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真的是王丽!她那清爽而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倏地一紧,
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慌乱,不知道是欣幸还是遭劫,想起那天,她毅然离开我的情
景,我心里就感到刺痛,就感到愧恨。
如今,她突然出现了,而且是在她家。我的心情真的是复杂极了,我做梦也
不曾想到我竟会在这个时候会碰上她。
王丽还没有注意到我,她专心地摘下头上毛线编织的帽子,脱去身上的白色
的长羽绒服,然后又坐在门旁的凳子上脱她脚上的长靴。
‘妈,今天外面特冷,看来要下雪了。’她抬头望了一眼她妈说道。
‘是吗?今天又去哪儿逛了,这么晚才回来?’
‘咳,我们同学非拽我去唱卡拉OK,这不……’
王丽刚说到这里,一扭头看到了我,眼睛顿然瞪的很大,几乎是惊讶的喊起
来:“子昊!?怎么是你?‘她坐在那儿不动了。
我一时感到不知所措,支吾着:“我,我……‘我的身体坚硬而生涩。透过
屋里的灯光,我看着她脱下来放在地上的长靴,就好像躺在地上的是我一样周身
发冷。清冷的光线罩在上面,闪着孤独的幽光。
‘你们认识?’王丽的妈楞住了。
‘妈,他就是我在新加坡认识的林子昊。’
‘什么?他……’王丽的妈立即就显得阴沉起来,我想王丽一定是把我们在
新加坡的事给她讲了。我更觉得我像一个罪人一样,我低下了头。
‘子昊,究竟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跑我家来了?’王丽似乎平静了下来,走
过来,望着我。
‘他呀,喝酒喝醉了,醉倒在马路边,是我把他弄到家里来的。’王丽的妈
坐在一张椅子上说着,彷彿是不该救我。
‘是吗?就别站着了,哎哟,嘴也破了。’王丽走过来,满脸的疑惑。
‘是啊,我已经给他擦半天了,浑身脏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王丽的妈继续数落着。彷彿是在用目光狠狠地剜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经受过生活的磨砺,我可以忍耐着责骂,忍得住疼痛,
忍得住折磨,甚至置身险境,……,我什么都能扛住。然而,却承受不起这种眼
神。而眼神的承诺或压力,则是最沉重的。
我知道我心中的难言之隐现在是无法说出口的,我想起有人曾经说过,当一
份莫名的痛猛然间闯入了你的神经,请你千万不要惊慌,容时间如水一般流动于
你的伤口处,容痛楚渐渐被神经忘却。
我坐了下来,性情细腻的王丽看出我动作的迟缓和不自觉的忍着身体疼痛的
那种表情,王丽竟毫不在意的坐在我的身旁,关切的问:“你究竟是怎么了?看
着那么痛苦?‘
‘喝醉了,可能是摔了,要不是阿姨,我恐怕冻死在外面了。’我说。
‘看你说的那么可怕,至于吗?干吗要喝那么多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了?’王丽对我还是那么的热心,那么的体贴。
‘没有,真的没有。’我突然摸到了我身上的钱包,想起了她爸的名片,回
到北京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爸的事儿几乎给忘了,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钱
包,找出那张名片,说:“快,王丽,快打这个电话。‘
‘拨001……’我催她,我想这是解决现在尴尬局面的最好机会,也是我
将功赎罪的最好办法。
王丽接过名片,仔细看着,念着:“王少华……‘
这时,我看到王丽的妈,眼睛一亮,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谁?‘
‘阿姨,是王丽的爸爸,快打吧。’我说。
‘等等,你怎么认识王丽的爸爸?’王丽的妈似乎显得焦躁不安,问道。
‘我是在美国偶然遇到的,打吧,以后我再详细告诉您,我想他可能天天都
在等着你们的电话。’我努力使自己保持着平静。
‘妈?’王丽望着她妈,一脸的疑惑,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对她爸太陌生
了。
他们母女互相对视着,也许这件事情是太突然了,他们还接受不了,屋里顿
时一阵静默。
‘那我打吧。’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从王丽手中取回那张名片,走向放电话
的桌子,便拨通了王少华的电话。
‘Hello!’王少华的声音。
‘王先生,我是林子昊,我现在在北京,你等着,你女儿给你说话。’我把
王丽拉过来,把听筒交给她。
王丽无可奈何地接过话筒,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小丽,是小丽吗?我是你爸爸,……’静夜中,能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的
声音。
王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手足无措地听着,或许爸爸这个词对她太陌生,
太突然,她眼睛开始湿润,最后索性把话筒交给了她妈。
‘少华,是你吗?……’我看到王丽她妈的手在颤抖,不时地抹着脸上的泪
水。她时而在凝听中点头,时而‘嗯,嗯’地回应。
她满脸的忧郁,那忧郁缓缓地放逐着浓重的伤感。我理解那种情感,她在拆
开折叠的心事,深尝着每一层次的愁苦和幽怨。或许不曾忧郁过的人,大概终不
会懂得那份空灵虚静的思绪,不会悟得那份鲜为人知的心境。
或许忧郁,是人们的心灵之蕊散发的一脉暗香,一如雪里梅花,淡香悠远。
‘数点梅花天地心’。那种沐浴天地间之灵气的清香令人久而不忘。
忧郁,不是痛不欲生的哀哀欲绝,更不是纵声呼号的泪雨滂沱;忧郁,是由
痛苦,悲怆,哀愁,穷困,无奈等等淬砺而成的人生情感,是由种种遭际酿就成
泪,再将泪慢慢沉淀在心底。
或许不曾忧郁过的人不会体验到那种人生的丰厚与沉重。
王丽妈妈说完了电话,把话筒缓慢地放回在电话机上,这时她已泪流满面,
我知道那是一种激动,一种欣喜,是一种久久地埋在她心底的心愿。她妈抹者脸
上的泪水,屋里的气氛似乎舒缓了许多。
谁也没有说话,《梁祝》缠绵的乐声如山涧清泉在这冬夜的空气里流淌。王
丽说过,那是她母亲最喜欢的曲子。
‘妈,他说什么?’王丽急切地问道。
她妈顿了顿,哽咽地说:“他说,如果我和你同意,他会马上回来。‘
‘妈,您同意了?’王丽怯生生地问道。
她妈艰难地摇着头。
‘阿姨,为什么?’我问。
‘我需要考虑考虑,你们这些男人……’她妈没有说下去,低着头。
‘阿姨,我看得出来,王先生是很想念你们的。’我说。
‘子昊,你是怎么遇到他的。’王丽转过来问我。
‘我刚从美国回来,在波士顿的一家咖啡店里,我看到他,他的长相和你很
像,但是我发现他很阴郁,很落寞,于是我和他聊了起来……’我把经过给王丽
详细说了一遍。
屋里很静,能听到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我看着王丽,只见她低垂着秀发,
紧抱着双膝,端坐在窗下,灯光的阴影一点一点地滑过她光洁的额头,滑过她微
翘的鼻尖,滑过她纤纤的素手。浓密的睫毛拢住两颗晶莹的星子,不知道究竟是
眸光还是泪影……
‘哦,我得走了。’我突然想起我妈,时间已经很晚了。
‘你行吗?’王丽从沉静中抬起头望着我说道。
‘行,只是头还有点晕。’我说。
‘好吧,那我送你出去。’王丽站起来去穿大衣。
我再次向王丽的妈表示了感谢,然后跟她说了再见。
我和王丽从她家走出来,单独跟她走在了一起,心紧缩成一团,彷彿初识一
样,有一种不自在的负疚感。
‘你爸很可怜,给你妈说说就让他回来吧。’我边走边说。
‘我会的。’王丽点着头。
‘你还恨我吗?’我低声的问道,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
‘如果说不恨你,那是假的。但我不恨你,能会这么痛苦吗?你当我是什么
呀?你对我又没感情,只是当我是你发泄的工具?’王丽含着眼泪望着我。
‘不是,不是的,我好后悔……’我叹了口气。
‘后悔?既然后悔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后悔又能怎么样?’王丽说着。
就在那一瞬,曾经的‘爱情’,淡淡怅惘的回忆,在心中闪过,刺痛。我偏
过头看她,正好遇上她的眼睛,有些落寞的眼神里,透着柔情和温暖。
‘我后悔是因为我不该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以前对你一点都不好,以
后不会了。’我说。
王丽怔了。她的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她眼底有一些若隐若现的东西让我
怦然心动。我就站在那里,说不出来话。
‘我原以为我是幸运的,我们在新加坡有缘认识。谁知道那只是一场自欺欺
人的美丽。我不过是你的点缀罢了。’
