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天魂传(全本)-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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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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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魂传 第八十四章

一缕香魂,徘徊在生命的尽头,只因心中还有著牵挂,硬是不肯消散。

千帆努力睁大眼睛,看著依泉,凄然一笑:“我一直……都很努力的……我没有,辜负他……”区区几个字,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说得完整。清清冽冽的眼神,没有怨怼,没有悔恨,只有不舍。

依泉一阵心酸,垂下眼睫,掩去夺眶而出的泪。她感到手臂被轻轻拉扯了下,低头看去,只见千帆沾满污血的手在袖子底下握著很紧。她突然明白过来,摊开手掌,置於千帆手下,一个温热的东西,落入了她的手心。

依泉吃惊地看著手心的指环,如果她没认错的话,指环的材料是从陨石中提炼的炅金,极为稀罕珍贵,传说只有地狱的业火才能将之熔化。不知谁有这种能耐,锤炼出这麽一大块,还将之打造成一枚指环?

“我很幸运地拥有了……可惜……它始终不属於我……”千帆苦笑,每说一句话,就有鲜血不断自他嘴角滑落。“他老是说我傻,其实……他自己才是大傻瓜……我太无用了,又怎麽配……和他在一起?”千帆闭起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他从没觉得空气这麽稀薄,像是怎麽呼吸都不够。“指环……请大人……帮我还给小殿下,别告诉他我死了……只说我……我讨厌他纳了王妃,走了……离开了这里……”他哀求地看著依泉,“还请你把我的身体……烧了埋掉……别让他见到。好吗?你可答应我?”

“是你不好!”

依泉突然大叫,她哭了,想硬起心肠,却发现,自己的心早被眼前这个深情的人软化了。

“你不该出现!不该迷惑小殿下!他背负著整个魔族的命运,是带领我们族人重获荣耀的唯一希望。他全部身心,都是属於魔族的!岂容你一人独占?”依泉托起千帆的身子,手臂从他後颈绕到前来,掐开他的牙关,另一手倾倒瓶身,把毒药从他嘴里一个劲地灌下去。

天真的千帆,直到此时,才明白了依泉前来的用意。现在的他,哪有半点力气反抗?那毒药,顺著喉咙落入腹中,阴阴冷冷的感觉,宛如人世间的冷漠残酷。他心头闪过那孩子的身影,灵魂便在那瞬间获得救赎,心房温暖起来,仿佛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终於不负畏辰大人所望……她下手了!

依泉猛地清醒,一把推开怀中的身体,愣愣看著自己手中的空瓶子。许久,才又歇斯底里大叫一声,把瓶子甩掉。再抱起床上那人,仔细察看,只见那人眼睫紧闭,面容安详如同睡著。她急忙伸手在他颈动脉上一探,指下平寂,早已没有了脉动。

“啪”!身後传来一下闷响,依泉回头,只见一只小式神呆呆地站在玄关处,手中捧著一套干净的衣服,掉落在地上,它还尤不自知。

看到床上软软仰躺,已经没了气息的躯体,式神突然发出一声怒啸,本来清秀的面目登时变得诡异恐怖。它一挥手,长剑自袖中射出,划开一道雪亮的光,直直朝依泉射去。

依泉身形一转,从床边避开。

小式神一下跃到床上,抱起那人,看了看,又轻轻摇了摇,那人没有回应它。小二不死心,抚摸著千帆的脸,又不断用自己的额头触碰他的发鬓,千方百计想要唤醒他,然而,无论它怎麽努力,逐渐冰冷的身体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已经……不会再对自己温柔微笑了吗?

被法术变出来的式神,与主人心意相通。它难过得心都碎了,伏在千帆胸前,号啕大哭。式神无法发出声音,也没有眼泪,样子十分滑稽,但,谁又会觉得它的举动可笑?

依泉捂住嘴巴,泪水不断滑出眼眶,止都止不住。她做错了吗?天啊,看著这只伤心欲绝的小式神,她简直不敢想象小殿下得知真相後会伤心到什麽地步。她真傻!现在才发现,她不只是伤害了这个人,她还深深伤害了小殿下。错了,畏辰大人,我们都错了!

小二拔下插入床头的剑,猛地转头,不顾一切朝依泉刺去。

依泉迅速从悲痛中恢复冷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法挽回,再悔恨也是徒然。唯有按原定计划走下去。“不行!我现在不能跟你交手。”她必须赶快把尸体弄走,再收拾现场,决不能让小殿下回来看到这一幕。

小二哪里会听她的话?怒目相向,看著她就像看著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招一式毫不含糊地攻向她。

到底是小殿下的式神,依泉不敢轻怠,过招间,她只要稍不留神,丢命的绝对会是她。

房间里不能留有打斗的痕迹!而且,要成功瞒住小殿下,这只式神不能留。

依泉在躲避小二攻击的同时,逐渐引导它离开了房间,到了室外。

天魂传 第八十五章

婚礼上的颂词闷死人,王妃琉珈的目光略略扫过座下的王公大臣,众生百相,或喜悦或虔诚或祝福,一张张献媚讨好的脸,又有几个是真心?都不过是在势利本质下衍生出来虚与委蛇的面具。假惺惺,又冷冰冰。

低头无聊地玩著手指,不经意眼角一瞟,看到旁边座位的扶手上,搁著一只白皙的手,琉珈起了玩心,大胆地把自己的小手,覆在那上面,对方没有抗拒,她开心笑道:“真好,表哥,我们以後都在一起了,我会一直陪著你。”羞涩的眸光抬起,却在那一刻变得愣怔:“表哥,你怎麽了?”她有些惊慌地抚上的冥夜的脸。

被她一触,冥夜宛如被烫到,整个人猛地一震,才呆呆地转过头看她,如梦初醒:“啊?有事麽?”

“表哥,你……”琉珈诧异他居然毫无所觉:“你哭了?!”

哭?冥夜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竟摸了一手的泪水。

“是哪里不舒服?”琉珈一脸惶急,“要传御医吗?”

冥夜摇头:“真奇怪,我也不明白,为什麽……会落泪?”在这种重要的庆典上,他不能失态,於是拼了命用手背去擦那揪心莫名的泪痕。但是,泪水还是淌个不止,怎麽也擦不完。

“为什麽……胸口会这麽痛?好像突然被挖空了一般,很痛……”

突然间,脑袋划过一声悲鸣,冥夜脸上骤然变色──式神!我的式神……死了?!

千帆?!

身体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却在此时,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不轻不重,把他重新稳稳地按回座位上:

“仪式还没完,你急著去哪里?”畏辰的声音在他身侧不带任何情绪地响起。

“表哥……”琉珈担忧地看著他越发苍白的脸色,以及浑身不可抑止的颤抖。

千帆一定是出事了!

冥夜已有所觉,闭起眼,遮掩奔腾的焦虑和心痛,似威胁又似乞求般低语:“不要伤害他……畏辰太甫……请你,不要……”

他的泪注定只能流到心里去,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位魔族少主,不能离席,不能发难,不能哭泣,不能丢了皇族的脸面,在心如刀割的时刻,他只能端著一张意气风发的笑脸,去让每一个人见识冥夜殿下的风光……

秋日的黄昏,天边染了血似的红。

匆忙的步伐,在寝宫门外生生停下,近在眼前的真相,他竟不敢上前去将之揭开。

千帆,我回来了……

抬头去看那座冰冷巍峨的宫殿──他的寝宫。

在过去,这里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忙碌的时候,他宁愿在书房里打盹,也懒得回来。左右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哪里不一样。後来……後来就不一样了,因为千帆在,这道模糊的影子开始有了轮廓。他突然发现,原来这里的柱子这麽高,而外墙是这个颜色的,原来这里也很温暖,原来在自己床上睡觉会这麽舒服……原来……原来……

原来你已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我的心,成了我的归处……

推开门,房间里一切如旧,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唯独少了那人的衣物用具。微寒的秋风吹起床边纱帐,沙沙作响。寻寻觅觅,却怎麽也找不到那个身影。

冥夜倒在床上,脑子空白一片,心里,什麽情绪也没有,人呆呆的,不知该想些什麽,该做些什麽。雪白的床单,没留下一丝熟悉的气息。冥夜疲惫地翻了个身,埋首声声低唤:“我回来了,千帆。”过了一会儿,又重复:“我回来了,千帆。”等一下,再说:“我回来了……”他希望,那个温柔的声音终会回应他,所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宫女进来催促:“小殿下,夜宴马上就要开始,请您尽快沐浴更衣。”

冥夜背对著她,一言不发。

宫女以为他睡著了,上前欲把他唤醒。走过去才发现,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如丢了魂魄一样,表情呆滞。宫女怕他身体有恙,忙要将他抚起,却见那对无神的眼珠子,突然机械地转向自己,紧接著,一股阴森的杀气威压过来。那宫女手一颤,连忙跪地求饶,惶惑地退出门外。

没有让他等太久,能给他答案的人终於来了。“你为何还不准备?闹什麽孩子脾气?”冰冷的训斥,畏辰太甫走到床边,面无表情。

冥夜懒懒地侧头看他,嘴角一道浅淡的笑痕:“我要怎麽做,你才会把他还给我?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天魂传 第八十六章

见他为了一个男宠,失魂落魄,气得畏辰一个箭步上前,揪著他领口将他从床上拽起:“看你现在像什麽样子?自小就教导你,感情用事永远是为君者的大忌,你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分给一个不相关的人!你懂不懂?你没有任性的权利!”脸红耳赤地吼完,把孩子像破布一样扔回床上,畏辰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恢复平素的冷清:“起来!赶快去梳洗准备,再过一小时夜宴就要开始了。别给我在这种日子里出状况!”

搁下一句话,刚要离去,袖袍的一角被孩子扯在手里。刘海遮住孩子的眼睛,畏辰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一直,都把我的责任放在第一位。所有不利於魔族发展的阻碍,我都会尽我所能将之除去,就算那是我哥哥!”平静的语调,开始变得零落,像在用利爪一点一点,抠开一个陈年的痂。“哥哥他……死在我手上,剑穿过他的胸口,你知道麽,那比刺在我自己身上,还痛……”心里很苦,说不出来,也无人倾听,一直一直就这麽藏著,任由伤口溃烂腐化。

“我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冥夜抬起头,直勾勾瞪著畏辰:“我也不过是一个人啊!不是一副机器,我也有一颗知冷知暖的心!”

脆弱的表情,出现在一向骄傲自负的脸上,畏辰微眯著眼,不欲再看。他没想到,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孩子,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狠下心,袖子一挥硬把他甩开,嘴角抿著冷淡的弧度,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太甫!”冥夜冲下床去拦他:“请把千帆还给我!是我错了,是我不争气,你罚我吧,你放过他……”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畏辰回身:“宫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你赶快清醒吧。”

那话里的意思,叫冥夜凉透了心。“不!”他惊呼,不顾一切地拉著畏辰:“你没伤害他,是不是?告诉我,他还在的,是不是?”

躲在门外,把所有话都听在耳朵里的依泉,再也忍不住,飞奔进来,拦腰抱住冥夜。

“小殿下……小殿下!求求你,不要这样。”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恳求。

冥夜指著那个消失在玄关的背影,一边哭一边问身边的女官:“他怎麽可以这样对我?他不如一刀杀了我吧!”双腿一软,冥夜跌坐在地上。“依泉你告诉我,我该怎麽办?”他抚摸著无名指上的金环,“跟他说好了,要在一起的……我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其实我早就知道畏辰不喜欢千帆,我早就应该猜到,他终会出手对千帆不利的。但我还是相信他,不会对我这麽残忍……”

“小殿下……”依泉抱著他的肩膀,泣不成声。

冥夜不再作声,眼泪已经流干,他静静地坐著,想著,最後认命地看著依泉,勾勾嘴角:“我是不是,以後都见不到千帆了?”

