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孟村长的第三十八个情妇(全本)-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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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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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假日的清晨,芳芳还像往常一样,仍在用架子车一车一车的拉土,填门前那个土坑。这时突然吹起了风,风是从村中吹过来的,带着乡村的炊烟味、农家的调料味、还有那凝固在山里人衣领上的汗迹味。这种风在山顶和山下无风的时候,村里也有,是由于灵山村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空气对流所致。山里人管它叫半山风!这种风忽大忽小,忽强忽弱,忽左忽右,随心所欲,简直叫人捉摸不透。芳芳习惯了这种风,它越吹芳芳的车轮转的越快。昔日庄基前的那个垃圾坑现在经芳芳填整,已经成为一片平整的开阔地了。

小宝丢了,她生命的宝贝没了;猪娃走了,她人生的另一半再也回不来了。

猪娃活着的时候说过了,一定要找回小宝,盖起新房,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幸幸福福地生活,平安是福啊!可现在――猪娃啊,我一定要盖起新房,找回小宝,让咱妈摸摸新房的样子!芳芳边干边想着。

这时远处路边,翠翠和四海媳妇的闲聊声随风飘了过来。

“哎,翠翠,听说学校不要芳芳教学了?”

四海媳妇问道。

“这事我也听说了,和沈西蒙搞成了那个样子,别说人家学校不要,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在干下去了。”

“听说芳芳书还教的不错,得了个全镇第一。”

“人家六帅校长说当教师主要看人的品德。”

“听快嘴说芳芳现在又在自己筹办幼儿园。”

“办起来也不会有人上的,谁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妖精去带。”

“没那么严重吧?”

“不严重学校能不要吗!”

“这倒也是。”

两人边走边说着,路边的风越刮越大了。芳芳习惯性的用胳膊擦了擦汗,边干活边欣赏着自己覆盖在垃圾上面的那片净土,突然一股怪味随风而来,芳芳这才知道原来空气之中也有垃圾!她又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沉思之中……中午时分,凌德正在自己的油漆店内摆放货物,苏文突然提着包走了过来。进店后苏文仔细的观察着店内的一切,凌德听见有人进来就转身问道: “这位师傅,您想要点什么?”

“我,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苏文仔细地打量着凌德。他觉得像,但又不敢认,凌德这时又观察起苏文来了。

“您,您是苏大夫?”

凌德吃惊地问道。

“你是?”

“我是凌德,龙县池塘村的凌木匠!来来来,苏大夫快到里面坐。”

苏文走进了柜台里边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凌德:“你真是凌德?”

苏文大吃一惊:“几个月前我去过海子镇,凌木匠不是去年跳火车时摔死了吗?池塘村路边的乱尸坟我也去过了,而且还给你烧了纸,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大夫,我真是凌德,我没有死啊!”

凌德边说边给苏文和自己到了杯茶。

“你真是凌德,没有死!”

苏文又仔细的观察起凌德来了。

“真的,苏大夫,您快说说是谁把我埋在池塘村路边的乱尸坟了?”

凌德问道。

“从墓碑上看是你的儿子。”

“什么,我儿子有下落了,您快说说他现在在哪儿啊?”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村里人肯定知道,这些年你没回过家?”

“不瞒你说,自从那年他妈死后,我就和云飞过着,后来他上了大学,我也就去南方打工去了。几年前死里逃生回到金鸡以后我去北方大学找过他,可学校说他去南方了,南方那么大,又没有一个具体地址我怎么找啊,这个家里再没有什么人就一直没回去,看来,明天我得回趟老家看看。”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过着?”

“不怕你笑话,前些年找了一个,是房东老太太的女儿,一个退休工人,她妹妹的女儿后天出嫁,她这几天帮忙去了。”

“原来是这样,哎,老凌,你说你死里逃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说来话长——凌德给了苏文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猛吸了一口就讲了起来。

“那年云飞还在上大学……”

紧张而繁忙的劳作使芳芳在一段时间忘记了烦恼,可一但闲了下来,那种烦恼却被往日更加强烈。月上中天,她仍不能入睡,六帅、孟达、西蒙、凌德、娜娜及对小宝的牵挂、对凌云飞的思念、对严民的感激、一起涌上了心头。

寒风缓缓的拨弄着伤痛雪花在轻轻把记忆触动苦与痛只有让自己去碰寂寞时从未将感情放纵痛着醒痛着睡痛着期待是缘分是真情还是意外若心中有爱就只能忍耐让心灵再一次承受悲哀第二天一早她又一次到镇派出所打听小宝的消息来了。此时小刘正在办公室值班,芳芳走了进来。

“是你啊,来,快进来坐。”

“李所长不在吗?”

“他有事出去了,你有事就尽管对我说好了。”

“来,先喝水。”

小刘给芳芳倒了杯水。

“谢谢,我想问问我儿子小宝是不是有下落了?”

“李所长和小王这几天就忙这事,估计两三天就会有结果,今天一大早他俩又去金鸡了。”

“是不是有了小宝的消息?”

芳芳又问道。

“小宝现在究竟在哪儿还不知道,不过有几个在押嫌疑犯可能与拐卖小宝的事有关,现在正在调查之中,你就再等几天吧。”

“我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吗?要不我去找凌德他们。”

“我想这事急不成,你就耐心等等吧,这忙你会越帮越忙的。”

“那您估计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宝?”

“这个吗,我可不敢打保票,不过这个案子三两天就会有结果的。”

“那好,我过几天再来打听吧,您忙吧,我走了。”

“那好吧,小宝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那就多谢了,再见!”

虽说没有打听到小宝的确切消息,可总是还有一点希望,人就是为希望活着的,芳芳带着希望又回到了灵山村,开始了她那既重复又富有新意的劳作。

凌德的死而复生,使苏文的金鸡之行有了更深远的意义。他在和凌德交谈之后,下午又来到金鸡市人民医院找梅护士长了。在金鸡市人民医院门房,一位五十左右的看门男人正在看报纸,苏文走了进来:“请问师傅,梅护士长今天上不上班?”

“你说谁,梅护士长?”

看门人抬头打量了一下苏文道。

“她叫梅琴。”

“噢,你说的是老梅吧,她去年已经退休了,现在在家闲呆着,你去她家找吧。”

“她家住什么地方?”