‘不,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王丽苦笑。‘我以为我连“好朋友”这三个字都攀不上呢。’
‘看你说的,其实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很快乐。’
‘是啊,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可惜……’王丽叹了口气,无可
奈何的仰起头望着天。
天,黑沉沉的,寒风刮着,雪开始轻轻的下着,渐渐地笼罩了天空;街灯一
盏一盏的亮着,在雪幕中显得格外昏暗,路上已看不到什么行人了。
‘其实许多事情,总是在经历过后才能懂得。就像这感情,痛过了,才会懂
得如何保护自己;傻过了,才会懂得适时的坚持与放弃。学会放弃,留点回忆,
也就够了。’王丽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真的这么认为?’我望着她,心里很痛。
‘当然!’王丽那一扭头看向我,显得还是那么倔强,那么可爱。
‘好,你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关心地对她说。
王丽点点头。
冬天的雪是美丽的,冬天的她也是美丽的。她那白皙的脸庞融合在雪中,她
那乌黑的亮发映射着雪。我忽然觉得她的心灵,就像是雪一样的纯净,无一丝灰
尘。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天真,可爱。我突然有一种想亲近她的感觉,就像以前我
们在新加坡时的那种感觉。
我站住了,我面朝向她,然后我用征求的语气低低地问道:“我可以再抱抱
你吗?‘
王丽楞了,凝视着我,半晌没听她再出声,我第二次抬起头:她的脸颊涨得
通红,眉头紧蹙,鼻翼微翕,大眼睛里一片水雾,片刻,她摇了摇头:“不必了
吧。‘
我好像被伤害了一样,心里一阵酸楚,我沉默,我感到是受到了羞辱,这种
羞辱似乎比打一个嘴巴还疼,我很难过,我仰了仰头,说:“好吧,再见吧!‘
我忽然惊讶地看到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我知道她本是个极其心软的女
孩,一时间心里就感动了,我不禁抱住了她,她轻轻地凑上了她的唇。或许这是
一个告别的吻,寒冷而又苦涩,而且夹着她的泪水。
‘走吧,快打车回去吧。’王丽的嘴唇从我的唇上移开,带着一丝的羞涩。
我的手臂也从她的身上放下来,我猛然想起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了。但我又怎
么好开口向她借钱呢?难怪有人说男人没钱是最大的悲哀。
‘怎么了?’也许王丽看出我脸上那尴尬的神色,温柔地问道。
‘我,我……’我实在是难于启齿。
‘你现在是怎么了?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王丽紧蹙着眉头,很着急的样
子。
‘刚才钱被偷了,没法坐车了。’我只好说了出来。
‘那你早说呀,还怕我不借给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给!’王丽说着从
她的钱包里拿出一张100元的人民币塞到我的手里。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灯还亮着,我妈躺在床上,我顾不得脱掉外衣就
跑到我妈的床前。
‘回来了。’我妈眼睛睁着,她并没有睡觉,我知道她在等我回来。
‘哦。’我答应着,我强做笑颜,我要让她看不出我受伤的痕迹。我要用我
的微笑告诉我妈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要表现得温暖而平和。从我脸上根本找不到
那种有伤在身,以及那种受到挫折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痛苦、焦躁、愤懑与敌视的
神情。
‘见英子了?’我妈问道,他那清瘦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嗯。’我点头。
‘她能原谅你吗?’
我顿了顿,向我妈摇了摇头。
‘你呀!’我妈边说边把侧着的头仰直,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妈,您不用再为我的事操心了,我也这么大的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安慰她。
‘让我不操心那是不可能的,哪个做妈的不关心自己孩子的婚事。不过,我
想说的是你要坚强,要知道自己的错误,不要沉沦,更不要颓废,不要因为这件
事就耽误了你的事业,其实,我早知道就会是这种结果,惋惜也没有什么用。’
‘妈,您放心,我懂。’我突然感到我妈不愧是个智慧的女人。
我明白了在她一生的不幸中,仍能示人以如花般的微笑,更深深的感受到那
种蕴含在微笑后面坚实的、无可比拟的力量——那是一种对生活巨大的热忱和信
心,一种高尚的真诚与豁达,一种直面人生的成熟与智慧。
我想,这才是支撑起一个幸福家庭的基石吧。只要具备了这种淡然如云,微
笑如花的人生态度,那么,任何困境和不幸,都能被锤炼成通向快乐和幸福的阶
梯。
‘你懂就行!’我妈伸手微笑着抚摸着我的脸,说:“累了吧,快去洗洗睡
吧!‘
此时,我真的被我妈感动了,我所担心的不但没有发生,反而是我妈在安慰
我。她脸上洋溢出的微笑,或许是苦笑,但在我看来却如鲜花般的灿烂,绚丽,
使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醉人的温馨。我在我妈那份温暖和美丽的微笑中读出一种
自强与希望。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太阳正暖暖地照耀着屋里,地板上闪烁着金黄迷离的
光。银妆素裹的大地似乎在阳光下正在冰雪消融,一种暖暖的味道开始慢慢地弥
漫开来。
我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扶着窗台,透过玻璃看着那熟悉的大院儿。院
儿里阳光明媚。近处是一排槐树矮墙,越过槐树矮墙远处有两棵大枣树,枣树枯
黑的枝条镶嵌进蓝天,枣树下是四周静静的窗廊。还是与初见时一样。就是这么
简单,但印象深刻。
一群孩子从院儿里沿着房檐下悄然走过,……几只鸽子飞掠而过,翅膀上闪
动着光芒……鸽哨声时隐时现,平缓,悠长,又渐渐地近了,噗噜噜飞过房顶,
又渐渐远去,在天边像一团飞舞的纸屑……
同样的雪景,但以往的那群孩子,那样的心情,那种惊奇和痴迷的目光,一
切往日情景,都到哪儿去了?那雪地里爽朗的笑声依稀在耳畔回荡,英子的身影
彷彿在飞雪中出现,是呀,飘去多少年了,它们只不过飘离了此时此地,其实它
们依然存在?梦是什么?回忆,又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家里专心地照顾着我妈,她的病也一天天的好起来。
我妈是个慈爱而又理智的女人,她并没有过多地责怪我,而是教诲我,开导
我。
我没有沉沦和沮丧,尽管有时还会想起英子,耳旁彷彿还回响着她的声音,
身上还留有她怀里的余温,就那么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尽管我在回忆里懊恼,在寂寞中悔恨,但都过去了。也许感情真的是一份没
有答案的问卷,苦苦的追寻并不能让生活更圆满。也许一点遗憾,一丝伤感,会
让这份答卷更魅力持久些。收拾起心情,继续走吧,错过花,将会收获雨;错过
她,才会遇到另一个她。只好继续走吧,这都是每个人的宿命。
空闲时,我也上网收发邮件。小雪仍然是那么缠绵悱恻;陈静还是那么神魂
黯然;安琪说她现在有了新朋友;夜里跟筱怡又在MSN里聊过几次,聊新加坡
的经济,聊公司的状况,似乎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平儿来过一次电话,说她被公司开除了,正在努力想辙,不过,我相信她的
智慧和能力,她说不用我为她惦念;瑶瑶正在跟黄亦辉热恋,也许这次真的找到
归宿了;方琳来看过一次我妈,他们谈得很投机,很融洽。
我妈也可以出门散步了,有时我们沿着大院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冬日的阳光
轻柔地飘落在我们的身上,忽然间,我感到了一种无限的轻松。近来因为跟英子
的分手而带给我的那种颓丧,正在飞快的离我而去。在我的感觉中,天地间好像
只剩下了我和我妈。时间好像也停止了,我从没有感到过心情是这么的平静。
一天,我和我妈刚散步回到家,电话铃就响了。
‘喂。’我回应时望着我妈,我生怕是平儿或瑶瑶来的电话。
‘子昊,我是王丽。’王丽的声音清脆、娇美。
‘哦,你好。’我压低了声音。
‘你好,哎,子昊,我爸回来了。’我能听出王丽那欣喜的心情。
‘是吗,那太好了。’我似乎也被她的激动感染了。
‘我妈也特高兴,他们说要请你吃饭,今晚你能来吗?’
