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妖刀记(全)-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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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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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卷十六血河妖燹



◎目次

第七六折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折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折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折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折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簡介

沒有了岳宸風,真正的考驗才接連出現。「無權無勢並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
權時,才發現自己不配。我給了你權柄,現下越浦內外都等著看,你耿某人是個什麼
人物。」慕容柔目如鋒鏑,令人生畏。

——除了武功,還有什麼是岳宸風有、而我沒有的?

耿照頓時陷入迷惘,但沒有時間了。七玄聚首、妖刀再現……風暴已席捲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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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聊的部分,因為我今天忙到凌晨四點才睡、七點半就起床上班,目前呈現一種
靈魂出竅的狀態,所以明天補上。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實際的出版時間要等公司
方面安排,所有的工作人員也都還在努力中,請大家稍安勿躁,相信本卷無論H戲或
武戲,應該都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第七六折圣愚不肖,鱼烂而亡

横疏影闻言剧震,两只酥盈盈的沃乳一晃,弹起抛落之间,下缘坠得饱满,
半球浑圆沉甸,坚挺傲人;然乳间每一轻撞又如水漾,完美的弧线颤成了眩目雪
浪,余波所及,连尖润的乳蒂亦于一片白晰中载浮载沉,仿佛非是乳肉所承托,
而是两团浇融煮化的鲜奶酪。

在横疏影的眼里,世间一切,不过是「价值」之一物的流动与平衡:

倾世容颜,若无绝顶的琴技舞艺增辅,终不免沦为男子的廉价玩物,而她在
流影城的权力地位,则是以聪明才智,以及独孤天威对她的感激与愧咎换来——
前者是报答她当年用尽心机,堪堪将他一家老小抢出平望都,后者则是因为他已
不能再给她一个保障晚年的子嗣,只好以权柄来补偿。

横疏影偕独孤天威一家出奔东海时,已怀有两月的身孕,可惜道中亡命、舟
车辛苦,又屡屡受到刺客追兵惊扰,不小心将孩子流掉了,颠沛流离间难以调养,
竟致不孕。

独孤天威的性命,可说是以她的才智、胆识、人脉与后半生的幸福换来,即
使元配陶氏对这名堪称尤物的宠妾不怎么待见,也无法忽视她对独孤一家的恩情,
十余年来忍气吞声,于城中的僻院深居简出,任由姬妾执掌大权、取代自己的地
位,连离世都是悄静静的,波澜不惊。

横疏影心中对她不无同情,却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陶氏的隐居与自己的活跃,都是付出代价所换来的结果。陶氏保住了性命、
名分与嫡子,或许就该她寂寞梧桐,冷落清秋,就像横疏影尽管痛恨独孤天威的
荒唐,却总是认份地为他收拾残局一样。

这世界远比想像中更公平。

尽管残忍,却异常地公平。一切仅是价值的平衡与流动而已,别无其他。但
耿照的存在,动摇了她一直以来的信念。

最初的献身,她到底是权谋算计不惜代价,抑或一时寂寞?在他离开流影城
的这段时间里横疏影不断问自己,却益发空洞不明,似乎思念已渗入她赖以立身
的清明,转化成为赤裸裸的热切渴望。

想起少年黝黑结实的身躯,以及野兽般的冲撞,久旷的少妇情不自禁回味着
与他缠绵的旖旎,回过神时,纤长的玉指已探入裙裳,忘情地挖着湿热窄小的蜜
缝,樱瓣似的小巧花唇充血胀红,微微翻开,被丰沛的浆液濡得晶亮……

若非他的巨硕,她从不知道自己兀自细小,一如破瓜。

独孤天威自来东海,便鲜少与她温存了,宁可镇日与大批歌姬舞伶厮混,也
不愿与她独处。横疏影这才惊觉:原来感激与愧疚是如此的沉重而坚固,一旦形
成块垒,轻易能将矢言相守的两人一分为二。

她的才智预见长此以往,情分将消磨得点滴不剩,却不知该如何挽救。当烛
泪流尽、长夜坐醒,恍然大悟的年轻女郎终于认清现实,转而令独孤天威依赖她
的治事手腕,死了心似地投入流影城的经营,以换取一处立足。

从没有人像耿照这样,不想从她身上掠取、不为什么目的,只想给予。

他能给她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横疏影不由失笑

似才这么想着,耿照已然走出她的视界,这会儿,偷女人都偷上栖凤馆来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偷」之一字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横疏影忽意识到这名被偷
的女子原来是自己,芳心一荡,花径里晕陶陶地一阵酥麻,竟又漏出一小注的温
腻花浆来。

耿照与她贴面相拥,下体一润,也不怎么用力,杵尖挤蹭着一啄,「剥」一
声滑入两片酥脂间,小小的蜜缝如封似闭,却又湿得像是陷入泥淖,稍一触便难
自拔,玉蛤里隐含吸啜之力。

心知玉人动情,再不犹豫,将她放倒在绵软锦榻,昂起的雄壮巨物裹着荔浆,
唧一声直捣蜜壶!

「呀——!」

横疏影昂颈拱腰,娇躯一僵,已被爱郎填得满满的。

细小的身子在他黝黑如铁的臂膀间不住轻颤,宛若受伤的小动物。

她傲人的巨乳微微摊倒,厚度仍如小山,玉盘似的乳丘竟比她晕红的小脸还
大得多,随主人的痉挛不住剧颤,丘顶两粒膨大的樱桃忽而打圈、忽而起伏,时
不时被细软的乳肉吞没,让人产生「在乳汁中忽现忽隐」的错觉。

耿照龙杵坚硬如鐡,横疏影屈膝抬脚,压平的玉趾高高指天,摇头呻吟:「
啊、啊、啊……好……好硬!」平坦的小腹剧烈抽搐,狰狞的阳物一昂,小穴里
仿佛插着一只肌肉贲起的结实小臂,正顶着她的娇躯,缓缓弯肘举起。

她被插得睁大杏眼,似难置信,却无法停住檀口中喷泄而出的放荡呻吟:「
啊啊啊啊……好大……插……插死人了!怎……怎能这么……啊、啊……这么硬
……啊啊啊啊!」粉颈昂起,柔软的腰肢一弓,毫无预警地大颤起来。

耿照抄起姊姊的膝弯压至乳上,细雪般的腴肉自她膝腿、自他指掌间漫溢而
出,压得横疏影整个上半身满满的都是雪白喷香的乳肉,每一动都能掀出一阵叠
潮翻涌,映得满目酥白。

他重重压着,死命抽插,单调如机械的动作急遽累积快感。

横疏影颤如海啸里的一叶扁舟,雪乳随冲撞抛甩失形,宛若碎浪,口中已无
法吐出具有意义的字眼,忽急忽慢的「啊啊啊啊……啊、啊……」娇吟却无比销
魂。

这次,她无法再有足够的理智阻止他射精。两人以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尽
情需索彼此,双双攀上高峰。耿照在她湿得一塌糊涂的穴儿里用力喷射,阳精挟
着强劲的喷射力道,如颗粒般撞碎在充血肿胀的膣壁深处。

横疏影在他身下激烈扭动,咬牙无声尖叫着,竟尔晕死过去。

激烈的交欢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横疏影毕竟较他年长许多,又无碧火功的根基,这——厥竟睡了半个时辰,
才悠悠醒转,闭目道:「姊姊都……死过一回啦。便再不能醒,也无遗憾了。怎
能……怎能这般美人?」幽幽- 叹,娇慵的噪音如抹蜜胥,令人血脉贲张。

她昏厥期间,耿照为她把过脉,确定脉象平稳、非是受了什么损伤,而是快
感太甚难以抵受,这才放下心,为她拭净汗水爱液,细细回味了姊姊的绝艳曲线
与润泽香肌,尤其是那对大如熟瓜、偏又细绵黏手的雪乳,替她盖上薄被。

品香之余,他不忘运起碧火神功,- 边调息回复,一边将浑厚真气从她周身
肌肤毛孔徐徐送入,掐握双峰时,手指陷入沙雪似的乳肉,两只大拇指轻抵她胸
口「膻中穴」,以真气为她推血过宫,余指则老实不客气地享受绝妙的乳肌绸感,
掌中嫩肉如将凝未凝的新鲜酪浆,滋味美不可言。

横疏影平日养尊处优,颇重调养,得碧火真气助行血脉,要不多时便清醒过
来,只觉神清气爽,竟不疲累,身子里兀自残留着一丝热辣辣的满胀刮疼,余韵
不绝,炎得蜜穴里汩汩出汁,花心松动。这般满足的感觉从未有过,比全身浸入
适温的热水香汤更加舒爽,方知身为女人何其有幸,才得品尝如此快美。

两人相拥而卧,她虽不舍这片刻温馨,仍把握时间问了别后种种。这段时间
她间或由流影城及姑射的情报网得到零星消息,却难窥全貌,见他功力大进,不
由好奇起来。

耿照对她推心置腹,连与明栈雪双修、拯救宝宝锦儿等香艳情事亦和盘托出,
说着说着心头一紧:「我口口声声说爱姊姊,却与这么多的姑娘好过。怎……怎
生对得起她?」歉然道:

「姊!是我不好。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别恼我。」双臂收紧,唯恐玉人气恼,
便要舍自己而去。横疏影对小情郎的个性知之甚深,轻摇螓首,微笑道:「你有
什么不好的?若见得那位明姑娘,我还要好生感谢她呢,把我的小丈夫调教得武
艺超群,连皇后娘娘的行馆也敢硬闯。」

耿照被她的俏皮逗笑了,不想姊姊如此大度,眷爱更澳,搂着她道:「姊,
能娶你为妻,我这一生便不枉啦。」

横疏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咬着红艳的唇珠,笑得不怀好意。

「是么?我听说流影城的耿典卫已然娶妻,妻子是一位国色天香、红衣雪肤
的绝艳丽人,贤伉臞於越浦驿馆甫——现身,便即震摄全场,端的男儿英武、女
子俊悄,好一双如玉璧人,连素来挑剔的镇东将军都不禁为之倾倒,青眼有加呀! 」
耿照魂飞魄散,虎背上沁出冷汗,只差没跳将起来,结巴道:「这……不是……
唉,我……」横疏影以指尖轻刮他胸膛,哼笑几声,不发- 语。

耿照居高临下,难以全窥佳人神情,但见汗湿的浏海覆着白晰秀额,玉人眼
帘低垂,两片排扇似的浓睫动也不动,衬与胸膛上刺痒的指甲尖儿,当真杀气赚
腾,比之岳宸风的赤乌角刀亦不遑多让。