他并不是要人家给他答案,他只是在说服自己面对现实。

依泉看到他眼里的光彩,慢慢淡去。再也不会藏著一点顽皮的狡黠笑意,恢复到遇见那人之前的枯井死水一般,不兴一丝波澜的沧桑。

已经一无所有的孩子,这一次,连心都丢了。

什麽都无所谓了……

冥夜站起来,拍拍衣袍,传唤外头的宫女,来给他沐浴梳洗。

依泉心惊地看著他,他的反应,像是振作起来了,但又显得更不正常了。“小殿下……你……”

天魂传 第八十七章

宫女们鱼贯而入,手里捧著殿下在晚宴上穿戴的衣服配饰,依泉紧跟在她们後头,她非常担心,总觉得那孩子有些不对劲,她一步都不敢离开。惴惴不安地看著小殿下步下浴池,长长的银发闪闪发亮,在水中纠结。

在过去,都是千帆服侍他沐浴,为他洗头的。冥夜习惯性地站在水里,等著。直到池边的宫女开口提醒:“小殿下,请站过来这边,让我们帮你清洗头发。”

依泉看到他浑身一震,但没有动,她以为他又要伤心哭泣,但他没有。

他笑了。

“真麻烦的东西。”冥夜移动脚步,却没走向宫女,反而向著摆放衣饰的地方走去。

“铮”一声,他抽出自己的佩剑,把雪亮亮的剑锋比划在雪白细致的脖子上。他眼中,闪著比剑光还要森寒的锋芒,阴毒而狠厉,诉说著叫人心寒的恨意,仿佛在下一秒就毫不犹豫挥剑割断自己的喉脉。

“小殿下!”众人惊呼,仓惶下跪。

依泉惊恐地看著他,完全忘记做出任何反应。这孩子,她从小看到大,他的每一个小习惯,她都了如指掌。所以她知道,殿下他,此刻是真的在思索著,这一剑是不是要划下去。

前後不过几秒的时间,依泉隐约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不会跳动了。

如果能什麽都丢开不顾,一剑封喉,了结这无趣孤独的一生,倒是快意。

自嘲一笑,冥夜深知这只是痴想,他还有事情要做,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事!做完了,才能走。

一把抓起身後的长发,手腕一转,剑刃於後颈发端上轻轻一撩,本来一头自出生以来就没作过修剪,几乎长到地上的银发,转眼间就被割舍,削至齐肩的长度。他说:“这般牵扯纠缠,不如不要。”

魔族的子民极为爱美,尤其宝贝自己的头发。当冥夜在晚宴上出现的时候,大家无不目瞪口呆了。短发齐肩,他头上连一点装饰也没,跟身上隆重的袍服难免有些不协调。但他容貌俊美,举止贵气,少了一头长发,便少了三分阴柔的妖媚,多了七分干练决断的刚阳气概。

自那天以後,他再也没有踏入自己的寝宫半步。人人都说,小夫妻俩恩爱异常,殿下每天窝在王子妃的思雨宫里不肯离开。琉珈听罢,真是有苦说不出。她表哥的确每天到思雨宫留宿,不过,他只是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处理政务,连房门都没踏出过一步,更别说跟她恩爱了。

宫里的流言蜚语,要不是个聋子,多多少少总会听到一点。说是殿下过去有个宠妾,不知是何原因,那人突然就离开了。琉珈开始还天真地窃喜著,以为表哥是特意为了自己,才将那人遣走。可是过了几天,冥夜对她的态度极为疏远冷淡,不闻不问,她的幻想才彻底破灭。

一天晚上,琉珈终於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到小书房。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叫骂声。从门缝里偷看,只见殿下声色俱厉地怒骂著军事厅的臣子,说他们办事不力,工程进展缓慢,花费超出预算等等。

军事厅的人低垂著头,大气都不敢出。

可怜他们已经为了手上的工作,几天几夜没合眼,累得头昏眼花,才勉强把进度完成,但仍然不能让殿下满意。工程中潜藏的漏洞,被殿下一一指出,他还勒令他们把工程的限期提前。年纪稍大的臣子,已经无法支撑劳累过度的身子,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年纪轻的也在心里叫苦连天。妈啊,殿下不知哪来的精力,用都用不完,拖著他们一起熬夜,通宵达旦地赶进度。他们稍微跟不上他的步法,就得劈头挨上一顿不留情面的训斥。

虽然过去,殿下也是很严格,但至少会和颜悦色一些,体恤下属一些。有几次为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和专家们翻来复去地仔细讨论,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殿下还会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声各位辛苦了,然後放他们一天假,让他们回家好好歇息。哪像现在,不近人情的冥夜殿下,指著桌上的报告,给他们下最後通牒:“明天,我要看到一份合理的预算!如果再出现超支的情况,就从你们的俸禄里扣出来填补。懂了吗?”

明天?!那就是说今晚又不用睡了。臣子们灰头土脸,满腔怨气,却不敢声张,唯唯诺诺地告退,就怕迟了一步,殿下会提出更多无理的要求。

待所有人走後,小书房里顿时寂静下来。

真是,静得可怕……

冥夜抓松衣领,收敛了形於外的脾气。其实他根本不生气,臣子们也已经尽心尽力,做的很好了。他万般挑剔,只是因为不敢静下来。每天夜里,他传唤各个理事厅的大臣,轮流陪他熬夜通宵,也只是因为觉得长夜漫漫,不工作简直不知该如何度过。就像现在,四处那麽静,静得叫人心慌,静得让人胡思乱想。

冥夜缓缓坐下,把预算报告重新拿到面前,细细地审查。身边有人踏著怯怯的步子,靠近。

“这麽晚了,还不休息麽?”

冥夜抬起头,看向来人,半晌没认出这是哪宫的小宫女,一点规矩都不懂,敢来打扰他。

知他忘了自己,琉珈的心情跌落谷底,可怜她连伤春悲秋的机会都没有。看著表哥逐渐冷下去的面容,只好赶紧抢在他发怒前,委屈地自报姓名:“我是琉珈,你的……王妃。”

冥夜先是有些错愕,眉目慢慢缓和下来,对琉珈招招手,把这个一直受他冷落的小表妹招至跟前,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顺天城地势高,夜风很凉的,你出来要多加点衣服。”说几句关怀的话,已经是仁至义尽。“最近公务的确忙了些,你不要见怪。如果累了,就赶快去睡,不必等我。”

他松开琉珈的手,把注意力重新投在文件上。

一双清冷的银眸,无论装得多麽专注,始终流露著隐忍的凄苦和落寞。

看著那张绝美的侧脸,就算那人的目光从不肯停留在自己身上,琉珈也觉得,只要能靠近他,像这样默默地注视著他,自己也满足了。

她乖巧地跪下,依偎在冥夜脚边,在窗外浓浓的夜色下,心事宛若清水般透明,而盛著清水的玻璃瓶就在此刻,突然一下碎开了──

“表哥,我该怎麽去爱你?”

低低一叹,愁肠百转,琉珈轻笑:“你心里有人,我知道。”她不敢抬头,去看冥夜的表情。等了许久,四周仍然静悄悄,她像在自言自语,对方毫无回应。

琉珈瞬了瞬目。

罢了,还是说出来吧,本来想等表哥自己发现,但他一直不肯碰她,那就唯有自己主动把秘密坦白了,不管会有什麽後果,她也不打算对自己心爱的人有半分欺瞒。

她站起来,把腰间的衣带解开,在冥夜面前褪下衣服。“表哥,你看看我。”她笑著捧过冥夜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身体。

沈寂的眼眸,在扫过王子妃的身体後,终於起了波澜,冥夜眯著眼,眸光如刀:“你……”

“诚如你所见的,殿下,我并不是女孩子。你的舅舅伊鲁大人并没有女儿,他骗了所有人。”

“而我,是他最小的儿子──琉珈。”

天魂传 第八十八章

“把儿子嫁过来给我当王妃,哈哈,真是荒谬!舅舅他的脑袋没问题吧?这可是欺君犯上的灭族大罪,他就那麽笃定我不敢动他麽?”冥夜眼中的惊讶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讽,还有两分看好戏的期待。

他并没有预料中的勃然大怒,这让琉珈稍稍放宽了心,复又在他面前跪下:“父亲是个可怜人,一生只会为追逐名利权势,他不晓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还一味执迷不悟。”

“哼,你倒是会为他开脱。”冥夜懒懒倚著扶手,斜睨跪在旁侧的人:“那麽,在他的阴谋里面,你演的什麽角色?他将你派到我身边,是要你监视我?还是另有所图……”

冥夜还没说完,琉珈小手一抬,轻柔搁在他嘴巴上:“表哥别恼,今晚且听我说,好麽?”

厌恶地扫了满身女气的男孩一眼,冥夜薄唇一抿,靠回椅背上,伸手揉揉额心:“你说吧。”

自己似乎,并不讨表哥的欢心哪。

琉珈悲哀地意识到这一点,调整了一下失落的情绪,他说:“父亲削尖了脑袋想与皇室亲上加亲,好壮大家族的权势,於是他一直盼望著他的那群姬妾们可以帮他生个女儿。可惜,你也知道的,纯血的魔族出生率实在太低。他没办法,只好找人类的女子帮他生育。”

说到这里,琉珈自嘲地笑笑:“他没想到,千辛万苦才让一个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竟然又是个男孩。父亲果断地放弃了我们母子,再去找其他女人帮他实现野心。於是又过了几年,他要的喜讯一直没传来,直到魔君尊上为恒夜表哥定下婚约。在得知恒夜表哥将要迎娶人类的女子为妃这个消息後,父亲急了,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便命人找到了我,把我带进宫里当成女孩一样抚养。他本来打算……打算……”

琉珈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似乎难以启齿,他犹豫了半刻,终於还是一咬牙,说:“他本来打算等我长大一点,就让我动手术改造身体。哪知道,後来有了小表哥你跟……跟天帝二王子的传闻……父亲才打消了给我施手术的念头,让我保留男孩子的身体。”一口气说完,琉珈如释重负,才稍微放松,头上传来了一阵狂放的笑声。

冥夜笑不可抑:“知道我喜欢男人,舅舅就将你嫁过来了?以为凭你的姿色,我会对你另眼相看?”他煞有其事地勾起琉珈的下巴,盯著那张乍青乍红的小脸,端详了半晌,又哈哈哈大笑不止。“就你这模样,也敢跟葵相比?别笑死我了。”

每一下笑声,都让琉珈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我……我并没有妄想能跟葵殿下一比高下!”琉珈伏在地上,深深一拜。他提高了声量,借以盖过那叫人心痛的笑声:“可是,在很久之前,当我第一次见到小表哥,我就已经……我……我就……”他说不出口,害怕一旦说出自己的心意,又要经受一轮无情的奚落。汗水滴落在手背,他红了眼眶,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一直轻轻的颤抖。他只希望,在自己欲言又止的卑微中,小表哥能慧泽心灵,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所料不及,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头发被无情地拉扯。

冥夜将他从地上抄起来,一把推倒在办公桌上。

琉珈的後脑,重重磕在坚硬的实木桌面,痛得泪水乱转。他痛,却只默默承受,不敢吭声,也不忍心吭声。表哥就压在他身上,像要看穿他一般,静静注视著他的脸。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相融。冥夜的目光,滑过他的脸,渐渐落在他赤裸的身子上,琉珈心如擂鼓,身体有些发热,羞涩地想用手遮掩隐私的部位,但又想留住对方的目光,让他看自己看个仔细。

然而,并不给他幻想的余地,冥夜的话便像一盘冷水,把他一下浇个清醒:

“且不管你对我抱著怎样的想法,我坦白告诉你,你父亲的野心是绝不会实现的。”

琉珈的身子缩了缩:“我……知道。我也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是……殿下,请您无论如何,给父亲和我的家族留一条活路。”

“哦?听你的语气,你似乎站在我这一边,怎麽?你打算背叛你的至亲而襄助我?”

琉珈深呼吸一口气,才坚定地说出:“是!”斩钉截铁的干脆:“我不想被父亲利用,更不想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冥夜笑他天真:“政治上的较量,从来都是以生命作为赌注的。赢了,便是万人之上,号令天下。输了,便连命都保不住。你敢保证,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大义灭亲,不管你父亲死活,站在我这一边?”

“我……”琉珈张了张嘴,他明白,这种问题,是容不得一丝犹豫的,不能脱口而出,经过思考之後的答案,已经不能取信与人。琉珈并不单纯,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自己不下百遍,在这一刻,终於有了回答,给冥夜,也是给他自己的心,一个真切的回答──

“我会!我会的!站在你身边,只要你不嫌弃我,只要你相信我!”

意外的奖励,他的表哥笑了,带著一点暖暖的温度,在那张俊美而疲惫的脸上绽放,如春之樱,夏之雨,秋之风,冬之雪。那般绚丽,丰姿卓越,媚惑人心。

“好孩子。”无视他眼中的惊豔,冥夜淡淡地说:“就让我好好看著你怎麽履行你今晚所作的承诺吧。”

薄而冰冷的唇,压了上来,浅浅吻住了琉珈慌乱无措的唇瓣……

天魂传 第八十九章

最近在天界,有个预言被人们广泛传播──

极恶之本的化身──暗星,正在苏醒,三界将逢灭世之劫;唯一能阻其恶行的,只有身为极善之源的曜星,然而,守护在曜星身边三颗惑星,其中有两颗已经陨落。能左右二星动向的影霞,目前还处於迷离难辨的状态……

预言,一直是因为没几个人能搞懂它到底在说些什麽,才显得高深莫测。

人人不知所云,但又津津乐道,因为听说这个预言是从天宫御用占星师的星见家传出来的,可信度绝对高。於是,继魔族的大婚後,“暗星苏醒,世界末日”又成了城中一大热门话题,被讨论得沸沸腾腾,热热闹闹,人心惶惶……

天帝黑著一张脸,出现在星见家的幻月水宫,宫主星寐就知大事不妙了。

把嘤嘤啼哭的小儿子搂进怀里,星寐对前来兴师问罪的天帝报以无奈苦笑:“请陛下原谅,星涯他只是小孩子,并不知道後果的严重性。”

天帝冷下脸:“这种事,能顺便到处乱说的麽?如今引起世人的恐慌,这罪名他如何担当?作为星见家的一员,这孩子竟没有一点自觉性?”天帝满脸阴沈,严厉的目光狠狠瞪向宫主怀里怕得缩成一团的小小男孩。

感到芒刺在背的星涯,又往母亲那边靠了靠,寻求保护,软软的小身子哆哆嗦嗦,像只受冻的小鸡雏,惹得母亲满心怜意。

唉唉,他哪里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自从那天他亲眼目睹母亲占星之後,觉得好玩,自己就偷偷学著样子玩了几次。本来他天眼未开,理应不能窥见天机,也许真有那麽一点慧根,误打误撞,居然被他启动了天星命宫图,维持的时间虽然短,但匆匆几眼,他已把星宫轨道尽收眼中。小孩子哪里守得住秘密,有了重大发现,星涯第一时间就跑去告诉了几个神族的小夥伴们,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本事炫耀了一番。结果呢?可想而知,预言就这麽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出去了。

天帝负手在背,对著护幼护得出面的星寐,埋怨道:“这孩子行事太轻率,你作为母亲,不好好教导,还一味回护纵容!那天,如果不是你提议让他在一旁观摩学习,就不会惹出这麽些乱子!”

星寐理了理小儿子柔软的白发,往他嫩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亲,半带著骄傲地嗔道:“呵呵,谁会料到我们星涯这麽有天分?”瞟到天帝青筋暴凸,气得快要发飙的酷脸,星寐赶快识相地收敛了赞许的语气,“沈重”地叹了口气,改口道:“谁知道星涯说的话也会有人信呢?”