‘今晚?不行啊,我妈病了,我走不开。’
‘啊?你妈病了?严重吗?要住院吗?要我帮忙吗?’王丽显得很热心,很
关切。
‘早出院了,现在好多了。’我说。
‘哦……’王丽这才出了口气,又说:“那我们去看看你妈吧,你快告诉我
你家的地址。‘
‘不,不用了吧。’
‘咳,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快说吧,我已经把笔准备好了。’
王丽根本不容我考虑的机会,我只好告诉了她我家的地址,而且她说今天就
要来。
我把电话挂上,然后详细地给我妈叙述了,我在美国遇到王丽她爸的来龙去
脉。
‘你这孩子,还有这么点善心,他们当然要感谢你了。’
‘那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说。
‘那快把屋子收拾一下,我也换件衣服。’
‘妈,干吗呀,没必要那么讲究吧,随随便便就行了。’
‘不行,收拾得干净利落,也是对人家的一种尊敬。况且,人家是从美国回
来的。’
‘妈,我告诉您吧,其实,美国人穿得比我们还随便。’
‘那我不管,反正,我们有我们的传统,人不一定要打扮得华丽,但一定要
整齐,就像做人,就要干干净净地做人。’
‘好吧,不过,妈,您总是那么传统,您觉得累不累?’
‘看你说什么呢?毛主席就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所以说,做什么
事都应该认真地去做。’
我‘噗哧’笑了,说:“您还记得毛主席呀?‘
‘那是啊,没有毛主席,哪有你们今天。’
‘那我是不是也要跟你们那时候一样,高喊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嘿,瞧你这孩子,越来越没正经了。’
‘妈,我知道,***是个真正的伟人,我也佩服他,他,是咱中国人的骄
傲。’我说。
我妈看着我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太阳西斜,天边是绚丽多彩的晚霞,霞光给院儿里抹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
屋里也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满屋金辉。
王丽带着她的父母来了。王少华看起来与我上次见到的完全是判若两人,挺
拔的身材,儒雅的气质,一副英俊潇洒的学者风度。王丽的妈也一扫那天的阴郁
和落寞,满脸都是欣喜的笑容;王丽更是高兴的不得了,那张樱红的小嘴就没有
合上的时候,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露着,煞是可爱。
我和我妈似乎也被他们感染了,我妈也显得少有的兴奋和激动,她的那种灿
烂,美丽的微笑哪里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病人?我立即为他们冲好了上等的北京花
茶,王丽也紧跟着帮忙,屋里顿时是一片欢声笑语。
‘嫂子,谢谢你们家子昊啊,要不是他,我们家不会有今天啊!’王少华高
兴地说道。
‘我也得谢谢他阿姨啊,那天要不是您,把他弄到你们家,恐怕连小命都没
了。’我妈看着王丽的妈也乐着说道。
‘真是积善有善报,报应有早晚。看来上帝还是公平的。’王丽也俏皮地插
了一句。
‘这孩子!’王丽的妈善意地瞪了王丽一眼。
‘哦,对了,阿姨,您的身体好些了吧,我一听子昊说您病了,我可是吓了
一跳。’王丽说着便走到我妈的跟前,手扶在我妈的背上。
‘好多了,好多了,看这闺女多懂事儿啊!’我妈夸奖着王丽,脸上显出一
种对王丽很有好感的神情。
‘阿姨,我跟子昊都在新加坡工作,我们在那儿就认识了。’
‘哦,那好啊,怎么,有男朋友了吗?’我妈似有心事地问道。
‘她呀,本来是有,但被人家给甩了。’看得出王丽的妈是话中有话,显得
刻薄。
‘妈!您提这个干吗?’王丽扭捏着说。
‘啊?这么好的闺女都被甩了,是哪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呀?’我妈一脸的怜
惜和愤然。
‘我说,大姐,我这个人口直,我看,您也是个领导级的干部,我就给您说
吧,这家伙远在天边,就近在眼前!’王丽的妈说完不由得看了我一眼。我的脸
上感到一阵燥热。
我妈立刻就明白了,她霎时变得严肃起来,沉默了。
‘哎,现在提这个干吗?’王少华用手在王丽她妈的背上抚摸了一下,然后
说:“嫂子,对不起,小丽她妈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但心里没有任何恶意。‘
‘我知道。’我妈从沉思中抬起头,说:“没什么对不起,我应该谢谢您告
诉了我这个信息。‘我妈似乎想通了什么,看着王丽的妈说道。
‘子昊他,他,他有女朋友了吗?’王少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问我妈。
‘他呀,他本来……’
我想我妈可能要说出我和英子的事,我马上阻止说:“妈,我都这么大的人
了,您就甭管了。‘
‘是啊,是啊,现在的青年人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毕竟王少华在国外
待过,他知道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不行,我已经给他很多自由了,我这次得给他做一次主了。再说,人都老
大不小了,还折腾什么呀?我毕竟在军队也做过政治思想工作,我能看出人的好
坏,像小丽这样的女孩子,现在到哪儿去找啊?不就是过日子嘛。’我妈显得一
本正经。
‘嫂子,我看,还是让他们两个商量商量,最好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王
少华认真的说道。
‘小丽的意见我管不了,那当然要她去决定。但是对于我儿子,我决定了,
我想,如果他还知道心疼他老妈这条命,他不会不同意的。’
我妈的一番话令我震惊,我没有想到我妈竟会这样武断,不过仔细想想,她
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已经是快三十的人,已到了‘而立’之年,已不能再有大起
大落的悲欢离合,也不再企望爱情的如火如荼。
如今我们已不再年少,曾经光洁的额头也日渐爬上纹路,是需要一份平平实
实的生活,一份宁静祥和的安谧生活。
历经了这几年的爱情印证,我们所理解的爱不再是海誓山盟和大喜大悲,而
是生活中的高山流水,是轻风细雨,是每日每日你我归来的脚步,是家有热饭、
有烫洗干净的衣裤,是平淡又平淡的日日月月。
‘子昊,你说说你的意见。’王少华很客气地向我问道。
我没有马上回答,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我看到一双双眼睛都是那么热切,那
么期待。彷彿时间也凝固了。
我把目光停留在王丽的脸上,同时,她也正在看我,令我奇怪的是,我们的
目光相遇后,她不但没躲开,反而更加热切地和我对视,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神
色,那神情就好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我们就这样互看着,最后,我败下阵
来,收回目光。
‘那好吧,就让我们两个再谈谈吧。’我说完,给了他们一个牵强的笑容。
‘好,就让他们两个再谈谈,我相信,他们两个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而且都
是很好的孩子。那样吧,今晚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一方面感谢子昊的帮助,另
一方面为了小丽和子昊的成功,我们也在一起热闹热闹。’王少华带着一种外交
的辞令,有板有眼的说道。
‘不,还是我请吧,像您说的,一方面感谢阿姨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这里
是我们家的地盘,理所当然应该我来请。’我紧接着说。
‘对,就让子昊请吧,一方面他们作孩子的也应该尽尽孝心,另一方面人家
小丽能嫁给她,也不能白嫁呀!’我妈倒是风趣起来。
‘怎么这么多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其实不管谁请,不都是一家子了吗!’