正不知如何解释,忽听一声噗哧,横疏影缩颈掩口,抬起一双狡黠的妩媚杏
眼,抿唇娇笑:「傻弟弟!姊姊逗你玩的。大丈夫三妻四妾直如常事,有什么好
着恼的?谈你多娶几个,姊姊与霁儿丫头教你折腾死啦。」笑了一会儿,又道:
「听你一说,这位符家妹子也是苦命人,性子颇义烈,教人好生相敬。我瞧她又?
3 ;心欢喜你,若不嫌弃姊姊是伶人嬖妾,低三下四的出身,我也想多添个聪明
貌的好妹子。」

耿照只觉胸口满满的哽着什么,温热难禁,心绪为之震动:「姊姊如此宝爱
我,也不恼我四处留情、辜负了她,不但与服侍她的霁儿姊妹相称,现在连宝宝
锦儿也接受。我……我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娇妻!」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听怀中
横疏影」柔声道:

「但她是游尸门之人,虽说七玄中不全是歹人,但行走江湖,难免有黑白正
邪分,此事无关善恶,不过立场罢了。符家妹子若愿抛弃门户囿见,与你同上朱
城三,姊姊自是无那欢迎。只是她出身七玄,做不得你的正妻,否则于你前途有
碍,这点是必须先说在前头的。」

耿照对什么立场门户不甚在意,在他心中只有善恶之别,资宝锦儿的三位师
傅心非坏人,这样就够了,耸肩一笑:「在我心里,只有姊姊才能做我的正妻,
别个儿我都不要。」

「嘴贫!」横疏影伸出纤指,轻点了他额头一记。

片刻忍不住摇头,妩媚的笑容却转成了苦笑。

「我在心里当你是丈夫,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只爱你- 个,却做不得你的妻
子。

霁儿丫头可以为你生下子嗣,传宗接代,但她出身寒微,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见耿照面色微沉,知这话他不爱听,欲缓和气氛,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咬
着唇珠耸肩一笑:

「在姊姊心里,倒是有个人挺合适。」

果然耿照浓眉一轩,霎时扭捏起来,强笑道:「哪有什么人选?姊姊又来捉
弄我啦。」

横疏影抬眸与他对望片刻,直看到他转开视线,才叹息道:「我说你啊,还
想怎么伤染家妹子的心?连姊姊远在中途,都听说流影城的耿典卫有个貌美如花
的红衣娇妻,她人就在越浦,能装作不知道么?下次见面,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没

耿照神色黯然,兀自嘴硬,摇头道:「我与二掌院本没什么,有甚好解释的?
姊多心啦。」横疏影凝视片刻,想起他武艺、历练均成长了许多,男儿本好颜面,
虽己虽与他亲密无间,却不好逼迫太甚,反教他自阻言路,遂将话题转开。

「是了,慕容柔发公文向主上要人,主上暴跳如雷。此番见你,有什么裁示?」

耿照把醍醐楼之事简略说了。横疏影闻言凛起:「主上要你继续待在慕容身
边?」耿照鲜少见她如此严肃,不觉微诧。「有什么不对么?」

横疏影沉吟不语,半晌摇头,轻道:「就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才觉不对。」
见耿照失笑,轻轻挣开他的臂围,正色道:「你听过主上的浑号么?最有名的那
个。」

她一起身,原本摊圆的两团厚厚乳丘,又坠成瓜实般的浑圆半球,份量之沉,
将锁骨下的乳肌拉得一片斜平,滑腻的肌广表面泛起粒粒娇悚,更衬得肤质之细,
较雪粉更加精致。

硕大的乳瓜加倍突显出上臂的细直、蜂腰的圆窄,背脊曲线滑润如水,明明
只是并腿斜坐,却有说不出的妩媚优雅。

耿照好不容易抑下将她扑倒的欲望,暗吞了口馋涎,乖顺点头:「知道。都
管叫「东海第一大傻瓜」。」这话平常不能随便说,但横疏影是他最亲近信任的
女子,几乎不假思索便出了口。

横疏影淡淡一笑。

「若十五年前在平望都,有谁敢说镯孤天威是傻瓜,恐怕要被人当猷子看。」
她信手掠了掠汗湿的发鬌,浑不着意的姿态妍丽难言,藕臂微抬,雪乳不住晃摇,
尖翘的嫣红蓓蕾令人目眩神驰,难以把持。

「你记得不贺云上楼前挂的牌匾么?那龙飞凤舞般的墨字便是他亲手所题,
能有这般笔力之人决计不是傻瓜。十五年前,独孤天威可是名满京城的佳公子,
琴、棋、书、画无- 不精,骑射武事固非其所长,但在学问上堪称独孤皇族第一
人。若非为了避祸,他不用装得这般傻。」

此说虽谬,仔细一想,却不难找到蛛丝马迹:独孤天威与今上名为叔侄,实
则情若兄弟,如此深厚的情谊,便是当年在御书房侍读时培养出来的。若独孤天
威不学无术,先帝岂能命他陪太子读书习字?

「避祸」一说是耿照第二次听她提起,被挑起了好奇心,脱口道:「姊姊,
主上当年出京,避的到底是什么祸?」横疏影淡然道:「自然是杀身之祸。」耿
照听得一愕。「谁……谁要杀他?」

独孤天威虽非高袓景皇帝(太祖、太宗两兄弟之父,由太祖独孤弋开国后追
崇)独孤执明一系,但自小被独孤弋带在身边,独孤阀西进之初,犹是孩童的独
孤天威几乎每役必与,甚得太袓喜爱。

他在不觉云上楼对黄缨吹嘘亲与博罗山大战云云,并非无的放矢。被时人以
「东军」呼之的独孤阀大军设营黄泥沟,独孤弋不顾帐下两大智囊的劝阻,轻骑
袭取博罗山的蟠龙关要塞,果然中计被围,一人一骑、仗着绝世武功杀将出来,
仅以身免。

若非年方十五、勇冠三军的幼弟独孤寂率一支敢死队接应,只怕东胜洲的历
史便要改写:日后一统央土的太祖武皇帝独孤弋出师未捷,为逞- 时血气,极其
荒谬地死在西进途中的第一道关卡之前。

说书人爱极了这个有英雄、险关、千里突围的精彩段子,对照后来独孤寂恃
宠而骄,三度造反失败,被太祖武皇帝罚至白城山埋皇剑冢看守历代帝陵的戏剧
性变化,更是令人热血沸腾,不胜唏嘘。

说部中以镯孤寂当年曾在博罗山奋不顾身营救太祖,一命换一命,可抵一死,
天下未平,是他扯下黄旗,簇拥着独孤弋坐上龙椅,「功在从龙」,亦抵一死,
「一母所生、同衾共乳」,兄弟情深,又抵一死。是故这位年纪轻轻便以武名威
雳天下的冠军侯三度造反,又三度被太袓弭平,犹能不死,成了终生被软禁在白
城山后峰的「帝陵祀者」

此样的说法自是牵强附会,其中谬处近乎胡扯。

独孤寂生母乃独孤执明小妾,怕比独孤执明那英武过人、早早便崭露头角的
长子独孤弋还小着几岁。

独孤弋、独孤寂兄弟相差十五有余,岂能是一母所生?至于在烧毁的白玉京
外,策动将士拥立独孤弋的主谋,一般咸信是萧、陶两大智囊,以及独孤弋最信
任的二弟独孤容,也就是后来功封定王的太宗孝明帝。

尽管深受说书人喜爱,实际上博罗山一役是东军初期的重大挫败。在武登庸
的「北军」尚未来投、后来名将辈出的武装流民集团「中兴军」还在央土四处流
窜的当时,蟠龙关失利几乎动摇了东军根本。独孤天威所在的黄泥沟大营虽非前
线,也决计不是可以太平歌舞的后方。

独孤天威少年随太袓武皇帝披甲上阵,太宗时又至东宫侍读,元配夫人陶氏
乃陶元峥的亲侄女,岳丈陶元岫官拜吏部尚书,三位大舅子不是留任京官,便是
出镇大州……遍数太宗一朝,没有比陶氏一族更庞大的官僚集团,其势力盘根错
节,遍及京城内外,说句「只手遮天」亦不为过。

如此背景,还有谁敢杀他?

谁又能逼得他抛弃身家仓皇出京,名为赴任,实则亡命东海?

宫廷秘辛、皇室恩怨、朝野政争……这些对耿照来说都太过遥远,跟多数的
百姓一样,他是从说书戏文里认识这些名字的,无法一眼看穿隐于传奇后的事实
真相。然而独孤天威的遭遇委实太过,以致答案的选项少得可怜,几乎是呼之欲
出。连几能「只手遮天」的陶氏都保不住独孤天威,要杀他的,恐怕也就只有「
天」了。

横疏影与他心意相通,见耿照猛然抬头,面露赞许:「很好。你这趟下山不
只习得绝世武功,心思也变周密啦。你想的没错:要杀主上的人,便是先帝孝明。」

谁想杀并不难猜,难的是缘何要杀?莫非独孤天威与那独孤寂一般,也曾露
出觊觎大位的不臣之心?

「倘若如此,事情倒也好办。先帝不比太祖武皇帝……不,该说是太祖武皇
帝的胸襟宽广得直不似人,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同一个人在自己眼皮子
底下三度造反?便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也未免太纵容了。」横疏影摇头叹息


「主上当年若有一丝反迹,早被杀了,不用大费周章,玩什么明升暗贬、千
里追杀的手段。」

耿照越听越糊涂。

「没能杀,便是不该杀。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杀?」横疏影笑而不答,拉起
薄被围住白晰丰满的双峰,掠了掠发鬓。「白马王朝前身,是世代镇守东海的独
孤氏一族。他们发迹于碧蟾朝,掌管东境门户百余年,势力庞大,人称「独孤阀」,
与西山韩阀并称东洲两大武家,果然经历了异族入侵、王权崩溃、群雄混战等重
重考验后,最后有资格问鼎天下的,也便是这两家。若非人丁旺盛,岂有这般荣
景?

「但你看今曰,天下五道之间,有哪一国哪一方的名侯高爵姓独孤?有哪一


哪一郡的大吏姓独孤?京华九门之内,有哪位风雅骚人、养士公子姓独孤?」

耿照一怔,想起除了主上独孤天威、被禁在白城山思过的「帝陵祀者」独孤
寂,再没听过独孤皇族内出过什么知名人物。央土大战之后,尚有五绝庄的冠军
将军上官处仁、墨州的长镇侯郭定等名将留下来,朝廷赐以金银封以食邑,让他
们安养天年,为何人丁兴旺的独孤一族,开国三十年来反渐趋无闻?