天帝盛怒不消,指著星见宫主,冷冷下令:“这个祸是你儿子闯的,朕命你负责收拾善後!一个月的时间,不要让朕再听到任何人谈论关於‘暗星灭世’的事。要是流言无法平息,这孩子就得送往天宫去,好好修炼心性,不能再放任他如此轻率妄为。”

“送到天宫?”星寐美丽的脸唰地变得青白。

星寐宫主宠爱小儿子,在天界可是出了名的,要她跟星涯分开,无疑是很残忍的惩罚。

站在天帝身边的四亲王有些看不过去,星寐是他的童年好友,他没理由不帮:“陛下只是戏言,宫主别放在心上。只要宫主肯花点心思,转移世人的注意力,流言定会不消自灭。”说著,也不管天帝的轻微反抗,硬是拉著他往外走。“天宫还有事,陛下不宜在此逗留过久,还请速速回宫处理,星寐宫主不必远送。”

天帝不情不愿地被拉走,一腔闷气无从发泄,等到了马车上,只剩下两人时,他再也不顾君臣之礼,怒瞪对方,一开口就怨气冲天:“你怎麽老是帮著别人?”

“帮别人?我怎麽会?”四亲王呵呵笑:“星寐的性子你也知道,看似柔顺,实则倔强,服软不服硬,是不能逼的。聪敏如她,自是明白预言外传造成的後果,她会想办法替你摆平,你只管放心。要是用她儿子作为威胁,她一个不爽,‘影响’了占星的精准,你还不是得不偿失?”

“哼,你总是有理。”天帝斜斜倚在靠背,微感头疼:“她那小儿子,真不叫人省心!”

“还是个孩子嘛,你别要求太高了。”四亲王显然比他乐观。

“孩子?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跟你小徒弟差不多大吧。要是这次捅出漏子的人,是你小徒弟……”

天帝还没说完,四亲王已经把脸一沈,飞快接口:“我一把掌拍死他!”

“看吧!”天帝得意地耸耸肩。

“这怎麽一样?”四亲王把目光投出窗外,阳光太过耀眼,金瞳轻轻眯起,他唇边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冥夜,他是不一样的。”

天帝用手支著头,眷恋地盯著他的侧脸。

这个人,在面对自己漠不关心的闲人时,一向大度谦容。会惹他生气的,只有被他放在心上的人。

已经听不见外头恭送天帝的声音,星寐给小儿子擦去脸上泪痕,“人全走了,宝贝乖,不用哭了。”

星涯吸吸鼻子,露出大大的笑脸,突然说:“母後,天宫好玩麽?我每次去都是开个会就马上回来,根本没有仔细参观过。”

“你想去?”星寐神色突然变得严肃,紧紧盯著儿子。

星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我……也不是……只是……”

母亲温暖的手抚在他小脸上,星涯看到母亲的笑容里,有种他无法读懂的情绪,似是悲哀。

“天命不可违,既是命中注定的,星涯,你便去吧。”

留下这句话,星寐宫主留下小儿子在原地,独自走入占星殿。

殿门关闭时发出一下沈闷的响声,星涯突然觉得胸口涌出一种难言的感觉:“母後……”

万般宠爱,是因为星寐宫主看到小儿子的未来──

终有一天,星涯会离开自己,去追随他命定的“君主”。

终有一天,曾是最亲密的母子,将会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各为其主,耗尽毕生的修为,来进行一场残酷厮杀。

因为看到未来,才会更珍惜现在,这种弥足珍贵的相处时光,这种平平淡淡的幸福。

到了那个时候,星涯……

天魂传 第九十章

魔族皇室御用的空中要塞,平稳而寂静地缓缓驶向目的地。

按照惯例,附属国的统治者,在举行大婚之後的一个月内,必须偕同新婚伴侣,前往天宫觐见天帝。这本该是一族之主才有的“荣耀”,却在天帝的一道谕旨下,降临到魔君的弟弟头上。

第一次去天宫,琉珈的小脸,如同他的心情,一直阴霾密布。每一个魔族臣民心里,对天宫的神族,都存在著根深蒂固的憎恨。但恨归恨,琉珈这位王子妃还是表现出了与他尊贵身份匹配的矜持,他静静地坐在冥夜身边,不发一言,只是眼角眉梢,时不时地,偷偷瞟向他那埋首在公事堆里的表哥。

“如果觉得闷,可以走到窗旁看看景色。”冥夜给他建议,视线始终没离开手中的文件。

“哼!有什麽好看的?”琉珈挺直了腰背,对冥夜一向千依百顺的他,难得地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冥夜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天舰经过的地方,是天界最富饶的地域。有权有势的神族,都争相在这片土地上修建自己的宫殿。而不同神族的宫殿又各有特色。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这片土地的领空俯瞰下面的风光。”

琉珈一听,脸色骤变,目光炯炯盯著冥夜,突然压低声音恨恨地说:“表哥,你想不想,把这片‘土地’踩在脚下?我帮你!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声音虽小,却有些金石掷地的铿锵,他的目光如火炽热,透著毫不掩饰的万丈雄心。

相比他话中诱人的提议,冥夜更欣赏他此刻流露的男子豪气,一改过往那副官家小姐娇滴滴的淑女模样。

不动声色,目光又转回到文件上,冥夜平静开口:“这种话,人前人後都不能说,会招惹是非。”

琉珈心思玲珑,马上会意到自己失言了。他敛起燃烧的锐气,咬著嘴唇低下头,玩弄著衣袖。眼角不安地瞟向冥夜,却捕捉不到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表哥你,生我气了麽?”他说著,眼睛蒙上一层泪光。差不多一个月来的相处,琉珈已或多或少摸清了冥夜的脾性,深知他表哥外表看似冷漠,其实极为心软,也很善於照顾别人。跟他慢慢熟悉了,他便不忍心一直对自己不理不睬,就算口气冷淡,他也会礼貌性地搭理几句,不会让人太难堪。

琉珈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在魔族里也算美人了,不然他父亲也不会把他找回去当女孩子养大。他更知道,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楚楚可怜,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可惜,他弄错了对象。冥夜心水太清,工作太忙,根本没心思跟他装糊涂玩情趣。

冥夜扬起手中的文件,不轻不重在他头上拍下,发出“啪”一声响。

“哎呀!好痛!”琉珈抱著脑袋,涌出了货真价实的眼泪。

扫他一眼,冥夜不客气地说:“你是男孩,以後不准在我面前扮女人,恶心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了!表哥不喜欢女人,难怪我一直不讨他欢心。

琉珈有些为难:“但……但是,我从小到大都……我不懂男孩该是如何的。”

冥夜起了逗他的心思:“你应该粗鲁一点,洒脱一点,别扭扭捏捏的,说话也别温声细语。”

“是……是这样麽?”琉珈蓦地提高声音,很“洒脱”很“粗鲁”地朝冥夜吼道:“是不是我变得像男孩子了,你就肯跟我上床!?……唔唔唔唔”

急忙用手把他的嘴巴堵上,冥夜责备道:“你说话也不分场合,房间外头还有人守著呢,被下人听了去,又要惹麻烦上身。”

“谁叫你……一直都不肯碰我。”琉珈故意伸出小舌头,在冥夜手心轻轻一舔。

冥夜的手还来不及缩回,转眼就被琉珈牢牢握住,慢慢地,引导到後面的臀部,他的身子也顺势贴了上来,在冥夜耳边吹了口气:“表哥,让我侍侯你,好吗?”他娇小的身子,几乎整个趴在冥夜身上。

男孩的臀部翘挺而结实,触感十分诱人。

琉珈稍稍分开了双腿,握住冥夜的手,滑入股间的幽沟之处,嘴唇继续贴在冥夜耳朵,用酥软的声音,蛊惑著:“我身体里面……很暖,很舒服的……你要不要进来试试?嗯?”他压著冥夜的手指,用力向自己的後庭按下,触电般的快感流通全身,樱唇泻出一声激越的呻吟:“啊……”

“琉珈。”怀抱著温香软玉,冥夜的身体没有反应,声音也完全不兴一丝情欲。他轻柔地,但又决绝地,将对他投怀送抱的男孩推开。

琉珈怔怔看著他,满脸失望:“为什麽?为什麽我不可以?!”受伤的眼神,只换来对方的一声冷笑。

“趁我还有点良知,琉珈,远离我!”银眸闪出寒光,如冰如霜。“这是我能给你最後的忠告。如果执意跟随我,终有一天,你会被我拖著同坠地狱的!趁我的心还没被黑暗完全吞噬,你……”

琉珈身子一倾,吻住了那张浅紫色的薄唇,阻止了他再说出拒绝自己的话。

“你又不是我,你怎知待在你身边对我来说就是地狱?就算真的是地狱,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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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魂传 第九十一章

在大婚之前,琉珈一直接受最严厉的教育,将侍侯丈夫的一套功夫,学得精透。

他腻在冥夜身上,蛇一般地扭动缠绕,摩擦著两人敏感的部位,极尽温柔地用甜美柔软的躯体诱惑他,试图融化那冰封的心。他身体散发著处子的香气,他的呻吟婉转美妙。

冥夜由著他胡闹,并没有排斥的意图。

琉珈的小手,在冥夜的默许下,大胆地滑进对方的衣襟里,抚摸挑逗。底下那片肌肤,非常水嫩柔滑,就连琉珈都自愧不如,他惊喜地探究著自己迷恋却又陌生的躯体。

这是表哥的身体!

单是这麽想著,他已浑身火热,对性欲的渴求,前所未有地高涨,他开始有些微喘了。情不自禁地大张著双腿,让私处贴著冥夜的男阳,不断来回斯磨。“表哥,你的体温很低,让我帮你暖和一下,好麽?”

冥夜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笑,一如在当天的大婚典礼上……

“畏辰大人,您不能进去。”

畏辰望月被侍卫挡在门外,连上前敲门都被禁止。他似乎有些愕然,以他的身份,要见殿下向来是不需通报的。但意外的表情只是在他脸上昙花一现,然後,依然是那副公式化的冷漠神情。“让开!”他冷道,并不将侍卫的拦截放在眼中。

侍卫不为所动,在他面前站得笔直。“殿下吩咐,不见任何人,畏辰大人请回吧。”

畏辰又怔了怔,才摆出官威:“我有要事禀报,事情耽搁了,你可担当得起?”

那侍卫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略低头,仍是那句:“大人请回。”

畏辰知道那孩子仍在生自己的气,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只好转身,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那里面,跪著一个同样忧心忡忡的女官。

依泉见他进门的神情,面色也从期盼变得沮丧,低低说道:“是麽?小殿下还是不肯见大人。”

畏辰走到窗边坐下,出神地看著窗外掠过的云朵,不知在想些什麽。

“怎麽办呢?”依泉垂下头,“小殿下不肯见大人,也不肯见我。听侍侯的宫女说,他每天都跟不同理事厅的朝臣议事到五更,天一亮又赶去天宫上朝,这麽多天了,不眠不休地工作,他想累死自己麽?”依泉捂著嘴巴,把哭意生生堵在喉咙。“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他是不是在威胁我们?只要我们不把那人还给他,他就一直折磨自己来威胁我们!”

畏辰听後,脸上终於有了些浅浅的笑意:“你在他身边,从小侍侯到现在,可你还是不了解他。”他低头看了跪在地上的女官一眼,神色转眼变得严肃凌厉:“先不说这个。我再问你一次,当日,你真的确认那人已经断气了吗?”

说起那天的事,依泉悔恨不已,早知会把小殿下逼到这个地步,她当日就不该痛下杀手,可惜如今说什麽都太迟了。

畏辰仔细盯著她的神情变化,重重的疑心在她止不住的泪水中,渐渐淡去。“你真的,给那

人服下了‘荼靡’?”

依泉点点头:“是我强行灌到他嘴里的,他根本无法反抗,那剧毒落入腹中,凡人的体质,不消半秒便断气……”

“那为何後来尸体会不见了,难道死透的人,还能自己跑掉不成?”畏辰森然逼视著她,他对依泉的手段没有怀疑,就只怕这女人会一时心软,瞒著自己私下放走那人。魔宫里,演技好的人多著是。“你再仔细说说当天的情况,看是不是有些遗漏的细节没有注意到。”如果是谎言,重复地说了一遍又一遍,难免会露出破绽。

都是心思玲珑的人,依泉怎麽不知对方正在怀疑自己,如果可能,她倒希望这一刻自己可以心虚,而不是为了做下无法挽回的事,而感到深深的愧疚自责。

当天的事,极为跷蹊。

“那人已经没了脉息,是我亲手探过的,不会有错。”她瞬瞬目,收起情绪,把当日的情形再重新回想一遍。“他真的死了,体温也逐渐下降。我当时的确不忍,亲手把小殿下挚爱的人杀死,我……我一时也失了主意。然後我就听到身後有声响,原来是小殿下的式神,它呆呆地看著我……当时我心乱如麻,一心只想著不能让小殿下知道是我干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式神也杀掉灭口好了。我把它引到院子里……大概,用了将近二十分锺的时间,我才杀了它。我不敢耽搁,马上回到寝宫想清理尸体,可是,我回去之後,尸体竟然不见了!”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潜入寝宫,偷走了那男宠的尸体?”畏辰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畏辰大人!”依泉跪行至他跟前,拉著他的衣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我真的没有半分欺瞒。请你相信我!与其继续怀疑我,您不如用些心思,找出尸体的下落……”

畏辰衣袖一动,将她扫开:“真是笑话,我为何要找尸体的下落。”话锋一转,“不过,这可是一个试探他的好机会……”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根本不必我们出手去找,事情很快就会真水落石出。”

呃?依泉不明所以,惊疑不定地看他。

畏辰似乎胸有成竹:“你不觉得,最近我们身边有些生面孔行走,在悄悄监视著我们的行动吗?那些人掩饰得很自然,明显是经过训练的。”

自那天以後,依泉一直活在自责和担忧的情绪里,一向心细的她却没发现这些异样。“您的意思是……”

“那孩子并非你想的那麽软弱。”畏辰轻轻说著,语气里有种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宠溺和骄傲。“他很坚强,只要一天没亲眼见到尸体,他就不会相信那人已死,也不会放弃找回他的行动。那孩子的能耐,连你我都没有完全看透。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我的辅助和指引下行事,但事实上,他早已瞒著你我,无声无息地培养著自己的势力。看著吧,他的眼线已经潜伏在所有他怀疑的人身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尸体是被其他人弄走的,我相信,他找出真相的时刻指日可待了。”

畏辰抿了抿嘴,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小殿下啊,我是否该动些手脚,让游戏变得更好玩一些呢?你深爱的那位薄命的男宠,入宫才不过两个月,那麽短的时间里,他在宫中认识的人能有几个人?而其中,又有多少人能熟悉并且自由地行走於殿下的寝室?