“医院家属院,A栋三单元四楼。”

看门人想了想道。

“谢谢您。”

苏文打听到梅护士长家的地址后就直奔她家去了。苏院长虽没见过凌德的儿子,但他从兰兰口中知道,那个和苏炜长的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可能就是凌德的儿子。而苏文关心的不仅仅是这些,他要进一步弄清楚凌德的这个儿子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此他才要找当年接生的梅护士长。

今天是凌德有生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一天,此刻他正哼着小曲十分高兴的在店内来回度步,一位顾客走了进来:“老凌,给我拿1kg白漆。”

“给您1kg白漆。”

“多少钱?”

“五块钱,您给四块就行了。”

“给,四块钱。老凌啊,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我儿子有消息了。”

“就是你那大学生儿子?”

“是的。”

“这确实是件好事,恭喜你啊,老凌!”

“谢谢!谢谢!”

这可是凌德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啊,尽管苏文也不是十分清楚,但苏文说是墓碑上的立碑人署名是凌云飞。是儿子把自己藏在了池塘村路边的乱尸坟!听说苏文女儿的同事和云飞长的很像,这苏文女儿的同事不是云飞还能是谁!凌德越捉摸越高兴。他心里在盘算着自己应该怎样去见儿子。

这时在金鸡市人民医院梅护士长住宅内,梅琴正在客厅和苏文交谈着。

“梅姐,当年海子镇池塘村的那个凌木匠你还记得吧?”

“凌德,当然记得,我们结婚时的那套家俱还是他做的呢。”

梅琴想了想道。

“当时他爱人患的是风湿性心脏病,住院那阵子我是她的主治大夫,她的孩子也是在咱们医院出生的。”

“可不是嘛,那还是我接的生,我记得那几天出生的还有沈院长的孩子和你那对龙凤胎。”

“什么龙凤胎啊,那还不是和陈院长夫妇商量换了。”

“怎么,听口气你现在后悔了?”

“不是后悔,我总觉得西蒙这孩子和我们家小炜怎么在长相和性格上差异那么大,是不是当时抱错了?多少年来了,这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病,最近又听说凌德的儿子和我们家小炜长的一模一样,听小炜说前些日子他在车站附近问路时在市北郊上营镇的一个油漆店门口遇见一个老头,那老头硬说小炜是他的儿子,我估计那老头就是凌德,所以我想找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

“你见过凌德的儿子?”

“没有,他很可能是我们家兰兰的一个同事,刚来时差点让兰兰认成他哥了。”

“凌德现在在干什么?”

“他在市北郊上营镇开了一家凌记油漆店,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你和他谈过这件事吗?”

“没有深谈。”

“老苏啊,你记不记得孩子出生不久,我向你们夫妇问起红头绳之事?”

“是吗,让我好好想想!对,好像有过这回事。可当时我们好像的确没有见过你说的什么红头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文想了一会儿道。

“那天你爱人刚生下两个孩子后处在昏迷之中,我为了区分孩子的大小就在你后出生的那个孩子的脚脖子上系了根红头绳,结果等沈院长的孩子出生后你们一互换就全乱套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当时你们说没有见过红头绳,我就以为沈大夫他们抱走了小的孩子,反正是双胞胎,大也就大个几分钟没什么关系的,所以我也就没在意。后来我和沈大夫闲聊中问起这事,他说他也没见孩子的脚脖子上系了红头绳,我当时想肯定是你们两家有一方记错了,要不就是让孩子给蹬掉了,因此以后也就再没过问。今天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里面还是有点问题,当时咱们医院的婴儿同处一室集中护理,前来看望孩子的亲属接连不断,放下这个抱起那个,抱错不是没有可能。”

“肯定是当时凌德他们抱错了。”

“你问问凌德不就清楚了吗?”

“这倒也是,我找他去。”

“老苏啊,这话可不能直接问,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走吧?”

“你先坐坐,在我这吃了饭,咱们一起去。”

“大姐,你看我能吃得下饭吗?我们还是现在走吧?我住的那个旅馆楼下就是个饭店,我们叫上凌德我们边吃边聊。”

“看把你急的,好吧,我给孩子们留个条子,咱们就走。”

梅琴找笔在写条子,苏文在房间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了像框里的一张年轻的梅琴和小娜(六七岁)的合影照片上。

“梅姐啊,和你在一起的孩子好像是小娜吧,她不是五岁的时候――?”

“不错,是小娜。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啊,当年沈大夫把小雨送省医院夏大夫后,留下的两个孩子他还是管不了,只好让我帮着带小娜,你知道我当时结婚几年了就是不生孩子,儿子也是当时抱养的,可我公婆还想要个孙女,而当时沈大夫已被免职,在医院看大门,他当时确实养不活两个孩子,就求我收养小娜,从此小娜就成了我的女儿。”

“那当时沈大夫为什么要说小娜失踪了呢?”

“你想想,沈大夫当时刚把小雨送了人,接着又要把小娜给人,别人会怎么想,他自己以后还怎么做人!所以就撒了个谎,从此小娜也就在没去过医院。一直由我公婆带着。”

“小娜她现在还好吗?”

苏文问道。

“她现在在市郊开了个美容美发店,听说生意还不错。”

“噢,原来是这样。我们走吧。”

两人出门找凌德去了。

此刻在东去的列车上,一位教师模样的老人在窗口坐着,薛婷拿着车票走了过来。

“老师傅,您对面有人坐吗?”

“没人,你坐吧。”

老师傅随口答道。

“师傅您去哪儿呀?”

薛婷坐了下来。

“去趟省城,姑娘也去省城?”

“是的,单位放两天假,回家看看父母。”

“应该的,应该的,应该常回家看看。”

火车开动了,薛婷关上了车窗。

这时苏文、梅琴和凌德一起正在饭店边吃边聊着。

“梅姐,三十多年不见,你的身子骨还那么结实?”

凌德道。

“老了,不能和当年比了。”

梅琴道。

“怎能和那会儿比,那时咱们梅姐还是位留着长辫子,扎着红头绳的新媳妇呢。”

苏文接着道。

“你们就别拿我取笑了。哎,你俩想想我当年接生时解下红头绳系在哪儿个孩子的脚脖子上了?你们谁见到过?”

梅琴觉得正是火候,突然问道。

凌德想了想:“有这回事,你把那头绳扎的也太紧了,当我们发现时孩子的脚脖子上已经留下一圈血红的痕迹,整整一个礼拜后才下去。”

凌德的回答使苏文大吃一惊,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怕影响到凌德的情绪便极力的按耐住了心中的激动。

“老凌啊,我听说前些日子你遇见一位和你儿子长的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文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是我家云飞,对,他就是云飞,我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认错吧,可这小子怎么不认我啊!”