「因为唯一比名将凋零更快的,就是独孤皇室。」横疏影口气淡漠,仿佛说
的是柴米油盐之类的家常。耿照稍加思索,才意识到其中的血腥肃杀,不由得倒
抽一口凉气。

「……姊姊的意思,是指先帝爷刻意翦除同姓的独孤氏宗族?」

「我可没这么说。」说着微一冷笑,或许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独孤容是圣人,宵旰勤劳、事必躬亲,不好声色、俭扑自律,连谥号都是
无可挑剔的「孝明二字,怎么会逼害同姓宗族?他平生连一名降卒都没杀过,更
别说是屠戮功臣,翦除宗室。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手下人做的,与他太宗孝明
皇帝一点关系也没有。」

横疏影直呼独孤容的名讳而不称庙号谥号,可见鄙夷。

在今日之前,耿照一直以为太宗乃是古今少有的圣君,谁知揭去了弹评说唱
的粉饰面目,说书人口中的英雄帝王不过是存私欲、亦犯过,多有不可告人之事
的凡夫俗子而已。

只有一处,耿照越想越觉难解。

「自古帝王猜忌功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小时候听人说书,经常讲到这
样的段子。」他皱眉沉吟,小心斟酌用字。「但……太宗皇帝对宗室的猜忌,似
乎还甚于功臣?」

如五绝庄之没落,并非朝廷迫害,而是岳宸风鸠占鹃巢所致,且不论后来横
生的变化,至少上官处仁等在世之时,朝廷对他们是足够宽容优礼的,要土地给
土地,要钱帛给钱帛,许他们自辟庄园,占地为王,不受朝廷派官的管辖。由此
观之,太宗消灭宗族之明快,似乎还强过了这些百战沙场的虎狼。

横疏影双目一亮,明艳的小脸如春花绽放,笑着反问:「皇帝要杀功臣,这
是为了什么?」

「……怕他们造反?」耿照不敢肯定。

横疏影不置可否,继续笑问:「那皇帝要杀宗室,又是为何?」「怕他们也
造反?」话一出口,耿照便知蹊跷。太宗翦除宗室甚于功臣,显然在他心中,宗
室的威胁还大过了功臣。问题在于:这样的印象是从何而来?

慕容柔积极针对这些封侯致仕的地方土霸主,是太宗驾崩之后的事。今昔对
照,不难发现太宗所重,根本不是什么防微杜渐、绝患未然,他所针对的从头到
尾便只是宗室而已。

这真是太奇怪了。手足相残,难道不需要有什么好理由么?

独孤寂曾三度造反,除了第一次率五百名金吾卫于禁中起事,因无人料及,
算得是震动朝野,后两次叛军人数虽多,始终在朝廷的监控之下,反不成气候

两军对垒叫阵,说穿了不过是兄弟吵架,老么同大哥呕气,骂不过瘾,太袓
武皇帝解下披风、脱掉铠甲,赤手空拳上前打一架。独孤寂的武功俱是兄长所授,
岂是号称「天下无敌」的独孤弋对手?被揍得鼻青脸肿,倒落黄沙,平叛军乘势
挥戈,摧枯拉朽,「造反」云云就此落幕。

独孤寂自己是屡获赦免,参与叛乱的千余名中下级军官就没这么好运了。

牵连者均处以极刑不说,重要的幕僚至少屠灭三族,无论中央或地方军都深
自警惕,还发生过将领言涉忌讳、被亲兵绑了进京,以免连坐的情事。更别提独
孤皇族纷纷请解兵权,一时蔚为风尚。

在当时朝野一片自清的气氛之下,如何能得到「宗室比宿将更具威胁」的结
论?

最有力的反证,便是直到太宗驾崩为止,都未动手铲除独孤寂。唯一实际发
动叛乱的皇族宗室,一直在白城山后的古皇陵中活得好好的,远在京城里所发生
的灭亲惨事,决计不是他年轻时儿戏般的荒唐之举所致。

太宗孝明帝是绝顶聪明之人,是往前或往后一百年都罕有匹敌的治世英主,
他心中如此深沉的恐惧绝非空穴来风。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

他确切知道,独孤皇族中有一个叛变成功之人。

那人成功除去了太祖武皇帝,如今便坐在龙廷宝座之上。连神功盖世,宛若
龙神降生的太祖武皇帝不免遭到至亲暗算,何况是自己?不行,为防谋篡再度发
生,便只剩下一个字。

杀!

把所有姓独孤的、有资格坐上大位的俊才通通杀光,太宗的龙椅才能安稳。
否则难保下场不会和他的皇帝兄长一样,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亲人手里……

耿照脑中空白一片,仿佛被天雷所击,所有思绪于一瞬间灰飞烟灭。关于此
事,横疏影没有多说一言半语,她只是导引他,重新走一遍当年自己的思路。从
爱郎无比震惊的神情,她确信他已明白这件足以动摇白马王朝的秘密。

十几年来,她与独孤天威不曾讨论过这件事,连「先帝」、「太祖」、「突
然驾崩」等都成了禁语,人前人后均不再提及,到后来,他们甚至走出了彼此的
生活,以「形同陌路」的姿态将那段共同经历过的患难日子彻底抹去,以防这个
惊天之秘毁掉得来不易的侥幸余生。

如果可以,她希望耿照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

但要掌握独孤天威与慕容柔之间的微妙关系,就没办法跳过这一部分。

「主上并不愚笨,倘若装成笨蛋,那便是「居心叵测」、「另有图谋」,慕
容柔逮住机会,必定罗织借口,完成主子交付的任务——我曾经以为独孤容一死,
慕容柔便会放松、甚至放弃这道旨意,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慕容柔
不是一般的忠犬,他狡猾奸诈、矢志不移,所持已逾越人臣,是头不折不扣的疯
犬。」横疏影低道:

「所以主上别无选择,若非装傻,便是装疯。一个被吓破了胆、好不容易保
住一命的人,濒临疯瘫的边缘,会是什么样子?主上花了许多心思揣摩,刚开始
也许只是做戏,扮得久了,不仅是身边周围的人,最后连他也相信自己疯了。

「这些年来我们都在猜想,主上是真的疯了,还是做戏?我是这样,或许慕
容也是。」

她收起沉湎往事的口吻,杏眸凝光,望着身前的小情郎。「慕容柔将你调入
镇东将军府,决计不只是利用你的高明武功,来替代岳宸风而已。

「你出身本城,又号称是武登庸的传人,而妖刀一事牵涉东海七玄……这些,
都是慕容柔亟欲拔除的对象。若由你身上着手,运气好的话这枚楔子打将下去,
不定能剖开三条硬桩,彻底除去他长年的心头大患。

「你要留神,慕容柔所说的每句话、让你做的每件事,都可能别有用心,定
要想清楚了才能行动。你不能信他,也不能信主上,我不在你身边,不能为你二
解破他们的心计,你要靠自己找出路,临危死生不过一线,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
姊姊这样说,你明不明白?」

他本想问刀皇蓑衣笠帽,忘弃红尘,何以也是一患,随即醒悟:武登庸是北
军统帅、金貔遗族,泛舟江湖并不能让朝廷对他稍稍放心,一日不见此人的首级,
这事便不能算完。或许刀皇谢封隐遁,便是看透了这一点罢?

「姊姊放心,我理会得。」耿照收起旖旎心思,郑重点头,忽觉有趣:「我
原以为姊姊会让我离慕容柔远远的,以免我蠢笨得紧,误中了陷阱。如姊姊与慕
容将军这般心思,我是一辈子赶不上了,让我待在他身边,姊姊能放心么?」「
把你圈在温室,不是真爱你。雏鹰幼狮,不能以鸡犬看待。」横疏影一咬唇珠,
垂颈入怀,雪腻的乳肌绵厚温香,满满堆在他胸前。耿照只贺胸口微湿,似溅上
几点温渍,正欲将玉人拥起,横疏影却紧搂不放,犹如执拗的小女孩。

耿照到二更时分才离开栖凤馆,姊弟俩浓情缱绻、难舍难分,床笫间极尽香
艳,

「我在你那么点儿大的时候便识得你啦,把你当成是我那缘浅的小弟,每当
思念难禁,又或觉得自己扛不住了,便到长生园去看看你,喘口气儿,是你让姊
姊捱过这飘泊异乡的十来年,我何尝不愿意让你待在流影城里,就在姊姊眼皮子
底下,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度日?

「可你注定要做大事的,不能阻却你的成长。姊姊每天忍着担惊受怕,要跟
自己说上几百遍几千遍的「如此我绝不后悔」,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外头阅荡,
去受伤、去冒险,去磨砺出你的英雄气概……」

她的嗓音闷腻如夏雨,吐息呵暖了他的胸臆。听似微咽,又像是带有一丝骄
傲满足的笑意:「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你知不知道,姊姊心里有多不舍?」

仿佛重会无期,不愿留下丁点遗憾。临别时横疏影神色有异,欲说还休,全
被耿照

瞧在眼里,柔声殷问。

她犹豫半晌,摇头笑道:「不妨,姊姊以后同你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三
乘论法别出乱子,这点我们与慕容柔利害一致。皇后娘娘若在东海有什么差池,
慕容柔、迟凤钧固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流影城也脱不了干系。」「我瞧皇后此行
种种安排,似有些蹊跷。」

横疏影抚着他的面颊,娇娇偎在他怀里,抬望小情人的眼神既骄傲又迷醉,
满是欣喜。「我的好弟弟不是孩子,是伟丈夫啦,姊姊好欢喜。」嘻嘻一笑,闭
目咬唇:「你瞧得一点儿也没错,皇后此行的确不为三乘论法,她指定修建这栋
栖凤馆、众独召我前来……这些,都是为营造「凤驾在此」的假象。若我料得不
错,她明日必会称病不出,继续拖延与慕容柔见面的时间,恐怕将拖到大会召开
前为止。」

「这……又是为何?」耿照一阵错愕。耗费忒多人力物力,皇后娘娘不远千


驾临东海,不为三乘论法而来,还能是什么?

