的肌肉,爬到床上,脱了小昭的衣服。

烛光摇曳,床前的短案和地上丢满了红色嫁衣、花绸裙子、月白中衣、雪白
袜子和大红绣鞋,金钩荡漾,芙蓉纱帐垂落下来,遮住灼人眼目的粉腻肤光,一
床的脂香粉气,春色浓烈。

丝被之上,方学渐怀抱初荷的身子,火热的双掌上下滑动,逡巡在她高低起
伏的白山碧水间。美人赛如雪藕的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丁香小舌,
柔软的身子轻轻地颤抖,香嫩的肌肤泛起微红,高耸的双峰在薄薄的纺绸内衣下
变幻着各种奇怪的模样。

小昭滑腻的身躯紧贴方学渐的身后,两座挺拔的雪峰顶在背上,身子蠕动,
软中带硬的蓓蕾摩擦着他的肌肤,一只绵软的手掌滑过去,隔着裤子熟练又羞涩
地抚慰他的下体,口中呢喃道:‘相公,夫君,渐郎……’

方学渐用力地吸吮初荷的舌头,手掌从她的后背滑向圆润的玉臀,臀部的肌
肤丰满而柔软,着手几如凝脂一般滑腻。他只觉小腹中有团火在燃烧,胯下的阳
根一点点膨大开来,慢慢支起一个巍峨的帐篷。

小昭湿热的舌头不住亲吻他肩头的肌肤,灵巧的手掌钻进帐篷,温柔地握住
了雄壮的旗杆,上下抚摩,带起男子一阵又一阵的惊悸和颤栗。

方学渐周身血气翻腾,心痒难耐,伸手替她脱去小衫。初荷柔美粉嫩的身子
彻底裸露,颜面如火,泛出层层红霞,雪白的乳峰上两支小豆蔻高高挺立,含苞
欲放,光晕浮动。

初荷娇羞难抑,迷蒙的眸子彷彿一弯碧水,娇嫩鲜红的樱桃小嘴轻轻开启,
腻声道:‘学渐哥哥……’

方学渐伸手握住两座高耸坚实的雪峰,轻轻揉捏,触手温柔软滑,说不出的
舒服,右手慢慢伸到她的下腹,双腿闭合,修长的中指滑入了一片茂密的草地,
笑道:‘亲亲宝贝,相公疼你。’

小昭沿着他的脊背,一路亲吻下来,双手拉扯,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男子
的双腿中间,一杆血红的铁棒挺拔而起,怒目圆睁,轻轻抖动,十二分的威武雄
壮。小昭手握他的分身根端,把火热的棒头顶在初荷雪白嫩滑的大腿上,上下滑
动,像一根烙铁炙烤一团冰雪。

方学渐舒服地哼一声,张嘴含住大半座丰满的雪峰,处子的乳房又滑腻又坚
挺,质地嫩滑,如同丝缎,双唇吸吮,弹性良好,一条舌头更是不住地舔弄玉峰
上的那颗羞赧樱桃,两排锋利的牙齿落力很轻,慢慢咬啮。

初荷胸前原本已经发硬的蓓蕾在方学渐的逗弄下更加胀大起来,傲然屹立,
殷红如血,如同两粒吐鲁番特产的粉皮葡萄。美女的一双藕臂搂住他的脖颈,不
住地扭动着娇躯,躲闪他的舌头和嘴唇,轻快的呼吸喷吐出来,芬芳的气息如兰
似麝,帐内呻吟连串,中人欲醉。


第三十八章西行(上)

雕花大床‘咯吱’作响,两具曲线玲珑的少女躯体柔若无骨,细腻的肌肤温
润如玉,粉嫩的光泽惊心动魄,犹如一枝并蒂白莲,傲然盛开。被夹在中间的方
学渐上下其手,口舌互动,如鱼得水。

初荷的躯体不住发抖,双目紧闭,蛾眉微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丰盈的
胸部波涛汹涌,两团雪球在男子灼热的掌下翻来滚去,身子渐渐化成一汪春水,
瘫软在他的怀中。在方学渐的指点下,一双纤细的小手伸下来,握住了那条粗大
的春笋。

小昭绵软的手掌和湿热的唇舌在他身上四处逡巡,引逗着男子越来越强的欲
望和渴求,像积蓄一池的奔腾狂放的洪流。方学渐全身的快乐神经迟钝又敏感,
沸腾的血气一点点朝下身聚集,铁棒一样的阳根灼热如火,膨胀欲裂。

明亮的烛光透过芙蓉纱帐,照在初荷线条柔美的双腿上,光滑洁白的肌肤细
腻得犹如象牙。方学渐心跳如鼓,翻身坐起,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两条修长圆
滑的大腿被慢慢扳开,美女神秘的方寸之地芳草如茵,风霜雨露凝结其上,闪烁
出晶莹的光芒。

小昭张开两条雪白手臂,从侧面抱住他的腰身,螓首钻到他怀里,灵巧的舌
尖轻轻扫过方学渐的乳头,从肌肉发达的胸口蜿蜒而下,滑过杂草丛生的小腹,
爬上横梁一般的红玉长箫,细细吹奏起来。

方学渐身子一抖,热血如沸,下身更见挺拔茁壮,把两条丰润优美的白玉大
腿架到自己的肩上。两朵害羞的红云飘上初荷的脸颊,眼睛水汪汪的,全身滚烫
如沸,一缕妖艳的媚惑气息从她粉红色的肌肤上散发出来,勾人魂魄。

美女的身体在小幅度的轻轻抖颤,平坦的小腹光滑如镜,丰盈的圆臀饱满如
鼓,大腿上的细嫩肌肤晶莹如玉,菲薄得几乎呈半透明状,几条淡青色的细小脉
络清楚可见。初荷微微地弓起柔软腰肢,雪白的胴体在男子饥渴的眼中勾勒出一
道美丽绝伦的弧线。

娇嫩的大腿根部亮起了水波一样的光泽,方学渐的中指小心奕奕地穿越浓密
的森林,爬山涉水,沿着一条紧闭着的粉红隧道仔细探寻溪流的源头。处子饱满
的神秘花园陡然有外客闯入,身子剧烈一抖,初荷的眼睛微微张开,汗水沁出额
头,口中发出一声哭泣般的呜咽。

在一片春光明媚的三角洲内躲藏着一条鲜嫩的细缝,两边水草丰美,溪水丁
冬,两片晶莹粉红的饱满花唇紧紧地闭合,圆润而娇嫩,方学渐的手指敏捷地划
过红艳的隧道,缓缓地钻入桃花洞口。

初荷面红如火,喉咙深处不断地挤出烦恼的声音,两片玉臀频频闪躲,粉红
的细缝间却羞答答地渗出了丝丝玉液,像一只破了点皮的水蜜桃,亮晶晶的果汁
沾在手指上,闪烁着淫糜的光芒。

方学渐的另一只手掌揉捏着小昭滑腻的圆臀,手指不时扫过娇羞柔弱的菊花
门,总能惊起她的一阵颤栗,细密的牙齿轻轻磕碰男子的阳根,挺立的旗杆便会
在她口中上下摇动,气势恢弘。

小昭吐出被唾液沾湿的红玉长箫,微微别转螓首,双目之中娇羞无限,水一
样的眸子里流淌着一种叫情意的东西,舌尖蜿蜒而上,含住他的耳垂,娇声道:
‘相公,初荷姐姐还欠你五百皮鞭呢。’从枕头边取过一幅白色的绸布,铺在了
初荷的白玉臀下。

方学渐伸出手臂抱住她圆润的细腰,‘啧’地在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小
昭好乖,懂得相公的心思,这五百皮鞭那是少不了的。’中指轻轻一勾,缓缓退
出处子的花园圣地,指上挂着一条长长的银丝。

初荷突然惊叫一声,僵硬的身子高高弓起,全身颤抖,细汗淋漓如雨。方学
渐火热的阳根在小昭的牵引下,触到了她最娇嫩的少女禁区,热气灼人。细软的
绒毛间便是神秘的花园洞口,饱满湿润的阴阜上顶了条狰狞的火棍,上下滑动,
触目惊心。