王丽的妈也笑着有趣地开了一句玩笑。
她一说完,大家都乐了,屋里漾溢起一种暖融融的欢乐气氛,尤其是我妈,
更是高兴得乐不可支。
(八十五)
这顿饭由谁来请,‘争执’了一阵,也没有结果。
‘走吧,子昊,把你从国外带回来的那瓶什么酒也带着。’我妈从沙发上站
起来,完全是军人的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显得铿锵有力。
‘妈,您哪能喝酒啊。’我疑惑地说道。
‘我不喝,你们喝呀。’我妈开始去穿大衣。
‘我看那酒就甭带了,还是喝咱国内的酒吧,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喝北京的二
锅头了。’王少华彬彬有礼地对我妈说道。
‘那成。那你们今天就喝二锅头。’我妈答应得干脆利落。
于是我们离开了我家,向大院儿里的那家餐馆走去。
我妈、王丽的妈和王丽走在前面,王丽左手搀着我妈,右手挽着她妈妈的胳
膊,三个人边走边聊,显得格外亲热。
我和王少华走在后面,他问了一些我在新加坡的工作情况,我也简单地给他
讲了一些有关新加坡的政治经济,人文地理等方面的基本概念。
当我们经过大院儿里的那片空地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那是小时候我们
那拨孩子经常玩的地方。恍惚中似乎看到英子的身影……
记得那次雪下得特别的大,我和英子在雪中奔跑。一串串脚印在雪地里留下
清晰的痕迹。身后回荡着天真无邪如银铃般的笑声。
还记得那次英子和瑶瑶在院儿里玩跳方格游戏,只见英子丢一块瓦片进去,
蜷起左脚一下一下地跳,一不留神踢出了划定的界限,当时我看着不禁‘哎呀’
一声轻叹,她抬头看见是我,便羞涩地低下了头。
还记得那天,我握住英子的手,许给她一个天长地久的诺言:“英子,我会
等你长大。‘……
‘你们快点呀!’王丽的喊声把我从回忆中转过神了。我和王少华跑了几步
跟了上去。
当我们进到餐馆里的时候,我同样看到那个被称作老板的男子,也像瑶瑶那
天一样对他说:“老板,给个单间。‘
老板殷勤地跑过来,满脸堆笑的说:“对不起,今天单间全满。‘
我望着大堂上那乱哄哄的场面,正在踌躇。老板就上来对我说:
‘你的朋友在《丝路花雨》,他们就两个人,要不……’
‘我的朋友?’我一时感到纳闷儿。我妈和王丽也随即向我看来,也是那种
惊奇的神色。
‘瑶瑶啊,是瑶瑶小姐。’老板大声说道。
‘那算了,我们就坐外面吧。’我妈一听是瑶瑶,脸就沉了下来。
‘我看还是去看看吧,这外面也太乱了点。’王少华说道,我想,他可能在
美国待惯了,不太适应这种嘈杂的环境。
‘那你们先去看看。’我妈说,也许在客人面前我妈也不好坚持。
于是我跟着老板来到《丝路花雨》门前,老板推开门,我看到黄亦辉用筷子
夹着什么食物正要往瑶瑶的嘴里送。他们一看门开了,便一齐向我们看了过来。
‘子昊!’瑶瑶一看到我,‘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说:“你也来吃
饭?‘
‘是啊,只是……’我正想向她解释,老板便向她说明了情况。
‘没问题,没问题。’只见瑶瑶毫不犹豫地答应着。
‘那我马上叫服务员给您移一下,您稍等。’老板客气地对瑶瑶说道。
‘不好意思啊,瑶瑶。’我说。
‘咳,这有什么?你们都进来吧。’瑶瑶说道,于是我向她介绍了王丽和王
丽的父母。瑶瑶也很礼貌地跟他们打着招呼。瑶瑶毕竟在社会上已工作多年,而
且又在外企,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她显得格外大方利落,相比之下,王丽倒像
个邻家的女孩,还带着几分的羞涩。
瑶瑶跟黄亦辉出去了,服务员立即收拾好了餐桌,并把菜单递了上来。
‘服务员,先拿几个小二!’我说,也是上次跟瑶瑶学的。
‘几个?’服务员问道。
‘什么小二?’王少华仰着脸一下子愣了,看来不常回国的人,都会这样惊
奇。
‘就是小瓶二锅头啦!’坐在他旁边的王丽主动告诉了她爸。
‘哦,那,五个!每人一个。’王少华稍停顿了一下便说。
‘不不,我妈不能喝。’我立即纠正他。
‘那就你喝!’王少华好像跟我也熟了,说话也随便起来。
‘我不行,那就王丽喝。’我望了一眼王丽,又说:“她可能喝了。‘
‘啊?’王少华吃惊地瞪着他的女儿。
‘别出卖我,还不都是你,老怂恿我喝酒。’王丽嗔怪道。
‘瞧这俩孩子,在新加坡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王丽的妈又风趣地说了一
句。
我妈笑了,王少华也笑了,王丽撒娇似的靠在她妈的背上直用拳头捶她妈。
‘女儿啊,会喝酒好啊,你爸我就缺这点本事,就是喝不了这种白酒。’王
少华对着王丽说道。
‘爸,您以后要是需要喝酒应酬,就把我叫上,我帮您喝。’王丽小嘴儿一
抿,挺自信地说道。
‘露馅了吧。’我笑她。
我刚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每个人都笑得那么舒心,那么惬意。
之后,大家七嘴八舌地把菜点了,小二也上来了,我给我妈叫了两罐热‘露
露’。服务员把酒给我们倒上,只见我妈端起她面前的‘露露’,举了起来说:
‘来,我就以这“露露”代酒,为了你们一家团圆,为了子昊跟小丽喜结良缘,
我们干一杯!’