凌德不解地问。

“那不是你的儿子,他叫苏炜,是老苏的儿子。”

梅琴道。

“什么,他是老苏的儿子?怎么和我们云飞长的一模一样呢?”

凌德吃惊地问。

“是的,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双胞胎啊。”

梅琴道。

“你说什么?我的儿子和老苏儿子是一对双胞胎!你开什么玩笑。”

“这是真的,老凌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孩子出生时的情况?”

苏文又问。

“当然记得,那天你们家是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有沈院长的女儿也是在这一天出生的,沈院长用他的女儿换了你家的一个儿子,这事除了你们两家之外只有我和梅姐知道,这些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老凌啊,你听我说,那天老苏爱人刚生下两个孩子后处在昏迷之中,我为了区分孩子的大小,就在先出生的那个孩子的脚脖子上系了根红头绳。”

梅琴道。

“这么说我们云飞真是老苏的儿子,那我的儿子呢?那我的儿子哪去了呢!”

凌德显得有点沮丧。

“老凌啊,当时医院把当天出生的婴儿放在同一室集中护理,前来看望孩子的亲属接连不断,放下这个抱起那个,抱错不是没有可能,你见过沈院长的儿子沈西蒙没有?这孩子和老苏家小炜怎么在长相和性格上差异那么大,是不是当时给抱错了?”

梅琴又道。

“这么说沈西蒙才是我真正的儿子,这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凌德感到十分惊讶。

“这事来的突然,放谁也接受不了,可它是事实啊!当然他可信性还需要作进一步证实,现在科技发展了,到省城做个DNA亲子鉴定一切都就清楚了。”

梅琴又道。

凌德突然像失去支撑似的扒在了饭桌上:“我的儿子没了,我没儿子了!”

“老凌啊,你放心,谁也抢不走你的儿子,凌云飞仍是你凌德的儿子!我和梅姐今天找你主要想证实一下,没别的意思。”

苏文安慰道。

第39章

自从上次凌云飞和韩虹讲了芳芳的事以后,薛国良夫妇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平静过。傍晚,薛国良回到家里又和妻子韩虹议论起芳芳的事来。

“你说的那个叫凌云飞的年轻人也是龙县人?”

薛国良问道。

“是的,听他的口气他也一直在找芳芳。”

韩虹道。

薛国良沉思了一会儿说:“根据年龄和长相分析,那个叫凌云飞的年轻人所说的芳芳,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芳芳。要不怎么长的和婷婷那么像,让凌云飞也产生了错觉。”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人却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听说她父母还在龙县,我们是不是在她家里打听打听?”

“也只好这样了。”

薛国良道。

“哎,老薛,婷婷前几天来电话说这个礼拜天回家,怎么天都黑了还不见她回来。”

“也许又去执行任务了。”

这时突然听见门铃响了,韩虹出来开门,薛婷走了进来:“妈,我回来了。”

“婷婷,快进来,我和你爸正在说你呢,怎么这回才回来,火车晚点了?快前洗漱间洗洗去。”

“两小时前就下火车了,在车站碰上了大学时的同学就一块去吃了顿饭,爸,妈,我这次有重要消息要告诉你们。”

薛婷边洗边说。

“你的消息我们在晚报上早已经看到了。”

薛国良道。

“‘三歹徒穷凶极恶,女刑警大显神通’,是吗?”

韩虹道。

“哎呀,不是那件事情,那又有什么!我是说我在阳县灵山村发现了一只和我妈收藏的那只玉镯一模一样的一只玉镯。”

“什么?你看见了另一只玉镯!快说在什么地方?”

韩虹吃惊地问道。

“阳县灵山村一个叫芳芳的女人戴着,听说是她妈给她的,也只有一只。”

“怎么,芳芳在阳县,你见过她?”

薛国良问道。

“你们今天是怎么了?好像这个芳芳你们都认识似的,这个人三十多岁,长相、个头和我十分相象,有个案子需要她协助,我找了她。”

薛婷不解地道。

“你快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韩虹急问。

“她几年前丢了孩子。去年又死了丈夫,现在一个人在灵山村和她的婆母生活着。”

“怎么过的这么可怜!”

韩虹眼圈已有些红了。

“爸,我妈这是怎么了?芳芳这个人与我们家有关系吗?”

薛婷又问。

“她很有可能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

薛国良道。

“什么?我还有个姐姐,你们怎么从来没有提到过?”

薛婷大吃一惊。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老薛你就告诉婷婷吧”“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快说呀!”

“那是在文化革命初期,我是龙县的县长,你妈在龙县中学当校长,我们都被打成了走资派……”

薛国良回忆了起来:一个秋末冬初的傍晚,灯光暗淡的牛棚里,刚劳动回来且不停咳嗽的薛国良放下工具,无力地坐在草帘地铺上,妻子韩虹抱着不停哭闹的孩子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 “下午我多要了一碗汤你喝点吧,或许心里能好受些,晚上还有批斗会,你可要坚持住啊!”

“我不想喝,你喝吧,你的身体比我弱。”

薛国良摇了摇头道。

“你喝吧!”

“我说了,不想喝。”

两人推来让去一不小心碗掉在了地上摔碎了。碗碎了,粥碎了,两人的心也碎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叫人怎么活啊!”

韩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薛国良低头不语。

这时几个戴红卫兵袖章的造反派闯了进来。

“你哭什么哭,告诉你,你这个臭老九,今晚你得跟着你的黑县长老公去陪斗。”

红卫兵A指着薛国良道。

“不,她不能去,孩子还小啊,你们怎么斗我都行,我求你们了。”

薛国良道。

“求我们?哈哈,你这个资产阶级黑县长,前些年站在全县大会上鼓吹“三自一包”时,那么理直气壮,现在要求我们了,我说你还是去求求广大革命群众吧。”

红卫兵B傲气十足地道。

“好了,不跟你们废话了,你们准备一下一小时后我们带人,另外我告诉你们,明天上面要给你俩换个地方,让你们好好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滋味!”