原本紧闭的粉色细缝被男子坚硬的分身划开了浅浅的一道口子,神秘的幽谷
中冰雪开始融化,晶莹的溪水从里面缓缓流出,粗大的棒头鲜艳如火,一点点挤
入她的两片嫩红花唇,像一朵正在展开的靡靡春花,与地狱的魔鬼一同起舞。

下体稚嫩的花唇慢慢扭曲、变形,初荷颜面绯红,气喘加急,高高的胸脯急
促起伏,一副说不清楚是痛苦还是快乐的诱人姿态。兰花似的芬芳随着婉转的呻
吟在芙蓉帐内来回飘荡,宛如天籁一般悦耳动人。

‘荷儿,睁开你漂亮的大眼睛,你不是说没见过相公的裸体吗?现在大好机
会,仔细地瞧上几遍,以后给相公画裸体也生动些。’方学渐嘻嘻一笑,不住扭
动腰身,火炭似的棒头蜻蜓点水般蹂躏她湿漉漉的处女花唇,探入春水氾滥的河
谷。

‘嘤’的一声,初荷的脸面上娇羞无限,睁大了迷蒙的眼睛,眸子中水光潋
滟,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一开即合,十根手指深深嵌入丝被中。那方从未被人触
及的桃源圣地遭受男子粗鲁而放肆的践踏,一波接一波强烈的快感从山谷深处传
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肌肤泛出艳丽的桃红色,似乎全身的细胞都燃烧了起来。

方学渐的下身已膨胀成一根又粗又硬的大棍子,鲜红的棒头颤巍巍地昂首挺
立,极是威武雄壮。小昭绵软的小手握着棍子底端,指上用力,棒头便沿着湿润
的细缝一阵滑动,逗得她娇喘细细,汗如雨下。

初荷的身子不住颤抖,丰满贲起的阴阜微微抖动,已经分不出是渴望还是逃
避。逗弄了半晌,小昭调整好棒头,让它在湿润的花房口徐徐打转,若即若离地
不住轻轻触碰,弄得她连呼吸都彷彿热了起来,身体的欲求更加炽烈,晶莹的玉
液从壶嘴里汹涌地涌出,打湿了好大一片被子。

‘啊’地一声,初荷轻呼出来,鲜艳的红唇微微颤动,眸子半开半闭,眼神
迷离动人。满脸红潮,一脸的妩媚之色,灼热的肌肤上渗出了颗颗细小的汗粒,
大腿内侧也变成汗津津的一片,散发出让人血脉贲张的幽香。

男子粗大的棒头突如其来,已经侵占了少女幽谷的整个入口。从未接受过异
性开垦的秘道温暖而狭窄,一下子被粗鲁的怪物占领,一种特别的滋味迅速传遍
初荷的全身,芳心乱跳,也不知是兴奋,渴望,还是害怕?

棒头的前进很快遇到了阻力,方学渐一挺腰身,冲锋号骤然响起,挺拔的旗
杆昂首吐舌,向前猛一倾斜,强行撑开了处子柔软的梦想桃园。初荷雪白的肌肤
变成了醒目的粉红色,全身阵阵颤抖,突然尖叫一声,道:‘啊,好痛!’浑身
剧烈一震,痛得哭了出来。

一丝温热鲜红的液体从南傍国与秘道间慢慢渗出来,荒芜的处女地第一次被男
人的下体所开垦,初荷神秘的桃园圣地中虽有了一些湿润,仍然显得十分紧迫,
方学渐爱怜地亲吻她的全身,旗杆停在洞内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缓慢地挺
进。

粗大的阳根徐徐后退,牵动着尚在渗出处女血的伤口,初荷疼痛不已,一面
低低抽泣,一面捶打他的胸膛,方学渐伸手过去,用力地爱抚两座雪白的山峰,
腰身轻摆,下体不依不饶地缓慢抽动。

美女初为人事,开始很不适应,片刻后苦尽甘来,开始轻轻地哼了起来,绷
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一张雪白俊俏的脸蛋飞上了两片红霞,花苞内溪水氾滥,情
欲勃发,明亮的眸子里水汪汪的一片,越来越诱人。

方学渐使出‘九浅一深’和‘左三右四’之术,血色长箫缓缓进退,在她体
内轻轻跳跃,挑逗着美女敏感的快乐神经。初荷的呼吸渐渐变得轻快,牙齿咬住
了自己的下唇,清澈的眼神一点点变得迷离散乱,腻声道:‘学渐哥哥,好痒,
好难过,唔……’

当方学渐的下身再一次恶狠狠地顶入那娇小的玉溪隧道时,终于到达了初荷
花房的最深处。美女芳心轻颤,感受着玉体最深处那一波又一波的至强快感,在
一阵酥麻的痉挛中,少女那稚嫩柔软的羞涩花蕊含羞轻合,与滚烫的棒头紧紧地
亲吻在一起。

第三十八章西行(中)

一整夜高强度的肉搏大战,方学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犹如一只忙碌的穿
花蝴蝶,几番起落,在初荷和小昭娇嫩的花蕊上采来摘去,直到交了四更,一对
新娘子被他折腾得再没有半点力气,软绵绵地瘫在床上,这才鸣金收兵,云散雨
收。

初荷圆臀下的白色绸布被撒上了点点猩红,犹如一朵迎雪盛开的腊梅,娇艳
得近乎触目惊心。方学渐拿起绸布把两位爱妻的下身擦拭干净,拉过丝棉被子盖
在她们身上,又用毛巾擦净自己的阳根,这才钻到一对玉人的中间,左搂右抱,
亲嘴摸奶,温柔地安抚一番。三人连番作战,泄了好几次精,精神疲倦之下,搂
抱在一起沉沉地睡去。

日上三竿,天色已然大亮,阳光洒在窗台,斑斑驳驳地一片,新房中罗帐低
垂,锦被深覆,三人贴胸交股,兀自高枕酣睡。方学渐是个孤儿,父母早亡,初
荷和小昭用不着像一般的新媳妇那样,过门的第二天需要早早起床,去拜见公公
和公婆。

方学渐的身子被光滑绵软的玉臂雪股所缠绕,正睡得香,突然被怀里的一阵
动静惊醒,睁眼看见一张千娇百媚的绝色容颜,美艳如花,脸颊上残存着一抹动
人的红晕,彩霞隐隐浮动,散发出娇媚的瑰丽光泽,一双明亮的眸子正一动不动
地望着自己,见他醒来脸上微微一红,羞赧地避开目光。

方学渐紧了紧抱住美女身子的手臂,胸前的肌肤立时感觉到了两粒樱桃的压
力,小巧稚嫩的相思红豆软里带硬,在亲密的厮磨中渐渐发胀,阵阵醉人的乳香
扑鼻飞来。男子的手掌伸下去,揉捏她浑圆的迷人丰臀,嘴唇凑到初荷的耳边,
低声道:‘宝贝儿,昨天晚上那五百皮鞭可足数了么?’

初荷感觉出有一杆坚硬的东西顶在自己的小腹上,芳心扑通乱跳,双颊滚烫
如火,鼻中‘嗯’的一声,晶莹剔透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声音轻的像
蚊子叫:‘早足数了。’

一只又尖又细的小手从方学渐结实的肉臀上滑下来,灵巧地捉住了轻轻跳动
的男子阳根,小昭芙蓉般的秀丽面容从他的肩膀上探出来,笑道:‘相公昨晚大
展神威,上下左右,前后深浅,足足抽了八百皮鞭,初荷姐姐除了上缴罚款,还
有三百皮鞭的债可讨呢?’