畏辰心里盘算著,这会儿,竟是连眼角眉梢也禁不住染上了笑意……

天魂传 第九十二章

“表哥……啊啊……舒……好舒服……啊……你慢……慢些……”

琉珈被冥夜抱在怀里,裙摆被撩开,内裤退到了大腿,精致的玉茎被冥夜握在手里套弄。他挨著冥夜的颈窝,小身子软成一滩春水,声声不断地喘息著。他没想到,自己煽情的挑逗,在表哥身上居然一点作用也没有。无论他怎麽爱抚,表哥的身体依然冰冷,连眼底的神色也同样是冷冰冰的,看得叫人心寒。

表哥不肯进入他,只用手帮他解决,琉珈感到非常失望。两人明明靠得这麽近,他只要仰起小脸,就能吻到表哥的耳垂,然而,他的心,却永远藏在他看不到寻不著的地方,宁愿孤独地封闭著,也不肯让他触及。

心里的不安让身体的反应变得迟钝。本来蓄势待发的茎体,突然疲软了下来,冥夜不明所以,轻声询问:“怎麽了?不舒服吗?”

颈窝里的小脑袋摇了摇,带著轻颤的声音,琉珈说:“不舒服的人,是表哥你。”他的手抚

上冥夜的脸颊,“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让你开怀?你告诉我。”

停止了动作,冥夜第一次用手给人服务,对自己的技术没有信心。他手里小巧粉嫩的男根上面,套了一个银环,冥夜疑惑地问:“为什麽在根部套了这个东西?用了它你还能射出来吗?”

琉珈咬住了嘴唇,好一阵子才小声回道:“父亲把我嫁过来,是让我来侍侯你,并不是让我自己舒服的。过去所受的训练,都是教我怎样把男人服侍得神魂颠倒,但我自己却万万不能被情欲控制,失去理智。所以才被套上了这个银环……他们不许我拿下来……”

“这麽说,在过去你一直都没射过?”这对成长中的男孩子是何其残忍。

琉珈在他怀里难过地点点头。

冥夜惊讶之余,不免心生怜惜。“以後不需要这个,我帮你拿走它。”

“不行的!”琉珈急得直摇头:“我也试过偷偷把它弄掉,可是,越弄只会勒得越紧。”

冥夜撇撇嘴,“我就不信。”他开始小心转动著玉茎根部的银环,把它往上旋出。

“啊!不要,表哥,我好痛!不行的!”琉珈尖叫著扭动身体,他回头看著冥夜,眼里流出惊恐的神色。

冥夜对著惊惶失措的小表弟说风凉话:“反正套了这东西,你这里也算是废了。何不试一试?成功了,你以後就能活得像个男人。万一失败……呵!”他故意狠狠掐了一下茎体,害琉珈痛得低呼,然後坏心地凑到他耳边:“失败了,你这小宝贝可就保不住了,变成真正的人妖……”

琉珈被他吓得哭起来,用手背擦著泪,嘴里一直重复著:“呜呜呜……小表哥你真坏……你欺负我……呜呜呜……讨厌你……”

冥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小家夥真是娘得没救了。他不悦地推了推怀里的小身子:“不许哭!老像个女人似的,再哭我就不要你了!”没想到这话还挺有效,琉珈果然马上止了哭声,只是可怜巴巴地抽泣著。

“就算真的勒断了,跟你现在又有什麽区别?反正你现在也射不出来,这男人的东西长在你身上根本没用!哼,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有,干脆别做男人了!”

琉珈泪痕未干,气鼓鼓地回头瞪他,无声地指控:你也不想想我变成这样是为了谁?!

冥夜读懂了他眼神的含义,毫不示弱瞪回去:“又不是我害的!你要怪就怪你家老头子,利欲熏心!人家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说得琉珈又是一阵伤心,把头转回去继续默默掉眼泪。

冥夜又推推他:“好了,别哭了。这银环是迟早都要弄掉的,难道你还想带著它一辈子?”

其实要把环弄下来,不一定要将它从上面拔走,把它直接熔掉就好了。冥夜有心要试探琉珈的力量:“等一下我会用高温将银环熔化,你自己释放寒气把身体保护起来,免得被我的热力烫伤。”

琉珈倒吸一口冷气,指著胯下的玉茎问他表哥:“你是说,用寒气……把‘它’冻起来?”在冥夜眼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後,琉珈赌气摇头:“不干不干!冻坏了那里,跟被你一刀切下来有什麽不一样?”

听他说话终於像个男生,冥夜赞赏地亲了亲他的脸。“要熔化这只银环,只需要半秒的功夫,如果我们配合得好,你根本连痛楚都不会有,更不会被冻坏。我有信心能做到,你呢?肯不肯相信我?”

琉珈沈浸在那一吻的惊喜里,压根儿没听到他说了些什麽。

冥夜见他没反应,以为他还在犹豫,於是接著说:“你必须对我百分之百的信任,如果你心存疑虑,不能跟我同心同步,我们释放力量的时间,哪怕是差了分毫,後果也不堪设想!”见他眼光光地看著自己,冥夜沈下脸:“喂,你到底听懂没有?给点反应啊,到时候把你的小弟弟烧焦了,可千万不要怪我!”

琉珈回过神,脸红嗔道:“我明白了!动手吧,说那麽多废话!”

“好,爽快!”冥夜的手指轻触在银环上,“要开始了。”银眸一眯,静气凝神。

琉珈眼角悄悄扫过去,只见表哥脸上一片沈肃,除了披阅公文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见表哥露出这麽认真的神情。他是为了我麽?琉珈垂下眼睑,一抹如秋水般温柔的笑意,从他脸上荡漾开来。

天魂传 第九十三章

有这麽可恶的人麽?!

沐浴後,琉珈坐在梳妆台前,底下双脚还不住地颤抖,他心里痛骂著:表哥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王!

几个从家里带过来的心腹侍女,已经帮他穿戴整齐,侍女长看看时间,在一旁催促道:“王妃,该动身了,天舰已经降落,不能让殿下久等。”

琉珈怎麽不知?但他不敢起身,生怕自己蹒跚不稳的步伐,会沦为下人的笑柄。

当时说好了,两人要合力把银环拿掉,过程的时间短,而且进行得很顺利──

“看!弄掉了,就这麽简单,我说得没错吧?”表哥很是得意,“叫你不用太紧张的。”

琉珈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你说得轻松,是因为银环不是套在你身上!”就算被他笑自己窝囊也好,刚才,自己真是害怕得牙齿打颤,心肝儿就差点没从嘴巴里颠了出来。

事後,坏蛋表哥不但没有让他好好平服一颗担惊受怕的心,还马上对他可怜的小弟弟进行不人道的摧残,不管他怎麽哭泣求饶,恶魔表哥都不肯住手,也不知自己技术烂得要死,力度也没个轻重,差点没把他小弟弟搓下一层皮来。弄了大半天,终於把他的雏精给催出来了,大魔王居然笑著邀功:“我第一次用手帮人做就成功了!呵呵呵呵……”他只顾自己玩得开心,却不管人家被他折腾得浑身酸软疲惫!

第一次射出的精华,都喷在表哥手中了,琉珈一想到,又禁不住暗暗喜悦。

唤来侍女将他扶起,身子宛如弱柳扶风,步履飘飘摇摇,却也婀娜多姿,借著他人的搀扶,总算走得平稳,不至於太难看。

仪仗队已守在天舰的出口处等候,男女各有十名,都是从贵族里精挑细选的外貌和能力都极为出色的年轻人,穿著一式的纯白礼服,很是养眼。

冥夜见他出来,从王座上站起,走到他身边,皱皱眉头:“洗了个热水澡,还是觉得难受麽?”

琉珈轻轻哼了一声,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你还好意思问?”

“谁想到你这麽弱,连这点小事都受不住。”冥夜弯身,把琉珈一把抱起,惹得琉珈惊呼:“不可!表哥,这於礼不合,你快放我下来。”

冥夜已经步出了舰舱,外头有天宫派来迎接的队伍。琉珈一见底下这种排场,小脸有些发白,忙伏在冥夜耳边说:“殿下请放我下来,我能走的。”

冥夜向来不理会世人眼光,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你是我王妃,我抱著你走有何不可?看你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像只小鸭子一样,难道就不会损害咱们魔族的形象?”

“喂!我哪有像只鸭子?以前在家里,礼仪先生都称赞我走路姿态很轻盈很美的。”

冥夜笑著扫一眼琉珈胯下:“那是因为他不知你的‘秘密’。不然,见一个男生走成那样,恐怕他们连恶心想吐都来不及了。”

琉珈不服气,柳眉一挑:“你别老是嘲笑我,在外面,你最好配合点,让我当个温婉贤惠的淑女。这个‘秘密’,不单是我的,还是你的。如果被人发现了,族里的长老一定会给你再指配一个女人当王妃,到时候,哼!看你还敢不敢神气!”

冥夜泄气,马上讨好:“是是是,还是爱妃想得周到。”

琉珈搂著他的脖子,愉悦地笑了。

乐极生悲,琉珈一时不为意,挽住裙摆的手松开了,长长的衣裙拖到地上,被冥夜一脚踩下,一个踉跄,险险往前栽去,幸好冥夜反应快,及时稳住了身子。两人对望一眼,满身冷汗。

一国的元首,当众摔倒,是何等失仪。

天宫的人见状,都纷纷捂著嘴偷笑。魔族的仪仗队更是看得提心吊胆。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琉珈难过得想哭,都怪自己一时得意忘形。他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冥夜,深怕从他眼中看到恼怒责备的目光。

有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落在自己额头上。“表哥?”琉珈受宠若惊,眼睛里满是泪水。

冥夜不愠不怒,吻了他一下,脸上尽是温和的笑意,丝毫不将刚才的虚惊放在心上,更没有迁怒於他:“傻瓜,你哭什麽?这麽点小事,有什麽值得道歉的?”阳光照耀在他脸上,折射出让人眩目的光彩,那一瞬,琉珈觉得自己无法直视那种高贵。

魔族少主爽朗地笑开了:“就算真的跌倒了,咱们照样可以爬起来,再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琉珈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暗自下定决心:表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真是丢人!”仪仗队里突然有人低低说了一句。

队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大家又都很有默契地装作没听见,目不斜视地跟随在少主身後。

没人敢约束那人的言行,因为他的家族很有来头。这个口出狂言的男孩,年纪跟少主相仿,名叫归翼,是三大贵族之一,掌管军事厅的呈隆大人的侄子。

天魂传 第九十四章

来到觐见天帝的帝允殿外,有一列侍女挡在了魔族众人前面。为首的女官上前行礼:“天帝陛下要先跟王子妃单独会面,小殿下与其他人请随我到偏厅等候。”

冥夜一听就觉得不妥:“分开召见我们?为什麽?”他手臂下意识收紧,把怀里的小身子抱得稳稳的。但他也知道,眼前的这班人不会给自己答案。

果然,那女官上前一步,态度依然谦逊,但口气已经多了几分强硬:“这是天帝陛下的旨意,小殿下,这边请!”

该死的神族,这下又在算计著什麽阴谋?冥夜心念百转,推敲著天帝这一著的用意何在。他不能正面违抗天帝的意旨,但又不放心让琉珈独自赴会。他不动,双方人马便一时僵在那里,不进不退的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表哥?”琉珈摇了摇他的手臂。

冥夜用传声入秘对琉珈说:“如果你现在装病,咱们就可以开溜。”他心想,先逃过了这次,以後如果天帝召见,一定要做足“准备功夫”!但是,他苦笑了,有了准备又能如何?会有用麽?

琉珈收到冥夜传达给他的信息,他不会传声入秘这种高级法术,於是搂著冥夜的脖子,挨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必担心,现在这个阶段,我想天帝还不至於对我不利,再怎麽说,我也是冥夜殿下明媒正娶的王妃,除非天帝有意想要跟魔族撕破脸。”他抬头看著冥夜,扬起一个甜美的笑颜:“我不会有事的。如果你还是担心,就给我一个护身符。”

“护身符?”冥夜不明白。

琉珈“吧嗒”一声,往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後挣开他的怀抱,站到地上。“呵呵,拿到了!”琉珈很得意,有了这个护身符,他什麽都不怕了,就算要独自前去见天界的统治者,就算不知道下场会如何,他也毫不畏惧。

低头略微整理一下身上的礼服,扬扬下巴,示意一旁的天宫女官带路。“我先进去了。”

“琉珈!”冥夜拉住他,压低声音:“万一出了事,我未必能及时过去照应你,你自己要小心些,凡事多留个心眼。”

琉珈顽皮地朝他眨眨眼:“别担心,我有你的护身符呢,回来之後,再还给你。”

这小鬼头!冥夜丢他一个白眼,这种时候,还想挖空心思占便宜!“行,回来再说。”

琉珈笑逐颜开,手指在冥夜唇上一点:“说好了,我要还在这里的!”