于是我们都举起了杯子,‘光’的一声碰在了一起。其实我还真的不习惯我
妈说的那句‘喜结良缘’,觉得怪别扭的。但我决不能惹她生气。
王少华果然不怎么会喝酒,一口下去,就变得满脸通红,在众人面前表现得
有些发窘。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王少华红着脸瞪着我。
‘我想起来那天在波士顿那家咖啡店里看到您的时候,您那流泪的表情真的
是让我心酸了好几天。’我说。
‘是啊,这人一到了这种年纪,就特别想念自己的子女,有时我要一想起小
丽,我就会不由得掉泪。’
‘爸,您还真想我啊?’王丽说。
‘对啊,这血毕竟要浓于水呀。’
‘弄了半天,你是想你女儿才回来的呀?’王丽的妈又幽默地说了一句。我
妈被她逗笑了。
‘阿姨,您呀,就别吃女儿的醋了。’我也开玩笑地说道。
‘哼,我吃醋?’王丽的妈看了我一眼。
‘我妈呀,这几天可臭美啦!’王丽紧接着说道,似乎在帮我。
‘啊?说你妈臭美?您看现在这孩子。’王丽的妈看着我妈说道。我妈直掩
口而笑。
‘她怎么臭美了?’王少华带着宠溺的目光瞧着王丽。
‘前几天,我买了一件毛衣,挺时尚的,特好看,那天,我准备穿上去参加
我们同学的聚会,但怎么也找不着了,然后我去问我妈,您猜怎么着?’王丽说
着。
‘怎么着了?’王少华急切地问。
‘嘿,我妈穿在她的身上了。’
然后王少华哈哈地笑了。
‘还有呢。’王丽是挺会讲故事的,她继续说。
‘有一天,我和我妈上街买东西。走着走着她悄悄地对我说:“你看那个人
多讨厌,一直在看看看,走过去了还边回头边看!”我说:“那有什么呀,美女
走在街上被人看是很正常的啦。”说完我故意把头抬高。这时我妈很奇怪的看着
我,你们猜她又说什么?’王丽讲得绘声绘色。
‘她说什么?’我妈好奇地问道。
这时王丽真的昂起了头,挺了挺胸,说道:“我妈说,你抬什么头啊。他看
的是我!‘
于是我们哄堂大笑……
这顿饭吃的是热闹,我第一次看到了那种幸福家庭的快乐和那种亲情的厚重
和芳香……
饭吃完了,我叫服务员来结帐,于是王少华和我都掏出钱包抢着付帐。只见
服务员轻盈地走进来,带着微笑对我们说:“你们的账已经有人替你们付了。‘
‘谁?’我和王少华不约而同地问道。
‘是瑶瑶小姐。’服务员回答。
‘这孩子。’只听我妈说了一句。而王丽和她妈的脸上,似乎带着不解的神
色。
从餐馆出来,我妈请他们再回家坐坐喝点茶,但王丽的父母担心怕影响我妈
的休息,说要回去了。我妈也没挽留,我想,我妈也不是那种爱聊的人,况且,
在人家夫妻面前,我觉得,我妈总有一种内心凄楚的感觉。然而,王丽似乎意兴
未尽,娇嗔地对她妈说道:“妈,我想去再买一件毛衣。‘
‘这孩子,我不是还给你了妈?’王丽的妈一脸的认真。
‘买吧,想买就买去吧!’王少华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那让子昊陪小丽去吧!’我妈抬手看了看手表,说:“时间还早,他也该
出去转转了。‘我明白我妈的用意。
‘好啊,好啊!妈,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子昊去王府井转转。’王丽显得欣
喜的样子。
‘妈,您一个人在家行吗?’我说,其实我对逛街一点兴趣都没有。
‘行,怎么不行,我现在已经好了,放心了,快去吧!’我妈微笑着对我说
道。
于是,王丽的父母打车先走了,我妈一个人向我家的方向走去,看着她那孤
独的背影,心里有种不舍。而王丽兴致盎然,我和她漫步在去地铁站的路上。
猝然感到漆黑冰冷的夜将我的身影淹没,我的生命似乎也被吞噬而变得万劫
不复,要我怎样去说我爱或我恨,惶悚与悲哀的情绪交替上升,我不知在凝视着
袅袅苍穹中的哪个地方。
我和王丽在地铁里并排坐着,北京的地铁与新加坡的地铁相比,显得狭窄而
简陋。但周围那浓浓的乡情和熟悉的乡音让我感到迷恋与亲切。
‘子昊,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王丽问道。
‘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总想到我妈,觉得她很孤单。’
‘那干脆把你妈接到新加坡,这样你们不就可以常在一起了。’
‘我妈那么爱党,爱国,她哪习惯过那种清闲的日子呀。’
‘那,那我们给她生了孩子,有的老人就喜欢孩子,跟孩子在一起,什么就
都忘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突然一沉,片刻,我望着王丽,说:“你真的同意嫁给我
了?‘
‘怎么?你不同意?’王丽反倒问我。
‘我妈今天既然都已经那么说了,我应该尊重她的意见。但总觉得有些太突
然,毕竟这是你我人生中的大事儿。而且还觉得我对你亏欠太多。’我说。
‘其实我也觉得突然,不过想想,我们认识已经那么长时间了,而且,还有
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我倒没觉得你亏欠我什么,有时想起来,还真有点想你。所
以,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会计较,让我们重新来过,我想我会做一
个好妻子的。’王丽那五官秀丽的脸上,透着一股柔情,尤其是看人时那双眼睛
亮亮的,潮潮的,一幅情深意长的样子。
‘这我知道,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我有些消受不起。再说,我这个人比较
喜欢工作,忙起来昏天黑地,可能就会冷落你了。另外,从小我妈对我照顾得太
周到,所以,我不会照顾别人,这些我想你可能早已看出来了。’
‘你这些都不是什么理由,我倒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你问吧,有什么该不该的?’
‘那我问了,你要老实告诉我,嗯?’
‘嗯!’我点头。
‘你跟那个小雪还有来往吗?’
‘你说的“来往”是什么概念?’我问。
‘我当然不是说你不能和女孩子接触,不能和别的女性来往,我当然是指的
那种行为了?’
‘没有,那一次不是喝酒喝多了嘛。’其实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很虚。
‘那好,再就是你还想着陈静吗?她结婚那天,我发现你的眼神总是魂不守
舍,你是不是心里永远有她?’
我不得不承认王丽是太细腻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我说:“其实要说不
想她,那我是骗你,你想,咱们三个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多开心啊,你让我
完全忘记她,我真的做不到。‘我说。
王丽可能还要接着说什么,这时王府井地铁站到了,我们走出车站,步行在
王府井大街上。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大街上那些花枝招展、明眸善睐的女
人。男人不好色,不花心,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眼睛,对不起造物主的恩赐,也
对不起天下所有爱美容的女人。
王府井,无论怎样改变,似乎都引不起北京人的兴趣,尽管北京人不会否认
它是这座城市的骄傲,因为白天的王府井,除了人头攒动,又有什么能留在人的
记忆中呢?
我和王丽去了‘新天地’,我跟着她找到了那家专卖店,在琳琅满目的款式
中,王丽挑了一件毛衣。在试衣室里,她把毛衣套在身上,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的
看着。其实像王丽这样的身材,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显得很好看。
‘怎么样?这件行吗?’王丽望着我征求我的意见。
‘很好。’我说。
‘你说很好就行。’
于是王丽告诉服务员就买那件了,我马上到收款台刷了信用卡。
沿着大街往上走,经过百货大楼,外文书店,看到一家星巴克,我进去买了
两杯咖啡,一杯给王丽,然后,我们端着咖啡走向马路对面的王府井大教堂。平
时熟悉的灯光和滑板少年已经离开,教堂前的小广场上,只有三两个不知来路的
人在花池子边或石头凳上坐着。
抬头看,夜幕中,教堂高耸,夜彷彿在瞬间重新竖起了围墙,让教堂回复了
原本的安静。记忆中这座教堂是有院墙的,怎么忽然就都不见了?心里禁不住自
问:为什么拆除了教堂的院墙呢?难道地处王府井,就一定要与喧嚣为伴?