初荷娇嫩的肌肤纯洁得彷彿由冰玉雕琢而成,纤细圆润的腰身微微地摆动,
逃避棒头火辣辣的挑逗,一对挺拔的雪白山峰饱满而柔软,颤巍巍地依偎在男子
的胸前,娇羞莫可名状,颜面含春,两排晶莹的牙齿细如米粒,轻轻咬啮他的肩
头。

方学渐哎哟一声,笑道:‘幸亏小老婆记得清楚,我还以为昨晚只抽了三百
皮鞭呢,哪知道反欠了大老婆三百皮鞭,小昭,你说相公该怎么还这笔欠债?’

小昭吃吃笑着,手腕一抖,血红的棒头掠过初荷下腹的黑森林,点上小巧精
致的肚脐眼,说道:‘这个还不容易,让初荷姐姐抽相公三百皮鞭不就得了。’

方学渐哈哈一笑,在初荷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这个主意最好,欠
债还钱,欠抽还鞭,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公道,童叟无欺。来
来来……相公躺在这里,等着亲亲大老婆的蹂躏手段,小昭一边帮忙。’身子一
滚,让初荷的身子翻在自己的上面。

初荷俏美的粉脸更红了,双臂撑在他的肩头,胸前巍峨的两座‘圣女峰’垂
挂下来,粉红色的玲珑蓓蕾娇小可爱,轻轻摇荡,艳光四射。她慢慢分开两条修
长的雪白大腿,摆动赤裸裸的娇躯,跨坐在方学渐的腰身上,饱满的圆臀高高翘
起,在男子的手掌下变幻着奇特的形状,滑腻绵软的肌肤映出润泽的迷人光晕,
让人怦然心动。

小昭的小手握住男子粗壮的分身,手掌用力,火热的棒头在初荷娇嫩的花房
上前推后移,很快沾满了晶莹的玉露琼浆,幅度渐大,不时滑过敏感的菊花门,
粉色的股道湿漉漉的,一片水光透亮。

初荷羞涩地闭上了双眼,红晕满面,细眉轻轻皱起,光滑的胴体轻轻颤抖,
秀靥上春色昂然,鼻中娇哼连连,强烈的刺激几乎让她呼吸停顿。草丛中红玉般
的迷人花瓣若隐若现,上面汁液淋漓,羞答答地躲在美丽的神秘花园中,花房口
液汁滴滴流下,直洒了方学渐一身。

小昭灵巧的手指拨开纤柔卷曲的少女绒毛,艳红的花瓣中渗出点点蜜露,粉
嫩的玉户上一片水痕,显得光润无比。分开两片肥美的红润花瓣,露出湿漉漉的
私人花园,茂密的水草下是一条涓涓细流,神圣的玉溪洞口俨然在望。

初荷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响了,胸前坚实的双峰动荡有致,乳房的肌肤光洁如
雪,娇小玲珑的粉红蓓蕾含苞欲放,鲜红的乳晕娇羞初绽,妩媚至极。颤巍巍的
‘淑女峰’活蹦乱跳,好像一对可爱又淘气的玉兔。

方学渐周身的血气波涛汹涌,有些口干舌燥,两只眼睛直盯着那两粒熟透了
的红樱桃,如痴如狂,双掌蓦地伸出,把两只温暖的大白兔握在手心,饱满而酥
软的愉悦感觉电流一般刺入他的大脑皮层,小腹下的阳根猛地翘了一下,差点让
小昭把握不住。

柔软而卷曲的绒毛下是一片粉色的丰饶平原,养育着男人最初的梦想和最终
的渴望。两瓣肥美的花瓣中间是一道神秘的大峡谷,少女最珍贵的娇嫩花蕊就深
埋在峡谷的底端。玉门微启,粗硬的男子阳根在洞外拨弄几下,火辣辣的棒头撑
开两片娇艳的花瓣,慢慢钻了进去。

在小昭的帮助下,神醉心驰的初荷羞答答地第一次演练这招‘女上男下’的
‘倒浇红皮蜡烛’,你情我愿,蜜里调油,正到了男欢女爱的紧要关头,突然砰
地一声响,房门被人撞开,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老爷,奶奶,不好了,出大事了……’那丫鬟气喘吁吁,撩起芙蓉纱帐,
看见床上光溜溜的三人叠合在一起,正在行周公之礼,脸蛋一下胀得通红,讪讪
地放下帐子。

这丫鬟身材丰腴,脸形如一轮圆月,方学渐认出她是伺候秦凌霜的小杏,急
忙问道:‘小杏,是姨娘奶奶的病情恶化了吗?’

‘不…不是,老爷,姨娘奶奶,她…她突然不见了……’


第四十二章渡江(中)

方学渐心中暗暗称快,最好那个小白脸被人砍成十七、八段,丢进赣江里喂
了鱼虾,世界就此美妙、清净许多,面上却不露丝毫喜色,见大家一副屏气凝神
的紧张样子,端起酒杯,扬了扬道:‘大家愣着干什么,来来来,喝酒吃菜。’

山庄众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伸筷夹了些面前的菜肴,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两只耳朵却笔直竖立,倾听楼下的动静。只听那洪帮主咬牙切齿地说道:‘“十
二连环坞”最近好大的名声,可是鄱阳帮七十五个弟兄,也不是好欺负的,狗逼
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

‘洪帮主不要妄自菲薄嘛,好好的人不错,干嘛要去做狗?何况还要这许多
兄弟陪你一起做狗,不是太可惜了?’

一个嗓子粗亮的汉子突然说道:‘你奶奶的熊,咱们洪帮主横行鄱阳湖的时
候,你这兔子哥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蹲点吃奶呢,要鄱阳帮加入鸟的“十二连环
坞”,先问问我光头老六手里的这把刀!’

呼的一声,钢刀斜斜砍出,势劲力猛,看来也是在上面下过一番苦功的。方
学渐微闭双目,夸张地咀嚼口中的‘素炒鳝丝’,缓缓点头道:‘好,不错,不
错。’不知是在称赞菜肴的美味,还是在称赞那人的功夫。

‘啊……’那自称‘光头老六’之人突然长声惨呼,钢刀‘呛啷’落地,然
后是尸体直直掼倒的声音。霎时之间,整座酒楼鸦雀无声。暮色渐浓,江上的渔
歌好像一下子变得飘渺起来,让人难以捉摸。

清冷的江风裹着黄昏最后的一丝妩媚从窗口送进来,爬上初荷柔软油亮的鬓
发,瑟瑟抖动,惹人怜惜。方学渐夹了一只‘辣子鸡丁’给她,凑过去轻声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初荷的睫毛轻轻一颤,面上微有红晕,转过头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死一
样的寂静没有保持多久,楼下突然响起了一声海啸似的呼喝,桌子掀翻,椅子推
倒,碗碟相撞,几十把钢刀一齐上前,白光闪耀,叮当乒乓之声大作。

整座酒楼好像风雨中的一叶孤舟,剧烈地摇晃颤抖着,楼下厮杀的激烈程度
可想而知。兵器相撞,火星飞溅中夹杂着一声声凄厉的哀号和愤怒的叫骂,鲜血
‘嗤嗤’地飞扬激射,断肢残体四下乱滚,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三楼的其余客人脸色早已吓得白纸一样,坐在凳子上战战兢兢,不敢挪动半
步。方学渐多历生死,此时也不免有些心旌摇曳,探头出去,几下惊呼响起,只
见一条白色人影从二楼的窗口横飞出来,手中一把三尺长剑裹着一团雍容而清冽
的光华,宛如绽放出水的芙蓉,想来是什么名剑利器。

那白衣少年挥剑打落一枚射过来的透骨钉,哈哈一笑道:‘洪帮主,你还有
一夜的工夫,做人做狗,可千万要想清楚了。’曼妙的身姿在空中一个优雅的转
折,稳稳落地,几下起伏,跃上扁舟,‘咿乃’声中渐渐飘远,融入沉沉暮色,
山水一色,再也望不见了。

闻着新鲜的血腥气,听着痛苦的呻吟声,想着缺胳膊少大腿的样子,酒菜再
好,大家也无法下咽,何况官府马上就会过来盘问,应付起来十分麻烦。下楼的
时候,山庄众人都没有向二楼多看一眼,惟恐被他们找上,无缘无故地成了出气
筒。