红卫兵C道。

几个造反派出门走了。

薛国良走到了妻子的旁边:“韩虹啊,你看这还能活下去吗,他们今晚能让你去陪斗,明天不知道又要把我们押到什么地方去,孩子怎么办,她是无辜的,我想把她送出去,放在这里我们是养不活她的。”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一天都活不下去了,可孩子送给谁,谁敢要啊。要不是陈院长―――” 韩虹含着泪道。

“我看还是先让陈院长带着吧,她那么喜欢孩子,以后如果我们侥幸活下来。再去找孩子不迟。”

薛国良想了想道。

“孩子还这么小,连个名子也没有……”

“名子我已想好了,就叫她芳芳吧。”

“这个名子行。”

“那就这样定了吧。”

“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几个戴红卫兵袖章的造反派又闯了进来。

“我说你们两个放快已点,批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红卫兵B道。

“我先去让她晚些,等孩子睡着了,再过去行不行?”

薛国良问道。

“你给我住嘴,你当你是谁,还想像过去当县长时发号司令,做梦去吧,孩子放下,把人带走。”

红卫兵A说着和几个红卫兵向外推薛国良夫妇,孩子躺在草帘上哭叫着。

“我的孩子还小,我的孩子还小!”

韩虹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时陈婕走了过来:“你们去吧,孩子我替你看着。”

“谢谢你,陈婕” 薛国良深情地看着陈婕。

“谢谢,妹子。”

韩虹哭着道。

“别罗索了,快走。”

红卫兵们强行带走了薛国良夫妇。……薛国良和妻子韩虹女儿婷婷完全沉浸在一种悲痛之中,韩虹和婷婷都哭了。

“就这样第二天我和你妈走时就把孩子交给了陈院长,那个孩子就是你的姐姐芳芳,临走时你妈就把她结婚时的那对龙凤玉镯取下一只给她放在了怀里。”

薛国良又道。

“那你们以后就再没有去那里找过?”

薛婷问道。

“我和你爸找过两次,一次是在平反前,一次是在落实政策后,可是两次却都没有结果。”

“我在金鸡市当市委书记时,也托人四处打听过,可还是没有你姐的下落,直到前天你妈放在她的办公室里的你的照片被一位金鸡来的企业家误认为是你姐姐,才从他那打听到你姐的地址。”

“那位金鸡来的企业家是你姐姐的同学,据他说你姐姐的家在龙县,可他的确至今还没找到你姐姐的下落,只是说你姐姐的父母还在龙县。”

韩虹又道。

“没错,她是龙县人,后来嫁到了阳县。妈妈,您说的那位金鸡来的企业家是叫凌云飞吧?”

“是的,是叫凌云飞,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您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你看这丫头,给老妈也卖关子。”

“看来灵山村的那个芳芳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呢!”

“可不是吗!哎,老薛,咱们是不是准备一下这几天抽个时间和婷婷一起去阳县一趟,你不是说过几天要去北京开会吗,咱们争取在你去北京以前把芳芳接回家来。”

薛国良想了想说:“这恐怕不妥吧,咱们三十多年没见芳芳,也没尽过一点父母的义务,要一下子闯进她的生活,要承认自己是我们的女儿,她能接受的了吗?再说我们当时把孩子叫给了陈院长,可陈院长后来又被逼自杀了,芳芳后来落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清楚啊!我觉得咱们应该先去龙县,找到芳芳的养父母证实一下,再和他们一起到阳县找芳芳。”

“还是我爸想的全面。”

“瞧这丫头,妈妈这不是心急吗!”

“我觉得咱们还是等我爸从北京开会回来再去吧,我们那边假猫的案子还没结,我姐的儿子也是假猫他们贩卖到南方去的,现在正在调查取证估计再等十天半月就能结案。”

“孩子现在有下落吗?”

薛国良问道。

“现在还没有。”

薛婷道。

“那就等等吧,等你们这个案子结了,我们一起去。”

薛国良道。

“我说婷婷,我看你对你姐以前的事情还知道的不少,就给我和你爸讲讲吧。”

“我也是在几个案子的调查过程中了解到的我姐她上小学二年级时就随父母从龙县水沟村搬到了龙县水帘村,她和凌云飞是中学的同学,毕业以后他俩感情一直很好,后来凌云飞上了大学,她却留在了水帘村……”

薛婷在讲述着芳芳和凌云飞分手以后的情况。

这些日子芳芳的心情十分沉重,还没有从猪娃娘病逝的悲痛中解脱出来,自己的爹又得了重病,已经二十多天了仍然卧床不起。今天她一大早就起来想去看看爹。刚走到村口迎面碰上了去田间扬粪的三来媳妇:“哟,芳芳,大清早,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嫂子,您上地了,我爹病了,我回去看看。”

“唉,真难为你了,公婆刚去世你爹又病了,那就快去吧,这事可耽误不得,哎,芳芳,去你娘家不是从东边走最近吗?你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娘家稍话过来,说有几样药那里买不到,我打听了一下咱们镇上也没有,我得上金鸡去买,下午直接从金鸡坐车回我娘家。”

“那你就赶紧去吧。”

芳芳来到了市上,买了药后又来到了沈西蒙被关押的看守所探视室里,她想顺便看看西蒙,不知怎么,每当想起西蒙她心里总有一种内疚感,西蒙犯的是死罪,他罪有应得!可他对自己的感情却是真的,她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西蒙。不一会儿沈西蒙被带了进来。

“西蒙大哥。”

“芳芳,你怎么来了?”

“我爹病了,我来金鸡买药,顺便来看看你。”

“芳芳……我,我对不起你啊!小宝还没找到吧,唉,这都怪我都是我造的孽啊。”

沈西蒙眼中涌满了泪花。

“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

“芳芳,这个还给你,留个记念吧!”

沈西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断了链子的手表。

芳芳看见手表后大吃一惊!

“你,你怎么会有这只表,是你捡的吧?”

芳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不是捡的,他本来就是我的,后来到了你那里,那年的一个晚上,我偷偷地潜在你家,想和你单独谈谈,可却又没有勇气出来见你,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我而惹出麻烦来。突然发现了这只表后,我就顺手拿了回去。不是单纯为了这只表,主要是怕你看见它伤心!早在龙县时,我就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对你忏悔,可就是不敢直接面对,怕真相大白时会失去你,你是我一生中最钟情的女人!是我害了你,是我拐卖了我自己的儿子,报应啊,报应!”

沈西蒙顿足捶胸地忏悔着。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

芳芳惊呆了。

几度痛苦无奈难分是冤是哀几多凄然期待不知是幸是灾迷雾一旦拨开痴心蹈进孽海真情飞出天外唯剩断肠感慨这时一干警走了过来:“探视时间到!”