横疏影闭着眼睛含笑摇头,浓睫颤动、双颊微景,淘气的模样更增丽色。

无论她心中的判断是什么,显然非是须严肃以待的事。「我也不是很确定,
不过……比起皇后娘娘的盘算,你应该更注意她的安全。越浦左近的江湖人多不
多?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集结行动?」耿照摇头,忽然想起一事。

「据闻七玄近日之中将要集会,非但地点就在阿兰山附近,时间上也过于巧
合。我担心与皇后娘娘或三乘论法有关。」

横疏影闻言一凛:「他……他连这个也知道!」心中五味杂陈,既欣喜于他
的成长,又担心他涉入太深,一旦教古木鸢盯上,雏鹰纵有啸傲长空的潜质,却
捱不到羽翼丰满、振翅高飞之时……古木鸢向她保证过流影城的安全,七玄大会
的目标必不是袁皇后。

她定了定神,自知美态诱人,唯恐耿照一分心漏听了关窍,披衣坐起合襟掩
胸。「这也是一条线索,亦要提防是他人声东击西之计,莫偏废了其他江湖势力
的动静。赤炼堂总舵就在越浦城郊不远,三川正是他们的地头,这帮水路强盗一
向是慕容柔的走狗,你拿着镇东将军的虎符,谁也不敢动你。要彻查越浦内外各
路人马,

掌握消息动静,没有比赤炼堂更合适的。」

耿照只贺奇怪:「皇后娘娘在阿兰山,理当派出大军封山保护,与越浦城中
的江湖人有什么关系?」想起将军求见皇后被拒,也是立即派兵封锁越浦,仔细
盘查进出人等,恍如戒严,反倒是派来阿兰山协防的兵马被拒于山下,似也不甚
在意。

横疏影与慕容柔都是当世一等一的精细人物,两人不约而同做了一样的判断,
其中必有蹊跷。

「皇后与我并无深交,召我前来,不过匆匆几句,问得云山雾罩,不着边际。
我料她不会轻易放我回越浦,要借我口,教人明白「皇后娘娘便在栖凤馆中」。
至于娘娘本尊,怕已不在此间啦。」「皇后她……去哪儿?」

「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儿了。」横疏影笑容一敛,肃然开口:「她去哪里
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毫发无伤地现身大会。三乘论法之后,只消将她平安送
出白城山以西,天大的事再与我们无关。为此,你该见一见金吾卫的

任逐流,探探他的底细,掂掂他的斤两,以防不时之需。」

耿照溜下栖凤馆,施展轻功出得山坳,依旧是无声无息,犹如流光云影。

他退回廿五间园,果然荠儿已沐浴清爽,睡褛下换了一件簇新的嫩绿肚兜儿,
窝在被筒里等他。

耿照摆布得横疏影几度泄身,其威正烈,一掀薄被,捉小鸡似的将小雯儿按
在榻上,挤得她一双细直嫩腿大大分开,龙杵长驱直入,插得小丫头浪叫不止,
咬着手指都停不住羞人的呻吟,与黏腻的「唧唧」声回荡于小小的绣房中,更加
春意盎然。

雯儿性格温顺,从来便是个循规蹈矩、洁身自好的乖巧姑娘,孰料品尝过男
歃女爱的滋味之后,这一个月里身子飞快长成,小巧的鸽乳吹气般膨大坚挺,胀
成沉甸甸的白晰乳桃,尖红腹圆,既绵软又弹手,性欲更是无比旺盛。

耿照只觉身下的小丫头活像是一尾离水甜虾,才挨几下,竟自行拱腰迎凑,
嫩膣里带着一股热辣辣的火劲,一时兴起,箍着她的小腰一翻身,雯儿正自快活
着,不过短短「呀」一声,旋又坐落,让龙杵贯得小穴儿满满的,红嫩的脚心向
上蜷起,

女上男下的骑将起来,滑顺得无一丝凝滞,似连快感也不曾中断。

两人一阵激烈肉搏,骑在爱郎腹间的少女直如鞍上猿翻,小腰杻个不休,窄
小的蜜穴死命吐出乳浆,两片肥厚花唇仍被爱郎狠插至红肿外翻,雯儿却仿佛不
知疼痛,耿照略一松手,见她白煮蛋似的两团嫩股兀自挺动,腰腿动作虽生涩,
奋不顾身的狠劲却令人爱怜。

耻丘上的茂密阴毛被花浆打湿,卷曲的毛尖既似婴儿壮发,又像覆了层稀乳,
玉蛤在抽插间不住刮出酥酪似的细块浓浆,一圈一圈积在阴茎根部,望之淫艳,
衬与雯儿闭目摇臀、忘情细喘的清纯模样,更令耿照淫兴大发。

他索性躺定不动,仅以掌心支撑她的小手,快美至极的小丫头摇木马似的抬
臀放落,仗着青春肉体弹性绝佳,不自觉地奋力驰骋。

「啊、啊……相、相公!霁儿好……好奇怪……呜呜呜呜……」她发出诱人
的娇腻呻吟,小脸胀红、拼命摇头,忽然一阵呜咽,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我
……我怎么会这么……这么淫荡……羞、羞死人了……雯儿不……不是不要脸的
女子……呜呜呜……啊、啊……相公不要……不要讨厌雯儿……」说着眼泪扑簌
簌地掉了下来,小屁股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霁儿发育快极,小小的心思却跟不上成熟欲滴、性欲勃发的胴体,平日与二
总管偷着磨墨也就罢了,谁知在相公面前竟也如此放荡,全然管不住自己,身不
由己发出这般羞人淫声,做出种种痴态,唯恐耿郎从此看轻自己,偏又难抵春情,
一边求欢、一边急得掉泪。

耿照只觉她可爱极了,忍着笑让她按住他结实的小腹继续扭腰,双手迳摘桃
儿般的一对悬乳,一本正经道:「相公怎会讨厌霁儿?我的霁儿最是贞烈规矩,
最得相公欢心啦!

他不说还好,霁儿一听得「贞烈」二字,如受千夫所指,又羞又愧,简直无
地自容,放声大哭道:「我不……霁儿不好,不知羞耻……呜呜呜呜……」虽说
如此,白嫩的屁股蛋摇得更厉害,奋力套弄,直把粗硬的龙杵当成了滑杆,浆汁
稠浓的小小膣管滋滋有声,比用小嘴吸啜葫芦糖还淫靡响亮。

耿照差点被她箍得喷薄而出,咬牙昂首,深呼吸几口才抑住泄意,无暇回话。
霁儿不见他搭腔,认定相公真有嫌弃之意,益发哭得哀婉,不敢睁眼看他,暗

自伤怜:「我……我果然是淫贱的女人!相公不要我了……呜呜……」抽泣
间膣内紧缩更甚,犹如一只小手含恨掐握,不死不休。

耿照对这稚嫩娇憨的小丫鬟全没提防,不想一月没见,原本青涩的身子竟成
了这般刮骨尤物,丝毫不逊姊姊,差点被杀得丢盔弃甲,一泄如注。

龙杵给娇韧的肉壁重夹几下,疼、麻、爽、利纷至还来,双手反映压力,不
自觉掐紧那一对皮薄汁多的白嫩乳桃。指腹入肉,笋似的酥嫩乳尖自指缝溢出,
掌里仿佛捏爆一枚熟烂浆果,汨得满手汁滑,一愕之间,乳房又回复成浑圆弹手
的形状,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霁儿乳上吃痛,膣内顿时抽搐起来,身下一温,花浆远较前度稀薄,泌量却
增加数倍不止,宛若小尿了一回,只是她天生淫水稠腻,纵使量大,也不像寻常
女子泄身或失禁,淅淅沥沥流得一榻。

耿照缓过一口气来,扶着她的小屁股继续挺耸。霁儿像被上紧了机簧,屁股
不自觉又抛甩起来。「傻丫头!嫁为人妇,对外自当三贞九烈,但对自己的相公,
却要越淫冶放荡、

越曲意承歃,才算是合宜守分。」耿照边享用她弹性骄人的俏臀,一边故作
正经道:「你若对相公也端着架子,不肯尽心服侍,那才叫做「不守妇道」。哪
家的贞节烈女与相公欢好之时,不是淫荡媚人,不顾羞耻的?若非如此,怎能生
得出儿女来?所以对相公越是淫荡,霁儿才算贞烈。」

霁儿摇得失神,小脑袋瓜里晕陶陶的,听着却觉首尾相接,竟似颇有道理,
喃喃道:「越……啊、啊……霁儿越是淫荡,便越贞烈?」耿照笑道:「是啊,
霁儿想不想做贞烈的妻子?」

霁儿想也不想猛点头:「……想!」耿照用力顶两下,挑得她身子微弓、轻
轻。一抖,嘴里喷啧叹息:「这样不行啊,霁儿好像……不怎么喜欢同相公好哩。」
霁儿姑娘不让人说闲的。做二总管的丫鬟是,做典卫大人的侍妾也是。「霁……
霁儿喜欢!」她按着相公的腹肌大摇起来,仿佛要以此明志:

「霁儿好、好好喜欢同相公好!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你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一定不是这么想的。」耿照满脸遗憾:「你瞧姊姊
同我好的时候,叫得可淫荡了,是不是?」

霁儿想想也是。——总管这么高贵优雅的人儿,哪一回不是叫得欲仙欲死,
听得人脸红心跳的?还会说「从后边来」、「弄死我了」之类的大胆言语,令她
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她可真傻。忒简单的道理,怎会半天也想不明白?

为了给自己和相公一个交代,霁儿忍羞道:「相……相公!你、你从后边来
……啊、啊」

耿照本想再逗逗她,陡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叫,不觉微愣,心想:「女上男下,
却要如何「从后边来」?」掐着她脱缰野马似的小屁股摆弄半天,干脆摸进紧凑
的屁股缝里,指尖沾着汗水爱液,轻轻摁入小巧粉嫩的肛菊。

霁儿娇喘着尖叫一声,神智忽醒,气得回过双臂,一手揪住那不走正路的家
伙、一手捣着后庭,大声抗议:「不……不是那边!」见耿照一脸无辜,又羞又
恼,鼓着娇红的腮帮子,气呼呼道:

「哎哟,笨死啦!我……我自己来!」

支起膝盖,剥一声将龙杵退了出来,转身反跨在他腰上,粉嫩汗湿的屁股蛋


对着耿照,自抓怒龙塞进蜜缝,呜咽着一坐到底,颤着吐了口长气,又按着
他的膝腿摇晃起来。

这角度十分特别,阳物的弯翘恰与膣腔相扞格,又插得极深,刨刮感格外强
烈,泌润稍有不足便觉疼痛。

霁儿源源不绝、浓稠如蜜膏的爱液在此时发挥了作用,才动得几动,出入便
十分滑顺,阳物以前所未有的角度嵌入穴中,连撑挤顶撞的部位都不尽柏同,撑
过了初时的害怕不适,益发套得狂野奔放。