回去客栈安歇,闵总管怕大家没有吃饱,特意请客栈伙计去九江城西蒋干街
的‘滋味美’小吃专卖店,买来了蟹肉包子、翡翠烧麦、枣泥锅饼和绿豆印糕等
七、八种精致糕点,给众人宵夜。

四个马夫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余人在方学渐的房中边吃边谈,呆了一个多时
辰,都猜不透那个白衣少年是什么来历。解明道以前做的是朝廷武官,领兵与倭
寇、盗匪作战,对江湖帮会不是太熟悉,虽然倭寇、盗匪中很多都是绿林好汉。

龙啸天失踪以后,老麻就很少在江湖上跑东跑西,娶了翠花之后夜夜操劳,
更是迈不动腿。他只知道长江一带以前有个‘五星盟’,却从没听说过有个‘十
二连环坞’,想来定是近几年才崛起江湖的新组织。能一举网罗十二个帮会,这
个‘十二连环坞’的总舵主当非一般人物。

四个马夫不久回来,禀告的消息没有什么新鲜出奇,众人又议论不出什么结
果,便纷纷起身告辞,回房休息。方学渐关了房门,在大小老婆的服侍下,洗面
漱口烫脚,倚红偎翠,温情香浓,上床之后自然少不了又是一场云雨好戏。

方学渐年纪轻轻,正是性欲和精力比较旺盛的时候,兼之丹田中真气充沛,
平时又注意饮食质量,所谓‘药补不如食补’,一根火棒经常蠢蠢欲动,在窄小
湿热的花房中接连软硬三、四回还能高高昂起,对付两个青涩羞赧的雏儿老婆,
自然畅所欲言、游刃有余。

第二天一早,闵总管出去联系渡船,天亮出发,日上三竿才回来。付过住宿
费用,众人相拥出门,马车驰过热闹的大街,不多时便来到了赣江口,一艘长五
丈、宽十尺的中等帆船停在那里。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迎了上来,面容黧黑,背
脊微驼,显然是过惯水上生活的。

众人料想他定是船主,闵总管一经介绍,原来姓沐。大家嘻嘻哈哈,对着他
笑,心道:姓沐的做这份水上买卖,也算名副其实、童叟无欺。众人忙碌一阵,
把马匹和马车下到船上,一切妥当,起锚开船。

先从赣江口入鄱阳湖,再曲折绕过成犄角形的湖口,北渡长江,这一路说长
不长,说短不短,约莫六十里地。行船比陆地跑马要慢许多,又不能顺风顺水,
只这一段路,便要行两个多时辰。

这天刮的是西风,进入鄱阳湖后,船行向北,只得收起了风帆,改用人工划
桨,辟里啪啦的,十几根木桨此起彼落,打得湖上水花乱飞,船身沉重,速度还
是渐渐慢了下来。

方学渐携着大小老婆的手,钻出狭小气闷的船舱,走到甲板上,闵总管、解
明道和小素早就站在船头,见他们出来,招呼一声。

这一带湖面开阔,隐隐沙汀,飞起几行鸥鹭;悠悠青浦,撑回数只渔舟。鄱
阳湖上碧波万顷,水天相连,渺无边际,骄阳当空斜照,湖上浮光跃金,飞鸟回
翔,美景天成,让人迷恋赞叹。

船行数里,湖面突然变窄,湖水愈来愈深,十几丈宽的河道,两岸都是犬牙
交错的怪石,黑□□地自上而下压紧着水流,从下面穿过去的时候,半空中的石
牙好像随时都会猛地压下来,让人看得惊心动魄,原来是到了西鄱阳湖的‘葫芦
颈’。

在‘葫芦颈’的深处,离湖口不远,碧波之中突然耸起一座小石岛,名为大
孤山(亦称大姑山),与长江又一石岛——小孤山遥遥相对,唐人顾况游历此地
时曾写下‘大孤山远小孤山,月照洞庭归客船’的诗句。

大船进入‘葫芦颈’,不多时便望见了馒头似的大姑山,倒映水中,苍翠欲
滴。方学渐正在拿那圆鼓鼓的山峰与初荷胸前的大白兔比较,忽然听前面远远地
‘砰’的一响,像打了一个闷雷相似。

不多时便从山后转出两条船来,一前一后,笔直地向自己的坐船驶来,前面
那艘船桅杆折断,船身倾斜,一股股浓烟从后舱中冒出,好像在勉强支撑,随时
可能倾覆一般。沐老板在船尾掌舵,看见这等情形,急忙转舵,避开来船。

‘砰’的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听得十分真切,原来是后面的船在开炮。两船
相距不过十丈,炮弹轻易击中前面的大船,中舱突然窜起一团耀眼的火光,船身
破了一个大洞,湖水倒灌而入,船上的众水手大声呼叫起来。

火光闪耀,船身越烧越猛,渐渐地下沉,再难维持多久。众水手纷纷跳水,
‘扑通、扑通’之声不绝,有不少人看到方学渐的坐船,口中呼救,纷纷泅水过
来。

沐老板怕惹事上身,转舵更急迫,向北行进的船身几乎成了东西方向,但湖
面宽度不过十七、八丈,岸边礁石又多,不能太过靠近,与那沉船交错而过时,
相距不过七丈远近。

只见后面打炮的那船放下两条小舟,十个黄衣壮汉攀爬而下,手握钢叉、长
矛,一舟五个,大船上一个威猛的声音喝道:‘手脚干净些,把“鄱阳帮”这些
没用的狗子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第四十二章渡江(下)

浪涛拍岸,那艘被火炮击中的大船很快只剩下一截桅杆,然后消失的无影无
踪,湖面回归如初,彷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样一条船似的。

‘葫芦颈’中段的两岸都是陡峭的悬崖,根本无路可逃,‘十二连环坞’选
择这个地方动手,显然是事先经过周密的策划,看准了这样一个地形。

江水湍急,鄱阳帮众长年在湖上讨生活,游水的技巧还算过硬,这才没有被
流水冲走,便拚命往方学渐的坐船游来。

江面上很快荡漾开了一声声绝望的惨叫,在锋利的钢叉、长矛下,一条条生
龙活虎的汉子成了砧板上无力翻身的碱鱼,一股股浓稠的血水像喷泉一样四下飙
射,无数细小的红色珍珠在空中呼啸飞舞,然后和金黄色的阳光一起,嘶喊着洒
满整个湖面,在众人的瞳孔里映出一层凄厉的华美。

初荷吓得不敢再看,躲进方学渐的怀里轻轻颤抖,低声说道:‘这些人好可
怜。’方学渐拍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几句,轻声说道:‘江湖上的规矩就是这
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没有丝毫道理可讲。’

那大船喊话过来,沐老板的帆船被迫抛下铁锚停在原地,两艘小船绕着船身
四周来回游弋,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不久,炮船上放下一艘小船,四个水手划
桨,驶了过来。

船身中间站了三人,为首之人头带纶巾,手执纸扇,眉目俊美,脸上却犹如
凝结寒霜,一身纯净的白色衣衫比冬雪还要冰冷,在风中猎猎作响,更显得他英
姿飒爽、丰神如玉,正是那个在孔明酒楼单刀赴会又全身而退的少年。

中间之人四十来岁年纪,身形魁伟,脸上手上的肌肉凹凸起伏、盘根错节,
看上去有使不尽的力气。大汉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矮小,身穿
富贵马甲,头戴瓜皮小帽,十足惟利是图的当铺掌柜。

三人上船,沐老板慌不迭地从船尾迎了过来。那白衣少年锐利的目光在山庄
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对那大汉点点头。那大汉恭恭敬敬的向他施了一礼,
然后居中一站,朗声道:‘这条船谁是老板?’