沈西蒙被带了出去。

“芳芳,你一定要找回我们的孩子。”

沈西蒙边走边喊。

芳芳仍呆若木鸡地在哭泣着。

凌云飞的黑色桑塔纳小轿车一阵风似的驶进江河中学,他在学校门口给门房打招呼后,就把车停在了教师宿办楼下的空地上,锁了车门后就直接上了宿办楼。此时苏雪兰正在给盼盼和小宝辅导功课,凌云飞走了进来。 “苏老师。”

“哟,是云飞,快进来坐。”

苏雪兰高兴地招呼着。

“你在给孩子辅导功课吧?”

“是的,星期天嘛给他们补补英语。”

“叔叔好!”

两个孩子同时站起来给凌云飞让坐。

“不用,不用你们继续学吧。哎,苏老师学校还没放假吗?”

“早就放了,现在正在给毕业班复课,不过明天就结束了。”

“是不是该回家过年了。”

凌云飞问道。

“有这个打算。盼盼,学了一会儿了,你和弟弟在外面玩玩去。”

“妈妈,我和姐姐打乒乓球去!”

“去吧。”

两个孩子出门走了,苏雪兰给凌云飞倒了杯水。

“我说雪兰,两个月不见,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瞧你说的,那是我上个月在孤儿院领养的,他叫小宝。是个艾滋病孤儿,听说他父母都是南方人领着他在各地做生意,后来两人都得了艾滋病,双双遇难,留下这个七八岁的孩子,太可怜了,上个月我带学生去孤儿院慰问时,这孩子一看见我就叫妈妈,他说我很像他妈妈,我当时很感动,就和民政部门交涉收养了他。”

“原来是这样,你简直是太伟大了。”

“行了,别奉承了。哎,云飞,听小宝说他南方的妈妈好像不是他的亲妈妈,他说他亲妈妈好像在咱们这个城市里,是位老爷爷把他领到南方去的,这小孩子没记性,把我也搞糊涂了。”

“是不是他们在金鸡有亲戚?”

“这很难说,慢慢地打听吧。”

“也只好这样了。”

“哎,云飞啊,你那最近生意怎么样?”

“市场还可以,就是原料比较紧张,最近我想去一趟南方走访一下用户,听听他们的意见,看看咱们的产品还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顺便有几家款没打过来,我去催催,春节后我想在农村开辟一个原料基地,有必要时在建一个分厂,今天特地找你来参谋参谋!”

“这是好事啊,快说说你的计划。”

“我是这样打算的……”

凌云飞津津有味地向苏雪兰讲述着自己的设想。

杨六帅因上次被芳芳拒绝之后心情一直不好,放假以后什么心思也没有,书看不进去,家务活也懒得干,妻子稍为唠叨了几句就赌气钻进了赌场,曾两次让派出所抓获,今天他又来到了赌场,谁知刚玩了一会儿又让派出所逮了个正着。此时戴着一副高倍近视镜的杨六帅坐在派出所的问讯室里歪着头抽烟,小王在问讯,小刘做笔录。

“抬起头来,姓名?”

小王问道。

“杨六帅。”

“年龄?”

“四十二岁。”

“工作单位?”

“灵山村小学。”

“职业?”

“教师。”

“职务?”

“校长。”

“参与赌博活动几次了?”

“就今天这一次。”

“你老实点,我们这里有你上一次的口供。”

“总共三次。”

杨六帅低声道。

“好啊,你一个人民教师,还是一个校长,整天不务正业,参与赌博活动。这怎样教学生,管老师?”

小刘严肃地道。

“今后我汲取教训,再也不去赌了。”

杨六帅道。

“这就是你的认识?太不浮浅了吧!”

“怎么个深刻法,我说小同志啊,你们能不能现实一点,到我这种人做官上边没人,提干超过了年龄,在教学之余搞点娱乐,有何不可啊?”

杨六帅根本不在乎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

“就你这种思想境界,还能为人师表,聚众赌博是败坏社会风气,是违法的你知道不知道!”

小王问道。

“我说警察同志,您不要用大帽子压人吗,你们想罚就罚点吧,到年底了,哪个单位都要发奖金,我口袋里的那几百块钱,你们已经全搜走了,算罚款还不成吗?”

扬六帅仍满不在乎。

“你在胡说什么,那是赌资,按政策要没收上缴的,我们已经给打了收条,你认为交点罚款就没事了是不是,我看你纯粹是思想有问题,应该好好学习学习。”

小王反驳道。

“您说的太对了,我的确需要好好的学习学习,您放心下去以后我一定要认真学习,好好做做自己的思想工作,提高觉悟,重新做人。”

扬六帅油腔猾调地随声附和着。

“那你就先呆在我们这里好好的学习吧!”

小王生气地道。

小刘从桌上把一沓钱拿给杨六帅: “杨六帅把你的钱点点,这是收条看看是否相符。”

杨六帅接了过来拿在高倍近视镜前数了数:“这有什么好点的,三个100,四个50共500元。(又在高倍近视镜下看了看收条)怎么是404元啊?噢,我知道了,这包括你们的手续费在内,你们这么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你再点点,看是不是四个50?”

小刘问道。

杨六帅又在高倍近视镜前下看了起来:“这两张好像都是两块的,这两块钱怎么和五十的这么像啊!对,是404元,是我看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连钱都看不准,还教什么书啊!带下去。”

小王让干警将杨六帅被带了下去。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六帅的眼睛本来就是用来看女人的,钱算什么东西,看清了反倒降低了他的水平!六帅边想边跟着干警走了出去。

第40章

在金鸡市北郊上营镇凌记油漆店内,凌德又一次约来了苏文。此时两人面对面坐着抽闷烟,地上扔满了烟头。

“老苏啊,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西蒙关在监狱里,云飞还不知道在哪里!我本来想回老家一趟,打听一下云飞的下落,正巧昨天碰见了一位本家人,人家一见我差点吓了个半死,弄得我费了很大口舌才说清楚,最后他说云飞就在金鸡工作。我想他可能就是你们家兰兰的那个同事。兰兰在什么单位工作?”

凌德问道。

“她现在在市上的江河中学,不过我没见过云飞,这只是猜测。这样吧,学校现在已经放假,你也可以在她们学校看看如果有人先打听打听,回头我回去再找兰兰问问。”

“那就多谢你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想云飞可能很快就会找到,可西蒙犯的是死罪,你不想认就别认了。”

苏文想了想道。

“这可不行,这孩子糊里糊涂到世上来了一回,临死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不是太亏了吗?你们说的那个DNA是怎么回事?”