‘北京也有这么漂亮的教堂?’王丽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说道。
‘当然,北京不仅有这样漂亮的教堂,而且还有很漂亮的回教堂。’我说。
也许我们在新加坡待久了,总会想起那里的马来人。
‘我也是参加了那次陈静的婚礼,才认识了教堂,子昊,你说,我们也需要
去教堂吗?’
‘当然不去,我们又不是基督徒。’
‘我真很喜欢那种宣誓的仪式。’
‘就是那个“我愿意”那种?’
王丽点点头。
‘爱,真的会让人一夜长大!从我走到现在我没有一天间断过想你,不管是
恨还是爱,只盼望重逢的那一天,可以将最完整的心交到你手上!请和我一起努
力,别让我们的爱消失好吗?’我想起王丽曾经说过的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每次读到这一脍炙人口,老幼皆知
的诗句,总是让我迷惑不解。‘情’是什么?莫衷一是,众说纷纭。在成千上万
的说法中,有一个似乎最合我意:“情‘是心中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
西‘,它看似’虚无飘渺‘,但又实实在在地在你心里,’凡事都由它操纵。‘
心中有了‘情’,一个女人才算找到了‘真爱’,有了‘真爱’,她才会心
甘情愿,无怨无悔地为对方付出、奉献、牺牲,而不计较个人的一得一‘失’,
那怕这种付出、奉献、牺牲像飞蛾扑火一样的不可思议,她也在所不辞。
夜,已经很晚了。月亮悄悄的退隐到云层深处,露出丝丝细细的亮光。
我把王丽送回她家,就急忙往回赶,我心里总惦记着我妈。
当我进到我家住的那个大院儿时,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瑶瑶所住的楼下,夜
色很深,我看到瑶瑶走向窗口拉窗帘,然后静静地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身影里有
说不出的萧瑟和无奈,我的眼竟湿润了。
我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架,又压抑又难受,我在院儿里的花坛边坐
下,一支接一支抽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身上带的烟已抽完了,只能盯着一堆
烟头发愣,最后,还是迈着疲惫的步履回了家。
‘子昊。’躺在床上的我妈喊了我一声。
‘哎。’我走了进去,我看到我妈脸色苍白,眼中噙满泪水。
‘妈,您怎么了?’我忍不住,俯身一把抱住她。那一刻什么心事都飞出脑
海,我只知道,我爱我妈。
‘今天你妈给你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你不恨我吗?’我妈声音低沉但充满
柔情。
‘妈,我怎么能恨您呢,我听您的。’我说。
‘儿子,你不能再折腾了。你听妈这一回,你委屈也好,记恨也好,你必须
这么做。你知道我一听说你把小丽给甩了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生气,你知道我是
痛恨这种人的。我不要我的儿子也是这种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
‘我看小丽这个孩子不错,你要向我保证,不要辜负她!’
我在我妈的身上使劲的点头。
‘英子的事儿就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她,好好把心收回来,好好对待小丽,
好吗?’
‘嗯!’
‘再说英子这孩子虽然不错,但是她家的那些人你未必对付得了,光杜阿姨
的那种蛮横劲儿就够你受的。我看小丽的父母不错。明天我给他们商量商量,在
你回新加坡之前,把事儿办了,我也就心里踏实了。’
‘嗯。’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别光嗯啊!’
‘妈,只要你身体好,我什么都行!’
‘那好,睡去吧!’
这一晚,我失眠了。一合上眼,脑海中就会不住的闪现出她的影子。她那种
很专注很深情的目光,让人动容。我惊觉的发现,跟英子分手后一直缠绕着我的
那种颓丧的心情,真的消失了。
但是,这次我的心情却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的沉重,我很平静。因为我从她那
里学会了爱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份。有的人有缘无份,有的人有份无缘。
不论感情如何,每个人都不会逃脱缘份的束缚。
这,就是——生活。
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就快到了。整个北京喧闹起来,大街小巷张灯结
彩,喜气洋洋。到处是一派节日的隆重气氛。
就在春节的前三天,我和王丽去街道办事处办理结婚登记,一路上,总能看
到结婚的车队鱼贯而行,车上佩红带花,车头车尾都张贴着‘永结同心’‘百年
好合’等字幅,也许这是个结婚的季节。
当我和王丽坐车刚进入办事处院墙的大门时,我突然看到英子和李军从办事
处的大楼里走出来,只见李军拿在手上看似小红本的东西交给英子,英子塞进了
她的手包里,然后他们钻进了停在楼前的一辆奥迪车里。
我屏息凝视,只见英子脸色憔悴,眼睛无神。没有娇羞,没有喜悦,不惊不
跳,不悲不喜,在那双无神的眼睛中,流露着无奈,流露着迷茫,流露着困惑…
彷彿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光泽。
(八十六)
我跟王丽结婚了。没有婚纱,没有婚宴,没有迎亲的车队,也没有婚礼上的
红地毯。一切都是平平淡淡,平淡的就像人的正常呼吸,平淡的就像饮了一杯白
开水。
就在我和王丽办理了结婚登记的当天晚上,我们两家在长城饭店吃了一顿晚
餐,算是对我们结婚的庆祝。
‘子昊,小丽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们今后互敬互爱,志同道合。’王少华的
神色严肃而诚恳。
‘是,我会的,王先生。’我点头答应着。
‘还叫王先生啊?该叫爸了。’坐在我旁边的王丽用手推我的肩膀。
‘哦,爸。’我急忙改口,像是刚醒悟似的,不过,我想我叫的很勉强。
我妈,王丽的妈和王少华都朝着我笑了。
‘来,这是我和你爸一起给你们买的结婚戒指,戴上吧。’王丽的妈说着把
手上两个精美的戒指盒分别给了我和王丽。然后,我打开,戴在手指上。
‘我给你们做了两床新被窝,新里儿,新面儿,新棉花。以后就好好儿过日
子吧!’我妈说道。
‘谢谢妈。’王丽脑子机灵,妈叫的很甜。
吃过饭之后,王丽的父母就直接回他们家了,于是我,王丽和我妈三人一起
回到了我们家。
我的小屋经过了重新的调整,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床上用品全是新的,我
曾与我妈‘争执’没必要全换新的,反正住不了几天我们就回新加坡了,凑乎得
了。但我妈坚持说,就是一天,也要全换新的,为什么说是新郎新娘呢?我妈一
提到新娘,我的心倏然一颤,多少年来,我心中的新娘一直是英子,那曾经是我
一生的承诺,然而……
我妈这几天也累了,她回来之后就早早地睡了。
王丽脱了外衣,身上穿着那天我给她买的那件毛衣,默默地坐在床沿上,似
乎有些不习惯,神情显得些许的茫然。
‘睡吧!’我把门关上,说了一声。
‘我去洗澡。’王丽从床沿上站起来,去找她带的换洗衣服。
‘好吧,你先去洗。’我说完之后就仰靠在床上那叠起的一摞被子上。
终于发现,人生的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选择。像出生的时间、地点、出生在
什么样的家庭,又以何种方式出生,上什么样的学校,接受怎样的家庭和社会教
育,怎样长大,都不是我们自己能主宰的。但是长大了就没法回头了,来时的路
上已经歪歪斜斜地印上你的足迹。