让他一个人去觐见天帝,冥夜总觉得心里不安。在偏厅里等了一会儿,实在心烦意乱,他吩咐仪仗队:“我到外面院子里逛逛。你们不必跟来,都在这里侯著。”

“殿下单独外出恐怕不太妥当吧,还是带个护卫安全些。”人群里,突然传出一把桀骜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其实不看也知道,敢对殿下说出这麽不敬之话的人,除了三大贵族出身的归翼少爷,还会有谁?

冥夜并没动怒,只是多看了那人几眼,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他。略略颔首:“既然如此,你就跟我来吧。”

归翼也不客气,当下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宫的地形,冥夜非常熟悉,每天都来早朝,又经常被天帝或者四亲王支使,在天宫里转得多了,反而比自家後花园还熟。

归翼静静跟在他身後,一直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瞪著走在面前的魔族少主。

他听大伯父呈隆族长跟族里其他长老商议政事的时候,一直听到他们说这位小殿下的坏话。在他们口中,从来不会尊称一声“小殿下”,他们只会轻蔑地叫他“那毛头小子”。其实不止呈隆一族,其他的贵族也对“这小子”的施政非常不满,因为他一直用各种手段削弱贵族的权利。

真是个蠢人!难道他不知,没了贵族的支持,皇族的地位也会受到威胁吗?

还有刚才,当著天界的神族面前,你看他的举止像什麽话?作为魔族的代表,他竟跟自己的小妻子当众打情骂俏!他自己不要面子,魔族的臣民还是要的!不顾场合地跟女人搂抱亲热,简直可耻,丢人现眼!

然而,归翼接近冥夜,除了对他好奇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他的大伯父──呈隆族长最近交给他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取得这小子一滴鲜血,或是一根头发。

天魂传 第九十五章

下达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任务後,大伯父再也没说什麽,归翼几番询问,他都不肯将原因相告。哼,他老人家不说,难道我自己不会去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归翼收买了几个侍奉族长的下人,想从他们口中套点蛛丝马迹,看大伯父最近在忙些什麽。殊不知,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他打听到的,却是另一桩奇事──

原来这些日子里,大伯父不知从什麽地方带回了一个新宠,宝贝似的收著藏著,关在房间里天天恩爱,把他那一大堆如花美眷都抛诸脑後不管不顾了。下人还悄悄告诉归翼,这位新欢的身体不大好,经常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房间里传出剧烈的咳嗽声,房里的床单也要不断更换,换下来的床单上面,都染满了骇人的血迹。族里最厉害的几位医正都被族长宣了过去,命他们住在那人房间的隔壁,随时侯命。

大伯父从来不会花太多的心思在一个床伴身上,这次态度很例外。归翼好奇心重,嚷著也要去见见那人的真面目,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大伯父,居然铁了心不肯让见,那人的房间被看守得非常严实,连去服侍的下人也全是大伯父的心腹。每次上门,完全不卖他这位少爷的面子,直接将他拒於门外。

也许等他完成了眼下这个任务,大伯父会额外开恩,准了他的要求也说不定。

归翼敲定了算盘,脚步加快,逐渐拉近与冥夜之间的距离。

该怎麽下手呢?他犹豫著,装作不小心害他受点小伤然後取他的血?还是装作帮他拿走头上的树叶而趁机拔下几根头发来?嘴边泛著阴森的笑,他的右手滑入袖子里,再抽出来的时候,食指套上了一枚坚硬的护甲,顶部尖锐地闪烁著寒光,像一只毒蝎的尾巴。

简单些吧,就在这笨蛋身上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只要拿他一点血就成了,看他这副弱不经风的身子骨,弄伤他应该不是难事。

不动声色,一步步地靠近眼前的猎物,出手快如疾风──

“哇!!”

没有悬念,这惨叫的人,当然不会是咱们的小魔王。

归翼的手被扭到身後,使不上气力,眼前景色变化太快,他根本无法作出反应。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倒去,下巴“咯”一声磕到地上,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就算那是松软的草地,他也痛得眼前金星乱冒。後背心被人一脚踏下,那人没用力,但他已完全被钳制,动弹不得。

“身手挺敏捷的,就是不懂得隐藏杀气。”冥夜替他可惜:“你刚才说,我独自出外不安全,需要带上侍卫?”一声冷笑:“这种话,拿到场面上说说可以,你自己可千万不要当真,不然就真是傻得无药可救了。”

真可怕!一过招才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被讥讽得满心羞恼,归翼何时受过这种侮辱。“放手!你才是个无药可救的蠢人!”对方没让他难堪太久,很快松开了对他的压制。

“你故意出言不逊,引起我的注意,借机接近我,到底是为什麽?”

归翼不肯示弱,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挺直了腰背。他下巴痛,胳膊痛,背痛腿痛,全身都在痛。但他站得直直的,一副全然没事的轻松样子。“不为什麽,只想求证一下你是不是大家口中所说的笨蛋!”最後两个字,刻意加重口气,不骂也像骂了,好解一解心中的怨气。

冥夜不怒反笑,“那答案呢?”他转身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完全不理会身後的人,仿佛料定了他一定会自己跟上来一样。

诚然,除了跟上去,归翼没有其他选择,如果在天宫里迷路了,後果绝对比丢脸严重。

骄傲的天性,让他不肯承认失败,至少口头上不肯:“哼!大家都说你是笨蛋,肯定有他们的理由。”趁对方看不见,归翼拼命揉著身上疼痛的地方,从小娇生惯养的他,觉得全身像散了架,痛得呲牙咧嘴:看来想偷袭他是不可能了。

冥夜只是笑笑,不再搭理他。贵族子弟身上的毛病,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经历了太多,想必自己如今也会像他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忧愁为何物,不识人心险恶,不知人间疾苦,同样,也不懂珍惜身边的一切。每天就这麽快快乐乐地,无所事事的,任性地活著,到处惹是生非,闯了祸就躲在大人身後,让他们帮自己出头……

苍老的心,已经没有了年轻人该有的冲动,该有的蓬勃朝气。

对於谩骂,他淡漠的反应,实在让归翼意外。他向对手挑衅,一拳打了过去,对方无动於衷,他那一拳仿佛白打进空气里,徒劳无功。

“喂!你真是个笨蛋吗?被人这麽骂,也不反驳一句?”

这个话题不值得浪费功夫去争辩,冥夜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说得对,我就是个笨蛋。”

啊?归翼一拳再度挥空,人家潇洒离场,根本不肯跟他打,他再想出手也找不到攻击点。

两人一前一後,静默地走了一段路。迎面不时走过几个天宫的侍从,他们认得魔族的小殿下,一一走到他跟前行礼,其中几个,不易察觉地对冥夜轻轻摇头。

冥夜面无表情地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脸色却一分一分地黯下去。

没有!还是找不到!顺天城里没有消息,天宫也没有。会在哪里呢?难道真的已经……

悚然心惊,冥夜不敢再想下去。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握得泛白,他觉自己的心像陷入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流沙一般,一直一直地往下沈,渐渐不知所终。

已经调动所有的人手了,如果再把行动升级,这些内线的身份恐怕会暴露。这麽多年苦心经营,在各处布下重重的暗线,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於一旦。

可是,我很想见你,千帆……心里很痛,你回来好不好?你再对我笑,好不好?我很想念你,很想听你的声音……无论去哪里,你都带我一起走啊,不要丢下我孤零零的一个……

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守护的族人,原来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个傻子。或许没有我,大家会活得更好,根本就不需要我。如果你真的离我而去,千帆,没有你的世界,我是否还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喂,你怎麽了?”归翼有些担忧地看著身旁的人。

冥夜抬头,看著他笑道:“我没事。”

“没事你发什麽呆啊。”他趋近冥夜,压低声音:“後面有个女人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你没发现?”

天魂传 第九十六章

冥夜闻言,停住脚步回头去看。

女孩儿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自己也站在原地,没有往前一步,也没转身跑掉。她直勾勾地盯著前面两人,若有所思地细细打量。微风吹起她的紫色长发,飘来一阵药香,原来是御医师长公主,水心沙。

“你认识她吗?”归翼附在冥夜耳边问道。

“不认识。”冷冰冰丢下一句,魔族少主继续走自己的路。

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冥夜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那天误闯御医师的宫殿,若不是她刻意刁难,千帆的病情也不会加重。

刚走没两步,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传入耳中:“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帮忙。”

水心沙不了解魔族的性情,但长辈一直告诫她,魔族生性残忍,喜怒无常,要远离他们。她紧记教诲,若非迫不得已,她不会跟魔族发生有任何交集。

归翼奇怪地瞅一眼身旁的人,女孩开了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小殿下明显是听见的,却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嗒嗒嗒”几下奔跑声,一阵香风吹来,水心沙拦在他们面前。她一把拉住冥夜的衣袖,“借一步说话。”她用了点力,想把他拉到一边。

“有话请在这里说。”冥夜不肯动。

长公主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不爽,但没办法,谁叫她有求於人。看了冥夜身边的跟班一眼,她心想,小殿下只带了这个人出来,这人一定是他的心腹了。松开了手,水心沙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想让你帮忙找个人。”

“找人?”冥夜故作惊讶。

女孩雪白的脸红了,她别开眼:“圣心果被盗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冥夜眼不眨气不喘,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样:“那与我何干?”

“实不相瞒,那一夜我跟偷吃圣心果的贼人交过手!”

她眼中的认真,让冥夜差点笑场,“既然如此,你怎麽放人走了?”

“他们共有两人!”水心沙眼睛一瞪:“其中一个,是魔族!”

啊?小魔王心头狂跳,想当时自己明明掩饰得很好,怎会露了陷?他赶紧镇定下来──妈的!我抵死不认,你又没证据,能拿我怎麽样?他眉毛一挑,带点挑衅问道:“你怎麽知道是魔族?你看见他们样子了麽?”

神魔向来水火不容,水心沙一早料到他会护著自己的族人,於是从衣领里掏出一条项链,把月牙形状的坠子打开,里面装有一根闪闪发亮的银色长发,把这个证据摊在冥夜眼前:“这是我在现场捡到的,已经验证过了,这是一根头发,银色的头发,是魔族的象征。”

冥夜一看,脸色微变。他当时虽然用幻术把头发颜色改变,但离了身体的发肤,就不再受法术的影响。这根银发,想必是打斗时候不小心被削断的。他撇撇嘴:“哼,什麽银发?我看著倒像是白色的。”

水心沙也不跟他争,把坠子合上重新收回衣领里。“是不是魔族的头发,查一查便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不易办,但希望你能合作。”

“合作?”冥夜冷笑:“怎麽合作?”

“请你帮我尽量收集你族人的头发,只要基因吻合,那人便是夜闯祈寿宫的犯人!”

在旁边一直沈默的归翼,听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大伯父命自己想办法取得冥夜殿下的头发或血液,是不是也拿来作这样的用途呢?但是……他又想不通了,大伯父要验证小殿下的基因干什麽?──难道是因为小殿下太笨了,老是喜欢跟贵族作对,所以大伯父怀疑他不是皇族的後裔,要验明正身?

冥夜把自己脑袋凑过去,嬉皮笑脸地:“那公主要不要先验验我的头发啊?”

我要啊!归翼差点大喊出来。

水心沙顿时冷下脸:“请殿下不要开玩笑!这件事关乎御医师一族的声誉。”她扫冥夜一眼:“当晚的两人身材高挑,都是成年男子。他们潜入祈寿宫偷吃圣心果,我猜想其中一人应有病痛在身。”

居然被她蒙对了,冥夜想起那柔弱的人儿,心里一阵揪痛,当下冷讽道:“吃了那个什麽果就能治百病?哼,不见得吧?我看这只是你们编来抬高自己名声的谎言。”千帆回到宫里,病情有增无减,难为这帮该死的神族,还敢把那果子吹得跟仙丹一样,呸!

被他一激,御医师长公主的毛病又冒出来了,她一生气就会笑得欢:“呵呵呵呵,你这种外行人懂什麽?圣心果是世上最厉害的药,能治病抗毒,把它誉为灵丹妙药也不为过。从落地生根那一刻起,圣心果就是用饲主的血浇灌长大的。我那棵圣心果,足足喝了我十五年的血,如今才结出这麽一枚果实。”水心沙冷冷一笑,眼里射出恶毒的光芒:“单单把圣心果当药服下,是不会有任何效用的。除非,有我的药引。”

“药引是什麽?”冥夜问的有些急了,引得对方生出狐疑。

“你问这个干嘛?”

天魂传 第九十七章

狡猾的小魔王,在对方凌厉目光的探究下,依然面不改色。他转了方向,沿原路朝帝允殿走回,边走边说:“公主怀疑有魔族的人闯入了你宫殿,要我配合你找出犯人。但是单凭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头发,就要我大动干戈地收集所有族人的头发让你查验,这实在不合情理,我也很难跟族人交代。”

水心沙是聪明人,一听就懂,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殿下觉得如何才算合情合理?”

为难地叹口气:“这事不好办哪,魔族现今大约有三万臣民,其中成年男子的人数也不少,要收集这些人的基因样本,送到神族手上,供你们研究?这事怎麽看,对魔族都有害无益。况且,就算我肯卖你一个人情,帮你这个忙,你又能保证,一定可以从这些人当中找出犯人吗?”