“这个公安部门就能做,我想西蒙临走前的这点要求他们会答应的。”

“那我就去试试。”

“你得把实情告诉人家,在结果没下来前千万可别让西蒙知道。”

“这,我知道的。”

苏文走后,凌德来到了兰兰现在工作的学校――金鸡市江河中学。学校已经放假,他从门房那里打听到了云飞化工研究所的地址,就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位20多岁的年轻女子正在办公室值班。

“请问,这里是云飞化工研究所吗?”

凌德一进门就问。

“是的,大叔,您有事吗?请坐,”

年轻女子客气地答道。

凌德坐了下来。

“大叔,您喝水。”

年轻女子倒了杯水递给凌德。

“谢谢!跑了好几个单位,总算找到地方了,凌云飞在不在?”

“您找我们凌所长,他昨天去南方出差了。”

“啥时候回来?”

凌德急问。

“这我可说不准,估计在春节以后吧。”

“能联系上吗?”

“您找他有事吗?急的话我给您打电话问问,估计他现在正在火车上呢!”

“那就别问了,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这孩子大过年的出什么差啊!”

凌德想了想道。

“大叔,您是他的?”

“我是他爸啊!”

“什么?您是凌所长的父亲?他不是说家里没亲人了吗?”

年轻女子吃惊地问。

“是的,他妈早年就去世了,我常年在外打工,前些年出了次车祸,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可我命大没死,我找了他整整十年了啊,可做梦也没想到他就在这个市里。你快给我说说云飞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我们凌所长现在是大老板了,这些年过的挺好的,小车都有了。”

“这就好,这就好,你是本地人吧?”

“是的,我姓田家就在本市,我爱人原来和凌所长在一个学校工作过。”

“云飞他成家了吗?”

“没有,他还是一个人。”

“四十出头的人了,为什么还是一个人过着?”

“这可不大清楚,好像是在等一个人。”

“云飞他在等什么人?”

“那天下午他陪客户喝醉了酒,是我扶他回所里的,一路上他不停地喊着一个叫芳芳的女人的名字。”

“云飞他在喊芳芳的名字?”

凌德大吃一惊。

“您认识这个女人?”

“不,我不认识。”

凌德强装着镇静。

“她好像是个龙县女人,凌所长说芳芳是他的未婚妻,他找不到芳芳决不结婚,当然这些可能都是些醉话,您可别往心里去。”

凌德脸色有些发白了。刚来时的那种喜悦已经跑的无影无踪。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小啊!芳芳竟成了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自己却把她卖到了灵山,那小宝的父亲又是谁呢?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没,没什么的,谢谢你小田,我在市北郊上营镇开了一家凌记油漆店,云飞回来后你让他来找我。你忙吧,我走了。”

凌德的心里现在已经乱到了极点。

“大叔,您走好,放心,凌所长回来后我一定告诉他。”

“谢谢。”

惊惶失措的凌德出了门,踉踉跄跄地走了。

时令已经数九了,这是一年最寒冷的时候,也是生命最脆弱的时候。芳芳爹躺在窑里的炕上不停地咳嗽,芳芳娘坐在炕边偷偷的流泪,芳芳蹲正在门口给父亲煎药。

“娘,我爹到底得的什么病?”

芳芳问娘。

“这半年来他一直胸口疼,吃药总是不见功,这几天又严重了,所以他叫我托人把你找回家来,说晚了恐怕就见不上你了。”

“爹,爹你怎么样了,现在胸口还疼吗?我从金鸡给你买的那几样药你昨天吃了后有作用吗?如果不行我给你找好一点的大夫去。”

芳芳爹有气无力地说:“别,别去了,医生你哥找来过好几个,药也吃的不少,爹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你就别白费事了,你坐下爹有话对你说。”

“爹,您说吧。”

“你还记得你娘给你的那个玉镯吧?”

芳芳爹问道。

“当然记得,您瞧,我现在还戴着呢。”

“它是一只双凤镯,还有一只在你的亲爹妈手里。”

“什么?爹,您是不是病糊涂了?”

芳芳不解地问。

“芳芳她娘,你就把实情告诉孩子吧?”

“芳芳,你爹没有糊涂。你是娘三十多年前抱养的。”

芳芳娘又擦了擦眼眶地泪水道。

“娘,别说了,您和我爹就是我的亲父母,我只想和爹娘在一起。”

“你先别打叉,让你娘把话说完。”

“你母亲当时是龙县中医医院的院长,叫陈婕,那时她都被关进了牛棚,白天劳改,晚上还要受批判,可受罪了,娘当时在农场做杂活,你母亲被他们给整得活不下去,临终前就把你托付给了我,那时你才三岁。那天你妈含着泪把一只玉镯放在你的怀里,想给以后留个见证,她说那是对双凤镯,两只玉镯相逢之日就是孩子和妈妈团聚之时。那只玉镯就是你现在手上戴的那只。”

芳芳娘继续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有人向我问起这只玉镯。”

“什么,有人向打听这只玉镯?”

芳芳爹急忙问道。

“几个月前,市上有一个叫薛婷的女警察,有二十多岁,长的好和我十分相象,她来我们村破案时无意中看见了我这只玉镯,感到非常吃惊,说她妈也有一只和我这一模一样的玉镯,还说她妈经常看着那只玉镯偷偷流泪,当时我只是想到可能她妈为早年丢了那只珍贵的玉镯而苦恼,现在经您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

“什么,你说那个女警察姓薛?她妈叫什么名字?她家住在什么地方吗?”

芳芳娘急问。

“她说她妈姓韩,她家住省委大院。”

“你说他家住省委大院,那可能是省上大干部了。”

芳芳爹道。

“我不管他们是什么大干部,我只知道我是你们的女儿。”

芳芳扑在了娘的怀里。

“她爹姓薛,她妈姓韩,莫非是……”

芳芳娘自言自语起来。

“你怀疑是当年的县长夫妇?”

芳芳爹道。

“那个县长叫薛国良,他媳妇当时是个中学校长,好像就姓韩,对就姓韩,叫韩虹。”

芳芳娘接着说。

“那只玉镯怎么会在县长媳妇手里?”

芳芳爹道。

“莫非我们理解错了陈院长的意思?”