当你发现那个曾经让你心动的诺言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灰飞烟灭,可是已经
没有办法回头。伤口愈合了依然留着伤痕,往事已经刻骨铭心。再多的悔恨和泪
水,再有意义的补偿也唤不回消逝的生命。人生的路注定是一条单行道。走过了
的,就不能再回头了。即使回头,已经不是来时的路。
‘人生就像弈棋,一步失误,全盘皆输,这是令人悲哀的事;而且人生还不
如弈棋,不可能再来一局,也不能悔棋。’这是人所无法抗拒的悲哀。
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上我们只活一次。人生各个阶段都有特殊的意境,构
成整个人生心身上的历程。童年是一场梦,青年是一首诗,壮年是一部小说,中
年是一篇散文,老年就是一部哲学。
不能回头,我们就只能无悔自己的每一次选择,珍惜眼前的一切,一步一个
脚印,努力走好每一段人生。但是我还是要为英子而感到内疚。同样是欺骗,有
时候我不知道哪一个结局对女孩子来讲会更残忍:是身体还是感情?英子走进了
我很痛恨的李军的家,成为他的新娘。
我和她的约定也随着也许会有纷飞的鞭炮的碎片而掉进阴暗的角落。虽然有
时候会暗暗地担心英子的未来,但是那个是她自己的未来了,我也有我自己的路
要走。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讲,虽然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夜阑人静,王丽洗完澡回来,坐在镜子前梳理她的头发,她那乌黑的秀发在
灯光下闪烁着光泽,娇美而丰满的身躯披着一件崭新的丝质睡衣。那睡衣下挺立
着巍巍颤动的乳房,随着她的身影幻出美丽的波影。我静静地欣赏着她那轻巧的
动作,屋里弥漫着她那成熟而醉人的芳香,而且似乎越来越浓愈。
‘你洗去吧。’王丽整理着头发,扭头对我说,只见她的脸上飘着一抹动人
的红霞。
‘哎。’我答应了一句,便去了浴室。
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任那温热的水流在我的身上肆意的浇洒,我使劲地将
头发用双手往后捋去,彷彿这样可以把过去全部忘记。有人说:想念一个人是件
无可奈何的事,只要忍一忍,就不会有爱、有恨、有痛苦了。
也许是这样。苦苦的等待已经载不住梦的牵挂,思念的藤也不再长出绿的渴
望,长长的蔓更是日渐枯萎憔悴。满目的沧桑,满眼的离愁,都化作这溅起的水
花,无声地滑落、飘散……
我回到屋里的时候,王丽已经把床铺铺好了,两条被子整齐的铺叠在床上,
她盘腿坐在床上。似乎显得有些靦腆,坐在那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她的样子
显得有些紧张,她两只手的手指正不自觉的交插在一起,由于用力太大的缘故,
手指间的回血显的不很流畅,使得手指的颜色有些发白。
‘睡吧。’我说着就爬上了床。
‘怎么睡?’王丽深情地望着我。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我说。
‘好吧。’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只是矜持的笑了一笑。我想她可能是问
是俩人睡一个被窝还是各睡一个。
于是王丽掀起里面的那个被窝挪动着身体。我盯着她,看着她慢慢的撩开被
头,可以说,她完全是那种可爱型的女孩,她不花枝招展,不卖弄风情,她,清
丽,可爱,纯净,似乎清纯到了极点,使我不忍心去碰她。她每一个动作,我的
心就悸动一下;她好像是只天鹅,雪白的,我看着她,望着她。
她注意到了我,转过头,也望着我,那时我们四目对视,我这时,从她的眼
睛中,我读出了些希望,那是一种曙光,对新环境充满希望的曙光!不过,在这
种场面,有些尴尬。所以,我有些怯弱地再次选择了逃避。
回过头,心里也有些紧张,我也不知道此时的感觉是幸福还是忧虑,心中忐
忑不安的,完完全全的控制不了自己。
或许这点被她看出来了,她笑了笑,对我说:“快睡吧,还耗着干吗?‘
那声音,通过耳膜,通过听神经,传到了大脑中,却不知为何,悸动着我的
心,总的来说,那是个‘甜’字。甜的我真不知怎么做才好。我振了振精神,转
向她,她很轻盈的笑了笑。
她那种很专注、很深邃的眼光,让我感动。她的皮肤是那么洁白、明澈、光
亮;很有韵味,与皮肤相对应的,是她的秀发,黑色的发质,黑的有光,黑的健
康,如瀑布般自然的垂落着。
在脸上,最独特而且也是最吸引我的,就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现在她
的眼睛满含着柔情!真的,在那柔情的眼睛中,流露出了幸福,流露出了光明,
流露出了希望……
有了这双眼睛,她显得更加诱人,那眼神彷彿要带领你走进她的内心世界,
也更加为她增加了一份神秘感。想起我妈说的话,好好儿过日子吧!走过这漆黑
而寒冷的冬夜,明天,将会是怎样一个温馨明媚的日子!
‘子昊!’王丽忽然开口叫我。我吃了一惊,抬头一看,见她翻了个身,脸
朝着我。
‘我睡不着!’她说,‘你呢?’
‘是不是有点激动?’我问。
‘你不激动?’她反问。
‘激动,是有些激动。’我说。
‘那你刚才老说睡吧睡吧!’她有些嗔怪我。
‘那不睡干吗?’我问。
‘你傻子啊!’王丽露出两排可爱的牙齿,可爱极了。
‘我发现我现在是挺傻的。’我说。
‘你傻?你要是傻,那天下没有聪明的人啦!’她飞快地说。
我先是‘嘿嘿’地笑了,然后说:“你真的认为我很聪明?‘
‘对呀,你不但聪明,而且还什么都懂。’
‘那哪儿叫懂啊?都是瞎白话。’
‘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挺喜欢你讲的故事。’她的语气好像很好奇。
‘故事,还是笑话?’我问。
‘什么都行啊!’她追着我。
‘得了,都是些带色儿的,你想听吗?’我本来不太想讲,觉得太唐突了。
‘说吧,没事儿,听别人说夫妻之间说点成人笑话,还可以增加点情趣。’
她说。
‘好吧!’我想了想,决定找些不太恶心的,‘那给你猜个谜语吧,这你一
定行。
‘那到不一定,你说吧。’
‘掀开热被窝,就往腿上摸,分开两条腿,就往眼上搁。打一日常动作。’
我说完她吃吃地笑起来。
‘猜呀!’我说,‘你别往歪里猜,提醒你一下这动作你妈常做,我们几乎
不做。猜吧!’她一听我说她妈常做,先是一楞,更是吃吃地笑个不停,我也笑
了,她边笑边说:“猜不着,你说谜底吧!‘
‘戴眼睛啊!怎么样?你想歪了吧!我们不需要戴,可你妈一天得戴好几
回。’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得更厉害,半天后换了口气说:“嗯,有点意
思,还有吗?‘
我没想到她还想听,又说:“也是谜语,还打一日常动作,先提示,你刚才
还做过,”一头有毛一头光,出出进进冒白浆“,猜吧!‘她一听就咯咯笑了,
说:”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很清楚的重复一遍后说:“好好想想,刚才你
还做过!‘她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猜不着!‘
‘你刚才去浴室干嘛了?一件件数。’我卖着关子。
‘我没干什么呀,就是洗澡,然后刷牙……,噢,我明白了,哈哈哈,逗死
了!’说完又一阵大笑。‘还有吗?’她笑着说。
我干脆翻身头趴在枕头上,对她说:“还说啊?我这些已经让我们公司的人
兴奋了一个多小时了,不过你比他们反应快,他们一个也没猜着。好吧,再来一
个,”新婚之夜“打”水浒传“里头的人名儿‘
这下王丽猜不出来了,我就开导她说道:“新婚之夜要干什么呀,从这里想
啊!‘
‘新婚之夜,嗯,入洞房啊,干什么?’她说。
‘对啊,入洞房干什么啊!’我故意追着她不停地问。
‘…入洞房,……,跟水浒有什么关系啊?’她还是不解,但语气中有些不
好意思起来。我看她实在猜不出,就提示她,‘什么史进,宋江什么的!’