沐老板呼哧呼哧的跑到,往他跟前一站,点头哈腰道:‘这位大爷,我就是
船主。’

那大汉看了他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条船上刚才有没有鄱阳帮的人
爬上来过?’沐老板急忙报上自己的姓名,一颗脑袋却摇得像一只拨浪鼓,苦着
脸,道:‘没有,绝对没有,不敢,绝对不敢。’

大汉鼻子里‘嗯’的一声,和下面游弋的几个帮众交换了一下眼色,问道:
‘你以前每个月交多少银子给鄱阳帮?’

‘五两。’

‘以后交八两。我是“十三连环坞”鄱阳湖分舵舵主庞钢川,以后凡是出入
这条水道的货船、客船,都要按时交纳月份。你老实听好了,我要你去通知这里
所有的船主,让他们每个月的初八到孔明客栈二楼找这位铁老板,他是“通达银
庄”九江分号的掌柜,负责办理月份的收账事宜。如果误了这件事,你提早准备
好全家的棺材。’庞钢川一脸的得意洋洋,指了指身后猥琐的瓜皮帽中年人。

沐老板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人色,两个膝盖‘啪啪’地互相碰撞,只差要当
场跪拜下来,鄱阳湖境内大大小小上千条船,要他一一通知过来,谈何容易?他
刚才的苦瓜脸是装出来想糊弄别人的,现在却真的成了一只苦瓜,笑起来的皱纹
能和一百二十岁的老太婆一较长短,有气无力地道:‘大爷,这个实在太……’

‘实在什么!’庞钢川一听他要讨价还价,眼珠子凸出来,瞪得比牛还大。

沐老板慌忙连连摇手,脸上拚命挤出来的笑容比蜜糖还甜,笑道:‘没…没
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庞大爷的这个主意实在太好,真的很高明。’说着,还竖
起了大拇指。

庞钢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之中全是笑意,道:‘好,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聪明的年轻人,一说就懂,一点就透,今天庞大爷高兴,就收你做小弟,以后用
心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沐老板没有四十,三十七、八是肯定有了,近几年不要说‘年轻人’这样鲜
亮的称呼,就算‘小沐’也鲜有人问津,头脑一时反应不过来,脸上一愣,然后
膨胀成紫黑颜色,面皮底下迸溅出大喜过望的神情,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
头,说道:‘谢谢大哥收录,小弟一定尽心竭力为大哥办事,无冤无悔,鞠躬尽
瘁。’

庞钢川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那白衣少年的身前,躬身道:‘姬公子,等了这
么久,料来那些“鄱阳帮”的小丑都已死绝,我们现在回去?’

姬公子细长秀气的眸子像钉子一样刺在他脸上,庞钢川被他看得冷汗直流,
腰身弯的更低。姬公子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转到方学渐的脸上,缓缓道:‘那洪三
通号称“水中霸王”,善于闭气躲匿,不会这么容易死,你带三个好手留在这条
船上,办完了事情再来见我。’话音才落,身子袅袅腾空,如一头飞鸟似地跃下
船去。

那个瓜皮帽看了庞钢川一眼,急忙跟着下去,白衣飘飘,小船很快行远。三
个黄衣汉子爬了上来,垂手站在庞钢川的身后。一声令下,帆船起锚开桨,继续
前进。

方学渐暗中舒了一口气,不想在甲板上多呆,拉了初荷和小昭的手掌回去船
舱。三人在床沿坐下来,初荷伸臂抱紧他的腰身,眼睛却望着船舱顶部,痴痴地
道:‘这个姬公子的眼睛好冷啊,他目光扫过来,我都忍不住会打一个寒噤。’

方学渐心中又酸又涩,在她娇嫩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凑过去悄声道:
‘他的眼神像冰一样冷,相公的眼神却像火一样热,再冷的冰我也有把握将它煮
成滚烫的开水,你相不相信?’

‘这个人很邪门,看上去有些吓人。’小昭躺下来,枕在方学渐的大腿上。

方学渐对小昭大为感激,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扭了一下,遭受的报复是疲软
的阳根被两排细密光洁的牙齿温柔地亲了一下。

他‘嗯’的一声闷哼,点了点头,道:‘是有点邪门,阴阳怪气的,我们以
后最好少和这样的人照面。’

他搜肠刮肚,还想委婉而含蓄地打击那个‘姬公子’几下,却苦于精妙的词
汇一时难以为继,正大伤脑筋,突然听见底下的船板上‘咚’的一声轻响,轻微
得几乎难以辨认。

方学渐此时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听觉比常人要灵敏许多,登时察觉出这轻
轻一响中的细小异样,侧耳细听,却又听不到什么了。他朝两个老婆比了一下手
势,轻轻推开窗子,探头朝下望去,绿波在船边不住起伏荡漾,船身弧形,挡住
了视线。

他招了招手,小声对两人道:‘你们拉住我的脚,我俯下去看一看。’初荷
和小昭好奇地望着他,以为相公要弄什么玄虚,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微笑着
点了点头。

方学渐长长地吸了口气,先把上半身探出窗外,一双手掌贴住粗糙的船身,
然后一点点滑出去。初荷和小昭脱下他的鞋子,一人抓住一条腿,慢慢把他放下
去,心中猜测他的意图,是要抓一条大鲤鱼上来呢,还是一只大龙虾?

窗子离水面正好一人高,方学渐身子蜷曲着紧贴船身,一个不太标准的‘倒
挂金钟’,脑袋离水面还有六寸。湖水深绿,微波荡漾,他把眼睛的空间面积扩
大到极限值,可惜没有透视功能,所以什么也没发现。

正当他要叫大小老婆把自己拉上去的时候,眼前突然飞起白花花一大片,哗
的一声,水珠激扬四射,‘呼呼’的强劲风声贴着耳朵过去,一只掌心乌黑的手
掌伸出湖面,穿过无数珠玉般破碎的水花,朝他的头顶拍来。




第四十三章纠葛(上)

这一掌来势突兀,没有丝毫预兆,双方的距离又如此之近,如果没有足够的
临阵经验,武功再好也不免惊慌失措,躲避稍迟的话,肯定是一个头破血流的悲
惨下场。

方学渐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身经百死,比这个更惊险十倍的场面也遭遇
过多次,所谓习惯成自然,‘熟能生巧’,此刻大难临头,临危而不惧,面不改
色心不跳,于千钧一发之际挺起肚皮在船身上一弹,一颗脑袋往外荡开,呼的一
声,那只劲力迅猛的手掌擦着他的鼻尖过去,打到船体边缘,木屑纷飞。

方学渐的双手一合,十指用力,已拿住偷袭之人的手臂。飞扬的水花平息下
来,现出一张黧黑的面容,皱纹深沉,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一双充血的眼睛好似
要喷出火来,悲愤地瞪着他。

洪三通不料对方的反应如此的敏捷,自己赖以成名的拿手一掌居然被对方轻
巧无比地躲过,手臂上的穴道随即又被他拿住,半边身子酥软无力,咬牙拍出左
掌,才出水面,就被对方用‘以拿制打’的手法制住,两条手臂又酸又麻,使不
出半点力气,长叹一声,知道命丧顷刻,骂道:‘你这狗贼,要杀快杀,折辱爷
爷不是好汉。’

方学渐死里逃生,背后冷飕飕的,这时才后怕起来,这人的铁砂掌可以打散
一张桌子,如果拍在自己头上,哪里还有命在?舔舔嘴唇,干笑两声道:‘你的
手下死光死绝了,也用不着拿我出气啊?我只是一个过路的看客而已,并不是十
三连环坞的英雄好汉。’

‘什么十三连环坞?’