芳芳娘道。

“沈光明早就死了,宋德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伤脑筋啊!”

芳芳爹又道。

“娘,沈光明是谁,那个宋德彪又是谁啊?我可有点糊涂了。”

“你就把当年的事给孩子说说吧。”

芳芳爹对芳芳娘道。

“那是文革时期的事了……”

芳芳娘又回忆了起来。

凌德打听到了云飞的下落,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沈西蒙。云飞的事又涉及到了芳芳,还关乎到小宝,简直是糟透了,凌德的情绪一下子从最高兴过度到了最烦恼!他再也睡不着了,也不愿再想什么,就索性坐了起来,点上烟一直抽到了天亮。和往常一样,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刮脸刀刮胡子,他习惯性的拿起刮脸刀在脸上蹭么着,可思想仍没有从无端的烦恼与焦躁可解脱出来,突然一条狗扑了过来,锋利的牙齿一下子剖开了他的胸腔,叼走了他的心肺,他奋力地在后面追着,狂喊着:“快还给我!快还给我!我的心并没有坏啊!”

那条狗仍然在狂奔着,嘴边的血在地上滴成了一条虚线,鲜红鲜红的,没心没肺的他仍在奋力的追着,追着。终于追上了那条狗,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奋力抓住那条狗,然而那条狗却突然变成了自己,他又去捡被丢在地上的心和肺,可这时地上哪有什么心肺,只有受了伤的儿子,儿媳,孙子在地上躺着。“难道是我伤了你们?”

这时围上来了一群人,有人道:“不是你还会是谁?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什么事做不出!”

“是我伤了你们!是我伤了你们!可我怎么会知道是你们啊!”

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嘴边仍流着血,一阵剧痛把他从幻觉中惊醒,这才发现刮脸刀已经深入到肉中,血顺着刀柄滴在了地上,鲜红鲜红的。

他迅速医治了伤口,整理好衣着,这时一束阳光从窗外透了过来,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尽管怎样儿子还是要见的,他估摸着云飞这些天可能已经回来了,是因为忙没有来找他,他得自己去研究所看看,如果没回来最起码也能得到点他的信息,于是他关了店门刚准备出去,就在这时两个民警迎面走了过来。

“请问你就是凌德吗?”

民警A问道。

“是的,我是凌德,你们找我有事吗?”

“有个案子与你有关,我们想请你去协助一下。”

民警B道。

“今天不行,我还有急事,你们改天再来吧,你们是不是问几年前在徐州火车站附近摔死的那个四川人?那件事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抢东西时不小心掉下去摔死的。两年前徐州来了几个公安同志把我叫到咱们市公安局,这事已经说清楚了,听说那个人原来是个越狱的逃犯,在四川杀了人才逃到南方去的。公安同志说他的死不关我的事,你们不信就去市局打听打听,我这人这几年在咱们上营镇奉公守法,没做一件坏事,还有什么案子会与我有关?”

“我们说的不是这事,有个叫娜娜的女人你认不认识?”

民警A问道。

“娜娜,当然认识,她怎么了?”

“你还是跟我们走吧!去了就一切都知道了。”

民警B道。

“这……那你们等一下,让我给家里人留个条子,她这两天走亲戚去了。”

凌德想了想道。

“快点。”

凌德开门扒在柜台上些了个纸条后就锁上门跟着民警走了。

这会儿苏院长家里却十分热闹,苏院长夫妇、苏雪兰及小宝、盼盼正在吃午饭。

“妈妈我吃饱了。”

“妈妈我也吃饱了。”

“好了,盼盼和弟弟到里屋玩会儿去。”

苏雪兰道。

“外公,外婆我们玩去了。”

小宝跑了过来。

“去吧,小宝真乖。”

苏文笑着道。小宝和盼盼崩着进了里屋。

“我就知道爸爸会喜欢的,”

苏雪兰道。

“唉,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太可怜了。”

苏母道。

“哎,兰兰,你那个叫凌什么飞的同事他的父亲是不是叫凌德?”

苏文问道。

“他父亲叫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父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怎么死的?”

苏文又问。

“听说是从火车上摔下来的,爸爸您怎么记起问这个?”

“这个人根本没有死。”

苏文道。

“什么,爸,您没喝醉吧,凌云飞安葬他爸的事我们学校的老师都知道。”

苏雪兰大吃一惊,然后又想了想道。

“那算什么,我还去过他的墓地呢,那个凌云飞一开始就弄错了,他安葬的不是他父亲凌德而是一个四川人。”

苏文又道。

“爸爸,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天下真的还有把自己父亲埋错了的人?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这两天我见凌德了,他是爸爸以前的一位朋友,他说他是死过一次,但没死得了,是那个抢了他钱包的四川人给摔死了,可凌云飞为什么能把那个四川人认成了自己的父亲,我也就不清楚了。”

苏文又道。

“这是真的?”

苏雪兰这时真的有些吃惊了。

“是真的。”

“真让人不敢相信,像看电影似的。

“兰兰,你能不能让凌云飞来咱们家一趟?”

苏文又道。

“您把云飞的事告诉他爸了?”

苏雪兰问道。

“是的,不过我告诉他这只是我的猜想,因为我当时还没充分证实凌德说的那个儿子就是你的同事凌云飞,回家和你妈一交流,今天再听你一说我才确信无疑了,那天我让凌德抽空去你们学校打听打听,我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爸爸,您还不知道,他已经不在江河中学了,人家云飞现在可是大老板了,小车都有了。”

“怎么,他现在不教书了?”

苏母问道。

“早就不教了,他现在办了个研究所,生产他自己的专利产品,生意挺好的。”

“你现在能和他联系上吗?”

苏文又问。

“他最近去南方走访用户去了,他走时说好正月十五以前来咱们家,过些天他来了您告诉他吧,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

“这样也好。”

晚上苏院长夫妇趟在床上又议论起了这件事情。

“哎,老苏啊,你说云飞过几天来了咱们认不认啊?”

“暂时还不能认,得让他和凌德见面后,让凌德先告诉他,好让孩子有个思想准备,要不叫他怎样接受这个事实。”

“三十多年了,这回我可要好好看看他啊。”

“你可千万别激动,否则我们会很尴尬的。”

“这你放心,我会掌握分寸的。”

冬季是一年中天最短的季节,可芳芳还觉得度日如年。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期盼着小宝的消息,可总是每每落空。今天她又来到派出所打听了。李所长和小王、小刘正在值班,芳芳走了进来:“李所长,您回来了。”

“是芳芳啊,来,快进来。”

李所长热情地招呼着。

小刘给李所长和芳芳各到了杯水:“来,您喝水。”

“谢谢,李所长,我的小宝有消息吗?”