她本想好生唤些淫冶的字眼,显示自己也是谨守妇道的女子,不料这「倒骑
驴」的交合姿势委赏刮人,三两下便重新接起了峰峦起伏的快感波段,层层堆叠,
来得更加强烈。

「喔、喔……好……好大!相公……相公好硬、好硬啊!啊、啊……顶……
顶到了……啊、啊……里边好酸……呜呜呜呜……呀、呀……霁……霁儿…霁儿
……啊啊啊啊啊」

耿照见她雪白的小屁股被插得泛起娇红,两瓣浑圆的臀弧间嵌着一根湿亮肉
柱,

玉蛤口的一小圈肉膜套着杵身上上下下,尽管少女摇得活像一匹发情的小母
马,肉膜却箍束得有些艰辛,仿佛硬套了只小鞋,每一进出都在阴茎底部刮出一
圈乳白沫子,气泡「滋滋」汩溢。

霁儿茂盛的毛发沾满乳浆,鬃刷般不住扫过他鼓胀的囊袋,绷得滑亮的表面
布满青筋,敏感得无以复加。耿照已不想忍耐,按着她的腰眼向前一推,用膝盖
将她大腿架起,用力狠顶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行!这样……不行!会……会死掉……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青蛙似的夹在爱郎的膝掌间进退不得,无处可躲,被插得膝弯脱力,粉
嫩的屁股肉颜如雪浪,两只小手揪紧榻被,叫得呼天抢地,任谁听了,都无法质
疑她是何其「恪守妇道」。

「藓……霁儿要飞了、霁儿要飞啦……相公……呜呜呜呜……霁儿不行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耿照压着她一贯到底,勃挺的怒龙不断胀大喷发、
胀大喷发,一跳一跳的像要挤裂窄小的蜜缝,滚烫的浓精射得她满满一膣,填满
了细

小的花房。

霁儿被烫得身子一搐,同时也攀上了高峰。

一股温润的液感挟着逼人的快美漫出身下,酥茫中霁儿想起——总管的盼咐,
为求受孕,切不可让相公的阳精漏出,要尽量在身子里多停留些时候才好。

她拖着高潮正烈的娇疲身躯,勉强挪动小手捂住蜜缝,才发现相公的巨物一
点也没见凋萎,仍是满满插着她,哪有半滴精水漏得出来?

那逼疯人似的温热尿感仿佛是从蛤珠附近喷出的,她也不知是什么,既非阳
精外漏,便有机会怀上相公的孩子,不禁又羞又喜,又是满足,俯身片刻,晕晕
迷迷得小脑袋瓜一恢复运转,忽想起还有句紧要的淫语没来得及说。

幸好她够机伶,没忘掉。馎儿干活儿一向是有板有眼,绝不偷斤减两的。「
……相公,你弄……弄……弄死霁儿啦!」

第七七折宜在上位,提借锋芒

霁儿年轻体健,但毕竟比不上碧火神功的根基,好半天才从猛烈的快感中稍
稍清醒,拖着酥疲的身子浸水拧巾,服侍相公清洁更衣。

耿照着好靴袍,正对镜整理襟袖,忽听一阵微鼾,回见霁儿伏在榻上沉沉睡
去,淡细的柳眉兀自轻拧,犹带一丝干活时的认真俐落,衬与衣衫不整的娇美模
样,格外惹怜。

他抄起少女膝弯,将那双细直白晰的腿儿轻搁榻上,锦被拉至她颔下。藓儿
浓睫颤动,闭目低唤:「相公……」拥被欲起,谁知肩头一抬又跌了回去,柔体
压风,娇躯下散出烘暖的少女体香,一句「哎哟」惊呼还含在香暖的小嘴儿里,
旋又坠入梦田,这回是真的睡酣了,呼吸匀细,滑润如水的腰背温温起伏。耿照
忍不住摇头微笑,陪她坐了一会儿,这才从容离去。凤銮便在左近,越浦城中岗
卫异常森严,不比平日。耿照虽有镇东将军的金字腰牌,为免无端生事,仍是施
展轻功飞檐走壁,远远避开巡逻军士,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枣花小院。

陈院里的下半夜一片寂然。

宝宝锦儿不在房里,榻上的锦被垫褥甚至没有压坐过的痕迹,仿佛一切都停
在整整一天前的这一刻!当时他们整装待发,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如影子般在幽
蓝的房间无声滑动,耳蜗里鼓溢着怦怦的心跳声,掌中汗热湿滑。明明是不久前
的事,

耿照来到后院,凝聚碧火真气,刹那间五感延伸,小师父房外的回廊之前,
一股淡淡的紫丁香气息里挟着馥郁温甜的乳脂香,那是他所熟悉的、宝宝锦儿怀
襟里的气味。

看来为照看紫灵眼,符赤锦今夜便睡在她房里。敷药裹伤,难免袒露身体,
耿照既得宝宝锦儿的行踪,又听房中二人呼吸平顺,顿时放下心来,不敢稍有逾
越,信步行至中庭,避开了紫灵眼的寝居。

白额煞房中传出的呼吸声息若有似无,却未曾断绝,显然身子虽弱,却无性
命之忧。耿照暗自凛起:「游尸门的续命秘法,当真好厉害!二师父将腹间血肉
硬生生剜出,伤势深及脏腑,如此……怎还能活命?」望向大师父的居所,突然
一愕。

房子就只是房子而已,样式陈旧、木料结实,既无遮蔽五感知觉的莫名阴翳,

盯着房门稍久些,也不再令他头痛欲裂,显是大师父受伤之后,无力再维持
「青鸟伏形大法」的心术,一直以来封锁着陋屋的无形屏障已然崩溃,只消推开
房门,便能一窥瓮中奇人的庐山真面目——

荒谬的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耿照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由失笑。他既不
能,也不愿意这么做。

大战过后,三位师父身受重伤,却仍回到这座枣花小院之中休养,足见对他
丝毫不疑。且不论三尸为此战尽心尽力,便有一丝丝辜负了这番推心置腹的坦然
磊落,耿照都无法原谅自己。

悄悄退回新房,取来文房四宝,提笔踌躇半晌,才慢慢写道:「书付锦儿。
记得吃睡,莫累坏自己。城主命我与将军办差,一切均好,毋须挂怀。过两日再
来瞧你。夫字。」字迹工整过了头,倒像是塾生摹帖,处处透着一股认真稚气。
他自己都看得脸红,一边收拾笔墨,心中暗忖:「我读书有限,实在不好。且不
说慕容将军、琴魔前辈这般人物,岳宸风那厮若是目不识丁,如何知晓《火碧丹
绝》秘笈的宝贵?明姑娘如非满腹经纶,怎能解破神功奥秘?可见混迹江湖,文
墨与武功一般的紧要。须找机会向姊姊请教些功课,好好读书,不可再懵懂下去。」

翌日,慕容柔召集城将,正式向众人介绍了耿照。

「……岳老师因故暂离,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其职务便由耿典卫暂代。」看
了耿照一眼,淡然道:「若须调动兵马,凭金字牌即可。三千人以下毋须请示,
你自己看着办罢。」阶下众将—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均难掩诧异。

慕容柔事必躬亲,兵权尤其抓得死紧,调动三千兵马毋须请示,身边的亲信
中向来只有任宣有此权力。岳宸风所持的金字牌虽可自由出入机要重地,但他一
介幕僚无职无衔,于法调不动一兵一卒,众人奉其号令办事,多半是看在将军对
他的宠信,等闲不敢以白丁视之。

耿照虽不明所以,也知慕容柔破格地给了自己极大的权力,想起横疏影的殷
殷叮嘱,非但没有——丝喜悦,反而更加戒慎,抱拳躬身:「多谢将军。」

慕容柔似对他的淡然处之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锐利的凤目一睨,示意他向
众人说几句。耿照硬着头皮环视众人,抱拳朗声道:「在下年轻识浅,蒙将军委
以重任,还望诸位僚兄多多指教,大伙儿一齐尽心办差。」

众将听他说得诚恳,不像岳宸风目中无人,好感顿生,似觉这黝黑结实的少
年人也不怎么讨厌,还有当夜在破驿一战中亲眼见他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地的,
更是佩服他的武功胆识,纷纷抱拳还礼,齐声道:「典卫大人客气!」

适君喻杂在人群之中,视线偶与耿照交会,也只淡淡微笑,点头致意,面上
看不出喜怒。

耿照心想:「不知何患子将上官夫人母女救出来了没?」适君喻虽未亲见耿
照策动「拔岳斩风」的过程,却知是五帝窟下的手,以符赤锦与耿照的关系,不
难推测他也有一份。

其师下落不明,耿照却安然出现在将军身边,并得破格重用,只怕岳宸风已
是凶多吉少。适君喻犹能保持镇定,笑对仇敌,单是这份心性便不容小觑。但耿
照并不知道他昨夜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

适君喻率领人马赶赴五绝庄,与守军内外夹攻,加上五帝窟一方又有琼飞冲
出来捣乱,此消彼长,终于漂亮将来犯的五岛众人击退,赶至鬼子镇支援时,那
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早已结束,现场只余稽绍仁的残尸。

程万里与稽绍仁同为适家的累世家臣,适氏没落后联袂漂泊江湖,找寻幼主,
有近三十年的同袍之义、生死交情,见状不禁抚尸大哭,众穿云直卫士亦悲痛不
已。适君喻不见师傅踪影,心知不妙,料想自己临阵退走,误了保护夫人的职责,
任宣素与他师徒不睦,必定要参上—本。他肩负家族复兴之责,辛苦多年,好不
容易打下风雷别业的根基,断不能天涯亡命,把心一横,回到越浦向将军请罪。
「回来了?我正唤人去找你。」

大堂之上,慕容柔仍埋首于成摞的公文堆里,也不见落笔批改什么,一迳敲
着笔管来回翻看,说话时连头也没抬,一如既往。

适君喻很了解他的习惯。慕容柔少批公文,但他花很多时间「看」。这位镇
东将军是刀笔吏出身,循名责实本是强项。有鉴于前朝北帅擅离职守、竟导致国
家灭亡的教训,慕容柔接手东海军务之后,逐步建立起一套分层负责的严密制度,
授与各级军所年、季、月等阶段目标,若无临时调动,则各级单位须于时限内达
成,并按时回报进度,做为年末奖惩依据。

须由慕容柔本人亲批的日常事务可说少之又少,军中各级目标于年初便已分
派妥当,如厩司缴交战马若干、实战部队完成训练若干,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并
施以连坐法,无论是主官懈怠抑或兵卒懒散,均是一体责罚,就连横向三级的相
关单位亦有责任,彼此监督,环环相扣。

即使慕容柔不在东海,他麾下的十万精兵依旧日日操练,拼老命以求目标达
成,成者厚赐、败者严惩,天皇老子来都没得说。一旦发生动乱,从将军府到地
方卫所都有一套既定流程因应,操练精熟已近乎本能,除非作乱的就是慕容柔本
人、致使东军从指挥中枢开始崩溃,否则就算央土朝廷的大军开至,这套防卫机
制也会分毫不差地运作启动,击退来敌。