他说得完全正确,这也是水心沙所担心的。但手上那根银发,是唯一的线索。除了求助於魔族少主,她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既然如此,”她说,“我也只好把此事禀报天帝陛下,由陛下来定夺了。”

当夜闯入祈寿宫的,除了魔族一人外,另一个还是刹云锣族的人,如果这事闹到天帝面前,牵连甚大,难以善了。水心沙瞒著族里的长辈,前来找冥夜,就是希望私下解决,不想让天宫介入,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无奈魔族少主不肯合作,其实事情闹大了,影响最大恐怕还是魔族,水心沙就不信,冥夜殿下会看不透这一点。

好家夥,竟敢威胁我呢!

冥夜奇怪,这女孩不把证据上报天庭,反而来找他,不知打的什麽主意。不过说句心里话,小魔王当然一千一百个不愿意,让天宫介入调查,但又不肯在较量中失了主动,眼看帝允殿就在面前,他施施然说:“公主若要报知天帝,请悉随尊便。”

“你!”水心沙料不到他是这种反应,气得跺脚。越是靠近大殿,四周守候的宫女侍卫也跟著多起来。水心沙一急,上前拉住冥夜的衣袖,压低声音:“有话好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配合我?”

冥夜也不跟她兜圈子了,“我帮你可以,但不管你最後是否能找到犯人,你都欠了我一个人情。他日,这个人情是要还的。”

“我不帮你害人!”水心沙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不害人,救人总可以吧。”冥夜干脆把条件挑明了来讲:“你欠我一条命。”

说到救人一命,御医师最擅长的事就是跟阎王抢人。水心沙松了一口气:“这还容易,我答应你。如果日後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我定当尽力。”

“一言为定!”冥夜放心了,这边才刚想跟水心沙来个击掌为盟,那边从帝允殿里面,突然冲出一抹娇小的身影,直直撞入冥夜怀中。

“琉珈?”

跟天帝会面结束,琉珈刚踏出帝允殿,远远的,就见到殿外的表哥身边,站了个紫发美少女。什麽狐媚子,敢跟表哥靠得这麽近?!他二话不说,先扑到冥夜怀里,不著痕迹地把他拉离那女人。

琉珈抬起美丽的小脸,大眼睛眨动几下,话未成言泪先坠。“表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别说在场的两个男生,就是水心沙,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05-07
天魂传 第九十八章

“怎麽了?”冥夜脸色大变:“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琉珈?你别哭啊,快给我说清楚。”

小魔王非常爱护自己的族人。神族对他做什麽过分的事,他都可以忍耐,但唯独见不得自己的臣民受委屈。

刚才在帝允殿里觐见天帝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点事儿,琉珈回想起,不觉悲从中来,哭得更伤心了。

见他哭成这样,冥夜咬牙切齿:“该死的!我去找他们理论!”他放开琉珈,气冲冲地拔开挡在面前的天宫侍女,要闯入内殿。

“表哥!”琉珈赶紧拉住他,急道:“我很好,什麽事都没有。”

归翼也帮忙把他扯回来:“你冷静点,不要冲动!”

拉扯之间,冥夜突觉一阵恶心,脚下滞软,人便往後栽去。将近一个月来,不眠不休积聚的疲累,这时一下全涌上心头。

“表哥!”

“小殿下!”

惊呼声此起彼伏,他的身体在跌落地面之前,已被人稳稳扶住。

冥夜还没缓过气,神智不清,模糊中只知道自己左手被人拾起。水心沙二指把在他腕脉上,琉珈不愿意让其他女人触碰他表哥的身体,当下大喝:“你干什麽?快放手!”

“你闭嘴!别妨碍我给他诊脉。”水心沙没好气地吼回去。要不是看在魔族少主刚跟自己达成了协议的份上,她才懒得管他生死。

“不用你!”琉珈紧紧抱著冥夜,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神族全都不安好心!谁要你假惺惺地……”

“王妃请少安毋躁。”一把清越的嗓音响起,全场马上静若寒蝉。

四亲王从内殿走出,对水心沙轻轻点了点头。

水心沙会意,摒除杂念,专心给魔族少主诊脉。

眼前这位红发金瞳的男子,琉珈刚才在殿里见过,这人就站在天帝身边,目光锐利,像把尖刀将人无情剖析。尽管琉珈满腹怨怼,此刻面对四亲王也不敢显露出来。

四亲王在冥夜身边蹲下,眼神变得柔和。他把手抚在冥夜额上,灵气缓缓注入。

冥夜很快恢复了神智,睁眼一看,只见身边围满了人,当中有担忧、好奇、幸灾乐祸……各种千奇百怪的眼光,盯著他看。他先是有些愕然,接著就忆起了自己刚才当众晕倒。脸一红,赶忙从水心沙指下抽回手,爬了起来。假咳一声,整整衣服:“最近比较忙,没睡好,才打了一会儿盹。”

四亲王微笑:“快进去吧,天帝陛下等著见你呢。”

冥夜敌视他,把琉珈拉到一旁:“他们欺负你了吧?别怕,我这就去给你讨回公道。”

“没事。”琉珈摇了摇头,他不忍跟冥夜细说,故作开朗地笑道:“我那是开心才哭的。刚才天帝陛下鼓励我,说表哥身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要我好好捉牢你的心。”

天帝会说这种话?冥夜一点都不相信。他用手指轻轻揩去琉珈脸上的泪痕,有些无奈地笑道:“还是这麽爱哭,大家都看著你呢,也不害羞。”

琉珈愁肠暗伤,垂下小脸,掩住目中难言的悲凄,催了一句:“表哥快进去吧。”

冥夜不再耽搁,警告性地瞪了四亲王一眼,转身往内殿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琉珈的泪又悄悄涌出了眼眶,刚才天宫御用占星师──星见宫主为他所作的预言,一直在脑海里回荡。他本不欲相信,却又无法置之不顾:怎麽办?表哥,我不愿离开你,但……我又该如何自处?

四亲王走到水心沙旁边,低声问:“那孩子一向精力旺盛,为何会突然晕厥?”

水心沙拱手行礼,“不瞒大人,刚才把脉,发现小殿下的情况……非常不好!”

四亲王心头一跳,领著水心沙,避开众人耳目,来到偏僻的一角:“说,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人若仔细查看,便可发现,小殿下嘴唇和指甲,都呈现淡淡的紫色,并非天生如此,那是中毒的迹象。他皮下血管颜色偏黑,看来毒性已经深入骨血。”水心沙偷偷注意四亲王脸上神情的变化,“小殿下最近心中似有郁结难伸,气血极乱,也许政务忙碌,饮食和睡眠也不规律,导致劳神伤体。如果再不及时诊治,毒性一旦发作,就……”

天界的战神,此刻脸都青了。“你可知他中的是什麽毒?”

“不知,如果验血,或许可以查出。”

四亲王闭目叹息,“我会安排。”金眸睁开,冰冷睨著御医师长公主:“这事,你要保密。不能对第三人提起。”他手掌,稳稳按在水心沙肩膀上,压迫感顿时凉遍全身。“连天帝陛下,都不能透露一个字,懂了吗?”

水心沙浑身一震,惊慌点头:“懂……懂了。”

天魂传 第九十九章

战神走後,水心沙满身冷汗,双腿僵硬,在原地站了十分锺才回缓过来。

圣心果被盗事件中,跟她交过手的那人,会使用火焰术法,而且天魂之力非常强大,很可能是刹云锣皇族的人。但这个猜测,当著四亲王的面,水心沙却是提也不敢提。并非怕四亲王偏袒自己族人。在天界,众所周知,战神治下一向是公正严明、冷面无私的,但水心沙就是不敢,仿佛在战神身边多待一会儿,跟他多说一句话,心脏都会不胜负荷,被冻结了跳动。

还是从魔族小殿下那边下手吧,女性的直觉告诉她。

今日真是意外频生!归翼心里低咒。魔族的仪仗队里,人人急得团团转──琉珈王妃不见了!刚刚还看到她跟小殿下在一旁说悄悄话,怎麽转眼就不见了?

队员们都是很年轻的孩子,经验不足但主意多多,有些怕事但又很想邀功。有人提议:“咱们到周围找一下吧,把王妃弄丢了,小殿下会怪罪我们看护不周。”

“对啊,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事,无论能否找到,半小时之後必须回来这里。”

“务必赶快找到,王妃若是有个闪失,我们可担当不起!”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现场气氛煽动得更紧张──不怕你急,就怕急不死你。

“闭嘴!你们统统给我闭嘴!”队伍里有人大吼一声,把众人的声音压下。

大家看到归翼少爷发话了,都安静了下来。

“天宫的地方,你们没一个熟悉,上哪儿找人去?万一你们自己也迷路了,又要派谁去把你们找回来?”

他的话,大家也觉得有理。“但我们总不能什麽都不干,就坐著空等吧?”

归翼一记冷眼射向发言者:“这种时候,更不能轻举妄动。这地方不是顺天城!”

经他一提醒,大家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四出搜寻王妃的下落,也许人还没找到,他们已经被神族的卫兵当成奸细给捉起来了。

“大家在这里侯著,若小殿下出来了,就将事情告诉他,看他怎麽处理。”

人群里又有责难声起:“王妃不见了,你却不让我们有任何行动,只管在这里等。要是小殿下怪罪我们办事不力,是不是你给我们扛著?”

归翼很小心眼,当下记牢了那人长相:敢跟我叫板?小样儿,回去看我不整死你!

他冷笑:“好!就由我一力承担。如果殿下怪罪下来,责任在我身上,与大家无关。可以了吧?”

名门望族的贵公子果然还是有点魄力的,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就再没有反对声音了。

这边的吵闹,引起了天宫女官的注意:“各位客人,”女官走了过来,屈身行礼:“若有什麽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吩咐。”

归翼上前一步,回了个礼:“我们王妃走出了殿外散心,如果你们见了她,有劳把她带回这里。”

女官应允了,什麽话也没多说,就领著手下的宫女退下去。她们恭顺的态度,让归翼很纳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坐不住,想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那惹事的小王妃给找回来。

刚才跟著冥夜殿下在附近走了一圈,对地形有了大概印象,不至於会迷路。心里有了两分踏实,他一个人溜出了帝允殿。

琉珈从来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如果他是,也不会被各族长老承认,推举为王子妃。

他知道自己不该乱走,但从表哥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双脚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走出了帝允殿,只朝著天宫的深处走去。不大灵光的脑子里,重复响著一首诡异的音乐,像妖精在唱歌,甜甜的飘忽的歌声,蛊惑著他,引导著他。那种力量太过强大,他自身的意识已经丧失了对身体的主导权。树林间冒出一个个扇动著透明荧光翅膀的精灵,它们朝他嘻嘻笑著,纷纷指向藏在丛林深处的那座洁白的殿堂。

“在那里……快去快去……就在那里……已经等很久了!主人他……已经等很久了……”

不行!不能过去!他仅存一点理智,知道有人用强大的法术控制了自己。他尝试抗拒,但结果只能让行进速度有所减慢,他的双脚,仍一步一步,笔直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好害怕!那个施法的人,就像一只张开了天罗地网的毒蛛,引诱他走入陷阱。他全然不知,在前面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麽?

天魂传 100

穿过树丛,到达一座巍峨的白色宫殿前。拾级而上,大门为琉珈而开。进入宫殿,里面气氛诡异得很。明明阳光充足,却让人感到一股刺骨的阴冷。长廊上空无一人,但又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不知名的地方盯著自己。他想逃,可身不由己。长廊的尽头,是一个花园,一个被空置了很久无人踏足的花园,在这里树不是树,花不是花,遍地只有枯枝残叶。

快来啊……快来……

脑袋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引导他。琉珈每走一步,踩在枯萎的草木上,发出“喀嚓喀嚓”清脆的响声,一下接著一下,很有节奏的,宛如花园的心跳。因一个鲜活生命的到来,花园的脉搏被重新启动。

快来啊……快来……

不!我不要!你到底是谁?你引我来这里有什麽企图?

脑袋里浮现出一个房间,不错,他将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琉珈知道,那里有个怪物在等著他。是一个孤独的被扭曲的丑陋灵魂,经过长久的沈睡,它将要醒来了。带著对这世间无尽的恨,带著狂怒的摧毁欲望,它要燃起战火烧遍世间,它要把内心的炼狱在现实重现。它的觉醒,需要养分,而琉珈自己,就是被它选中的食物。

琉珈的思想仿佛跟这宫殿的主人重叠了,讯息源源不断流入他脑中,夹带著零碎的片断。在一个漆黑阴冷的世界里,银光闪过,掀起一阵暖流。隐约传来孩子铃铛一样清脆的笑声──

小妖怪,我吻你好不好?

啊?为什麽?

吻,就是喜欢的表现哦。

那不吻是否代表不喜欢?

对啊,从小到大有人吻过你吗?

嗯……父王母後好像没有,但哥哥在我临睡前,都会在我脸上亲一下。

是麽?你哥……哼!……小妖怪你过来。

好……哇!葵,你怎麽亲在我嘴巴上了?

不喜欢?

也……不是啦,总觉得怪怪的……

“王妃!你醒醒,喂,琉珈王妃!”

脑中的情景被中断,琉珈迷茫的眼睛,转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渐渐恢复清明。

归翼摇著他的肩膀,见他反应迟钝,干脆扬起手,在他如花似玉的小脸上扇了两把掌,直把琉珈打得哇哇大叫。

怒上心头,什麽淑女礼仪都不顾了。琉珈一把拽起归翼的衣领:“胆敢打我的脸,小子,你不要命了!”这张脸,是要用来把表哥迷得神魂颠倒的。

同是名门出身,归翼的公子脾气可不比琉珈小。他用力把琉珈的手挣开,怒道:“你才不要命了!神族的领地你也敢乱走乱逛?仪仗队的人都因你失踪而乱成一团了。再说,你来这里干什麽?这鬼地方阴森恐怖的……”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寒风,像有人贴在他耳边浅浅叹息。归翼生生打了个寒战。

琉珈这才看清对方身上的服饰,原来是仪仗队的队员,是自己人!他稍稍定下了心:“不是我要来这里,是有人请我过来的!”不理会归翼眼中的不解,他眯起眼,仰起头对虚空怒喝:“到底是什麽人?出来见我!”