‘他们好像刚设了个鄱阳湖分舵,舵主叫庞钢川,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洪三通‘呸’了一口,骂道:‘原来是庞钢川这个没卵蛋的孬种,勾引外人
灭我鄱阳帮,下次碰到看我怎生阉割他。’

船头之上突然有人哈哈一笑,道:‘下面谁在讲我的坏话,是洪三通这乌龟
儿子吗?’绳子荡漾,一个魁梧的黑影凌空扑了下来,手中钢叉一抖,直向两人
刺来。

方学渐吃了一惊,急忙放开洪三通的手臂,右手一掌拍在船体上,身子向外
荡开,三股钢叉的尖端十分锋利,在阳光下寒光四射,‘嗤’的一声,刺破他肩
头的衣服,冷冰冰地贴着他的耳朵过去。

‘大小老婆,赶快拉我上去!’一刹那间,方学渐的面孔变得苍白无比,浑
身寒毛直竖,口中大叫,肚子上猛地挨了重重地一脚,痛的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
来,右拳击出,‘格勒’一响,钢叉被他的拳头生生击断。

变故骤起,抱着老公小腿的初荷和小昭惊吓之下,忘了去把他拉起来,等反
应过来,方学渐的脖子已被庞钢川单臂勒住,气都喘不过来,两人越是用力拉,
他的苦头就吃的越多。

船头上又飞下一个黄衣人,一手拉着绳索,一手把持长矛,密切地注视着湖
面。庞钢川力大如牛,胳膊上不住用力,把方学渐的脖颈勒得格格乱响,口中哈
哈大笑,道:‘洪三通,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要把我阉割吗?现在我来了,
你为什么反而成了一只缩头乌龟,躲在下面不敢出来?’

帆船此时已驶过湖口,转向西北,一边丘陵,另一边是一块冲积沙洲,湖面
更加狭窄,水流却缓慢了不少。洪三通号称‘水中霸王’,在鄱阳湖和长江沿岸
纵横二十余年,游水的本领出神入化,又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要逃走的话,
无人能阻挡的住。

初荷和小昭自窗口望出去,只见方学渐的面皮涨成透紫,两粒眼珠子像死鱼
眼睛般暴突出来,显然是有出气没进气,一腔魂魄只怕已悠悠地飘去西方极乐世
界,心中天塌似的一阵悲痛,口中喊着相公,眼泪辟里啪啦就下来了。

船头甲板上突然响起了两声凄厉的惨叫,两个黄衣人的尸身如纸鸢一般飞下
来,‘扑通’落水,溅起大片血色的水花,一沉而没,却是被人用快刀割断了脖
子。

庞钢川心中慌乱,手中的绳索突然一轻,暗叫不好,身子凌空下坠,幸好左
臂勒着方学渐的脖子,有力可借,不至当场下水成了落汤鸡。右臂一挺,手中的
半截木棍用力刺入船体,身子挂在上面,两条小腿已然浸在水中。

五寸厚的榆木板居然被他用木棍刺穿,臂上的劲力只怕不下于六、七百斤。
耳边只听‘扑通’一响,扭头看时,一根割断的绳子从上面扭曲着落下,身旁那
个吊下来的黄衣人惊呼一声,头下脚上地掉入水中,碧绿的湖水上下翻涌,一股
刺目的殷红在眼前蓦地滚过,黄衣人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浮
上。

庞钢川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嘴里吆喝,两条大腿前后踢出,
却是他的成名绝技‘连环穿心腿’,双掌用力,想翻上那个窗口逃命。他身子还
没翻起,胸口突然一阵剧痛,气血翻腾,‘格勒勒’断了三根肋骨,却是被方学
渐胡乱打出的拳头击中。

庞钢川不料垂死之人还有偌大的力气,眼前金星乱飞,体内气血翻腾,勒住
方学渐的手臂一下松了,张口喘气,下颌又被一记重拳击中,半根舌头差点被自
己的牙齿咬下来,脑袋嗡嗡直响,眼泪、鼻涕狂涌而出。

他大吼一声,挥拳朝方学渐的脑门砸来,手臂挥出,下体要害突然一阵割心
切肺的疼痛,全身痉挛,青筋根根暴起,大小便一下失禁,‘唏里哗啦’地沿着
大腿往下流。

他的面孔全然扭曲变形,油亮的汗水涂满表面,两只血红的眼睛瞪得球一般
圆,慢慢低头下去,只见湖水中漂着一张狰狞恶毒的笑脸,半柄钢叉消失在自己
的下腹内,鲜血汩汩,把沿途的江水染成淡赤之色。

洪三通的眼中闪烁着毒蛇一般的光亮,冷冷地看着对手的鲜血和冷汗滴在自
己的脸上,好像在体味一种复仇后的愉悦和快意,两只眼睛一眨不眨,慢慢说道
:‘庞钢川,我说过要阉割了你,你现在相信了吧?’

庞钢川的目光突然涣散,长叫一声,双手再也无力攀缘什么,身子软软地沉
入水中,凌乱的黑发如一丛水草在湖面上招摇一阵,被扑过来的浪涛迅速吞没,
那根插入船体上的木棍却犹自颤动不已。

方学渐被他的手臂勒得死去活来,见庞钢川终于毙命,长吁口气,伸手摸摸
自己的脖子,好像比以前细长苗条了许多,哎哟一声,暗叫大事不好,自己不会
就此变成英俊挺拔的长颈鹿吧?

洪三通手刃仇敌,心中的快意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在水中一拱手道:‘这位
小哥,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洪某多谢你的相助之恩,我现在急着去料理兄弟的
后事,就此别过。’

方学渐还想从他口中多知道一些关于‘十三连环坞’的事情,不料他说走就
走,话音才落,那个脑袋便沉入浩淼的江水之中,哪里还找的到半个人影?只得
学着杨慎杨大状元,对着‘滚滚长江东逝水’,作一长长的‘浪花淘尽英雄’的
轻叹。

初荷和小昭见他还活着,登时破涕为笑,欢呼着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上来。

方学渐装作受了不可医治的超严重内伤,躺在两个美人香喷喷、软绵绵的怀
里,呼呼喘气,目光十分凌乱,十个手指更加凌乱,在两人凹凸起伏的身上爬来
爬去,好半晌才想起来要去抓小昭的手,微弱地道:‘小昭,相…相公不行了,
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荷儿有那个白骨精一样的兔子哥可以改嫁,不知道
你有没有看中的相好?’

‘你摇头,那是不喜欢白骨精一样的兔子哥,天哪,难道你喜欢兔子哥一样
的白骨精?唉,口味够刁,这也由你了。你们改嫁的时候千万要记住到相公的坟
前告诉一声,也好让我在地下心安。’

初荷和小昭泪如雨下,趴在他的身上号哭呜咽,把他胸前的衣襟搓弄得一塌
糊涂。方学渐颤抖着伸出手掌,温柔地抚摩她们的头发,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
笑,两只眼睛缓缓闭上,脑袋一歪,身子一挺,双腿一蹬,就此与世长辞。

初荷和小昭悲痛攻心,同时大叫一声,骨碌、骨碌,晕倒在地。方学渐着忙
了,傻眼了,头大如斗了,他实在想不到一个玩笑竟然害得她们晕厥过去,罪孽
啊罪孽,看来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急忙掐人中,做人工呼吸,输内力,好不
容易大小老婆恢复了正常的呼吸,悠悠地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审讯自然是一边倒的。

‘你为什么装死骗我们?’

‘我是真死了,不过,阎王爷硬说我阳寿未尽,在人间还欠着两笔天大的债
务,必须还清了才能到地府报到,所以他就放我回来了。’

‘什么债务?多少利息的高利贷?’小昭的问话。

‘阎王爷长什么模样?有没有长胡子?’初荷的问话。

方学渐咳嗽了一声,扭头望着窗外,道:‘我没看清阎王爷是不是长胡子,
因为他的脸太黑了,黑的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哪里又是胡子。阎王
殿大的望不到边,里面一片昏暗,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鸟语花香,甚至没有天与
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一双火焰似的眼睛。’

‘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我耳边突然想起,方学渐,你知不知道,世上最
纠缠不清的是什么?我摇摇头。那个声音又道,世上最纠缠不清的是债,是男女
之间的感情债,你在阳间欠下两个痴情女子的感情债,那是要用你一辈子的时间
去还的,你不是曾对老天爷起过誓,今生今世要好好地照顾她们,爱护她们,难
道你这么快就忘了?’