但只要是人经手的事,难保不会产生误差。

为使这具庞大而精巧的军务机器顺利运作、不生弊端,慕容柔采用的办法是
「盯紧它」,靠的当然就是他自己。

事无大小,所有公文慕容柔都要抽检过目。因此在他手下当差异常痛苦:鸡
毛蒜皮大的事也必须绷着皮干、往死里干,指不定哪天公文会突然送到将军案上,
被审案似的细细检查,万一不幸出什么纰漏,便等着军法来办,几年下来,疑神
疑鬼、最后畏罪自杀的,倒比实际办死的还多。

适君喻暗自松了口气。

慕容柔若要办他,不会选在这里。杀人的血腥、死到临头的屎尿失禁……这
些清理起来麻烦得很,会严重影响将军核阅公文的心情。

「坐。」慕容柔随手往阶下——比,看似要合起公文与他说话,忽然剑眉一
挑,白晰秀气的眉心微微拧起,随着锐利的目光在卷上来回巡梭,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才冷哼一声,在手边的纸头上写了几个字,放落卷宗。

适君喻依言坐下,审慎地等待将军开口质问。

慕容柔的问题却令他不由一怔。「槐关卫所的张济先,你认识么?」适君喻
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

他长年经营北方,与南方的军中人物不熟,所幸槐关是谷城大营附近的重要
卫所之一,那张济先镇守槐关多年,官位不上不下,还算长袖善舞,前年适君喻
陪同将军亲赴谷城大校,张济先在筵席上敬过他一杯酒,亲热地叫过几声「适庄
主」,不像其他军中出身的要员对江湖人物那般冷淡。

他记得那张黄瘦的长脸。笑起来有些黏腻,目光稍嫌猥崽……该怎么说呢?
少喝点酒,兴许将军能忍他久些。「属下记得。」

慕容柔「啪!」一声扔下了卷宗,动作中带着一股火气。「任宣受伤不轻,
你明天走一趟槐关,带上我的手谕,当堂将这厮拿下,撤职查办。」「是。」这
种事在将军麾下稀松平常,适君喻并不意外。「罪名是?」

「贪污。」

慕容柔以指尖按着卷宗,轻轻将它推出桌缘。

「过去三年,他每月都在火耗上动手脚。我足足忍了他三年,他非但不加收
敛,本月更变本加厉,想利用凤驾东来大肆混水摸鱼,其心可诛!你当堂让他画
押,宣读罪名后便即正法,通知家属领尸。我在靖波府内库收集了他三年来的不
法证据,事后再补上结案即可。」

慕容柔虽苛厉,杀人却讲证据,开堂审理、备证结案一丝不苟。曾有御史王
某佞上,妄自揣摩圣意,欲除慕容柔,料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手上没几条
屈死的人命?慕容柔这厮专擅生杀、目空一切,治下冤狱必多,于是大张旗鼓地
参他一本。

谁知钦差御史团浩浩荡荡开入靖波府,才发现每一桩死刑都备齐了卷证画押,
—丝不苟的程度怕比夫子治史还严谨,竟是无懈可击。

王御史摸摸鼻子想开溜,慕容柔却不让走了,扒了衣袍投入狱中,反参了他
一本。有人向承宣帝献策,命慕容柔将王某解回平望都发落,料想以慕容之偏狭,
必不肯轻易放人,届时再安他个「擅杀钦差」的罪名,御史王大人也算死得其所
了。

任逐桑听闻此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八百里加急的诏书已阻之不及。
没想到这回慕容柔好说话得很,竟乖乖放人,只临行前一晚独自走了趟大牢,附
在王御史耳畔说了几句,便即含笑离开,半点也未留难。

谁知大队才走到平望都外的五柳桥朝圣关,王大人趁着夜里无人,在房中悬
梁自尽了 .

有人说是给慕容柔暗杀的,但天子脚下,禁卫森严,岂容镇东将军的刺客无
声来去?谁都知道王御史乃借刀杀人计之「刀」,圣上只欠一个发难的借口,慕
容柔可没这么笨。果然刑部、大理寺翻来覆去查了半天,最后只能以自杀定谳。

民间因此盛传:是慕容柔在王大人的耳边下了死咒,教他活不过五柳挢。那
几年「小心镇东将军在你耳边吹气」成了止儿夜啼的新法宝,风行天下五道,嘉
惠无数父母,也算是一椿逸话。

先杀人再补证结案,虽然证据确凿,似非慕容柔的作风。

适君喻小心问道:「张济先铁证历历,死也不冤。只是,将军为何执意于此
时杀他?皇后娘娘的凤驾便在左近,临阵易将,难免军心浮动……」

「正因皇后娘娘在此,我才饶不了他。」慕容柔打断他的话,淡道:「人皆
说我眼底颗粒难容,我不辩解。但豢养鹰犬,岂有不舍肉的?食肉乃兽禽之天性,
懂得护主逐猎,便是良鹰忠犬,争食惹祸不识好歹,还不如养条猪。张济先分不
清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所以我不再容忍。」适君喻闻言霍然抬头。慕容柔却
只淡淡一笑。

「我容忍岳宸风多年,只因我用得上他,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此番他公
然袭击夫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还回不回来,这里已容不得他。

「况且,我之所以能够容忍他如许之久,其中一条,乃因他养育你成人,传
授你武艺。若非如此,他可能更早便已逾越了我的容忍限度。」白面无须的书生
将军低垂眼帘,望着阶下错愕的青年,神情宁定,一字一句地说:

「君喻,适家乃碧蟾王朝的将种,可惜到你父祖一辈已无将才,然而他们手
下虽无兵卒,依旧以身殉国,与辉煌的白玉京同朽,情操伟大,不负乃祖之名。
你是你家期盼已久的将星,若然早生六十年,挥军北抗,说不定如今犹是澹台家
之天下。岳宸风于你不过云烟过眼,我对你期盼甚深,莫要令我失望。」心弦触
动,适君喻为之默然,久久不语。

岳师对他虽有养育造就之恩,但《紫度雷绝》只传掌法不传雷劲,藏私的意
图明显,五绝庄沦为淫行秽地,自己纵使未与同污,将来始终都要面对。这几年
他在北方联络豪杰、训练部下,辛苦经营「风雷别业」,岳师不但罕有援手,言
语间还颇为忌惮,若非将军支持,难保师徒不会因此反目……细细数来,才知两
人间竟有这么多嫌隙。

岳宸风与五帝窟的牵扯他一向觉得不妥,只是深知师父脾性,劝也只是白劝,
不过徒招忌恨罢了。鸩鸟嗜食毒蛇,终遭蛇毒反噬,五帝窟的反扑乃意料中事,
问题在于他有没有必要舍弃将军的提拔、舍弃得来不易的基业,来为师父出一口
气?稽绍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黑脸忽浮上心头,胸中不由一痛。——我还的够了,
师父。就……就这样罢。

年轻的风雷别业之主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权衡轻重,终于拱手过顶,长揖到
地:「君喻愿为效死命,以报将军知遇之恩!四位师弟处君喻自有区处,请将军
放心。」仿佛早已料及,没等他说完,慕容柔又低头翻阅卷宗,暗示谈话已经结
束。适君喻不由一怔:换作是他,就算不立即派兵接管五绝庄,至少今夜也不该
放任自己从容离去。慕容柔甚至没要求他住入驿馆,以便就近监视。

这是收买人心,还是毫无所惧?适君喻眯着眼,发现自己跟在将军身旁多年,
贪婪地汲取这位当世名将的一切,不厌涓滴如饥若渴,依然看不透此人,一如初
见。总算他及时回神,未做出什么失仪之举,躬身行礼:「君喻便在左厢候传。
将军万金之躯,切莫太过劳累。少时我让人送碗参茶来。」倒退而出。慕容柔凝
神阅卷,思绪似还停留在上一段对话里,随口「嗯」了一声,片刻才道:「对你,
我从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也早点歇息。」

慕容柔召集会议,向来听的多说的少,如非紧要,敢在他面前饶舌的人也不
多,集会不过一刻便告结束,镇东将军一声令下,众将尽皆散去,堂上只余耿、
适二人。适君喻迈步上前,随手将折扇收至腰后,抱拳笑道:「典卫大人,从今
而后,你我便是同僚啦。过去有什么小小误会,都算君喻的不是,望典卫大人海
量汪涵,今日尽都揭过了罢。」

耿照不知他弄什么玄虚,不动声色,抱拳还礼:「庄主客气了。」便转向金
阶上的慕容柔,不再与他交谈,适君喻从容一笑,也不觉如何窘迫。慕容柔对适
君喻吩咐了几件事,不外乎加强巡逻、严密戒备之类,适君喻领命而去。耿照呆
站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启禀将军,那……那我呢?」慕容柔从堆积如山
的卷宗里抬起头。「你什么?」「小人……属下是想,将军有没有事要吩咐我?」

慕容柔冷笑。「岳宸风还在的时候,连君喻都毋须由我调派,何况是他?我
今日算帮了你一个忙。

「我希望你为我做的事,昨儿早已说得一清二楚:凤驾警跸、代我出席白城
山之会,以及蠃取四府竞锋魁首。这些你若都有把握完成,你要光屁股在街上晒
太阳我都不管,若你掂掂自己没这个本事,趁我没想起的时候,你还有时间做准
备。因为在我手下,没有「办不到」这三个字。」

明明知道他身无武功,但慕容柔的视线之冷冽逼人,实不下于平生所遇的任
何一位高手,连与岳宸风搏命厮杀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威压之感——
耿照忍不住捏紧拳头,强抑着剧烈鼓动的心跳,才发现掌心早已湿滑一片。

——这样的感觉叫「心虚」。

在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里,并不知道站上这样的高度之后,自己应当要做
些什么。

像横疏影、慕容柔,甚至是独孤天威那样使唤他人看似容易,一旦没有了上
头的命令,少年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要清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又要一一
掌握「别人该做什么」,居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站的位置越高,手边能攀扶
的越少,举目四顾益加茫然。

慕容柔也不理他,继续翻阅公文,片刻才漫不经心道:「妖刀赤眼的下落,
你查得怎样了?」

耿照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低声应道:「属……属下已有眉目。」

慕容柔「哼」的一声也不看他,冷笑:「「已有眉目」是什么意思?知道在
哪儿只是拿不回来,还是不知道在哪儿,却知是谁人所拿?独孤天威手底下人,
也跟他一样打马虎眼么?废话连篇!」