他话音刚落,顿时狂风四起,飞砂走石。两人忙用衣袖当著脸,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一会儿,狂风才停了。他们已是满头满脸的尘土。

归翼老觉得心神不宁,於是提议:“什麽都别管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回去吧。”

虽然不甘心,像被人戏弄了一番,但琉珈也不敢再作争持,点点头。

当两人转过身,顿时都傻了眼。面前哪里还有回路,来时的回廊已经不见,四周都是枯萎的古树,之间弥漫著黄黑色的雾气,天色也暗了下来,阴风阵阵,枯枝摇曳,鬼影重重。

“这……”两人的神经一下绷紧,战斗的本能让他们马上背靠背地站到了一起。“是谁?引我来此有何用意?”琉珈开口,如非必要,他不愿出手跟神族相斗。

但对方不如其意,浓雾里杀气渐盛,压得人心头狂跳,几乎难以呼吸。

两人被逼无奈,发动天魂,正准备跟这个不知躲在什麽地方的对手放手一搏。

突然有人说话:“你们是什麽人?”

往声源处看去,来人是个男孩,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长了一张清秀面孔,可是刘海太长,遮住了眼睛,让他看起来表情有点木讷。琉珈觉得这男的面容有些熟悉,还没等他想起来,那人先自我介绍了:

“我是这座宫殿的守门人,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魔族的人吧。难道你们不知这里是禁止进入的吗?”

琉珈上前行一礼:“我们不小心迷了路,请指明方向,我们立刻离开。”

那人像是不太相信,搔搔头:“迷路?怎麽会迷到这里来了。”他困惑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又低头想了想,像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放这两个魔族的人离开。

归翼心里著急,这人真是笨,还用想呢,以为他们对这鬼地方有兴趣麽?他冷下脸:“这座宫殿像被丢弃已久,我们见著新奇才进来逛了一下,并没恶意,更没其他意图。”他但求赶快离开,也顾不上面子了。“你如果不信,尽可以搜我们的身。”

那人闻言,脸红了红:“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作了一揖,算是赔礼,然後嘴里念动口诀,迷雾森林转眼消失,眼前,复又出现那道长廊。“两位请尽快离开,莫要我难做。”

归翼瞪了那个呆笨的人一眼,“不用你说我们也会。”拉了琉珈从来路走回。

琉珈频频回头看著那守门人,心中仍有不安,脑袋里乱乱的,没想出线索。

走在回廊上,周围静的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为了减轻心里面的压抑感,归翼找了话题,问起:“刚才觐见天帝时,他跟你说了什麽?”

琉珈小脸一沈:“这跟你有什麽关系?”

“说来听听嘛。”归翼笑他:“见你一出来就哭,把咱们小殿下心疼得什麽似的。”

琉珈一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眼泪又逼了出来:“属国元首大婚之後的一个月内,天帝会把新人传到天宫召见,让星见给新人的前程卜上一挂。这是天宫的规矩,我们也不例外。”

归翼料到了结果:“占卜到不好的事情了。”

琉珈点点头,却不欲跟他多说。

刚才星见告诉他:命星焰芒太盛,注定孤独一世;若有任何人想靠近他身旁,必遭焚毁。

穿著白衣的女子,在预言之後,怜惜地劝他:如果离开那人,你便一生安宁,若执意追随,不出三年,必不得善终。就算你为那人献出一切,到最後仍得不到他的原谅,你只会怀著遗憾孤独地死去。

天魂传 101

进入帝允殿,看到众神并立的场面,冥夜有些吃惊。

首座上,不单坐著天帝,连很少露面的天妃也在。冥夜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发现并肩而坐的两人长相有些相似。天帝陛下的颜容偏向阴柔,而皇族对血缘的要求非常讲究,传说天妃就是他的表姐,难怪两人长得像。冥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天帝,就把他错认成天妃,还一口一声“娘娘”地叫著,直把天帝气个半死。他们夫妻两孕育的唯一孩子──如今的皇太子,并不在场,他名叫深天望,外貌平庸,并不如他的父母那般出色,冥夜见过几次,没什麽印象。

然而,更让人意外的是,天帝座下站的七人,冥夜逐一看过去,无一遗漏,居然是天宫七圣使。他们是由七大神族中选出来的能力顶尖的战士,舍弃自身与族人,只效忠天帝。这七人皆有重任在身,被分派各地,监视天宫乃至人魔神三界的运作,很少聚集在一起。七圣使齐聚一堂的场面,实属罕见。

连岚沁那女人都来了,冥夜心中疑惑,自己不见得有这麽大的面子,难道近日以来天宫将有大事发生?

他站到大殿中央,行了一礼:“见过天帝陛下,天妃娘娘,各位大人。”

身为施风圣使的岚沁,因为长了一副甜美可人的容貌,再加上八面玲珑的外交手腕,一直被天帝派遣到各国做名义上交流访问,实为收集情报的工作。长期不在天宫的她,已经许久没见冥夜这个小徒弟了,心里对他惦记得很,如今看他立在自己面前,个头比上次见面像是长高了不少,头发剪断了,过去毛躁的少年脾性,如今变得沈稳内敛得多,整个人自内而外,隐隐透著一种高贵光华。岚沁贪婪地打量著他,心里欢喜异常。

天帝对冥夜抬起一手:“免礼。”接著,他朝座下的一个方向微微颔首。

天宫御用占星师,星见家的星寐宫主躬身领命,理应给魔族小殿下占卜前程的她,却没有行动,只是低头慈爱地看著粘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星涯。

然後,整个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害羞胆小的星涯身上,他一怔,赶紧往母亲身後缩,抬起头不解地看著母亲。一向疼爱他的母亲,这次没有纵容他,星涯看见母亲眼中不容违抗的强硬。第一次,星寐宫主以一族之长,而非一个母亲的眼神看向小儿子,她命令道:“星涯,到前面去,用你的力量,打开天星命宫图,给冥夜殿下展示星宫的轨道。”

星涯吓蒙了,拼命摇著头,眼里噙著恳求的泪光:“不去,我不去!妈妈……”小手把星寐宫主的衣摆攥地死紧,一点不肯松开。

星寐冷起心肠,强行将他的手指掰开,推离自己身边。

星涯害怕地浑身发抖,他手脚无措地站著,连放声大哭都不敢,嘤嘤呜咽,用袖子擦泪。

他母亲见状,心软了。星寐宫主蹲下身子,伸手拉下儿子捂住小脸的衣袖,手指轻轻替他抹去泪痕:“星涯,我的乖孩子。你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给大家见识一下。”

星涯止住哭声,看看母亲额间光彩夺目的红印,又指指自己雪白的额头,抽泣著:“不行的,我天眼未开……占卜的东西不准……会被他们笑……呜呜”过去每次预言,都得遭受一班小夥伴无情地嘲笑,害他心里有了阴影,对自己很没信心。

“这里没有人会笑你的。”星寐继续哄他:“妈妈天眼未开的时候,比你更糟糕。”她的目光向天帝瞟去,隐隐一笑:“後来遇到自己命定的主人,天眼大开,才第一次启动了天星命宫图。但是星涯,你现在就能看透天机,启动命宫图了,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星涯听了夸奖,高兴起来,眨眨泪汪汪的眼睛,朝母亲点点头:“星涯很了不起的。”

“对呀,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星寐把象征占星师权威的手杖递到小儿子手中,转过星涯的身子,让他面向大殿中央。她附在儿子耳边悄悄说:“站在那里的孩子,你看到他吗?他就是魔族的冥夜殿下,年纪跟你一样大,但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王者了,他能坚强骄傲地站在众神面前,咱们星涯怎麽可以输给他?”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大殿里全都是身怀绝技的人物,相信没人会听不清楚,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

星寐对儿子的循循善诱,让冥夜眼神一黯,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已故的魔妃仕纾。他对母亲的记忆少得可怜,魔妃仕纾在生的时候,是个沈迷於军事科技研发的科学家,顺天城如今的军备武器,她几乎都有参与设计,虽然她的长兄,也就是琉珈的父亲伊鲁,是魔宫财事厅的主管,但她本人对经济却是一窍不通,完全是个科学奇才。

在冥夜的记忆里,母亲从来没有像别的母亲一样,温柔地对自己说话,她一天到晚都呆在实验室里,不理国事,冷落家人。她可以设计出高深精妙的控制电路,可以凭意念取代键盘,往电脑里以惊人的速度输入一道道指令。但冥夜却怀疑,她是否记得自己孩子的模样,以前每次去请安,母亲都只是头点一点,然後冷冷一瞥,目光就重新投入手上的图纸。

冥夜眼眶一热,低头苦笑。刚才星涯的妈妈称赞他坚强骄傲,其实,他是不得不坚强,不得不骄傲的。因为没有人会替他骄傲,族人不会,他母亲也不会。如果母亲也曾对他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那麽这一刻,冥夜想,自己也许就不会觉得如此孤独,在那位慈母的目光中感到深深的自卑,而抬不起头来,落荒而逃──

“天帝陛下,”他拱手一揖:“还是不要勉强星涯殿下了。其实对於预言一说,我一向是不太相信的。今天不如就此算了。”冥夜说的倒是心里话。这世界上,事在人为,哪有命定的事情?哪有早已安排好的命运?他不信!他认为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改变一切。

“不行!”开口阻拦的,竟是星涯!他走到冥夜面前,挺起小胸脯:“你说你不相信预言?我警告你,千万别藐视星见家的权威。自开天辟地以来,历代的天家,无不是依靠星见的预言,才能趋吉避凶。”

冥夜反讥:“如果早已注定,又何来的趋吉避凶?既然天命不可违,提早知道又有何用?”

“这……”星涯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这时,占星仗在他手中突然发出一阵长啸。

“来了!”星涯的声音,宛如从虚空传来一般深远。“命定的时刻,终於来临。”他神情肃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之前柔弱胆怯的神情,从他脸上再也找不到踪影。白得透明的眼睛,缓缓闭上。手持权仗,他往地面轻轻一点,星光的清辉湛然流转,大殿中无天无地,众人宛如置身於蕴含无数未知的浩瀚银河中……

“咦?怎麽会来到这里?”归翼站在一个房间门前,百思不得其解。长廊没有分岔口,只有一个方向,沿著长廊一直往前走,应该走到宫殿的正门啊,可为什麽长廊的尽头,会是一个房间的入口?“喂,你说这奇不奇怪?既然来了,咱们就进入看看吧。”

“不!!”琉珈凄厉大叫,脸色惨白如纸,他拼命扯住归翼的衣服:“不要进去!千万不要进去!里面有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这个地方,他知道,跟刚才出现在他脑海的房间一模一样,有人刻意把他们引导到这里。

琉珈一个激灵──噢,他想起来了!为何一直觉得那个守门人有古怪,现在,他都明白了!

“刚才那个人,你有注意到麽,他头发和眼睛是什麽颜色?”

归翼不解他为何如此惊惶:“是黑色的,应该是个人类吧。怎麽了?”

“不对啊!”琉珈看著他的眼睛:“傻瓜!人类怎会出现在神族的宫殿中?而且,那人还会使用天魂之力?”

经他一提醒,归翼猛地一怔,一拍脑门:“我的天!如果他不是人类,那麽在天宫里唯一拥有黑发黑眼的,便只有──”他倒吸一口冷气:“──天家皇族!”

琉珈点头:“对!那张脸,虽然长得普通,而且很少公开露面,但我见过,我记得他!我们中计了,他根本不是给我们指明出路。恐怕,引我们来此的人,就是他!天宫的皇太子──深天望!”

房间里散出一股寒气,里面像有什麽东西在蠕动。两人皆是一惊,直勾勾盯著房门,脚底下像生了根,一点都动不了。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入了蛛网的中心,等待他们的,是被捕食的命运……

“这麽容易就上当了,真是单纯可爱的孩子。”站在花园中,深天望微笑著,把额前的刘海拨到脑後,露出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宫殿的深处。“小葵,你刚醒来,肯定会饥不可耐的,哥哥帮你找来了两道小点心,当中那个女孩……呵呵,一定很合你胃口,你尽管慢慢享用吧,不必客气。”

天魂传 102

大地在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争著要从地底下冲出来。不单天宫,连人间都感受到了。

街上行人惊慌躲避,纷纷跑到空旷的地方,以防建筑物倒塌造成伤亡。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这并非地壳运动那麽简单──头顶的蓝天,突然被黑云遮蔽,没有了日光的照射,地面漆黑一片,宛如三千鸦羽的云层里,电闪雷鸣,像无数条银龙在愤怒咆哮。由於有一股极强烈的电磁波干扰,所有应急照明系统都相继失灵。失去了光明的人间,被恐惧和绝望所笼罩,毫无预兆的灾难,让弱小的凡人无所适从,在主宰者面前,他们只有哭著喊著祈祷著,被动地等待,看有谁能把光明重新还给他们,又或者,有谁来将他们一把推落地狱深渊。

“黯星即将苏醒,灭世之劫,无人能阻。”随著星涯的预言,天宫命星图展现於众神面前。

两颗极其耀眼的星,一颗纯银,一颗黯红,夺去了日月的光辉,在天空的东西两方分庭抗礼。而两颗主星周围,分别有三刻惑星守卫。

星涯遥指天际:“只要三颗惑星陨落,它们的主星就会向另一个属相转换。”他看向冥夜:“银色的那颗名为曜星,诚如你所见的,在它身边的三颗惑星中,有两颗光芒已经黯淡若无。这里面有两种可能,其一,惑星已经陨落,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星辰遗留下来的余辉。其二,两颗惑星其实并未真正陨落,只不过,它们目前都处於虚弱伏隐的状态。”他若有所指地一笑:“冥夜殿下,你认为那种可能性比较大?”