‘我泪如雨下,磕头如捣蒜,整个额头磕得血肉模糊,我大声嘶叫着,说我
没忘记,我没忘记,我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在人间等我,我要一辈子照顾她
们,爱护她们,怎么会忘记?阎王老爷,我求求你放我回去,让我先去还了这笔
感情债,哪怕只有一天工夫,哪怕死后打入阿鼻地狱,受十八种酷刑煎熬也甘心
情愿。阎王爷哈哈大笑,挥一挥衣袖,我就回来了。’

两个痴情女子被方学渐的鬼话感动得泪水盈眶,扑入他的怀中,‘嘤嘤’地
抽泣起来。小昭泪眼迷离,咬着他的耳朵喃喃道:‘相公,女人是不是很笨,只
要你对她好,就算只是口头上的,也会一辈子记着你,惦着你,就算再多的恨,
再多的怨,再多的泪水都冲刷不去。’

山盟海誓不过是一只用花纸折出的船,然而世间多少女子,都敢坐着它毅然
出海?男子轻轻的一句诺言,便缓缓地起锚扬帆。航船被风吹向黑暗未知的广袤
海洋,前途有数不清的风雨磨难,都无丝毫畏惧。

女人有时表现出来的勇敢与盲目,男人永远无法理解。

过了长江,山庄众人收拾行李,把马车赶上岸。沐老板一脸死了爹娘的哭丧
样,双膝一软,在方学渐面前‘扑通’跪下,哀求道:‘大侠,英雄,你可千万
要救小人一命啊。’

方学渐把大小老婆搀上马车,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像观赏一头长相奇特
的史前动物,哈哈笑道:‘沐老板,你这是什么话?你现在是十三连环坞的精英
分子,以后整个鄱阳湖都归你管了,大家巴结你还来不及,谁那么大胆,敢要你
的命?’

沐老板脸上的表情更加深刻,苦大仇深的样子像被压迫了八百年的农奴,他
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解明道,鼓足勇气道:‘你们在我的船上杀了庞舵主和他的
手下,叫我以后怎么活?叫我一家八口怎么活?’

方学渐点头道:‘庞舵主可不是我们杀的,那是鄱阳帮洪三通下的手,先阉
再杀,死的很惨啊。至于他的三个手下,自然也是鄱阳帮的人干的,两个帮派火
拼,死几个人最正常不过。沐老板,你是聪明人,这条水道不太平了,早点收手
吧,这二百两银子算我放血,送你做安家费。’

九江的对岸是湖北省境,一个叫小池的渔村,说是渔村,因为地理条件较优
越,也聚集起了三百多户人家。走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一股好像从数百年前弥
漫过来的鱼腥味在众人的鼻端萦绕不去,若有若无,说不出的难闻。

已是午后,阳光懒洋洋地躺在‘钓鱼台’酒楼老板娘还算标致的脸上,老板
娘懒洋洋地躺在二楼的阳台上,微微眯眼,正在欣赏手指上的一枚钻石戒指。钻
石的光泽流上白嫩的肌肤,相互辉映,灼灼动人。

马嘶声从楼下传来,她探头一望,只见三辆马车和四匹骏马在酒楼前停下,
生意上门,她像被利箭射中了屁股的兔子般跳将起来,口中大叫:‘宝强,生意
来了,快出去迎客。’

‘钓鱼台’酒楼的门面不大,但桌椅器具还算整洁,宝强是老板兼伙计,一
脸憨厚,乐滋滋地应了一声,把众人请进门,分两张桌子坐下,奉上茶水,等众
人点过酒菜,便去厨房吩咐下锅。

‘小地方没有什么好菜,只这一道“清蒸武昌鱼”还算正宗,外地人到湖北
来,那是非尝一下不可的。’老板娘笑吟吟地端了一只碎花青瓷海碗上来,葱花
加上肉脂的香味混在一起,芬芳扑鼻,十分诱人。

解明道听见她的声音,伸出去的筷子突然凝在半空,慢慢扭过头来,两人四
目相对,身子同时一颤。老板娘啊的一声,花容失色,双手一颤,青瓷海碗笔直
地跌落下来,在坚硬的地砖上摔得粉身碎骨,飞溅出来的汤水把她的折花裙子污
的一团糟糕。

山庄众人停下筷子,大家的目光在解明道和老板娘的脸上打转,多少猜出了
两人的关系。小素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唤道:‘解叔叔,解叔叔。’

解明道回过头来,摸了摸她的头皮,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声招呼道:
‘来来来,方兄弟,两位弟媳,闵总管,童总管,大家喝酒吃菜。’

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可能喝的太急,酒水哽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发
红的眼角微微有些潮湿。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今年的怪事真他妈的多,诸
事不顺,连喝酒都要呛到。’

宝强听见动静跑出来,见到眼前的情景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点头赔
笑道:‘这碗“清蒸武昌鱼”刚出锅,烫手的很,客官们请多包涵,我叫厨师马
上再杀一条,滚水清蒸,很快就好。’他把一脸尴尬的老板娘拉到一旁,低声安
慰几句,让她上楼去换裙子。

这顿饭吃的有些古怪,大家尽量在掩饰些什么,却往往适得其反。除了解明
道,众人或多或少对那架松木梯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扒饭吃菜的时候总忍不住
要望一望,可惜饭局到了尾声,老板娘都没有再下来。

今天是解明道单独上路的日子,众人出门相送。方学渐从马夫手中接过‘乌
蹄玉兔’,把缰绳交到他的手里,笑着说了句吉利的祝愿话。经过了这几天的休
息,他的伤势已好了一半,‘乌蹄玉兔’跑起来又快又稳,在没有杀手阻击的情
况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小素跑去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哭泣。解明道抱起她瘦弱的身子,在小脸蛋上
亲了又亲,走过去把她交到闵总管怀里。他翻身上马,深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
一扫过,微笑着抱了抱拳,道声珍重,打马而去。‘乌蹄玉兔’放开四蹄,几个
起落,已在数十丈外,转眼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方学渐招呼大家出发,上车上马,此去黄梅县还有七十里地,在天黑之前还
赶得及住宿吃饭。他从牛福手中接过马鞭,亲自赶车,顺带练习‘神龙鞭法’,
一回头间,只见二楼阳台上依着一个女子,目光痴迷地凝望着解明道消失的道路
尽头。

金色的阳光照上她肌肤细白的脸庞,上面挂着两粒钻石一样闪动的亮点,好
久好久才跌落下来,在空中无声地旋转飞舞。

澄澈的珍珠上映出五颜六色的绚丽,好像人间的喧嚣和浮华。泪水悄无声息
地砸在空旷的大街上,彷彿有回音在耳边袅袅回响。


第四十三章纠葛(下)

从黄梅县到桐城不过一天半的路程,在潜山县又过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
方学渐带领山庄众人,已坐在县城老字号‘紫来茶馆’的雅座里,喝着芬芳馥郁
的‘黄山毛峰’,品着宫廷风味的精致细点了。

‘紫来茶馆’在桐城县内远近闻名,这里做出来的糕点不但式样漂亮,而且
独具风味,其中尤以肉末烧饼、鲜花玫瑰饼、碗豆黄和芸豆卷等仿膳小吃最是香
甜可口。

方学渐小时候每次进城办事,都要到茶馆楼下伸长鼻子闻几下香气,吞两口
唾沫,解解瘾头,这些美味几乎全是他的梦中情人,一想起来口水就会流得半里
长。

在某个特定的人生阶段,他最高的奋斗纲领就是能正儿八经地坐在‘紫来茶
馆’的雅座里,捧着这些糕点小吃饱餐一顿,所以一等投宿完毕,便巴巴地带了
大家过来。好不容易每样都塞了一只下肚,他面向初荷道:‘荷儿,这里的糕点
味道还使得么?’