她稍微琢磨了一下,捂着嘴笑起来,过了一会好奇地说:“都是什么呀,我
猜不全,你别逗我了,快说!‘
我就一个个名字慢慢讲给她听,她越笑越厉害,但我说到最后三个解珍、解
宝、阮小二时,她笑得双手直撩被窝。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而且开始咳嗽了起
来。我看她咳了许久都没停,赶紧爬过去对她说:“别笑了,别笑了!‘然后伸
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才停住。
她翻身仰面躺着,胸部挺立着在起伏不停,她的身上似乎轻轻拥围着一团团
氤氲、迷蒙的气息,散发着一缕缕不绝,绵长的风韵。她带着微笑,噙着泪,也
蕴含着快意。我知道爱其实是为了让人的心灵百倍千倍地敏感,伸出感知的每一
个触须去全身心地接受这世界的一切赐予:欢乐、痛楚、希望、躁动、忧伤、喜
悦……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消逝着,我们彼此间的距离感也在飞快的消失着。在她那
里,我也找回了曾经失落的情感……我们之间的隔阂也在慢慢的消融。
她把手伸给我,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微微抖动着,眼睛里泛起了幸福的泪
花。她不仅美丽动人,而且善良温婉。在她的温柔里,逐渐感受到了一种爱的情
愫。
我一下子搂住了她,看她在自己的臂弯里幸福的样子。我感觉到一种雷击的
震撼,短时间内我的身体彷彿腾空而起,被飞速吸进时间隧道,逆向地旋转,飘
摇,幽幽地坠落到往昔之地。
我开始疯狂地亲吻着她,她是那么的陶醉。我把她的睡衣全部脱去,在她高
耸、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乳房上吮吸,抚摸和揉搓。
我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她的肌肤直到她那已经淫液横流的阴部,跟随而来的是
由王丽喉中倾出的呻吟声。
这时,我已感觉自己越来越亢奋,大口地喘着气,身体燥热,欲火高涨,浑
身像要爆发。我爬到王丽的身上,她立刻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我,我趴在她那饱满
高挺的乳房上,一种久违的愉悦油然而生。
王丽把双腿抬了起来,我的阴茎已经到了她的穴口,当我稍稍的向后弯了弯
身子,准备向前推进时,王丽就挺起臀部往上一顶,我就进入了她的体内。王丽
的阴道非常的紧,那种温热、湿滑和裹包的感觉令人格外舒畅。
王丽的阴道已充满淫液,当我的阴茎完全进入她的体内时。突然,她身体一
抖然后用手推了我一下。
‘怎么了?’我身体往上抬,抽出来,用手支撑着。
‘有点痛。’王丽眉头轻蹙。
‘可能是很久没做的原因吧。’
‘不知道,’王丽说着往我的身体下面看去,突然惊奇地喊到:“天哪!‘
‘又怎么了?’我问。
‘怎么会那么大?’
我支撑不住了,趴在她的身上,说:“你好像没见过啊?‘
‘以前没有在意,也不敢细看,没想到你是这么大。’
‘没事儿的,我会慢慢的,我不会弄痛你的!’
‘不是因为这个……’王丽神情变得阴郁。
‘哪又是因为什么?’我不解地问她。
王丽没有说话,她那乌黑的眸子里含满忧郁,变的黯然。
我搂紧她。我听着她的呼吸,闻着她的体香。片刻,她叹了一口气,说:
“你爱我吗?‘
‘爱!’我不加思索。
‘要真的爱呀!’她的眼睛闪着期盼的光芒,就像在等待着期盼已久的人出
现。
‘当然!’
然后她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听我们同学说,女人都喜欢那
种东西大的男人。‘
我听后不禁笑了,说:“那你应该感到高兴啊。‘
‘但是你一旦与别人有染,他们会不惜代价地把你枪走。’
‘哎呀,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你发誓,你不许跟别人,你只是我的!’
‘好好好,我发誓,我只跟我的小丽一个人!’
‘你真好!’王丽又紧紧地把我抱住,使劲地吻我。她的舌头几乎探刺了我
口中的每一部份,而她的手则不断的在我的身上摩挲。
我的欲望又高涨起来,我把她的腿又抬起,整个人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阴
茎在她的阴道里开始抽动,而且节奏越来越快。
‘喔……舒服死了!’王丽不自禁的发出低吟。当她高潮来临时,就好像是
爆炸一般。她的整个身体不停的摇摆,阴道里更是强烈的收缩。好久好久,王丽
才平静下来。
王丽张着嘴示意我吻她,在我深深的热吻时,我压在她的身上,又开始了再
一次的进入她的阴道。疯狂地抽动。
‘喔……喔……天哪!喔……啊……太美了……太舒服了…’王丽的身体剧
烈的颤动着,我奋力地抽插着。
我终于射了。我继续不停的耸动着下半身,享受着喷射的快感。只见王丽红
红的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冷却的火山又扒开了。深深的海底被翻腾了。记忆深处最幽秘的橱门轰隆隆
地拉开,飘出尘封已久的熟悉气味。那夜,在床上,我们终于可以没有顾忌,没
有牵绊,没有罪恶地以一种极度放松的心态经历了从来没有过的高潮。在身体和
灵魂结合的那一刻,去体验夫妻之间的默契和融合。
王丽恬静安然地沉沉入睡了。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我,久久地不能安眠,我
在想我的这几年,我想了许多,忘了许多,做了许多,错了许多!
什么是爱?有一种爱,沉稳安静,温婉似涓涓溪流,清澈透明,安静地沿着
窄窄的河床,在人生的长河中静静流淌,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浪花飞溅。温柔地
与溪畔青青草,点点花相依相傍,相亲相守。
第二天,我们很晚才起床。我妈准备的早餐凉了再热,热了又凉。
当我和王丽洗漱完毕,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我妈的脸上不断掠过欣喜的
笑容,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欣慰和喜悦。
为了在北京过春节,我向公司又续了几天的假,王丽也给她工作的医院打电
话把假期延长了几天。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王丽在北京到处游玩。我跨上自行车,她坐在后面,与
梦中的情景一样,只见她长发迎空,身后都是一样的蓝天白云,她把手中的鲜花
撒向天空,顿时,满天的落花纷扬。
一天,我和王丽去万春亭上看夕阳,景山公园的万春亭,是北京皇城内的最
高处。据说,日日忙于工作的人,想放飞一会儿自己的心情,那就去万春亭上看
夕阳。
冬日的黄昏,在寒风中拾阶而上,一天喧躁的都市生活,会随着你放缓的脚
步,被那一级级的石阶所覆盖,渐渐沉淀下浮躁的心情,满眼金黄色的大屋顶,
会为你铺垫出一种平素里少有的情趣。
从景山兴高采烈地回来,突然李军打来电话。
‘林子昊,我是李军。’李军带着一种傲慢而得意的语气。
‘干吗?’我冷冷的回答。
‘新加坡的房子该交了吧!’
‘怎么交?’
‘春节之后,我去新加坡,你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会找你办理。’
‘哪英子呢?’我问。
‘英子的事儿你就甭管了,到时候你交房子就行了。’李军说完就把电话挂
了,我手里拿着话筒怔怔地待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