此事耿照心中本有计较,非是虚指,反倒不如先前茫然,一抹额汗定了定神,
低头道:「启禀将军,属下心中有个猜想,约有七八成的把握,能于时限之内查
出刀在何处、又是何人所持有。至于能否取回,属下还不敢说。」

慕容柔终于不再冷笑,抬头望着他。「这还像句人话,但要为我做事,却远
远不够。岳宸风不但能查出刀的下落,就算杀人放火,也会为我取来,若非如此,
所得必甚于妖刀。」

威震东海的书生将军淡淡一笑,目光依旧锋利如刀,令人难以迎视。「这问
题与你切身相关,所以你答得出,但,下一个问题呢?倘若我问你越浦城中涌入
多少江湖人物,他们各自是为何而来,又分成什么阵营、有什么立场……这些,
你能不能答得出来?」

耿照瞠目结舌。

蔑笑不过一瞬,慕容柔目如锋镝面如霜,带着冷冷肃杀,望之令人遍体生寒。

「耿典卫,无权无势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权之时,才发现自己不配。
我给了你调用三千铁骑的权柄,现下越浦内外都等着看,看你耿某人是个什么人
物。我能告诉你该做什么,但如此一来,你就不配再坐这个位置。你明白么?」
「属下……属下明白。」

耿照听得冷汗涔涔,胸中却生出一股莫名血沸,仿佛被激起了斗志,不肯就
此认褕。

「很好。」慕容柔满意点头。「出去罢,让我需要的时候找得到你。你夫人
若有间暇,让她多来陪陪拙荆,我给她那面令牌,可不是巡城用的。」

耿照大步迈出驿馆,心中的彷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飞快运转的思绪。
昨日在精密的策划、好运的护持,以及众人群策群力之下打败岳宸风,镇东将军
授予他的金字牌权柄,还大过了岳贼所持……但,耿照仍不算胜过了那厮。非但

不能取岳宸风而代之,甚至可以说是远远不如。

——除了武功,还有什么是岳宸风有、而我没有的?

耿照边走边思考,凭借腰牌通行无阻,守城的城将见是他来,不敢怠慢,备
了一匹腿长膘肥的饰缨健马并着两名亲兵,说是供典卫大人使唤。耿照也不推拒,
只问:「城外可有什么空着的驻地,可供使用的?」

那城将想也不想,指着前方不远处道:「此去三里开外有个巡检营,供谷城
大营人马调动时驻扎之用,屋舍校场一应俱全,闲置已久,平日胡乱堆些粮草器
械。典卫大人要去,末将让他俩带路。」

耿照摇头:「不必了。劳烦将军唤人将营舍稍事情理,粮草留置原处即可,
我有用途。」跨上金鞍一路出得越浦,来到阿兰山的山脚附近,风风火火驰进了
谷城铁骑的驻地。

不算栖凤馆外的三百骑,此间尚有铁骑两千七百余,碍于皇后娘娘的禁令,
无法开拔上山增防。领兵的于鹏、邹开二位,乃是谷城马军骁捷营的正副统领,
于鹏才在越浦朝会上见过耿照,也只早他一步退抵,马未卸鞍人未脱甲,听得辕
门通报,

偕副统领邹开出来迎接。

三人寒暄一阵,于、邹二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想是自恃军旅出身,
资历齐整,对将军跟前莫名窜起的少年红人实在拉不下脸奉承,迫不得已才应付
一二。邹开留守驻地,没能亲见将军向众将布达人事,更不知顾忌,片刻已觉不
耐,索性一拱手:

「典卫大人专程跑一趟,不会是来找我们哥儿俩话家常罢?有什么贵事,大
人直说便了,我们还得巡逻操练,恕不久陪。」于鹏皱眉道:「老邹!忒没规矩。」
转头陪笑:

「典卫大人有所不知,本营忝称精锐,操课较他营繁重,弟兄们虽驻扎在外,
仍须严密操练,不敢违了将军的期许。大人若无指示,请恕末将等告退。」耿照
连连称是,笑道:

「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说了。有两件事须请一一位帮忙:其一,我想向贵营
商借三百鐡骑,改驻越浦城中,听我调遣,统领指派一名队长向在下负责即可。
平时无事,便由他们自行在卫所中训练,必不耽误。」

两人纵使不情愿,也不敢违逆将军的金字牌。于鹏干咳两声,点头道:「大
人打算几时交割人马?」耿照道:「现在就要。待皇后娘娘起驾回銮,自当如数
奉还。」于鹏无话可说,唤来一名少年军官叫罗烨的,当面交付任务。骁捷营不
愧为东军劲旅,不多时三百名武装骑兵已在校场整装列队。那罗烨年纪跟耿照差
不多,唇上青渣细细,青白瘦削的脸上犹有一丝稚气,模样颇为端正,可惜右颊
有道从耳际到下颔的刀痕,因此破了相。

历来宦途通达,「相貌端正」是要件之一,文臣武弁皆然。罗烨脸孔如此,
兴许一辈子就只是个队长了,于鹏派他统兵,可见敷衍。

耿照也不在意,跨上马鞍,对于、邹二将道:「至于第二件事,便麻烦两位
多费心了。夜间视线不明,难免有所疏漏,须派遣斥候细细侦察,与我回报。」
两人随口应付,一望便知无心。

大队开拔,一路往阿兰山行去。那少年队长罗烨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开口:
「典卫大人!我等奉有严令,不得靠近阿兰山道。再才续前进,不免与京城金吾
卫的人马遭遇,恐生事端。」扬鞭一指,果然前方山脚飘起烟尘,金吾卫所设的

岗哨似有什么动静。

耿照不欲生事,带上这支骑队,不过是防患未然,点头道:「你们在此间稍
事休息,我一个时辰内必回。金吾卫若来寻衅,便说是奉将军之令,巡逻至此。」
连亲兵也不带,单骑驰上阿兰山。途遇金吾卫士盘查,便亮出流影城令牌,称奉
城主

之命赴栖凤馆,居然无往不利。

耿照心中叹息:「看来金吾卫也不过尔尔。堂堂京城禁卫,素质与东海骁捷
营相比,直不可以道里计,皇后娘娘一路东行居然无事,靠的是谁?」想起昨夜
那翘

胡汉子的无双快剑,又是一叹。

来到莲觉寺王舍院外,还未下马,檐间乌影一闪,一抹苗条的紧身衣影消失
在转角处。耿照心念一动,策马缓行,沿着外墙来到一段树荫幽深处,系好坐骑,
施展轻功踏越高墙,落地时见数名黑巾覆面的女郎已分占墙、檐、廊间等各处险
要,

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耿照前日来见漱玉节,邀她加入行动,当时潜行都戒备虽森严,却无今日之


拔弩张。他心知有异,抱拳打了个四方揖,和声道:「我欲见宗主,烦请诸
位姊姊

代为通报。」

一人越众而出,斜背布包,系带横过乳间,更显出双峰挺凸,浑圆饱满。黑
衣密密裹出一把圆腰,梨臀腴翘,覆面巾上露出两只杏核儿似的大眼,粗浓的柳
眉倒竖,衬与犀利的目光,说不出的精悍。

耿照一眼便认出她来,冲伊人点头微笑。「绮鸳姑娘好。」绮鸳「哼」的一
声转开视线,皱眉道:「好什么?跟上!」没等他回话,迳往内院行去。

五帝窟昨日方经历一场大战,正待休养回复,王舍院内悄无声息,间或点缀
着一阵阵的微风清徐、燕雀啁啭,朝阳映照在天井碧油油的菜蔬团畦之间,静谧
之中更显悠恬。耿照跟在绮鸳后头信步而行,颇为惬意,不觉放慢了步子,距离
一拉开,目光恰落于她腰下,旋被两团浑圆挺翘的玉股所攫。

行走之间,绮鸳结实的大腿支着梨形翘臀,左旋右拧、不住扭动,每一款摆
都带着强而有力的顿点,臀腿的肌肉线条绷出裤布,既健美又协调,宛若羚羊一
般,充满原始的野性,可以想见这副胴体跨骑在男子身上抬臀杻腰、忘情驰骋时,
将会

是何等的销魂热辣。偏偏她又非刻意作态,臀股之美衬与无心之媚,益发诱
人。

琼飞的俏臀也是无比弹手,然而身形犹带一丝女童稚气,翘是够翘了,身板
却稍嫌窄小,青涩未脱。绮鸳的臀形则如一枚熟透了的薄皮鸭梨,圆滚滚、肉呼
呼的,肌束紧宵,无论野性或魅力都远胜过半生不熟的黄毛丫头。

绮想不过—瞬,耿照脸烘耳热地回过神,不禁暗骂:「我与绮鸳姑娘素昧平
生,岂……岂能有这般想头?当真荒唐!」他近日对女子的欲念极盛,纵使有宝
宝锦儿陪伴,夜夜摆布得佳人死去活来,仍时常生出莫名欲火,对女子总是浮想
翩联,似难餍足。

本以为男女合欢是天性,女子胴体妙不可言,尝过个中滋味,自是难以忘怀,
时日一久,这才渐渐起了疑心。他自知定力大不如前,不敢多看,加快步伐赶上
前,与绮鸳并肩而行。

绮鸳入院后卸下黑巾,甜美的圆脸一览无遗,却始终皱着眉不假辞色,见他
硬蹭过来,神色更是不善,快步拉开距离,不欲与之相偕,谁知走没几步又被追
上。两人便这么并行、拉开,又并行、拉开……僵持一阵,绮鸳突然跺脚停步,


然转身,耿照的鼻尖差点撞上她高高的额头,猛嗅得一阵幽淡薰香,低头见
她鼓着腮子瞪眼,只差没踮起脚尖咬下他的鼻子来,气冲冲道:「你干什么?」

耿照窘得半死,总不好说「我在后头会忍不住掐你屁股」,支吾半天,脑中
灵光乍现,硬着头皮道:「我……我是想问……阿、阿纨姑娘她……她身子可好
了?」绮鸳听他惦记阿纨,容色稍霁,旋又蹙起眉头,没好气道:「待会儿你自
己看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圆腰——拧,扎在脑后的长马尾差点抽了他下
颔——记,迳自「登登登」地大步疾行。耿照心想:「她干嘛老这样气呼呼的?」

两人在廊庑间绕来绕去,耿照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紫檀香烟,心中一动,又开
口唤她。「绮鸳姑娘!我想去冷敕使灵前给他拈香磕头。如不麻烦,烦请姑娘带
路。」绮鸳不耐停步:「就是麻烦!你要上香,黄岛还未必领情。哪来忒多腻歪!」
耿照一路行来均不见黄岛之人,料想其中必有蹊跷,又道:「那我先去给昨儿在
五绝庄牺牲的潜行都诸位姊姊上香好了。不知灵堂何在?」绮鸳抬眸睨他一眼,
似觉这人既烦又怪?但又不像单纯的敌视或讨厌,眸中神思复杂,难以看透,片