李所长想了想道:“情况是这样的,最近我们经过详细调查,已经证实小宝首先是由沈西蒙和梅子一伙从火车上骗走后卖到了距市区二十多里的西山村,接着凌德又冒充小宝爷爷将小宝从西山村骗到了金鸡市关在娜娜美发店的楼上,然后凌德和娜娜由贾猫牵线,把小宝卖给了一对在金鸡做生意的南方夫妇——”

“这凌德简直不是人,让我住在他那儿,整天张罗着为我找小宝,原来这事就是他干出来的,我要找他算帐去。”

芳芳简直不敢相信凌德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前几天已经被公安部门拘留了,我们根据贾猫和凌德提供的地址进行了联系,结果这对年轻夫妇一年前出了车祸,小宝还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说,被领到他父母的老家去了,还有人说去了福利院——”

李所长又道。

“这可让我在什么地方去找小宝啊!”

芳芳又哭了起来。

“你先别难受,我们会继续为你打听的。”

小刘安慰道。

正在看材料的小王转过身来:“这个凌德啊,自己的儿子失踪了这么多年不去好好寻找,却有心思贩卖别人的孩子”“他的儿子也失踪了?我怎么一直没他说过。”

芳芳问道。

“他的儿子是个大学生听说叫什么,凌,对,叫凌云飞。”

小刘补充道。

“什么?你说他的儿子是凌云飞!不会的,凌云飞怎么能是他的儿子啊!”

芳芳大吃一惊,急忙道。

“怎么,你认识凌云飞?”

李所长问道。

“我,我们是中学的同学,多少年没见了。”

芳芳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掩饰着。

“原来是这样。”

“李所长,小宝的事你们可不能不管啊!”

芳芳又道。

“放心吧,芳芳,这是我们的责任与义务。”

芳芳的头脑里一片空白,简直要爆炸了。这凌云飞怎么会是凌德的儿子,她真希望是公安的同志搞错了。

清晨趁店内还有来顾客,秀娥在门口打扫卫生。四海媳妇提着一包礼品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去走亲戚的。

“哟,秀娥姐,大过年的还开门了?到底是生意人啊!”

“今天已经初五了,怎么亲戚还没走完吗?”

“到孩子他二姨家去,咱们这年不到十五就不算过完。”

这时快嘴走了过来:“人家芳芳的幼儿园昨天已经开始招生了。”

“这真还有起的更早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上?”

四海媳妇道。

“人家芳芳办的是双语幼儿园,还请了白凤专门教英语,听说已经报了好几个孩子了。”

快嘴又道。

“白凤,那不是猪娃的师傅、咱们岭北屠户白老二家的丫头吗?听说她不但书念的好还会杀猪宰羊呢!芳芳请她当老师这可是个好事啊,现在开放了,咱们山里的孩子也该学点洋文了,你说是不是,四海家的?”

秀娥问道。

“是的,是的,应该学点。你们聊吧,他们爷俩还在前面等着我呢。”

四海媳妇说完就走了。

“给我拿包烟。”

快嘴道。

“我给你进去拿去。”

秀娥、快嘴进了商店。

“秀娥妹子,今天怎么不见五才兄弟呀?”

“他在里面整理东西,过几天想去浙江打工。”

“去浙江打工!那好啊,既能赚钱,有能见见世面,好事啊!谁介绍的,我能不能去啊?”

“是一个亲戚介绍的,说每月能挣五六百块钱,先让他去看看,如果真的能成,让他回来多领几个人去。”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

凌云飞从南方回来后,没有回金鸡,直接驱车来到了苏家。一是由于是在春节期间,二是和苏雪兰的约定。此时苏院长夫妇、凌云飞及苏雪兰及小宝、盼盼正在吃午饭,席间摆着丰盛的饭菜。

“来,云飞,我再敬你一杯。”

苏雪兰端起了酒杯。

“别敬了雪兰,今天喝的够多的了。”

凌云飞道。

“这杯酒你一定得喝,算是我哥敬你的吧。”

“好吧,我喝!”

“来,云飞,快吃菜,等会儿就凉了。”

苏母在热情地招呼着云飞。

“妈妈,我舅舅出国啥时回来?”

盼盼问道。

“可能就在最近,怎么又惦记着你那个学习机,你舅说了,他回国时一定给你买,等买来了你和小宝一起用。”

“凌叔叔,你说你第一次到这里来,我怎么看外公房间的像框里怎么那么多你的照片?”

小宝问凌云飞。

“你弄错了,那是舅舅的照片,凌叔叔和舅舅长的太像了。”

盼盼纠正道。

“是吗?那我以后就可以冒充你舅舅了。”

众人都笑了。

“我吃饱了。”

小宝放下了筷子。

“我也吃饱了,妈妈我和小宝到里屋看电视去了。”

两个孩子蹦跳着进了房间。

“伯父,您再喝点吧?”

凌云飞道。

“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云飞啊,等会儿吃完饭你到我房间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苏文道。

“好的,伯父。”

“爸爸,您就在这说吧,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苏雪兰道。

“那好吧,云飞啊,我问你,你爸是不是叫凌德?”

苏文问道。

“是啊,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您认识他?”

凌云飞不解的问道。

“是的,我们认识,前些日子我们还见过面呢。”

“伯父,您没喝醉吧?”

凌云飞大吃一惊。

“云飞呀,你伯父没有喝醉,这事是真的。”

苏母插道。

“你爸的确没有死,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苏文又道。

“这绝对不可能,是你们弄错了,雪兰,你说是不是?”

凌云飞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云飞,我爸说的是实话,是你一开始就搞错了。”

“雪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云飞还是不敢相信。

“让我爸告诉你吧。”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你上大三那年,你爸从南方回家的时候……”

苏文在叙述着他前些天从凌德那里听来的凌德死里逃生的经过。

这些日子凌德因参与贩卖人口,被拘留了几天,今天总算被放了出来。齐惠惠一大早就在看守所门口等着,中午时分凌德才没精打采地从看守所走了过来。

“老凌,你怎么了?”

齐惠惠问道。

“别问了,走吧!”

两人边走边说。

“看今年这年过的,他们凭什么拘留你?”

齐惠惠又唠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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