冥夜根本没注意他之前说的话,从刚才地面剧烈的震动中,从铺天盖地咄咄逼人的低沈气压里,他似乎微微感应到了一丝熟悉而怀念的气息……

“王妃!!”归翼惊叫,两扇高达十米的房门在他面前轰然关闭,任他用尽全力仍是无法推开哪怕一条细缝。

刚才他并不是做梦!房门突然打开,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看到了,有一根触须一样的东西,从房里猛窜出来,一把卷起琉珈王妃,宛如毒蛇吐信,瞬间又缩了回去,快得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然後,他听到里面传来王妃的惨叫声。大惊之下,归翼运起寒气,凝结出一把冰剑,狠狠对准房门砍下。

魔族子民,性情怪异。此刻归翼血脉沸腾,一心想要破门而入,也并不全然是护主心切所致。有人当著他的面,轻而易举地将王妃虏走,完全视他为无物,让他颜面何存?少年意气,好胜心强,他便不顾一切,非要跟房里怪物一拼高下。

“叮”一声,冰剑的力量遭到反弹。门上被一股力量护持,连肉眼都可看到的黯红灵力,在他猛烈的攻击下,渐渐幻化成一只手的形状,散发著浓烈的血腥味,往他身上捉去,心高气傲的归翼居然不肯避开,横剑於前,跟对方作正面较量。在他无法致信的惊愕目光下,他的冰剑逐寸分崩离析,段段碎落。冰凌的重生比不上崩裂的速度。归翼的寒气逐渐不敌,被对方压制下去。那只大手突地往前一拨,像一个海浪转眼把遇溺的人淹没,归翼被狠狠推向墙壁,撞凹了一个大洞。几下碎骨的响声,胸口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几欲晕厥。

一定是肋骨断了!

他张嘴吐出了几口淤血,黯红的力量并没从他身上撤走,也没有更进一步加害於他,只是牢牢把他摁在墙壁上,让他无法动弹。

再说琉珈,房里面跟个黑洞一样,无声无色,一条粗大的触手缠在他腰间,他挣扎著往下望,发现自己离地数丈,虽然看不真切,但他的正下方,似有一团腐肉,在蠢蠢蠕动。这一看,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大叫。他一直被父亲藏在深闺里,当成千金名媛养大,天天的功课就是学著怎样色诱他表哥,几时想过竟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样的生死危机?惊惧之下,竟逼出了一直被刻意抹煞的男孩天生不服输的戾气。

“可……可恶!”张了几次嘴,他终於骂出一句脏话:“他妈的!居然敢暗算我?”

由惊转怒,他身上的天魂发出银白的光芒,接近零度的寒气布满了整个房间,地面墙壁开始结出冰块。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缩了缩,一把戏谑的声音响起:

“哈哈,不错啊,居然还懂得反抗,你这女人虽然粗鲁,但总算有点可取之处。”

“你是谁?为什麽要害我?”琉珈把自己所有灵力全部释放,房间里的温度持续下降,已经到达了绝对零度的临界点。灵力在他手心聚集,渐渐形成一个漩涡,与此同时,空气里出现了一个龙卷。琉珈操纵著手中的镜像:“我不想在神族的领地杀生,你赶快放我离开!”

“哎呀,好大的口气啊。”那声音像是不慌不忙,语带挑衅:“也好,让我开开眼界,魔族的王子妃到底有何能耐?”

“你!啊……”琉珈痛呼,身上的触手又缠紧了几分,骨头都被它勒得格格作响。看来对方杀念已决,琉珈再不多说,龙卷的威力在他的驱动下越发猛烈,化作一条发狂的巨龙,大开杀界──“沧瀑龙卷!”

那团腐肉,处在风眼中央。琉珈五指逐渐合握,手心的漩涡收拢,暴风圈中的压力,足以击山毁石。可是旋风中生出一种抗衡的力量,纵是拼尽全力,他仍无法即时将敌人碾碎。

“就只有这种程度?”对方像似相当不满。“你这麽弱,怎配当他的王妃?”

琉珈浑身一震:“你……认识表哥?你到底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将死之人,犯不著我浪费口舌。”

冷冰冰的触手,几乎要把琉珈拦腰勒断,并开始在他身上蔓延游移,从他袖口,领口等敞开的地方伸进去,触到他的皮肤上。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琉珈惊觉,身上的灵力通过接触的地方,竟被触手一点点吸走。“吸……吸食生元?难道你也是魔……呜!”生元流失得极快,他已无法提供维系“沧瀑龙卷”的灵力,法术终归被破解。

不想死!我不要死在这里!琉珈心里呐喊著,没想到星见的预言居然这麽快灵验。他伤心地哭泣,绝望中只能声声不断地呼唤著心中最惦记的人:“表哥……表哥……”

“住口!”那声音突然大吼:“你再敢喊他一声,我让你死得更难看!”

琉珈愣怔了一下,模模糊糊捉到了一点头绪,心中生出报复的快感,他破涕为笑:“为什麽不许我唤他?他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我是他唯一的妻子。如果他知道我死在这里,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这该死的贱人!”数条触手从底下的腐肉上飞射而出,圈住琉珈的四肢。“我要让你以最不堪的方式死去,让他看清你临死前的丑态!”

“什……什麽?啊啊……”琉珈的双腿被骤然分开,其中一根触手在他胯间高高举起,顶部“嗖”一声生出一把黑亮亮的长剑。触手摆动,剑锋绕在他身上翻飞,割开了他的衣服,露出男孩子白皙精瘦的身躯。他水嫩的皮肤,被利刃划开一道道血痕,点点血珠滴落,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很快,他上身已经不著寸缕,黑剑转而开始攻击他的下体。

琉珈不顾一切扭动被缚的身躯──“不要!不要!你想干什麽?”

天魂传 103

帝允殿上,预言已毕,星涯收起天星命宫图,万缕星光重新汇聚到占星师的权杖中。众神脸色凝重,身上天魂早已蓄势待发,只等一声号令。然而位於上座的天帝,却始终犹豫不决,阴沈著脸,忍而不发。

大地的震动,让固若金汤的宫殿也扑簌簌地不断往下掉落粉尘。

怀念的气息逐渐清晰,冥夜既惊又喜,无暇顾及大殿上奇怪的气氛,他身形一晃,已不见了踪影。

“啊,等等我,我也去!”星涯不甘落後,提起雪白的衣摆,冲出了大殿。母亲在身後急切的叫唤,被耳边掠过的呼呼风声吹散。占星师的一生,自出生以来,经过漫长的等待,只为了与命定之人相见,而这个时刻,就在眼前。已经没有任何牵绊,能阻止他奔向宿命的步伐了。

望著小儿子远去的背影,星寐宫主双脚一软,跌坐在地,泣不成声。

“陛下!”七圣使齐齐跪在御下请命。

天帝艰难地闭目,好一会儿,缓缓打开眼睛。那时候,他的眼神,已与之前截然不同。没有了痛惜和迟疑,只有铁石心肠的冷硬。“众卿听命!”浑厚威严的嗓音在大殿回荡。“竭尽全力,以阻止黯星觉醒,不得让之遗祸三界。如有反抗,诛之不误!”

“遵命!”七圣使齐声回应。

在随著其他人离开大殿的时候,身为施火圣使的梨玛,忍不住回头看了首座一眼,只见那冷静决断的天界统治者,此刻颓然靠在椅背,宛如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无力,又无奈。

然而,自己在痛心之余,想上前安慰他都不能。梨玛自嘲地笑了,摇摇头转身快步走出大殿。自己一直单身至今,守在他的身边,鞠躬尽瘁,只求为他分忧,博得他赞赏认同的一眼。而这份爱慕的心思,却只能藏在心底,因为,他是自己永远无法触碰的人,没有位置可以给她。他的身边,已有了扶持他的女性──天妃,而他的心里,也早有了心仪思恋的人……

巍峨圣洁的宫殿,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树海里,这里曾是天宫最美丽的地方……

春天──花海无边,漫天芳菲,飘落阵阵粉红香雨。

夏日──满山苍翠,金阳豔豔,凉风习习。

深秋──红叶似火,树上硕果累累,蜂蝶成群,空气中飘著一股浓烈果香,会钻进人的皮肤,无端惹了一身甜蜜。

寒冬──呵,这里没有寒冬,当落叶在地上铺砌一条精美地毯的时候,枝桠上又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又一个新的轮回,周而复始。

於是,宫殿的主人,从来都没见过雪。以至於他第一次看见雪,兴奋得两眼发光:“小妖怪,这是雪?!真的是雪?!天啊,那麽轻那麽软,呵呵,看!到了手上,就全融化了,一点痕迹也不留,真是无情。”他不甘心,张开嘴巴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

冥夜记得自己当时被他傻乎乎的举动逗得大乐,笑得直不起腰,忘了告诉他,雪其实一点都不好,又冷,又闷。

往事被勾起,一一在脑海里回味。此刻天色昏暗,冷风袭人,但白色宫殿仍然散发著柔和的让人心折的光芒。冥夜听到身边突然有人说:

“这宫殿真漂亮,有名字吗?”

星涯赶到时,也为眼前美景深深著迷。

冥夜扫他一眼,答道:“净碧空,这里叫净碧空。”

星涯惋惜:“啧啧,这般圣洁美丽的地方,却住了一个邪恶怪物!”

冥夜怒道:“什麽怪物!你再敢胡说,我打烂你的嘴!”

星涯不以为意,手中权杖往前一点,两人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房间里的景象。

“琉珈!!”冥夜观之大惊。

可怜的小表弟身上,缠满了海藻一样的黑色触手。他浑身赤裸,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目光呆呆的,要不是胸膛还有轻微起伏,都让人怀疑他已经断了气。

“琉珈!”冥夜见不得他受苦,回头问星涯:“这是怎麽回事?”对方却无视他的惊怒,懒洋洋收起权杖,画面消失不见。星涯笑得天真可爱,摆摆手:“没事没事。那‘东西’睡了足足三年,一觉醒来又饥又渴,当然要找些食物补充养分,你不必大惊小怪。”

冥夜听懂了他的话:“你说那是……葵?不!不可能……”琉珈怎麽会在这里,而且……那团黑糊糊的恶心东西,怎麽可能是葵?一定又是神族的圈套。他急於进入净碧空求证。

“你别去!”肩膀上落下一只手。

梨玛用力制住他,不让他动,七圣使中其他六人也纷纷赶至。

“好强的妖气,不愧是黯星!”众神发动天魂,一股毁灭的力量正在酝酿。

“不!你们这是干什麽?”冥夜挣扎:“梨玛太傅!放开我,让我进去!”

“不行!”施火圣使冷下脸,决然而严厉,“我们要把这所宫殿,连同里面的怪物,一同击毁!”

“你!”冥夜看著其他人把天魂之力一直往上提升,深知她所言不假。“葵还在里面!你们要杀了他?梨玛太傅,葵才刚醒来!他会沈睡完全是为了我,他一点错都没有!太傅!太傅……你不是一直很疼爱他吗?”

梨玛悲哀地闭起眼睛,不敢与那双澄清的银眸相对。嘴巴微颤,她说:“是天帝陛下的命令,葵殿下是宿命的黯星,他如果不死,将会为三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迫於无奈,我们只有先下手──杀了他!”

“你们都疯了不是?就为了那个愚蠢可笑的预言,你们就要杀他?”冥夜愤怒指控:“开玩笑,谁会天生注定是黯星?那都是被逼的,被你们逼的!”

遥遥的帝允殿中,天帝的手蓦然一震。被逼的?原来……是这样吗?

“陛下!”天妃温暖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别担心,还不到最坏的情况,不一定要取他性命的。别忘了,还有千玑禁缚咒在,他未必能觉醒过来。”她另一手,抬起按在胸口的位置,衣袍底下,一个金光闪烁的阵法宛如刻在了她的胸脯。

看著妻子温婉沈静的容颜,天帝总算稍稍放宽心:“你说得对……”他顿一顿,像是想起了什麽,急道:“殷祈呢?他到哪里去了?”

天妃的眼光,不易察觉地黯了黯,随即被她柔和的笑意掩盖过去:“四亲王刚才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看到他。”

“坏了!”天帝一惊,从首座上弹起:“那傻瓜不会也想去凑热闹吧?”

“他是有分寸的人,你别老拿他当个小孩子。”天妃端起袖子捂著嘴轻笑。

“不,你不了解他。只要牵连到冥夜那小子的事,他就会失控犯傻……”

“谁失控了?谁犯傻了?”阴恻恻的声音从大殿另一头响起,四亲王脸色不善地抱著双臂,睨著天帝。心想:还好意思说人,遇到跟葵有关的事,你不也急得连原则都没了?

就是担心他出状况,四亲王才一直守在他身边,没有立刻跟著七圣使过去净碧空。

一见他,天帝整个人都安心了,拍拍胸膛:“幸好幸好,你在这里。”

“我正想过去看看。”大殿里剩下的都是熟人,四亲王也懒得理会君臣礼仪了。他越过天帝,朝著殿门笔直走去。

“喂,殷祈!”天帝拉住他,唤他的名,完全真情流露:“你别过去,那边危险!”

四亲王不以为然,“就是危险才要过去,我是天界的守护战神。”

“不会有事的!”天帝死死拉著他,不肯放手:“有冥夜在,黯星不会觉醒的!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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