才道:

「不必了。我们潜行都之人性命短暂,来去便似一阵风,死都死了,还弄些


用的做甚?没什么灵堂牌位,烧成一把净灰,随处散了。宗主吩咐,你来先
去见她,走罢!」转头迈步,再不与他说话。

漱玉节在花厅中等候,一见他来,随手放落青花瓷杯,敛衽起身:「有劳典
卫大人跑一趟。」玄素相间的衫裙裹着丰满有致的娇躯,举止雍容,气质高雅,
贸难与昨日出手迅辣、剑毒如枭的黑衣丽人想作一处。

两人分宾主位坐定,绮鸳使人端茶奉点,不待宗主吩咐,便即退出。漱玉节
生性谨慎,即使花厅里外更无旁人,仍不急着说事,殷勤招呼耿照用茶,随口谈
笑。耿照潜运内力,先天胎息之所至,十丈方圆内动静无遗,听得绮鸳轻盈有力
的步子走远,率先开口:

「昨日幸有宗主,才得诛杀岳贼。」漱玉节淡淡一笑。「五绝庄一役,乃土
神岛何神君全力支援,我只在后头指挥坐镇,不敢居功。」言下之意,不欲再提
蒙面之事。耿照点头:「少时我想替冷敕

使上炷香,他于我实有救命之恩。」

漱玉节摇头。「只怕眼下不太方便。」「宗主的意思是……」

「百年以来,五帝窟当家作主的一向是红岛符家。这十余年间,先是苍岛肖
龙形作乱,后岳宸风鸠占鹊巢,如今符家只剩锦儿这根孤苗,我料她无意于此。
岳宸风一去,外患已除,黄岛何家、白岛薛家未必愿意继续奉我为主。」漱玉节
淡然道:「今儿一早,黄岛便派人沿江搜索,薛老神君若非伤重,只怕也闲坐不
住。我的号令已出不了这座静院,待岳宸风的尸首打捞上来,帝门的争权之战便
要再开,纵使我不愿走到这一步,形势却由不得我。」耿照虽有准备,听着仍不
免错愕。「来得这……这样快?如此说来,岳宸风岂非不该杀了?」漱玉节轻摇
螓首,「那厮作恶太甚,就算须冒着五岛分裂的危险,也必先将他铲除,我一点
儿也不后悔杀了他。如今,要延缓帝门内讧爆发,只要有两样东西始终未现,众
人投鼠忌器,便不会鲁莽行事。」

不用她说耿照也知道。岳宸风的尸体,以及五帝窟的至宝——化骝珠。「岳
贼的尸首迄今未现,也不知是幸与不幸。」漱玉节抿嘴笑起来,微眯的眸里掠过
一丝少女似的狡狯,端庄之中忽现俏皮,更添丽色。

耿照忽有些迷惑:帝窟宗主、骚艳狐狸、剑法毒辣的蒙面刺客……到底哪一
个才是这名华服美妇的真面目?抑或……这些都仅仅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妾身以为,典卫大人此际不应置身险地,若教黄岛或白岛知晓「那事」,
对大人、对敝门俱都不好。」

站在漱玉节的立场,一日不确定岳宸风已死、一日不知化骝珠下落,黄岛与
白岛有所顾忌,便不敢轻易发难,对她的宗主大位产生威胁,因此「维持现状」
对她最为有利。其余二岛则不同,它们求的恰恰是「改变现状」,一旦知道化骟
珠在耿照丹田之中,杀人取珠的诱因肯定强过了不求改变的漱玉节,五帝窟立时
由耿照的盟友变为敌人。

漱玉节当然也可以杀他赌赌运气,看能否完好如初地取出珠子,但这非是「
最大的利益」——除了化骝珠,耿照此番上山,还向她展示了另一样诱人的筹码。

成熟的美妇人从中读出了彼此合作的可能性,微微一笑,明明身姿未变,眉
眼问忽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冶丽,周身散发温软诱人的甘美气息。「典卫大人带
了三百鐡骑前来阿兰山,是信不过妾身,怕妾身下毒手么?」

这样的变化相当微妙,甚至说不上烟视媚行,解作「释出善意」亦无不可,
但耿照仍觉得不舒服,淡然道:「以宗主的身手,尽可将我一剑穿心。我并无岳
宸风的能耐。」

漱玉节被戳中痛处,笑容微凝,旋又恢复先前的清冷自持,微笑道:「典卫
大人客气。一对一交手,妾身并无胜过大人的把握。典卫大人武功进步之速,实
令人匪夷所思。」

耿照也不欲逼人太甚,正色道:「帝门在宗主的领导下休养生息,不生动乱,
我所乐见,相信符姑娘也不愿五帝窟自毁基业,没在岳宸风手底下消亡,反坏在
自家人的内斗之中。」从内袋取出将军府的金字牌,搁上扶几:

「镇东将军授我权柄,还在岳宸风之上,可任意调动铁骑三千,毋须请示,
希望我能取代岳宸风在幕府中的地位。为此之故,我需要宗主的协助。」

漱玉节眯起一双姣美明眸,猫儿似的抿嘴微笑。自交谈以来,这是她初次露
出感兴趣的模样,甚至忘了要稍加掩饰。或许易地而处,当她手握三千精骑、可
任意驱驰不须请示时,她会选择直接踏平五帝窟以解除威胁,而非前来寻求合作。
少年的提议未免也太有趣了。

「我希望借宗主麾下的潜行都为我耳目,探听越浦各方的消息,就与从前为
岳宸风所做一样。当然,她们仍归宗主调度指挥,向我汇报之事,自也须向宗主
报告,只是在三乘论法结束前,暂时协助我而已。」

漱玉节低垂眼帘,抚案笑道:「这对大人有何好处?对妾身又有什么好处?」
耿照道:「这能使我成为岳宸风。我若能取岳贼而代之,则宗主须用我时,如得
岳宸风之臂助。若我坐不了这个位子,镇东将军另找高明,此人至好不过与宗主
毫无瓜葛,若不幸又来一岳宸风,宗主有甚好处?还不如我来。」

漱玉节凝思片刻,点头道:「典卫大人所说也有道理。可惜妾身离开黑岛之
时,随身只带了二十余名潜行都卫,昨日不幸折去数人,人手益发不足,恐有负
大人之托付。

——还有你无端端牺牲、弃如敝屣的阿纨姑娘。这般用人,再多也不够!耿
照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未说出,只摇了摇头。

「宗主行事谨慎,与岳宸风周旋了如许时日,又发现化骟珠的下落,岂能因
人手不足,失之交臂?我料宗主必已传讯黑岛,悄悄将潜行都的精锐召集过来,
以应其后变化。」

漱玉节「噗哧」笑了起来,拍手道:「典卫大人好精细!须瞒你不过。也罢,
我手下两百名潜行都精锐,近日陆续抵达,还想该如何潜入越浦打探消息,若与
典卫大人合作,这一节便再容易不过。」

耿照经慕容柔指点,才知自己与岳宸风之间,最大的差别并非武功高低。岳
宸风武功盖世,单打独斗,世间少有能人敌,又何须汲汲营营,谋夺虎王祠、五
绝庄,乃至五帝窟的基业?盖因浪迹江湖四处闯荡,一人一身足矣,若想要成事,
却不是单抢匹马能做得到。

试举情报一例:掌握消息不仅要人手,还不能是毫无经验的生手,要培养一
支可靠的情报班底,须耗费多少银两心血,以岳宸风之能,也无法凭空生出,于
是将

黑岛代代相传的潜行都占为己有,掌握各方动态,才能胜任镇东将军的武僚
首席。

要取岳宸风而代之,这便是第—步——拥有能遍照越浦、甚至洞悉天下四方
的灵敏耳目。

漱玉节答应得爽快,耿照料她必有后着。两人击掌为誓,又商议了联系指挥
等细节,果然漱玉节嫣然一笑,纤指细抚几面,垂眸道:

「典卫大人不比岳贼,在「那个」平安取出之前,也算自家人了。妾身想给
大人安排一位贴身保镖,一方面回护那物事周全,一方面也可做为傅递消息的枢
纽。」

「不用了,我会另在城内安排一处基地,供潜行都诸位姊姊落脚,亦可充当
指挥联络之处。」

漱玉节笑道:「妾身明白典卫大人心中顾虑。」自怀里取出一卷帛书,细娟
兀自留着贴肉的温香,令耿照不由自主想起她那条冶艳的枣金红肚兜。他强抑心
猿意马,接过展读,赫见帛上以娟秀的字迹写着两行地址,竟是斋花小院!

他猛然抬头,正迎着素衣丽人的清雅恬笑,沉声道:

「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妾身的诚意。」漱玉节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也算看着锦儿长大了,
心疼她这些年吃的苦,对她以及游尸门,我无一丝恶意,安排人手在你身边,除
了方便你指挥潜行都,更为保障我帝门存续。」

耿照见她说得郑重,闭口不语,只是浓眉紧蹙,神色依旧沉凝。「典卫大人
自以为天下无敌么?」「我从未如此想过。」「抑或大人常居安乐,平日绝不涉
险?」「要找处境比我危险的,恐怕也不多。」耿照苦笑。漱玉节含笑抬眸,眼
中却无——丝笑意。「倘若典卫大人不幸身故,「那物事」须得如何?」耿照一
时接不上话,沉默以对。

「我做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在危急时,有人会不计代价、不顾生死地保护你,
甚至以身相代,万一典卫大人不幸身亡,也有人会毫不犹豫地剖腹取出「那物事」。
此非为了大人,而是为我五帝窟数百年的基业。」

耿照想了又想,的确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在此事之上让步已多,自己若有不测,宝宝锦儿可会果断地划开他的腹腔,
哪怕只有十不存一的机会,也要保住帝门纯血的来源?答案恐怕并不乐观。他并
没有考虑太久。「宗主所言成理,我没话说。」

「多谢典卫大人成全。」漱玉节笑了,杏眼眯得活像头叼鱼的猫。耿照又在
她眸里望见那既危险又顽皮的狡狯光芒。「妾身安排的这人,一定让大人满意。」
起身轻拉屏风畔的红丝线,一阵清脆悬铃迤逦而出,要不多时,猫儿似的娇健步
子无声无息停在门外,若非身怀碧火功,耿照几难辨得。漱玉节轻轻击掌。「进
来罢,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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