初荷从碟子里拿起那个咬过一口的肉末烧饼,又少少啃了一口,道:‘好像
和平常吃的没什么两样。’方学渐转头看小昭,小昭拿起一个‘芸豆卷’放到茶
杯里,搅了搅道:‘太硬了,我泡软了吃。’

方学渐‘嗯’了一声,心想自己离开桐城才一年多,这里的街道没变,风物
没变,人心却大变样了,连老字号茶馆做出来的几样糕点都没有以前用心,以次
充好,昧着良心骗客人的钱财,世风日下,兼之破坏他梦中情人的美好形象,孰
可忍孰不可忍?

方学渐想找来茶馆掌柜痛骂几句,转头却见几个书生坐在对面临窗的桌前,
指指点点,正在欣赏一幅水墨丹青。他心中好奇,起身走将过去,只见画面上一
座清雅的村庄,树木掩映,沐浴着朝阳,村前有条小河,岸柳成行,河上一座木
桥,桥上走着一个肩挑菜蔬的农户,桥下停泊一艘小船,船头立一只扬脖欲啼、
神气十足的大公鸡。这幅画布局得当,情景交融,也算上品了。

书生们跃跃欲试,都要为这幅画题诗,可惜吟诗多时,谁也概括不了这幅画
的全部含意,正沮丧时,方学渐踱过来凑热闹。

书生们见他脚步沉稳,面容端正,头戴青巾,身穿藕色长袍,颇有饱读诗书
的架子,便拉着他硬要填上一首。

方学渐不料他们如此热情,一上来就要他填词做诗,脸上的表情是如此诚恳
又可恶,分明想逼迫自己当场露丑嘛。他此刻身陷重围,左支右绌,正要想法开
溜,一瞥眼看见大小老婆从对面投过来的崇拜眼光,一颗坚硬如铁的心登时软了
下来。

双方通过姓名,原来是顾宪成、史孟麟、何唐和童自澄四人,何唐的年岁最
长,和顾宪成是去岁刚中的举人,史孟麟和童自澄还是秀才。方学渐一边和他们
应酬,一边脑子飞转,思索着如何过此难关。

见面礼毕,他学曹子建当年七步成诗的模样,眉头深锁,双手反背,弯腰而
行,步子缓缓跨出,每一步几乎都要一盏茶的功夫,七盏茶已毕,方学渐终于抬
起头来,开口吟道:‘河桥清风柳依依,院落薄阳烟丝丝。村农过桥格吱吱,公
鸡撑船叫喔喔。’

众人傻眼,张大嘴巴不知该表示钦佩,还是该表示仰慕。方学渐吁出一口长
气,抹了一把额头热汗,忽听屋角传来辟里啪啦的掌声,回头看见一个男子在那
里鼓掌,身上一件褪色的粗布衣衫,光脚穿着一双芒鞋,除了头发油光发亮,梳
理整齐外,模样倒有八成像一个村农。方学渐得意地抱了抱拳,冲他微微一笑,
感谢捧场。

那人拍着手掌,缓缓转过头来,却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容貌清秀,
有三分目空一切的狂气,又有三分读书人的儒雅气,他瞟了方学渐一眼,嘴角翘
起,让人产生一种他在微笑的错觉,冷冷道:‘这位公子哥做的好诗,敢把“公
鸡喔喔叫”这样经典的句子写入诗词的,只怕自盘古开天、颉仓造字以来,你也
算第一人了。’

方学渐的脸皮尽管刀枪不入,厚实得犹如铜墙铁壁,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
尤其是老婆、手下就在旁边,这个面子如何丢得起?他脸上微微一红,强辩道:
‘和“公鸡喔喔叫”相似的句子,在《诗经》中就十分常见,何来本人首创的断
语?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关关”两字,便是鸟叫的声音。’

那人叫一声好,站起身来,抱拳道:‘想不到你做诗不怎么样,脑子倒挺灵
光的,在下黄安(今湖北红安县)耿定理,游历至此,想不到能在桐城和几位高
人雅士相遇,也算不虚此行了。’后半句话却是对那四个书生说的。顾宪成等人
急忙还礼。

方学渐不学无术,于诗歌一道一窍不通,对《四书五经》更是所知甚少,这
首《关雎》还是拜托其中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淫糜句子才记住的。
他也抱了抱拳,道:‘耿兄大名如雷贯耳,不知能不能赏光做诗一首,应衬那幅
图画,也好让小弟们开开眼界。’

四个书生平时埋头苦读,连家门都难得出一趟,来往的更是一些同省、同县
的学友,对这少年成名的耿定理压根就没听说过,见有热闹可瞧,哪有不附和的
道理?童自澄把图画拿到他面前,请其观赏。

耿定理端详一阵,又踌躇了一会,笑着从他手中接过画纸,在桌子上展平,
取过一管兔毫,蘸上浓墨,便在空白处书写起来。

五人相视一眼,都怪这人太狂放了些,凑上去看,只见几排苍蝇大的行书一
挥而就,字迹飘逸,宛如龙走蛇行。上面写着:

‘日出扶桑万户低,大船拢落小桥西;

农家非是寻常客,嘱咐金鸡莫乱啼。’

这首诗不仅概括了画面的全部构图,且诗意含蓄,既有自喻之意,也有警人
之处,一语双关,耐人寻味。

四个书生看他写罢,齐声叫好。方学渐脸皮再厚,再没有自知之明,也知道
这首诗比自己‘叫喔喔’的那首高明太多,当下倒了一杯茶给他,躬身道:‘耿
兄大才,小弟服焉。’

耿定理喝了茶水,笑道:‘大才不敢提,能够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定理
就已经很满足了,方兄弟才思敏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去岁中举没有?’

方学渐的面孔微微一红,他的秀才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来的,考中举人,那
还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捞不到的事情。他马虎地敷衍过去,耿定理见他
尴尬的神情,知道不便追问,笑了笑,转头去和其他人交谈。六人互相礼让,围
着一张桌子坐下,三个书生一台戏,六个书生便是两台戏,虽然方学渐多少有点
滥竽充数之嫌。

耿定理年纪虽轻,但自小游历四方,两个兄长又是地方上的实权高官,见识
比五人自然要高出一大截,说起时局弊政和科考趣闻来绘声绘色、头头是道,让
方学渐佩服不已。

六人谈论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日头偏西,这才相惜别去。方学渐特意要了耿
定理在老家黄安的住宅地址,说有空一定上门请教。

耿定理生性疏狂,对朋友真诚热情,仁至义尽,最讨厌官场里的繁文缛节和
勾心斗角,文才虽高,一直没有做官。听他说得真诚,表示大力欢迎,送他上了
马车,拱手而别。

山庄众人天刚亮就动身,午饭没吃,被他骗来这家‘紫来茶馆’吃什么糕点
和茶水,清淡无比,无聊极端,上车的时候还磨磨蹭蹭,一肚子的不乐意,只是
碍着他是庄主,不敢有所表示。

方学渐察言观色,知道他们对自己有意见,忙吩咐闵总管,晚餐去‘龙眠酒
楼’好好吃一顿。除了‘黄焖豆腐’、‘栗子扒白菜’、‘蟠龙黄鱼’和‘荷包
里脊’等七、八样酒楼特色菜,还有仿制南宋御厨房的菜肴‘四抓’、‘四酱’
和‘四酥’。

‘四抓’是抓炒腰花、抓炒里脊、抓炒鱼片、抓炒大虾;‘四酱’则是炒黄
瓜酱、炒胡萝卜酱、炒榛子酱、炒豌豆酱;‘四酸’指的是酥鱼、酥肉、酥鸡、
酥海带。用料考究,制作精致,还带有皇家雍容华贵的气质,享用起来的滋味自
然大不相同。

山庄众人一个个吃得眉开眼笑、满嘴流油,刚才的郁闷和不愉快早就一扫而
空。初荷用红润润的小舌头舔着油滋滋的手指,问方学渐道:‘相公,这是你的
老家,明天我们去哪里玩?’

‘去昭明寺,看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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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定理,字子庸,号楚倥,1534—1577,英年早逝,与方学渐亦师
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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